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兩條路

「不必去了。」

周圍的落英山的景象開始破碎，繼而扭曲消失，天女從天上散下花瓣，旃檀香的氣味布滿了空氣間，四周升起華光，彷彿照耀世間一切光明。

我緊緊地拉著碧青神君，看著四周變得一片空白，幾近虛無。一位美婦人從天而降，她滿頭珠翠，面目慈祥，而且周身的富麗堂皇，腳下踏著五色祥雲，身旁圍著許多美貌仙女。

「參見王母娘娘。」我正想拖著碧青神君問此人什麼來頭，沒想他卻先跪下了，而且不停拉我的裙角，我也趕緊跟著跪了下去，低頭胡猜亂想，不知道這個大人物來找我們做什麼。

「可喜歡這個鏡花水月？」王母含笑問道。

我和碧青神君面面相窺，不知如何回答。

「這隻貓妖的存在本來就是個錯誤，如果你們願意回到從前重新開始，我可既往不咎。」王母繼續說。

我嘴快，搶著問：「重新開始是指我們回到過去還不認識的時候，將一切的事情都扭過來嗎？」

「如果回去過去，天界將洗去你們二人的記憶，從此再不相見。」王母的口氣非常和藹，也溫柔，「如此你們就可以忘記不開心的過去，重新開始。再也不用受苦，也不用看著對方受苦了。」

我則匆忙再問：「重新開始，豈不是小貓沒有了，銀子也沒有老婆了，所有的經歷和感情都歸於零？我依然是那隻不懂事的貓。碧青神君是那條不懂感情的蛇？」

王母遲疑片刻后說：「是地，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但這樣的日子對你們而言，不是更好嗎？你們二人都有靈骨，尤其是碧青神君。應能再上一步。雖然玉帝當年對你的行為是大怒，但天界並不希望如此糟蹋人才。」

「那畢青呢？花苗苗地未來有畢青！」我急忙說。

「如果改變過去和未來地話。畢青可以是個普通人。靈魂不再是碧青神君。」

「我不願意。做寵物醫生也蠻好地。」碧青神君聽完后。回答得斬釘截鐵。

王母有些遲疑：「你好好考慮一下吧。這或許是你們最後地機會。而且你們兒子已死。沒什麼好牽挂地。」

「我也不願意。」我搖搖頭回答。

「為什麼？」王母不解地皺皺眉。

「縱使能回去重前…我也不要被抹去記憶…」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碧青神君一眼，見他笑著點頭，於是鼓起勇氣繼續說。「如果什麼都不記得了，那小貓就真的不存在了。而且回憶雖然有很多不好地東西，可是里也有許多很快樂也很重要的東西，我無論如何也不要捨棄。」

「你們太不知好歹了。」王母有些怒意。

我垂下耳朵，覺得這個婦人非常可怕，趕緊往碧青神君身邊縮了縮。

王母繼續勸道：「若是執迷不悟，你們若是堅持在人間。未來就是一片迷霧。誰也看不透會走到哪裡去，而且還要生生世世地輪迴轉世。下一輩子也未必相遇在一起。若是回到過去，你們的前途都很明朗。碧青神君會成為三軍統帥，併入佛門，從此地位高崇，無人可及。花苗苗你也是地上妖王，因為素日老實，不易招敵，可得萬年長壽，稱霸一方。」

我面對她的苦口婆心，回頭看著碧青神君，小心問：「你想回到過去做三軍統帥嗎？」

碧青神君只是笑問：「你又想去做地上妖王嗎？」

於是兩人一起搖搖頭，拒絕了王母的好意：「過去地事情，選擇了就不後悔了，縱使未來有苦，也心甘情願。」

「只不過是拋棄記憶，就可得快樂。」

「我們不願意拋棄記憶。」

「下輩子轉世，你們會忘記彼此。」王母最後勸道。

「轉世後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不能選擇忘記，這樣是拋棄銀子、小茶，拋棄了劍南和洛洛，拋棄了錦紋和娃娃，尤其是…這樣是真的拋棄了小貓，回到過去，他就等於從來沒有存在過，」我苦澀地說，「我是他娘親，娘親怎麼可以忘記自己的丈夫，忘記自己的孩子。王母娘娘，你難道會選擇忘記自己的孩子嗎？」

