三十章 禍福一瞬間
「他媽的,誰讓你們打開的?把電視機關上!」
晚上大家在監舍里正看在興頭上,突然傳來一聲吼。原來是中隊的賈幹事看完電影後過來了,今天他值班。這位賈幹事在中隊是協助隊長管生產的,但能力和水平都很有限,在中隊部就沒什麼話語權,為了維持內心的平衡,他總是找機會在我們這些光腦殼面前顯一下威風。前不久他要一個銑工把已快加工好了的工件拿下來,先加工他一個關係戶的東西。懂行的人都知道銑床上加工中的工件拿下后再複位是很困難的,多數情況下拿下來就會報廢,那銑工沒聽,跟他爭了幾句,他就在車間裡面大打出手。剛巧被一個到車間來有事的甲方看見了,這人在省直機關工作,第一次看見這樣低素質的管教人員,就勸了一句,這位賈幹事不僅不聽還說他多管閑事。來人就到厂部去說了此事,還有人說他把事捅到了勞改局。反正這賈幹事受了點批評后,有一段時間沒發威了,今天會不會是他憋得慌又要表現一下?
「賈幹部,你最通情達理的,今天這精彩的球賽就讓我們看完好不好?
一賽完我們就關電視。」正在直播一場球賽。有幾個犯人馬上過去跟他說好話,都了解他,高帽子只管給他戴。
「你們這些壞傢伙,改造不怎麼樣,看電視都成了積極分子,不行。」他在堅持原則。
有幾個人在那裡跟他嬉皮笑臉地磨,他就在那裡大大咧咧地罵。其實犯人在心裡也沒把他當個事。他把犯人當鐘敲,犯人就把他當點混。如果是隊長指導員說要關電視誰敢磨?
「賈幹部,就讓我們看吧,已經快打完了。」我在一旁幫著說了一句。
當時剛好有一本難得一見的名著傳到我手裡,宿舍前半截關燈在看電視,我坐在後面的燈光下看書,他就站在旁邊吼,覺得他大大咧咧罵得太吵人,想幫忙說一下后讓他好快點走。
「你幫忙說什麼?你他媽的李乾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一邊去。」他用手指著我的鼻子張口就罵。
大概是好一段時間沒罵人了,他要把這損失補回來;也可能是罵順了口,這聽著很刺耳的語言在他嘴裡很流暢地就放出來了。這話讓我感到血直往上涌,你憑什麼平白無故辱罵人?這時我有點毛了,平日里對他的鄙夷一下子從心裡衝出來:
「我確實不是個好東西。我一心想沾國家的便宜,我三天兩頭到車間去做私活,白天不能做了就晚上做,為了不被捉到,我就在車間門口站崗放哨。我當然不是個好東西。」一下子忍不住又一吐為快了。
「你說什麼?」正在興頭上的他壓根沒想到我會這樣回敬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我說我一心沾國家的便宜,當然不是好東西。」我一字一頓地說。
「你是什麼意思?」他臉色開始變了。
「我的意思很清楚,你說我不是好東西,我滿口承認。我成天只想沾國家的便宜怎麼會是好東西呢?」我再一次高聲說。
「你惡毒攻擊政府幹部,跟我出來!」他完全明白我話裡面的話,臉色鐵青。
在場的人都知道我說的是他,但都沒有想到我會用這樣尖刻的語言當面頂他。他愛佔小便宜已到了變態的程度,在囚犯中已成為笑談。□政委幾次到中隊來強調做幹部私人的事一定要開工票。負責開這工票的也是犯人,一般都只是象徵性的開點工時。就這很少的一點費用他也不願交,他好像恨不得把車間變成他家的加工廠,從傢具到餐具都要車間無償做出來。由於量太大,已被偶爾到車間來轉一轉的厂部領導碰到過幾回了,為了不會再次被厂部領導看見,他要做私活時就安排加夜班,只要是他值夜班就肯定要安排人為他做私活。在外面站崗放哨就成了他的獨門絕技。他自以很隱秘,其實在車間里是公開的秘密,無人不知。
