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佛門火海
看著寒武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自己也重新加入了戰團,欺身到燃經燃仗等人身邊,悄悄地說了幾句,只見燃仗等人都點了點頭,紛紛打起精神,向夏王侯等人展開了新一輪的圍攻。而全城十五子也改變了劍陣,本來是五人守在外的變成了攻在外,戰輔助,守在兩側,全城劍陣彷彿是一把鋒利的刀鋒,硬是將已經圍成一團的對方高手給拆開了,而少林這一邊的高手則馬上將對方的高手分割,小半個時辰以後,又重新形成了混戰的局面,以夏王侯為中心的護衛圈又是薄弱了很多。不過,雖然是重新將對方分割,打破了對方聚集在一起的想法,但是想要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卻也是有點力不從心了,這裡邊的很多人都已經是混戰了整整一天了,本來對於夏王侯一方高手收縮陣線,自己也是沒多加阻攔了,可是現在寒山遠要求自己一方高手將對方重新分割,盡量拖住對方,那寒山遠肯定有自己的目的,眾人看著同樣疲憊的對方,強打精神,敷衍著相互攻守。這樣又過來一個多時辰,寒武也加入了混戰,遙遙地對著寒山遠點了點頭,寒山遠也頷首示意已經知道了,兩個人才通知大家放對方抱團聚集,當然了,就在這看似快要混戰快要結束前,雙方都有一些武林中人因為心中一松,而死於對方刀劍之下了。
終於,兩方的人馬都退出了戰鬥,戰場上除了雙方留下的屍體外,又重新站到了各自的陣營里,回復到了早上相持的局面。
「阿彌陀佛。」燃經看著地上死傷無數的人,有少林武僧,又前來助拳的武林中人,也有對方陣營里的武林高手,忍不住輕輕念了句佛語。
「哼!老禿驢,假如你還要執迷不悟,繼續包庇朝廷要犯,明日死的人會更多!」夏王侯見自己的計劃被對方給打亂了,心中早就火冒三丈了,整整一天的混戰,雖然他並沒有怎麼參加打鬥,可是也是異常的疲憊,更何況在戰鬥中有好幾次出現了險情,差點小命就葬送在了這少林寺的群斗里。
「阿彌陀佛,施主何不放下屠刀,又何苦那麼執著呢?」燃經當然不會接受對方的恐嚇了。
「哼,本王侯到要看看你這少林寺還能夠存在多久,我們走!」夏王侯也懶得再跟燃經等人多費口舌,率領眾人朝山門外就走,根本不管燃經等人還繼續站在那邊,尤其是那些死了同門的武林人士憤怒的目光,就那樣帶著眾人走了。至於地上的屬於他們一方的屍體,理也沒加理睬,對於夏王侯來說,他們只不過是自己手裡的一把刀而已,既然刀斷了,再也不能夠用了,那麼就丟在這裡,讓少林寺的人去處理吧。
看著夏王侯等人的遠去,燃經和燃仗以及其他一眾人等都向寒山遠圍攏。最先忍不住說話的是全城十五子的老大章火:「寒宅主,就讓他們這麼走了么?」
「對,就讓他們這麼走了,然後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寒山遠看著眾人的目光,知道不說清楚,眾人肯定不會散去的,現在天色已經全部晚下來了,不儘快說清楚,恐怕到時候夏王侯等人行動了,自己這邊的人都還沒有準備。
「火叔,各位武林同道,大家請聽寒宅主說,想必寒宅主早有定謀。」說話的是章謀。
「恩,各位,現在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大家聽寒某先將情況通報一下。」寒山遠看著章謀點了點頭,抬起頭,繼續向大夥道,「夏王侯此刻退去,只是佯退,相信用不了半個時辰,他們就會趁我們放鬆了警惕還沒休整完畢就發動襲擊了。」
「啊?怎麼可能,我們傷亡嚴重,他們損失的人手也不少!」
「現在已經探明,敵人至少還有五十多位一流高手沒有參加白天的戰鬥,而且對方還準備了大型的火炮,經我等分析,對方可能會趁我們毫無準備之時,用火炮轟炸少林寺,而對方高手則會兵分兩路,一路在出寺的各個路口進行截殺,而另一路則趁亂混入少林寺內繼續縱火和殺人滅口。」
「啊?火炮!朝廷嚴令禁止的火器他們怎麼搞得到?」
「怎麼搞不到,別忘了,那小王八羔子就是朝廷的雜種。」
「哎,秦仲,注意說話,不要口不擇言。雖然我等都是大明義士,可萬一被朝廷聽到了,污衊朝廷皇宮內臣,是抄家的罪啊。」
「老子怕他抄家?老子先抄了那小王八羔子的家!」
「諸位,諸位,稍靜,稍靜,請聽寒某說。」寒山遠平舉手,示意大家靜了下來,開始分派各人的任務了,本來這已經是他當仁不讓的事情了,誰讓情報都掌握在他的手裡呢?