「我們心意已決，不再回頭。」碧青神君緊緊握住我的手，彷彿帶來無窮盡的力量。

王母嘆了口氣，突然笑了，她地身形漸漸隱於空中，滿天地鮮花和香氣瞬間消失，留下一望無際的空白，還有正在發傻地我和碧青神君。

空白碎去，周圍慢慢變成黑暗，沉重重地降在我眼皮下，我抵擋不住睡夢入侵，漸漸沉浸入迷糊之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旭日東升，我渾身濕漉漉地，趴在沙灘上，無數浪花親吻我的腳，有隻大膽的螃蟹還爬到我身上吐了幾個泡泡。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迷糊片刻，我迅速跳起來，四周環顧，卻見畢青同樣濕漉漉地躺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正撐著爬起，揉著眼睛，好像有些迷惘，看見我后愣了一下：「你還好嗎？怎麼我們會在這裡？」

「小貓呢？小貓！」我尖叫著跳起來，往旁邊的沙包衝去，小貓的身子給埋了半個在沙里，他沒有睜開眼，似乎奄奄一息的樣子。

畢青也跟著我跳起，撲向小貓，拚命將他身上的沙子扒去，再探探鼻息，鬆了口氣：「活著呢，沒事。」

我想也沒想馬上抓著他肩膀搖晃起來，沒搖幾下，小貓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娘，天亮了？我好睏…」

「困你個頭！」我破口大罵。抓著他的衣服就拚命撕，要查看傷勢。

小貓趕緊拉著自己的衣服不準撕，紅著臉叫道：「我沒事！你不要脫我褲子啊！就算是親娘也不能幹這事！男女授受不親！」

我和畢青都非常堅決，三下五除二就剝得他只剩條內褲。認真檢查起身上的傷痕，發現除了幾道擦傷，和一道剛好地肋骨又出了裂痕外沒什麼大問題，終於鬆了口氣，然後同聲同氣地敲著他腦袋罵道：「你個蠢才。沖向敖雲自爆的時候想的是什麼？你以為自己是氣泡蟲啊！」

「我也是一片孝心想你們過得好嘛…而且我骨頭傷了，是病人。你們不應該打我。」小貓此時欲哭無淚，蹲在沙地上畫圈圈。

「為什麼我們會沒事的？敖雲去哪兒了？」平靜下來后，我才發現關鍵問題。

小貓抓抓腦袋，也非常詫異：「我就記得那時候衝過去自爆。然後什麼事都想不起了。」

我還想追問，卻給畢青攔住了後面地話，他愉快地說：「別追究了，如今我們沒有事，就代表一切都平靜了，不如回家去，不要想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我趕緊追問，他卻笑而不答。只是背起小貓，快步向前走去。我見到他們父子二人平安，心裡暢快無比，終於沒有多問，只是將灌滿沙子的鞋子脫下，追著過去。

小貓趴在畢青的背上，突然伸手過來拉著我小聲嘟囔：「娘，我愛你…」

「去去！小孩子一邊蹲著去！」畢青馬上訓斥道，「你娘是我花了那麼多心血才追到的！你要戀愛就自己找女孩去！不準和我搶！」

「就和你搶怎麼了！」小貓不甘心地反駁。

「你搶不過！」

「再試試！我天天爬娘親床上去，讓你乾瞪眼！」

「你敢我就打斷你地貓腿子！」

我看著他們兩父子拌嘴，笑得直不起腰，帶腥味的海風吹過，充滿活力地朝陽將三個人的拖得很長很長。

兩串腳印，都向著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