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憤懣人傾吐腹中語 昆明池五豪論書生
且說眾人一齊動手，將酒席搬到船上，揚波雇了一位船夫撐船，船悠悠從岸邊駛向湖心，大家開懷暢飲，一邊欣賞著池周圍的風光——雖遭破壞但池貌依舊。這話題就更多了，從娘娘主政以來的殘害忠良國事日非，到胡大人上任以來的民不聊生；從清官和讀書人慘遭迫害，到鮮花被鏟、美女被害、禾苗被毀、店鋪被關，再到百姓之間吵鬧打鬥家家遭殃等，都成了議論的話題，人人痛心疾首感慨萬端。更令眾人氣憤的是，宋大人在任時過去已絕跡的一些不良風氣諸如偷人的、搶人的、害人的、賭博的、賣淫的、嫖娼的、弄虛作假的、坑蒙拐騙的、短斤少兩的、拐賣婦女的、綁架兒童的、盜掘古墓的、倒賣古董的、欺行霸市的以及車匪路霸等等，如今不但重新抬頭還到處泛爛，個別官吏跟壞人勾結在一起，不分是非只求肥已，昆明池周圍不時傳來駭人聽聞的新聞，要麼是這家牛豬水車被盜，要麼是那家的人員被害在深山，借錢不還、欠錢不給、不贍養老人之事屢見不顯。兄弟之間、夫妻之間、婆媳之間、父子之間、妯娌之間、鄰居之間也經常為一些瑣事吵吵鬧鬧，官府里貪污、盜竊、索賄受賄、欺哄上司、虛報冒領、搜刮民財、敲詐勒索、吃拿卡要的事司空見慣，婚姻情感也變得異常複雜，不時傳來失戀婚變之事。眾人越議論越氣憤，憤世疾俗之情溢於言表。田耕趁著酒興，談起了最近發生在自己莊子上的一件事，說的是莊子上有一後生，長的白白胖胖，一表人材，也有一肚子墨水，因此被外村一位姑娘看中，於是二人便海誓山盟私下訂了終身，不想讀書人地位一落千丈，這小伙也就跟著倒了大霉，姑娘家的兄長看到這種情況就死活不同意這樁婚事。婚事告吹，把小伙都氣瘋了，光著身子在滿街跑，你看傷心不傷心！林森聽了此言，憤憤道：「現在讀書人也太可憐了，他們的命運掌握在當權者手裡，由人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辛苦讀書一場，不但得不到人賞識和重用，反而受到人的嘲諷和打擊，你說難受不難受？」燈郎道：「讀書人最盼望天下太平，能遇見一個開明的上司，他們的建議能得到採納，人能得到重用，就心滿意足了，若遇見個專橫跋扈的、蠻不講理的，不但意見得不到採納，人還要受到歧視，那日子就難過了。」田耕道：「讀書人沒有自己的產業，就不能不看別人的臉，所以寄希望於明君，所謂『禮賢下士』也不過是裝裝門面。」揚波道：「下層普通讀書人他們教書育人，著書立說，傳播知識文化，和咱一樣也是勞動，也很辛苦，何必欺負人家？」田耕道：「我看讀書人有優點也有缺點，有些人太直、太倔，認死理兒，自不量力，在政界就不適應，往往吃不開，尤其天下亂了，讀書人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以我看當官不如為民好，讀書不如不讀書好。」林森道：「你這話說得就有點不妥，作人還能沒一點骨氣？隨風轉舵，何能為國之棟樑？」燈郎見眾人談論書生這般執著，笑道：「諸位今日談論書生這樣投入，我有一個主意以助酒興如何？」眾人道：「你有什麼好主意快說。」燈郎道：「我今以書生為題，出一酒令，這令每句以書生二字起頭，以喜、樂、愁、痴、呆、臭六字為序，每句七字，各談書生一個特點，一共六句。答對的，大家陪飲，少答或錯答者罰酒一杯，大家開懷暢飲，談論書生，各抒已見，以為怎樣？」眾人齊聲道：「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就從你那兒開頭吧。」於是燈郎端起酒杯，稍加思索，起頭念道：