「阿彌陀佛,還煩請各位俠士聽寒宅主安排,共同對付敵人。」燃仗也出面讓大家平息了爭論。
「情況緊急,寒某也不再廢話了。」寒山遠面向眾人,揚聲道,「首先將所有傷員轉入密室之內,加緊療傷;同時,煩請燃經大師著一些僧人將廂房的燈都點起來,就跟我等全部在寺內一樣。」
「我們就給對方來唱一個空城計,一方面,我們通過密道轉移傷員,另一方面,我們抽出一部分高手,假扮傷員,等對方想要阻攔的時候,給對方以襲擊。襲擊成功后,不可戀戰,馬上突圍,要敵人搞不清楚他們的目標是否已經突圍,突圍去何方。敵人勢必分散兵力進行四處追殺,這時候,我們就集中高手將對方逐一殲滅。」寒山遠用手勢做了個殺的動作,整個臉上一片冰冷,殺氣在他身前凝聚,讓身前的武林同道都忍不住心中一顫。
「寒宅主,貧道有個問題,不知道當不當問?」問話的是一位身著道袍的年老道長,寒山遠目光射去,卻是青桐派的雲中鶴道長。
「雲道長請直言。」寒山遠連忙謙聲道。
「貧道想知道主上是否安全,此刻身在何處。」雲中鶴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了出來。
「這個請雲道長放心,主上現在很安全,由於寒某在下午就發現了敵人的陰謀,所以趁剛才大家拖出敵人的時間,將寺院里的貴重經書以及傷員都已經安全地轉移了。等到今天晚上重創敵人後,明日大家就可以見到主上了。」寒山遠說了很多,卻還是沒說出主上人在何處。
雲中鶴點了點頭,他也能夠理解寒山遠的顧慮,畢竟這麼多人,雖然說大家都是不遠千里趕來勤王的,可是難保中間沒有姦細。就算沒姦細,在那麼多人面前走露主上確切位置的消息,也是很不安全的。雲中鶴對著寒山遠道:「有寒宅主統籌安排,貧道自是放心,請寒宅主繼續分派任務。」
「好,既然如此,寒某也就不再謙讓了。」寒山遠看著月牙兒漸漸爬高,心下也是十分焦慮,「有請眾少林弟子護院,準備水桶。但是,以殺敵第一,救火第二,不敵的情況下,不得戀戰,作無謂犧牲,有請燃經大師通領。」
「有請章府全城十五子護送假扮傷員的三十位高手從密道突圍,小心對方突然襲擊,重在突圍,不得戀戰。各位突圍成功后,以煙花示警,並分三組就近埋伏,發現落單的敵人,徹底消滅。」
「有請燃仗大師帶領各派年輕弟子護送傷員進密室療傷,若有情況,則從另一個密道向泉州城內轉移,密道口自泉州城內,沿線均有我鴿園武士接應,各位盡可放心,就算我鴿園武士死傷殆盡,也確保各位平安轉移。」
「有請其他高手十人一組,立刻潛伏到寺院外圍,一單全城子突圍成功,就馬上對四方追殺的敵人進行阻擊,力求全部擊殺,不則手段。鴿園會派武士配合各位行動,敵人準備了大型火炮,我們也準備了火器,以牙還牙,一定要叫對方來得去不得。」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寒山遠身後出現了七八位一身夜行衣的中年男子,看對方的精神,就知道都是一代宗師級別的高手了,看來此次寒山遠是下了決心,要將對方一網打盡了。眾人也知道情況緊急,也不再多羅嗦,各自準備按照寒山遠的部署去做了。本來很多人都有些疲憊的,這是一支疲憊之師了,可是鴿園部分高手的加入,馬上就讓隊伍又充滿了生機,尤其是鴿園武士的行動紀律、行動速度那不是這些臨時組合起來的武林中人可以比擬的。雖然部分武林中人心中覺得彆扭,可是事實就是如此,而且也知道今晚可不是耍大牌的時候,要擺資格,也要等活過了今晚再說。
