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個人一時間都呆在了那裡,王風的身上的衣服瞬間就被自己的冷汗所浸濕,周楚楚感到了一陣迷惘,全身都感到無力,加上雙腿酸麻不止,順勢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唐元清卻還不是特別清楚,他驚訝地問:「誰是許煥?誰又是沈容?難道你們認識?」
王風猛然揪住唐元清的領子,使勁將他拉到自己的眼前,兩隻眼睛中閃著狂怒的火焰,瘋了一樣地朝他吼道:「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那凶魂選定的那個人?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會是沈容?你說,你說!!!」周楚楚驚訝地看著他,王風一貫在她的眼裡都是很冷靜的一個人,但是現在的王風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周楚楚從地上站起來,忍著腿上好象螞蟻輕嚙的感覺,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抓住王風的雙手勸他先將手放開。但是王風那瘦小的身體中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周楚楚使足力氣也無法將他的手拽開,而且她恐懼地想到了一件事情,她猛然大聲喊道:「王風,沈容和許煥現在還在一起,而且昨天晚上你和沈容……?」她說不下去了,但是唐元清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伸出一隻手,在王風的眼皮上輕輕朝下一捋,王風所有的力氣似乎就都消失了,那雙緊緊抓著唐元清領子的手軟軟地溜了下來。整個人也癱倒在地,昏睡了過去。
周楚楚驚訝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風,又看看整理衣服的唐元清。唐元清說:「沒事,我只是對他進行了一下催眠,對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損害。你快把你知道的事情給我說說!」周楚楚也著急起來,盡量短地將事情的大體都講給了唐元清,唐元清越聽臉色越白。等到他聽周楚楚說到沈容昨天晚上悄悄跑到王風房裡過夜的時候,全身猛然一僵,他伸出手指急速掐算了幾下說:「那許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周楚楚回憶了一下說:「就是在沈容的魂魄被堵到三丹田的那天,他突然跑來找王風,從那以後他就和我們在一起了!」
唐元清伸手在王風的臉上一拂,王風嗯了一聲醒了過來,他似乎知道掙扎也沒有用,也沒有站起身來,只是靠著牆壁坐在那裡,兩眼無神地望著西鄉酒廊外,眼中的痛苦和無助讓人心碎。唐元清對周楚楚說:「如果我沒有算錯,你們的那個朋友許煥應該就是東水大學的守陣人。那凶魂一開始給我交代任務的時候,我曾經進入這個陰陽陣,看到了王風剛才所看到的一切,但是那凶魂惟恐我離得太近,連它現在的樣子也認出來,所以它不讓我近前,只讓我遠遠地看了一眼那些奔跑的人影。我當時也猜測它是要利用這個十殺陣來定魂投胎,那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慄,所以我就躲了出去,沒想到卻在火車上碰到了王風,那時我就肯定王風就是嬰兒將來的父親,沒想到我跑了那樣遠,他還是來到了我的面前。所以我才又回到了這裡,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王風眼睛雖然一動不動,耳朵卻一字沒落地聽著唐元清的講話,他疲倦的心現在也開始了活動,所有以前那些想不通的問題現在都雲開霧散了,所有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了,一個個殘酷的現實擺在了他的面前,剛才在陰陽陣中看到的那一切再一次活生生、血淋淋地出現在他的腦海。是的,許煥就是東水大學陣地的守陣人,當那凶魂發現已經不能再指使唐元清的時候,就將唐元清困在了陽山小屋中,而另外選擇了許煥來完成任務。他想起了原來在陽山自己被困,無奈之下念動回魂咒時許煥緊緊抓住自己的雙手,那一定是他將法力傳導到自己的身上,那回魂咒其實是他自己念的;他又想起了在林中點燃自己施展追魂術的時候,許煥緊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想到從車裡跑出來之後,許煥那精力透支的樣子;想到在圖書館被攝心術所困,許煥臉上那怪異的表情;難怪自己聽到唐元清說十殺陣隨心而動,無路可循時曾經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十殺陣確實無路可循,但是這也難不住十殺陣的陣主啊!
這樣一想,許煥的許多舉動都帶上了疑點,在圖書館中想必是他專門將那關鍵的幾頁毀去了,當他們被殭屍包圍的時候,也是他噴出一口鮮血破除了攝心術的。至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現在也完全有了答案。他之所以來到自己身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促使自己不斷地去發現十殺陣的秘密,只有這樣,十殺陣中那些冤魂的怨氣才能在反作用力下迅速增長,更有助於那凶魂的;他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促使自己和沈容結合,怪不得自從他來了之後沈容對自己的態度要比以前親密許多,想來一定是他趁自己不注意,對沈容施了法術。難怪昨天和沈容歡好的時候,自己的腦海中竟然會閃過那麼多人的臉?但是那凶魂為什麼選定自己和沈容結合?還有沈容和許煥現在哪裡?那個陣主又會是誰?王風腦海中浮現出許煥那張永遠微笑的臉,以前聽人說總是笑著的人心機最為陰沉,沒想到……!