「這傢伙太囂張了,在監舍里公開煽動犯人鬧事,非給他點厲害嘗嘗。」在中隊辦公室,賈幹部一邊從牆角挑出一副鐵鏈最粗的腳鐐往我腳下一扔,一邊義憤填膺地對隊長說。
在新生汽修廠普通幹事無權決定給犯人戴腳鐐,這需要指導員或隊長的同意。
「李乾,怎麼回事?你這段時間表現還可以嘛,怎麼搞的跟賈幹部頂起來了?」隊長聽這位賈幹事告了半天狀后說。
顯然他沒有相信賈幹事的一面之詞,他對這位賈幹事很了解。我心裡清楚這位隊長對我的看法不壞,我對他也有好感。這是一位不喜歡動輒就上綱上線、給人扣大帽子的管教。抓生產的主管對生產上一絲不苟、不出任何問題的犯人總是有好感的,據傳他對我的看法和指導員不盡相同,但我真的不好開口說出這件事。做私活的事幾個中隊幹部多少都有一點,如果據實把剛才的情況說出來,這位隊長會不會受刺激?他會怎麼想?他肯定會多少有點難堪。他是中隊里我唯一有好感的幹部,雖然他很少做私活,但也有,我有點投鼠忌器。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就讓自己受點罪,戴鐐就戴鐐吧,聽天由命。在至少二十分鐘的時間裡,隊長反覆問我是怎麼回事,我默默地站在那裡不願開口。他問一次我就在心裡說一次:隊長,你就別再問了,我是怕你難堪才不說話的。就給我鐐上讓我走吧。
「你看這傢伙用沉默來對抗無產階級專政,藐視政府幹部,心裡對我們是刻骨仇恨,不治治,像他這樣的反改造分子就不知道無產階級專政的利害。」賈幹事在一邊不斷地燒陰陽火,他生怕這腳鐐上不了我的身。
「經過不說也可以,你給賈幹部認個錯。」隊長變通了一下,看來他確實不想給我戴這個鐐,也許他還考慮到我這腳前不久因工傷骨折過。
「你看他是個想認錯的相?」這位賈幹事聽隊長這樣一說生怕我會開口。
我心裡說:你摳錯了胯子①,放心,我可以向任何人認錯,就是不會向你認錯。仍然沉默不語。
「李乾,我已經勸了你這半天,你再不說話,我只能認為你是在同無產階級專政對抗,這個鐐我要跟你戴上。說不說呀?你還是不說?那好吧,戴上鐐到禁閉室去好好反省,想好了你跟值班的講一聲。」隊長最後也只能這樣了。
隊長的話還沒落音,這位賈幹事已經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把鐐往我腳上套了。直到最後我還是一言不發。
禁閉室就在犯人宿舍旁邊,從中隊辦公室到那裡還有段距離,我拖著沉重的腳鐐,緩緩向禁閉室走去。內心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委屈、沒有後悔,只是感到有點滑稽。
腳鐐在水泥路面上發出的撞擊聲在冷清的夜晚顯得特別刺耳,整個廠區都能聽到。我想起當年在《東方紅》中看到的戴鐐長街行,當時就想過如果我在那個年代一定會像先烈一樣威武不屈。可我現在算哪門子事呢?隊長因為我不開口而同意戴我的鐐,而我不說話是因為怕傷著了他,怕他難堪。
「賈幹部,你怎麼把我們老師鐐起來了?他犯了么事啊?」路上碰到外隊上夜班的人,他們感到很意外,就問這位賈幹部。
「走開點,他戴鐐關你么事?」
「那明天哪個來給我們上課呢?」
「你還真把上課當了個事?走開走開。」
但他們沒走開,有兩個小年青一直陪我到禁閉室門口。
三中隊的電視還開著,沒人把他賈幹部的話當個話,大概是哪個隊又進了個球,裡面出現了一陣歡呼聲。