至於惜憐花和斷滄浪,寒山遠當然沒有安排他們去進行伏擊,而是給了他們一項最艱巨的任務——刺殺夏王侯。只有將夏王侯一舉擊殺,主上的安全才算是安全了,不然以夏王侯今日硬是從駐軍要來這幾門火炮的行為看,只要他不死,他就會利用自己的身份,假傳朝廷的旨意,而調動朝廷的力量來對付少林,而不僅僅是像今天這樣動用武林黑道的力量了。
假如沒有了夏王侯身邊那兩位武林高手,惜憐花和斷滄浪任何一人想要取夏王侯的首級都猶如翻掌,可正因為有了那兩位與惜憐花同等實力的高手,寒山遠又給兩人陪了十名的死士,至於最後是由死士引開兩位高手,還是由兩人牽扯住兩個高手,由死士擊殺夏王侯,這都由惜憐花和斷滄浪決定了。
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的,在寒山遠分派完畢,眾人各自離去不到兩盞茶的時間,幾聲火炮響,隨著震耳欲聾的炮聲,少林寺院部分廂房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後少林僧人用準備好的水桶開始了救火,片刻之後,全身黑衣的敵人從寺院的四方竄了進來,開始一邊放火,一邊屠殺救火的僧人。寒山遠站在一處黑暗裡看著這場景,彷彿是一場導演好了戲,這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部署在進行著。
半個時辰后,寺院里除了偶爾有四處逃竄的僧人外,就只剩下熊熊的大火了,而在少林密道的出口,章火等人護送著的傷員陸續出現,小心並快速地向後山樹林里移動。在寺院里放火的黑衣人當然也很快就發現了密道,沿著章火等人撤離的密道,向章火等人追殺。兩刻鐘后,一道煙花在空中燃放,那是章火等人已經安全脫離了對方的擊殺了。沒過半盞茶的時間,又是一道煙火升空而起,應該是夏王侯命令黑衣人對四處逃竄的章火等人進行追殺了。寒山遠冷冷地看著寺院里的火光,夏王侯不會不追殺的,因為他在傷員里安排了幾個武功較高是僧人,只要裡邊有一個是建文帝,那麼夏王侯今天的謀划就全部失敗了,徹底地失敗了。當然了,少林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看著眼前陸續出現的,偷偷救火的少林僧人,寒山遠心中一陣涌動,但是,這小小的少林,與爭奪江山而引發連年戰火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四處又重新響起了撕殺聲,但是隨著天色的漸漸轉亮,這泉州,這南少林終於又重新靜了下來。少林寺的火在丑時就已經全部撲滅了,寒山遠沒有離開少林寺一步,除了在開始的時候動手殺了一個誤撞到自己這邊來的黑衣人外,沒動過手了。天色快亮的時候,各路人馬陸續回來了,又匆匆而去,彷彿就從來沒有來過這少林寺。而惜憐花和斷滄浪則是根本就沒再回來,不過,鴿園那跟著一起去的十個死士回來了四個,夏王侯和那兩個黑衣人全部殲滅。十個死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兩個黑衣人的雷霆一擊,給了惜憐花和斷滄浪搶先一招的機會,而那關鍵的一劍,一下子要了兩個黑衣高手的命。作為付出的代價是六個死士的性命以及惜憐花的重傷,反而是斷滄浪受傷不是很重,並出手取了夏王侯的首級。四個死士回到寒山遠身邊的時候,其實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
