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年少多輕狂
這時已有人來傳楊戩上朝,楊戩不放心沉香,但也無奈,急急趕去,盼著快些完事,好出來照應著些。
殿上眾仙正為玉帝的醉態不安,楊戩上殿,施禮:「楊戩參見陛下和娘娘。」沉香自然清楚,那上面是自己變的假玉帝,當然不會對楊戩客氣,開口即責:「大膽楊戩!你是怎麼搞的?你把朕的堂堂天廷,搞得是雞飛狗跳,鬼哭狼嚎的呀。」楊戩有點奇怪,玉帝口氣不對,但這時他也沒有想到,這個外甥竟真的膽比天大,假冒上了玉帝,心裡又掛著事,無暇多思,只得答道:「小神在緝拿一名欽犯。」
沉香既扮了玉帝,索性膽大到底,想藉此機會救了母親,就是不行,也要整一整楊戩,出了自己胸中這口惡氣,追問道:「欽犯?他叫什麼名字?」楊戩不想今天玉帝這般追根究底,遲疑地道:「是……」便說不下去了。見他面有難色,沉香更是得意,再次逼上一句:「實話實說!」楊戩一咬牙,沉香這時已受赦免,只要他沒到玉帝王母處鬧事,應該不會有事,拼著受責,不再隱瞞,道:「沉香。」
殿上一陣嘩然。沉香假意問王母:「沉香,怎麼聽著這麼耳熟?怎麼想不起來了?」王母也沒看出他是假扮,暗暗罵他貪杯誤事,附在他耳邊輕語:「就是三聖母和一個凡人生的那個妖孽。」沉香一副驚訝的樣子:「朕不是已經赦免他了嗎?」楊戩不語,赦免了沉香,三妹怎麼辦?不逼反他,他有那個毅力去救母親,去改天條?沉香自然不知他這麼多心思,又將丁香的事捅了出來,存心要給他一個難堪:「你從華山抓了個凡人當人質,就是為了要引沉香上鉤?」楊戩一凜,殿上議論聲又起,沉香洋洋得意,又說:「別瞞著朕啦!你看什麼看,你看看這滿朝文武,誰敢直視朕一眼,沒規矩!」
哪吒恨聲罵道:「劉沉香,你這個蠢貨,玉帝是怎麼知道丁香被抓的?你看楊戩大哥的樣子,明明是起了疑了。」沉香默然,真的是少年氣盛不知深淺,就是現在的自己來看,也是一身冷汗。瞧楊戩的面色確實不對,口中說道:「小神不敢。」低下頭去。那時自己坐在高處,楊戩又站在眾仙之前,他這一低頭,誰也看不見他的臉,這時卻看得清楚,額前銀光一閃而沒,竟是開了神目。這下再無疑問,三聖母腿一軟,就順著柱子坐了下去。
楊戩抬起頭來,臉色霎時變得鐵青,而沉香,臉色煞白。
看向高高寶座上假扮玉帝得意無比的自己,還在耍著威風,大喝一聲:「不敢?還有你不敢的事?抓一個凡人當人質,你把我天廷幾百萬年來的臉都丟盡了!你讓眾仙評評理,是不是這麼個道理呀?」眾仙自然是連連稱是:「就是啊,陛下聖明。」楊戩咬著牙一聲不吭,看他的樣子,像是極力剋制著自己,不要一時衝動,把上面那個趾高氣揚的小鬼拉下來暴打一頓,好好吃個教訓。
假玉帝逮著機會,發號施令,派頭十足:「聽聽。楊戩,快回去,把抓來的那些人質都給我放了!」王母不知究底,但只要不觸及她的天條,她也沒多大意見,只是覺著今天的玉帝有些反常,奇怪地重複著他的話:「放了?」沉香不耐煩地點頭,便有天將前去真君神殿下旨放人。
楊戩一肚子的火,又不能讓人看出來,垂著眼遮住自己的怒氣,見沉香還不走,惱怒之外,更是替他擔心。沉香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事實,這就是事實。殿上的自己,為什麼看起來這樣的淺薄可笑?
