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情人的等待

今天是以色列的情人節，餐廳里的人特別的多，黛黛第五次看向腕上的表，十一點十三分，角落裡還有兩個客人，一男一女還是親熱的談著情說著愛。這是黛黛在以色列的第一個情人節，也是有人陪她過的第一個情人節，可是如果再不能下班，她一定會約會遲到的。

黛黛的阿姨拍了拍她的肩，笑著說：「和榆約好了是吧？你先走吧，玩得開心點。」

「可以走嗎？可是還有客人呢？」黛黛有些猶豫。

「走吧，再不走榆要跑來要人了，我的客人要被他嚇跑的。」阿姨笑著調侃著。

匆忙趕到約好的酒吧，看了腕上的表，十一點三十五分，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十分鐘，坐在靠在角落裡的老位子，點了一杯果汁，她不喜歡酒的苦澀味道，也不喜歡醉酒的昏沉感覺，她喜歡清晰的去體驗生活，享受生活。

唱機里播放著一首以色列歌曲，她聽不懂歌詞，但她喜歡那旋律和唱腔，她不排斥以色列，也沒有在這裡感覺到過危險，似乎並不如在國內時聽到的那麼恐怖，也許因為她是在一個沿海的小城市吧。焦急的等待著，手不停的用吸管攪動著果汁，看著那泛起的無數個旋渦

三年前，黛黛大學落榜，心情十分的鬱悶，一個人獃獃地坐在家附近的小公園裡，望著小孩子們嬉戲打鬧，從沒遇到過挫折的她第一次感到了彷徨和絕望。此時一個男孩坐到了她的身邊，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肆無忌憚的、毫不掩飾的盯著她看，當時她氣憤極了，太無理了，現在的小混混怎麼那麼多她心裡想著。

「你有病嗎？有什麼好看的？」黛黛沒好氣的說，

男孩沒有理會她的態度，只是將眼睛睜得大大的，更熱烈的迎視她「這次沒有考中，下次也還是可以考的啊，沒什麼打不了的。」男孩的眼中閃爍著信任的光芒。

「什麼？你你怎麼知道我落榜了？」黛黛驚奇的看著她，這次她不再當他是混混了。

「你答應我開心起來，並且做我的女朋友，我就會告訴你。」男孩堅定的說，燦爛的笑容掛在臉上，一排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

黛黛偷偷的笑出了聲，還好酒吧里沒有人注意到她，每當想到榆她都會不由自主的笑出來，這大概就是甜蜜的感覺吧，愛情的甜蜜。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鐘，十一點五十分，超過了約定的時間五分鐘，等榆來了一定要好好的罵他一頓，怎麼可以讓美女等他呢。

看著遠處的一對情侶，黛黛不自覺得又想起了榆

「你在說什麼啊？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做你的女朋友？」黛黛有些懊惱，她不喜歡被人看穿的感覺，她站了起來，朝公園門口走去。

「王顏黛，畢業於辰光幼兒園，常常被比自己年紀小的男孩欺負，畢業於新東小學，因為喜歡吃蘋果，外號「紅蘋果」，直升新生中學，外號改之「青蘋果」，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男孩在她的身後大嚷著。

黛黛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張口結舌。

「那是要我繼續說了，在高中時你還暗戀過一個男孩，但」黛黛連忙用手封住他的嘴，忿忿然的說：「你是大喇叭嗎？到處說人家的事，你是做私家偵探的嗎？那也沒有必要調查我啊，我也不是什麼人物。」她疑惑的皺著眉問。

「那你答不答應做我的女朋友呢？」男孩閃爍的黑眸璀璨如繁星，

「什麼嘛，你都還沒追過人家，一點誠意都沒有」黛黛紅著臉，頭垂得低低的。

這個男孩就是榆，他比黛黛大兩歲，自此他就對黛黛展開了猛烈的攻勢，送花、送禮物、陪逛街、當出氣筒能做的都做了，半年後，榆升遷為黛黛的第一個男朋友。後來，黛黛才知道榆是她好朋友的哥哥，知道她的事自然很容易。

又要了一杯果汁，黛黛有些坐立不安，榆向來是不會遲到的，離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個小時，盯著酒吧的門，始終沒有榆的身影，思緒又隨著音樂飄遠

「榆，你不要生氣嘛，我就只去兩年好不好，我高中畢業三年了，一直都沒有找到好工作，我想到以色列阿姨的餐廳里去打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嘛，兩年，你給我兩年，我肯定回來找你，好不好？」黛黛搖撼著榆的手臂哀求著。

「說話要算數的，不可以反悔，否則我去以色列找你，不要以為我找不到」榆孩子氣的說。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的本事了。」

黛黛走的那天，開朗活潑的榆哭了

黛黛喝掉了最後一口果汁，終於忍耐不住了，她走出了酒吧，在門口踱步眺望，手腕上的鐘顯示已經一點了，她想到了榆站在阿姨餐廳門口時的情景

那天晚上黛黛收拾著靠窗的最後一張桌子，不經意間她被窗外的人影吸引，那是榆的身影，當時她興奮地撞在了窗戶的玻璃上，那天晚上她們徹夜長談，沒有半點睡意。後來，榆在特拉維夫找了份工作，他說是做玩具加工的，這樣他們就可以在每個周末見面了，榆從沒有遲到過。

黛黛再次回到角落裡坐了下來，電視上播著白天的新聞，她只來了半年，日常溝通的希伯來語還可以，新聞她看不大懂，然而此刻，她卻盯著電視一眨不眨，血色從臉上倏地退去，她不住的發抖，最後卷進黑暗的旋渦

「他，是他，對不對？他死了是不是？耶路撒冷的爆炸中炸死的中國人是他對不對？」醒來后的黛黛逼問著阿姨，她沒有哭，一滴淚也沒有掉。

黛黛來到榆簡陋的宿舍，她從不知道他住的是這樣的地方，不能稱之為房間，只是一間搭在工地旁的臨時房，八個人擠在十幾個平方里，沒有浴室、沒有衛生間。榆的工作也不是做玩具加工，而是爆曬在外面的工地里做工人。衣服因為沒有柜子放，還都堆放在皮箱里，黛黛收拾著榆鋪在地上的被褥，枕頭下是一張她的照片，一張她中學時的照片，難怪她一直找不到這張照片。

拖動著皮箱走出了臨時房，榆的一個工友追上了她，他遞給了黛黛一個精美的十字架，他說那是榆幾天前去耶路撒冷買給她的。出事的那天，沒有人知道榆為什麼會去耶路撒冷，只有黛黛知道，因為榆打電話告訴過她，他找到了她一直想要的一隻戒指，榆卻不知道，一隻小小的戒指遠遠比不上他的命。

黛黛緊緊的把十字架握在手中，緊緊的，緊緊的，就像是握著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