這禁閉室里的號子非常小,放進一個馬桶后只能擠下兩個人。我拖著鐵鐐一進去,不由得想起十二年前剛踏進號子門時的情景。那時,對專政的概念一無所知,對問題的嚴重性一無所知,對可能的命運一無所知,很快就平靜地進入了夢鄉。現在,對自己的處境是清楚的:從大環境來說,最險惡的時刻已經過去,我的生命現在已經沒有了威脅;從小環境來說,隨著對生產的重視,對知識的重視,我的處境也有所改善。在犯人中我的價值觀不再被認為是異類,慢慢被認同;在中隊部,隊長已表示了與指導員不同的看法,這是一個讓人高興的信息。眼前這點事會很快過去的,這不會是十二年前幼稚和天真的再版。
正想到這裡,風門開了,露出了禁閉室值班員的臉。在這裡值班的也是服刑人員,這個值班員是從三隊出去的,應該說彼此都有好感。
「李乾,我給你把鐐下掉,這樣好睡一點,明天早上再給你戴上去,不要緊的。」他小聲說。
「算了吧,不麻煩你了。」
「沒得事的,真的。」
「那就謝謝你了。」看他一臉的誠意和十足的把握,我不應該太固執,應該接受別人的好意。
這一夜就像十二年前的第一夜,我很快就入睡了,只是沒有再出現躺在實驗中學床上的幻覺,也沒有睜眼就會是一個陽光燦爛早晨的期盼。
「有什麼要幫忙的?」天亮了后值班員在給我上鐐時問。
「我說正要對你說這個事,上班后你去找管教股的陳隊長,說李乾在關禁閉,讓你來說一下晚上的課他不能上了。」
「他要是問為么事關你我怎麼說呢?」
「就說你不知道。」
下午兩點多鐘,陳隊長來了,他把我帶到禁閉室大門外的一塊空地上。問我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
在他面前我沒有顧忌了。陳隊長絕少到車間來找人做私活,如果來他肯定是先開票,我清楚他對有些人貪小利是很反感的。我把昨晚在監號和在中隊部的情況,除開當時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外,如實說了一遍。
「你呀!」他似乎猜到了我心裏面是怎麼想的,陳隊長在聽了后說了一句。
我不做聲,等著他後面的話。
「就這?」他好像也在等我後面的話,看我不再做聲就問。
「就這。」我說。
「再沒有別的了?」他又追問了一句。
「再沒有別的了。」我肯定地說。
「那好,你先進去,再委屈一晚上。」這話語中似乎有點歉意。
「給他把鐐下掉。」這是他走之前對值班員說的一句話。
禁閉室的門關上了,剛才強忍著的眼淚一下子嘩嘩流了出來,「再委曲一晚上」這話說得我心頭髮熱。到這裡來了三年了,從未聽到這樣充滿了理解、認同、關切的語言,這六個字不停地在我心中撞擊,撞得我熱淚長流,撞得我心緒難平,這是心靈渴望已久的甘露,卻又是夢裡也不敢奢望的春風。這是一顆心對另一顆心的理解,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認同,是一條生命對另一條生命的關切。在這樣的環境里,身邊能出現這樣一個人,我還有什麼可要求的?連我自己都感覺不到委屈,大概是潛意識認為在二十年的刑期面前,這一晚上根本不算什麼。但他感覺到了,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他明白地、直言不諱地說出來了。在這一點上他比我還細緻、還敏感,還無顧無忌。我想到古人說的「士為知已者死。」
第二天上午,陳隊長帶我出了禁閉室。
「給你換個環境。」他說。
「到哪?」我連忙問。
「一隊。」他淡淡地說。
「太好了。」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能離開三隊到一隊。我一點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你要先到三隊去辦個手續,高興放在心裡,在那裡說話注意點。」陳隊長提醒我。