嫦娥和四公主相偎而泣,低聲說:「沉香,你怎麼還不走,他已經被你氣得不輕,就要發作了。」沉香搖搖頭,他怎麼想得到已經被楊戩看穿了呢?他還想趁此機會,把母親光明正大的放出來。在這些方面,他還真是有些小聰明,知道不能一開口就提,而是從自己身上繞了開去。
「這個沉香,真有那麼厲害?」
楊戩氣得牙痒痒的,還不能不敷衍著:「千真萬確。」
沉香童心忽起,突然想到,要是把自己也弄到天上來做官,不知楊戩以後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不過一時也不知道天上有什麼官好做,想到孫悟空,隨口說道:「這個沉香啊,已經得到了無邊的法力,若他真鬧起來,一定會把朕的天廷攪得是雞飛狗跳,鬼哭狼嚎的,對了,我們不如象當年招孫悟空那樣,將他招上天來,發配到齊天府,給他個什麼弼鴨瘟,哈哈。眾卿以為如何。」
哪吒在下面罵聲不絕:「笨蛋,笨蛋!你胡鬧完了還不走,還說這些廢話做什麼,不知多說多錯嗎!」
沉香木著臉,什麼也沒有說。他那時的確是夠胡鬧的,玉帝又怎麼會說出這些話來,幸虧眾仙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大膽,楊戩也沒有說穿,不能不說他的運氣,實在是好得過份了一點。
看吧,他的話惹得殿上一陣轟動,王母在肚裡罵了數百句醉鬼,只迸出一句警告似的話:「陛下!」沉香有點無賴地回了句:「娘娘!」王母氣結,看在他喝醉的份上,不與他計較,捺著性子說理道:「若將他請上天來,恐怕他還會象當年的孫悟空那樣,無法無天。」沉香也有他的理:「娘娘說得對,說得對。這麼多年來呀,朕一直在反思。你說我們把孫悟空這麼一個神通廣大的用來養馬,是不是顯得我天廷不會用人啊?眾卿都出出主意,給沉香安排個什麼官比較合適啊?」
楊戩低著頭怒沖沖地聽他們說話,沒想到沉香竟又點到他頭上:「二郎神,你去華山傳旨,讓他們釋放三聖母,讓她帶著沉香上天聽封。」楊戩沒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再忍不住氣。沒想到向來冷靜的自己,竟然有這樣控制不住的時候。
他不說話,自然有王母說話,什麼都能答應,唯有天條不可侵犯,這時才管不上他醉沒醉,凜然道:「陛下,這一條本宮絕不能答應。」沉香早對王母不滿在心,借玉帝之威大喝:「哪兒都有你,朕處理朝中事務,有你說話的份嗎?」
王母大怒,轉身欲走,沉香卻真是不懂進退,還叫住她不放:「站住,朕讓你走了嗎?回來坐下!還管不了你了?朕讓你回來坐下你聽見沒有?」幸好還有點頭腦,又低聲補上一句:「當著眾卿的面,你給朕留點面子好不好?」王母無奈,又坐下。
沉香故作威嚴:「楊戩,朕不是讓你到華山去傳旨嗎?你怎麼還在這站著呀?」楊戩不答,他知道自有王母替他頂著,果然,王母想使緩兵之計,等玉帝酒醒了再說:「陛下,三聖母一事,事關天廷倫理綱常,我看此事,還是改日再議吧。」三聖母已經愣怔好久沒有開過口了,這時吃力地站起身,拉住沉香:「沉香,你這時假冒玉帝下令放了我是嗎?他有沒有說什麼?」沉香搖搖頭:「沒有,他本來一直沒說話,後來被我逼問得急了,一開口就是拒絕。」說到這裡又起了希望,「他要是真心助我,怎麼不就坡下驢,放了我娘?」眾仙的一片聖明聲中,四公主終於停止了哭泣,抬頭凄苦地說:「沉香,你怎麼忘了,他原本想的就是改天條啊!他本是想自己努力,不想你橫出一杠,壞了他的計劃,他也只有就勢逼著你去完成這件事。他固然挂念妹妹,但還有個母親啊!」
沉香只是搖頭,三聖母不抱多少信心地說:「可是他怎麼能肯定沉香能做到?萬一失敗,豈不是我和娘,還有沉香,全都完了?他抓住機會放我出來,然後再按原計劃救娘出來,不是一樣可以?」
四公主只是搖頭流淚,楊戩的事,她也只知道這些,具體的做法,楊戩並沒有告訴她,但對楊戩,她是沒有半分懷疑的。
沉香不想再想什麼,強迫自己只看著朝堂上事情的發展,也許一步步看下去,他就會知道,知道自己是犯了彌天大錯,然而,該知道的終究會知道。
扮作玉帝的自己還在催逼:「看看,聽聽。楊戩,朕要赦免的是你妹妹,你怎麼不說話呀?」
王母向楊戩擺手示意,楊戩暗恨,這小子,這時放了你娘,就是把你娘逼上死路,你知不知道!不能再不出聲了,心裡恨著,人卻施禮道:「陛下,此事事關天廷法規的威嚴,小神請陛下三思。」
「朕已經五思過啦!」沉香搶白一句,想到哪吒,又補上一句,「哦,對了,既然三聖母都已經赦免了,那協助沉香的哪吒三太子,也就沒罪了,一併赦免。李天王,你現在就去辦吧。」
哪吒哼了一聲:「我可不用你惦記。你還是快些走的好,我看著都替你后怕!」
龍八臉紅了紅,因為這時他變的假星官進來了,沉香召他過去:「過來給朕揉揉肩。」
楊戩的手,在袖下握成了拳,這個小子,委實是太不成樣了。
「後來我們就溜了,給喝醉的玉帝灌輸了放三聖母的事,趕緊回到下界,一直在慶幸自己的運氣。但沒能放出三聖母,我們又很遺憾。」龍八喃喃地為大家說了後事,真玉帝也醉醺醺地上來了,不知所云地重複著剛才聽到的話,王母看不是事兒,急忙宣布退朝,讓人扶他下去。
楊戩沉著臉回到神殿,卻不能對人說,對老四準確的猜測,他只是說:「君無戲言,說了他臉上不好看,這個啞巴虧我們自己吃了。」老四仍主張告訴王母,楊戩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卻回頭對哮天犬冷道:「你再去華山一趟,找不到寶蓮燈,就不要回來了!」哮天犬吃了一嚇,趕緊去找。老四也有些緊張,不再多話。
老四見大家都在看自己,道:「我當時自然是要幫著他的,不想他不但沒採納,反而轉去吩咐哮天犬辦事,象是全沒聽見一樣,態度冷得可怕,我心裡一寒,也不敢再說了。」
別人都走了,楊戩立在神殿門前獨自沉默了片刻,振袖向崑崙飛去。劉彥昌至今沒有服軟,當年的法術還有效,如今沉香學成下山,該是讓這傢伙還陽的時候了。否則,按今天沉香的表現來看,一旦發現父親身死,衝動之下,又不知會闖出什麼大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