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阿遠被處分的事似乎漸漸平靜了。有一天下午放學,阿遠到我們班找我。

「小哲,晚上有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還不是一貫受你奴役?有什麼事你說。」我以為阿遠要我幫什麼忙。

「沒事兒。晚上喝酒去。」

「行啊!你說哪兒吧!」

「饌享賓吧,我請。」阿遠說。饌享賓是我們學校附近的一間餐廳,菜不錯,價格便宜,我們經常在那裡吃飯,和老闆都混熟了。

放學后我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說我晚上要上晚自習,自己在外面吃。老媽還囑咐我吃點好的,學習緊張,營養要跟上,別把錢省下來打遊戲機等等。我不耐煩的把電話掛了,回頭跟阿遠說:「我老媽現在越來越煩了。她和我爸一個特煩,一個特橫,剛柔並濟,制我於死地。」

阿遠聽了笑了一下,沒說話。我捶了一下他,說:「你丫現在越來越深沉了!」

晚上6點,長雷、安濤、王大毛、小宇、忽然得零和包子陸續趕到,今天第一次聚的這麼齊。大家開始吃飯。

我問:「喝什麼?」

「燕京啊!這還用問?丫這也沒茅台呀!」王大毛說。

「誰問你了?今兒阿遠請客。你少廢話。」

「喝白的吧。」阿遠說。

「啊?為什麼呀?」我們平時喝酒都是喝啤酒,從來沒喝過白酒,我不由得問了一句。

「沒什麼,想喝。」

我們依著阿遠要了一瓶「京都」(當時很流行的一種酒,現在很少見了),不一會菜就上來了,其實也就是一些醋溜土豆絲、魚香肉細、拍黃瓜、花生米之類的俗菜。

那天沒什麼高興的事,大家也喝不慣白酒,都喝的不多。我是平生第一次喝白酒,不知深淺,一大口下去從嗓子燒到胃,狂咳了半天,遭到大家一致的恥笑。

阿遠喝的很快,沒一會兒工夫,半瓶都讓他喝了。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臉色蒼白、目光獃滯,呼呼的往外喘氣了。

長雷問:「嗨嗨嗨,幹嗎呢?沒人跟你搶,你丫今天怎麼這麼猛啊,有好事兒?交女朋友了?」

阿遠說:「沒事兒,就是怕以後和你們喝酒的機會少了?」

「你什麼意思?好么樣兒的冒出這麼一句?」我問。大家聽阿遠話裡有話,就都放下筷子聽他說。

「我不想念了,想退學。」阿遠很平靜的說。

大夥又是一陣嘩然和詢問。阿遠沒搭話,把杯里的酒呼的一下全倒進嘴裡,咳嗽了半天。平靜下來說:「我明天去法院。」

大夥又驚了。王大毛脾氣最直:「你他媽別零揪了行嗎?半天冒一句你想急死我呀!」

「我爸我媽離婚了,明天到法院辦手續。我不想念書了,我想開車。」阿遠直視著王大毛很平靜的說。

大家這下沒聲音了。以我們的閱歷,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太大了,連勸阿遠兩句都不知怎麼開口。

阿遠也不看我們,眼睛紅紅的,盯著一盤花生米自顧自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們倆吵了兩年了,離了也好,大家都輕鬆點,我其實還他媽挺高興的……明天去法院,我還沒去過法院呢!你們誰去過,是不是挺牛x的?……我想跟我媽,她身體不好,我得照顧她……明天大毛你幫我請個假,奧對了,還請個屁假,我不念了………我的書還在課桌里呢,那本《倚天屠龍記》給你吧……哎?他媽逼的我酒呢……吃啊你們……我想讓我妹跟我爸,我妹會做飯,等我爸老了我妹能伺候他……哎你說結婚有勁嗎……你們怎麼不吃啊**,別剩啊……小哲把酒遞給我……」

我剛拿起酒瓶,被王大毛一把奪了下來。大毛給自己咚咚咚到了一半,端起來對阿遠說:「我陪你。」

長雷說:「還有我。」說著拿起瓶子把剩下的倒進自己的杯子里。

「還有我!」

「算上我呀!」

「別他媽都讓你們仨喝,給我留點兒。」大夥七手八腳把長雷和王大毛杯子里的酒往自己杯里勻,我們8個人把剩下的半瓶酒分的很均勻。

大家端起酒杯看著阿遠,阿遠端起杯,手微微有點抖。阿遠笑了一下:「我沒事兒!看你們丫的還事兒事兒的。要喝就再來一瓶。」說完一飲而進。

大家一起幹了。

長雷大喊:「老闆,再來一瓶!」

又滿上。

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阿遠跟我說:「小哲,上次小偉過生日咱們也喝了不少酒,你說有這次多嗎?」

我說差不多。阿遠接著說:「那次你叫我去,我還挺丟人的,喝多了,真不好意思。你沒、沒生氣吧?」說著打了個嗝,醉醺醺的拍了一下我的肩。

「其實那天我也不知怎麼了,我聽見小偉那麼對萍姐,我這心裡、心裡就不是滋味,我就急了我……你說兩個人好好的,為什麼又有那麼多理由要分開呢?………我爸我媽也是那樣,你說為什麼?為什麼呢?……哦,對了還有一事兒,上次從你舅家拿來的那條皮帶,我給我爸了。」說到這阿遠停頓了一下,聲音有點哽咽:「我爸的皮帶壞了,上面的眼兒豁了好長……我跟他、我跟他說了兩次,讓他換一個,他非說還能用……」

阿遠說不下去了,哽咽著把臉轉向牆,嘴唇抽搐著,停了好一會才接著說,聲音顫抖著:「他非說還能用……我想以後他一個人照顧我妹,更沒時間買了……我妹還小,也不會買,我就把那條皮帶給我爸了。你不生氣吧?」

「去你大爺。我哪兒有他媽那麼多氣?!」我聽不下去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笑著跟阿遠說。

大毛使勁捏了捏阿遠的肩,他平時就沒什麼話,現在更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大毛端起酒,說了一句:「我先幹了。」然後一仰頭喝了下去。我看見他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但是沒有一個人掉淚。

我在勸阿遠不要退學的時候,又聽見他說了那句:「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們喝的爛醉,互相攙扶著走出飯店。阿遠的話很多,拉著飯店老闆的手不放,說老闆是好人,將來他掙到了錢,一定回來請老闆吃飯。老闆一直送阿遠到了馬路邊才回去。

我們大聲的唱歌,在馬路邊撒尿。我一邊尿,一邊向前走,地上畫出一道長長的水跡,他們在後面狂笑。

一對談戀愛的男女從旁邊經過。我聽見那女的說了一句:「哎呀,快走……」

那男的說:「小逼崽子找死呢。」說著還想向我走過來,那女的在旁邊拉住了他。

我沖著他們倆嘿嘿的傻樂。

臨分手時阿遠對我說:「別對你媽那麼橫,也別煩你爸。有人管,挺好的。」

那一晚的月亮很大,我沒有拉窗帘,月光皎潔的照進我的小屋。我由於喝了很多酒,那一夜睡的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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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配做你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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