是役,少林一方戰死僧人五十六人,受傷八十二人;武林各派及鴿院武士戰死六十人,受傷二百二十四人,幾乎參加戰鬥的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傷了,就連燃經大師,也在與前來放火的黑衣人對掌時因為輕視對方而被對方偷襲,受了嚴重的內傷。傷亡最小的,也就是全城十五子了,十五個人除了有九人挂彩外,另外六人都未受傷。當然了,這並不是說全城十五子沒有出力,相反全城十五子無論在突圍時還是後來的阻擊殲滅戰時,貢勞都是最大的。章府的全城劍法這種「攻、戰、守」三策的戰略思想讓寒山遠再一次刮目相看,一邊跟章火等人拱手作別,一邊卻是暗自沉思想著什麼。至於敵人,則是被殲滅約一百零六人,包括夏王侯和那兩位黑衣高手,其他的黑衣人不是被逃脫,就是看形勢不對,根本就再出手而潛伏起來了,而對方受傷人數就無從統計了。
寒山遠和燃仗大師兩人聽著寒武的統計戰報,表情各異,對於寒山遠來說,這是非常了不起的勝利了,雖然自己一方戰死人數比對方還要多出十人,受傷人數更加多出許多,可是自己一方犧牲的人,主要是白天的時候被對方混戰砍死的,另外就是夜裡僧人救火,死傷比較嚴重,而這些人都是武功比較低微;可是敵人死亡的卻基本上都是一流高手。當然了,這場戰役的最大的勝利就是自己這一方主上安然無恙,根本就沒離開少林寺半步,而敵人的統帥夏王侯卻被自己斬了首級,這就是最大的勝利。但是,對於燃仗大師來說,雖然明白傷亡無可避免,可是如此多僧人及武林中人的傷亡,讓他無法解脫,南少林寺院也被毀了不少,重修的資金雖然少林身家豐厚,寒山遠也表示可以負責重建,但是一些沒來得及轉移的經書或者佛像的毀壞,卻是無法彌補的。現在燃經受了內傷,日常的事務就由燃仗來主持了,第一件事情,燃仗就是下令眾僧人做功課,為亡靈超度。佛度眾生,不論善惡。
對於少林寺的變故,當地衙門心知肚明,卻也並沒有派官兵來前來調查,民不告,官不糾,這是典型的官場規矩。一切彷彿都處理得很順利,只有一個人心裡很是焦慮,那就是章默,因為章其失蹤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章默和寒山遠等人才發現,在傷員人群里根本就沒有章其,而眾人也確認陣亡的人員里沒有章其,唯一的猜測就是荼老太太將章其帶走了,連同冷凝霜的屍體。
燃仗大師和寒山遠安慰了章默幾句,就各自去忙碌了,章默當然也知道孰輕孰重,雖然很擔心章其,可是沒有發現章其的屍體,總是有希望的,有可能還活著的。自己一心想要保護兒子不捲入爭分,可是天意弄人,似乎每場爭分章其都深深地捲入了其中。
章默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少林一事暫時隨著夏王侯的消失而告一段落,可是大明朝廷的形勢,卻依然是一片混沌,山雨欲來風滿樓,永樂皇帝北征漠北,有傳聞身體已經病倒,而太子及兩個王爺的權位之爭不到最後一刻是無法分出分曉的。自己從朝廷辭官而退,可是退到什麼地方了呢?除了嘆息,就是搖搖頭了。
就算建文帝重新登基,也一定要退隱山林,歸居山陰,找到金陵,著他與上官裳完婚後一家人享受天倫之樂才行。章默的心裡是真正有了退隱之意了。
(第六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