想到這裡,王風從地上一躍而起,他要去救沈容,十殺陣的怨氣會讓沈容腹中的胎兒迅速生長。如果稍遲一步,恐怕沈容就要遭破腹之災了,而且整個人類世界將從此萬劫不復。一定要阻止它!一定要阻止它!王風腦中現在只有這一個念頭,他悶頭朝門外衝去,卻被唐元清攔了回來。唐元清看著王風已經充血的眼睛說:「王風,你不要急,我們還不知道東水大學那個陣地在哪裡?而且這個方塊的四個陣地已經被破了三個,只剩下那一個陣地是無法讓整個十殺陣啟動的,而且就算真的進入十殺陣,你也不能進去,你進去只會助長陣勢邪惡力量的增長!」
「哈哈哈哈……」突然在整個空間中傳來一陣刺耳的狂笑聲,那笑聲穿透人的肌肉骨骼,腐蝕著三個人的骨髓:「唐元清,你說錯了,我早已準備了另外三個陣地,你們以為將陽山、西鄉酒廊和東海堂的陣地毀了就可以拖延我的時間,真是荒謬,這幾個陣勢既然都被你們知道了,那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唐元清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向四處張望著,想找到那聲音的來源,嘴裡同時喊道:「不可能的,每一個陣勢要想布成都需要很長時間,你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再布三個陣地呢?」
那個聲音飄來飄去,誰也聽不出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同時身體的內部彷彿有萬隻蜜蜂在狠狠蟄著每個人的骨頭:「那就要感謝你們人類了,我剛剛從釋迦摩尼的體內逃出的時候,人類的道德力量還是如此強大,我每建一個陣都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越到後來,我建陣的速度就越來越快。因為你們人類自願拋棄那些美德,變得貪婪、驕橫、慳吝、盲目、猜疑、嫉妒、小器……根本不需要我去影響,你們自己就給我貢獻了無數屍體。你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時時刻刻,處處都在發生著戰爭、災荒、罪惡和陰謀,你們人類為了自身的享受,將千畝良田變成了追歡逐樂之所;你們狂熱地膜拜金錢,為了那冰涼的金屬甚至可以殺妻弒子;你們寧願躲在冰冷的鋼筋水泥里象一隻等死的蝸牛,也不願意在養育你們的田野上奔跑;你們耽於淫慾,無病呻吟,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全世界範圍的戰爭,你們還能叫人嗎?你們雖然有著一副我們沒有的皮囊,但是如果將你們的靈魂放出來,恐怕也是醜陋無比;有多長時間你們沒有照鏡子了,那張原來生動的臉現在肌肉僵硬得已經面無表情,不用我做什麼努力,你們自己就變成了殭屍。唐元清,王風,周楚楚,你們停止努力吧,僅憑你們幾個或許可以破壞掉我現在建好的陣勢,但是你們能阻止人類那源源不斷的惡行嗎?何況王風你也看到了,如果你進了十殺陣,就好象一個善良的人類在直立行走的肉食動物中生存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放棄吧,放棄吧,繼續戰鬥下去是沒有意義的,你們人類的未來就是你們所說的世界末日,哈哈哈哈……!時間已經到了,我要趕去了,希望在我回來之前,你們還沒有被你們的同類吞噬!」
笑聲倏然逝去,三個人站在那裡,心如死灰,面色鐵青,誰也不說一句話。許久王風才伸出雙手,插向天空大聲喊道:「天哪,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是這樣?」他的語聲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經象是受傷的野獸低鳴,一行淚從他的眼角溢出,啪啪地落在地上。
周楚楚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是的,那張臉和他們見過的殭屍別無二致。不同的是殭屍遠遠沒有自己眼中的那奸詐,什麼時候自己那張巧笑倩兮的臉變成了這樣,誰也不知道?周楚楚試著笑了一下,那笑容更是令人心寒的狡猾。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臉也抽泣起來。
唐元清的表情也很沉痛,他看著酒廊外黑乎乎的景物,緩緩得說:「它說得沒錯,不過王風我們並不能因為世界的醜惡就放棄努力,世界的本原是善,雖然偶爾會有惡為禍人間,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喪失信心。人類的發展是充滿了血腥和暴力,但是天地之間正氣依然長存。我們現在所處的情況就好象黎明前的黑暗,或許我們會有暫時的彷徨和困惑,但是太陽總會升起來,陽光將普照大地,一切黑暗籠罩的罪惡都無所遁形。你看,天亮了!」
王風和周楚楚擦擦眼睛,站到唐元清的身邊,舉頭凝望著東方,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柔和地照在每個人的身上,那如春般的溫暖如同沐浴一樣從頭到腳,每個人的精神都是一振。腦還彷彿被清水蕩滌了污垢,如醍醐灌頂般的空明,四肢骨骸中也有新力在躍躍欲試。
王風挺了挺胸,意氣風發。周楚楚的臉龐也變得祥和,她不由自主地展開了一個如花般的笑靨,王風正好朝她看過去,差點被那美麗窒息了。