「知道。」這點常識我有。
在三隊辦公室里,幾個幹部一臉的陰沉。上次這位賈幹事幾拳頭把那個銑工打到了一中隊,在三中隊總被看著不順眼的人,到了一中隊就被當成了寶,他很快就成了生產和技術骨幹,成了一中隊技術最好的電工。這次一腳鐐又要送走一個了。在這個隊整整三年,我踏踏實實地幹活,只要不是逼得太甚,可以說是逆來順受,更沒有傷害任何人,從上到下,我迴避和任何人的衝突,只想與世無爭地平安服滿刑期。在選舉先進票數最高的情況下榜上無名,一點也不覺得誰在委屈我。我像個鴕鳥似的把頭埋在自己的世界里,屁股任人踢任人打,只是一腳踢得疼到心裡去了的時候,忍不住小聲喊了一下,喊時還儘可能地剋制,不願讓旁人聽到,怕旁人聽到了心生尷尬。沒想到這一腳把我踢出了三中隊,踢到了一個我一直希望去的環境,真是因禍得福。我骨折在號子里養傷時,指導員在中隊大會上批評說有人不注意安全,出工傷影響了中隊的聲譽。在這個隊三年,我沒做任何讓中隊面子上過不去的事,除了這一次沒能看到缸體從背後倒下來,給中隊增加了一個工傷事故,這是我在這裡做的唯一一件有損三中隊榮譽的事了。哦,還有一次,就是毛主席逝世時我要求犯人也能舉行一個追悼儀式。現在我要離開這個隊了,在心裡我對你們說一聲:對不起了。
辦完了手續,最後隊長說了一聲到了一隊好好搞。望著他我感激地點了一下頭,他是三中隊唯一對我有好感的人。
從三中隊隊部出來,只幾步就到了一中隊隊部,一中隊的隊長和指導員都在辦公室。
陳隊長向一中隊的兩位主管作介紹:這個犯人根據我的了解,各方面表現都是不錯的。實驗中學的學生,文化素質比較好,犯的也不是歪門邪道的事,現在文化班做數學教員。三隊那個環境他好像不太適應,換個環境會好一些的。
我完全沒想到的是到一中隊后是一路順風。一開始就分到技術性最強的發動機組,以後又幾乎每個小組都轉到了,對整個汽車修理的全過程了解得一清二楚。不僅是生產上的骨幹,中隊技術課的教員,被人戲稱為「機械油子」,「液壓專家」。而且還是小組長、中隊積委會②的副主任、中隊生活用品的管理員、大夥房伙食管理小組的成員、《新生報》寫稿小組的成員,頭銜多得讓不少犯人眼紅。我和少數幾個犯人的照片掛在哨兵的崗棚里,這是幾個特例,喊聲報告,不用管教帶,一個人就可以出監獄大門。我也沒有讓信任我的人失望,除了生產上動腦筋解決了不少多年沒有解決的問題,降低了費用提高了效益外,多次的火警中我不顧安危沖在最前面。記功和減刑也開始青睞我了。李乾還是那個李乾,我做人的底線還是那個底線,是這裡的價值觀念發生了一點變化,這才使我那不多的知識有了一點用場。對可能出現的問題,我的著眼點是不讓事端發生,而不是發生了後去彙報。我的這做法受到一些管教的欣賞。用一些難友的話來說:在武昌監獄,你李乾是要雨有雨,要風有風。
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終於有一天,也許是我腦袋發熱,到底沒有管住自己的嘴,在新來的監獄長面前說了句直話,誰知竟被看成是向監獄長權威的挑戰,被他視為必須要嚴加打擊的挑釁,這是他決不能容忍的。他信奉只要我整你,就一定能整出你的問題來這個屢試不爽的信條。監獄長要整我的要求在第一次時被中隊頂住了。當時中隊的指導員年紀比他大,資格比他老,指導員對我太了解了,因此敢說話:別人沒問題你怎麼整?整不出問題來怎麼收場?
這監獄長很有耐心,他耐心地等,在他表現他的耐心時,我還以為那是他的豁達和肚量,在給同學的信中還有過對他的讚許。終於在我出獄前的一年,老指導員心臟病突發過世,新指導員上任,監獄長等到了他的好幫手。這位指導員曾恨恨地說:他媽的,有的犯人老子叫他叫不動,李乾一喊他跑都跑不贏,比老子說話還管用。他一直想用把我整下去的方式把他的威信樹起來。但他知道很多管教對我印象都不壞,又沒有抓到我任何把柄,對把我整倒沒什麼信心。監獄長給他打氣說你給我整,我在你背後,你怕什麼?這句話讓他信心大增,感到勝卷在握,並且還是他日後升遷的契機。隨即他們合演了一場名為揪「武昌監獄黑社會總後台」的那樣一部削頭適帽的恐怖劇。一時間,李乾成了武昌監獄的焦點人物。令他們意外的是囚犯們竟敢一邊倒地攔住政委為我鳴不平,這在武昌監獄是從未有過的。連這位指導員一手圈定的「積委會」也與他離心離德,背地裡對他不屑一顧,他孤立我的某些措施就是落實不了,而他向積委會發的任何指示我很快都能知道。難友們的舉動讓我感動的同時也讓我擔心這樣會不會幫倒忙?我一再勸阻但沒有用,讓人想起一句老話:公道自在人心。以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監獄長之尊,組織了那樣一個龐大的班子,下了那樣大的決心,付出了那樣高的成本:全中隊一半人停產辦集訓班,另一半人生產,半個月後輪換。許諾只要能揭發李乾,任何人的任何問題都可以一風吹。這個決心是空前的,陣容是空前的,措施是空前的,但最後的結果也是空前的。這位監獄長大人怎麼也沒想到會在一個普通囚犯面前以慘敗告終,不僅沒有達到把李乾送到恩施的勞改農場去強制就業的既定目的,最後竟以此為導火索,賠上了他頭上那頂烏紗帽。
這是一個奇迹,這是一個不可想象、不可思議的奇迹。我十分清楚,這個結果並不是必然會發生的,哪個廟裡沒有屈死的鬼?這是幸運女神的眷顧。固然最後化了那樣大的氣力也沒找到我任何值得一提的問題是一個重要原因,但最重要的是陳隊長在關鍵時又伸出了援手,在決定我命運的時刻秉公直言;是監獄長的拔扈讓新來的政委忍無可忍,要通過李乾的事來出一口心裡的惡氣。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僅僅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囚犯他們會如此較真。最後,怎麼樣看待李乾竟成了監獄當局兩派力量的分水嶺,成了最後攤牌的導火線,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
1985年12月14日,我如期順利出獄,家人借了一輛小車去接我,除了一箱子書,什麼都扔在了那裡。那天上午,一大群難友不顧中隊的禁令來送我,直到在二道門被哨兵攔住。當著那一臉陰沉的監獄長的秘書的面,他們向我做出各種表示好樣的和勝利的手式,在這裡這大概也是絕無僅有的。
在我離開武昌監獄的幾個月後,政委在全監獄的積極接受改造分子代表大會上說:個別幹警偏聽偏信,把積極接受改造,一直表現不錯的犯人打成反改造分子,說成是武昌監獄黑社會的總後台,我們把這個錯誤糾正過來了。
不久后這位一意孤行的監獄長黯然地調離了武昌監獄,那指導員則調到生產科當了一名普通的幹事。
[註釋]
①摳錯了胯子:武漢方言,胯子指大腿,摳錯了胯子本意是說癢的腿沒摳卻摳了不癢的腿,引伸為搞錯了對象,有一個笑話說;一先生在麻將桌子上坐了幾天幾夜,突然感到腿被蚊子叮了一口奇癢難忍就去摳。誰知摳了半天,腿被摳出了血也不止癢,再一看,原來是摳到了旁邊人的腿上。
②積委會:全稱是「接受改造積極分子委員會」,是當時勞改隊在獄警監管下的犯人自我管理組織,以中隊為單位設置,經全中隊犯人投票選舉並經中隊部審定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