唐元清轉過身對他們說:「現在我們就趕到東水大學去,可惜我們不知道那個陣地的具體位置,如果趕不及,恐怕那一切真的就發生了!王風,你覺得那個陣地最有可能在學校的什麼地方?」王風的腦中急速地想著,半天搖了搖頭說:「我們學校好象那裡都挺象的,再說它又那樣大,我們還是先趕過去,既然那裡群魔聚集,用符紙應該可以測出來的。」
「那不行!」唐元清斷然說:「那凶魂如此狡詐,難道它不會將故意布下一個迷陣,引開我們。現在事情已經萬分緊急了,我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錯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再仔細想一想,那裡既然是一個陣地,你又是風水學老師,應該曾經感到過不對勁的!」
王風再次沉思起來,許煥那張微笑的臉又出現在他面前,是的,曾經有一次自己在校園裡以為看到了他,那是在階梯教室里,就是那裡。剛才在陰陽陣中自己看到木板搭的那個祭壇就是講台,那裡一定就是東水大學陣地所在。
現在正是放假時間,那裡沒有一個人,而那凶魂一定等在那裡,等待許煥將孕育著自己精血的沈容送到那裡,它將在那裡重生。
快走,三個人顧不了許多,出門攔了一輛計程車就直奔學校。
學校里靜悄悄的,整個校園中滿地都是無人打掃的落葉,風吹過一片蕭瑟。唐元清匆忙奔在前面,王風和周楚楚一左一右並肩緊緊跟著,王風不停指點著道路,三個人義無反顧地跑到了階梯教室的後門口。
門上還上著鎖,唐元清嘴唇動了幾下,伸手一指,那鎖就開了,們也自動張開。三個人如旋風一般衝進了教室,眼睛齊刷刷地望向講台。
門隨即自動關閉了,屋內的光線似乎都逃了出去,有人拍了拍掌,熊熊的火炬在周圍同時點燃。那情景和王風在陣中預感到的一模一樣。
講台上站著一個人,一襲長袍將它的身體裹的嚴嚴實實的,他低著頭,從後面只能看到他後腦勺上的頭髮,王風突然又有了那種奇怪的感覺,莫名的煩亂或者是恐懼!
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個人,這個凶魂附體的人王風一定見過,他是誰呢?王風心裡想著,由不住邁步朝前走,才走了幾步就發現自己離那人的距離並沒有縮短。
王風的心裡一沉,身後的唐元清已經趕上前來揪住了他,唐元清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台上的那個人說:「別走了,王風,它在這教室里施了縮地成寸術!」周楚楚的眼神卻變得驚異,她張大了嘴,用一隻手指著台上那人說:「你……你……你是?」
那人哈哈狂笑起來,一邊轉過身子一邊說:「你們還是來了,不錯是我,我是龔大偉。也就是這個十殺陣的陣主!」
王風和周楚楚都感到一陣眩暈,誰也想不到,這個早已死去的人竟然就是凶魂的附體!王風強自鎮定下驚愕的心情,將以往發生的事情全都串了起來。當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時候,那些過去的回憶終於都浮出了泥沼。
不錯,只有龔大偉最適合了,西鄉酒廊是他提出建造的,唐元清不是說過嗎?每一個新陣建立的時候,他都會在那裡出現!怪不得他知道陰陽陣的走法,因為那本來就是他自己的陣!
也只有假裝自己死亡,才能避開王風,不然時間一長,馬腳就會露出來,畢竟一個被附體的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難怪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有一種煩亂或者恐懼,難怪自己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不對勁,難怪自己請他的亡靈時卻請來了凶魂。難怪周楚楚去應聘的時候,如此容易。一剎間,王風的思緒如潮。
龔大偉鎮定自若地站在講壇上,望著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王風,你現在一定覺得自己很失敗吧?沒關係的,失敗的不僅僅是你,而是你們整個人類。你們現在被我困在縮地成寸術中,雖然近在咫尺卻是遠隔天涯,很快我東水大學的陣主就要帶著那女人來,你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完成我想要的一切!」龔大偉說完這話,扭回頭去不再理會他們。
三個人急躁難當,王風不停地向前跑去但是永遠都無法再靠近那講壇一步,教師外已經傳來了一陣沉悶的、一步一頓的腳步聲,那是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在跑!
王風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扭頭問唐元清:「我記得在陽山,我們曾經被困在縮地成寸術中,是你救了我們,你一定能破這個法術,一定可以的!」他用一種熱切盼望的眼神看著唐元清。唐元清嘆了一口氣說:「王風,我那時神魂已經分離,沒有強大的身體,僅憑精神力量是沒有辦法破除法術的。那法術其實是許煥破的,你們沒有注意罷了!不過我倒是知道破除的方法,也許你可以試一下,不過依你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