「書生喜：每日讀書五更起。」
眾人齊聲喝彩道：「好，好！」燈郎接著念道：
「書生樂：專心致學有收穫。
書生愁：等閑白了少年頭，
書生痴：客臨身邊竟不知，
書生呆：遇見難題解不開，
書生臭：手足無力形容瘦。」
眾人齊聲喝彩道：「不愧也是個讀書人，論得巧，論得好。」船在池面輕輕移動，大家共飲一杯。輪到田耕，他想到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端起酒杯，心情沉重的念道：
「書生喜：小伙美名傳鄉里，
書生樂：姑娘獻上心一顆。
書生愁：泰山要錢無處籌，
書生痴：娘子拉漢竟不知。」
眾人齊聲叫道：「惡毒，惡毒，罰酒，罰酒！」田耕慢悠悠的道：「諸位且先別罰我，聽我解釋。我莊上有一個少年，真是好人品，有滿腹的才學，人人敬重，娶了個如花似玉般的嬌妻，夫妻之間恩愛，誰知後來由於這書生整日只顧鑽研學問，便將嬌妻撂在一邊，妻子感到寂漠，時間一長便和一個老子有錢有勢的花花公子吃喝玩樂勾搭在一起了，這位書生整日只知鑽研學問，還被蒙在鼓裡，你說痴也不痴？」眾人道：「一時不知也是有的，但時間長了總會知道的，不通！不通！罰酒！罰酒！」田耕道：「最後是知道了，氣得生了一場大病，我認罰。」端起酒杯，飲了一杯，接著道：
「書生呆：姑娘心思實難猜，
書生臭：外形含酸衣衫舊。」
眾人道：「這還湊合。」大家端起酒杯共飲一杯。船靠近一個小島，接著輪到楊波，楊波是個爽快人，端起酒杯，朗朗道：
「書生喜：棋會好友勝一子，
書生樂：高朋滿座談海闊。
書生愁：久居人下不露頭，
書生痴：胸懷錦繡無人識。
書生呆：身受委屈想不開。
書生臭：昧心事兒他不做。」
一口氣說完，端起酒杯不停飲酒，眾人道：「爽快，爽快。」共陪一杯。船繞過小島，繼續前行。輪到石誠，他面色陰鬱，心情沉重，端起酒杯憤憤道：
「書生喜：窮途末路逢知已，
書生樂：千里良馬遇伯樂。
書生愁：受人歧視何時休？
書生痴：鳳凰落駕不如雞。
書生呆：官家心思實難揣，
書生臭：身處逆境不低頭。」
說罷，端起酒杯連飲三杯。池面起了風浪，船猛烈顛簸。眾人連忙解勸道：「仁兄不必過於憂傷，人生誰能不遭難？如今小人得勢，好人受氣，我看他也未必能長久，你暫時受一點委屈，過一陣就會好的。」大家共飲一杯。船越過風浪，又恢復平靜，輪到林森，他端起酒杯，先喝一口，笑嘻嘻道：
「書生喜：說話和氣行為美，
書生樂：院中綠樹舞婆娑。
書生愁：惡言醜語何時休？
書生痴：人情世故竟不知。
書生呆：剛直不阿吃不開，
書生臭：江山變換情依舊。」
燈郎見眾位都答的完滿，端起酒杯道：「書生話題，是千古談論的話題，有褒有貶，時褒時貶，不能一概而論。觀古今書生，合於時勢，還是成大器者多，落低俗者少，因人而異。諸位今日談論書生，還是談好的方面多，談不足的方面少，可見諸位這一顆顆善良的心。讀書人都希望自己能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能用心思考，作一點利國利民事。但這點條件有時就辦不到，如今天下紛亂，國家遭難，百姓都在受難，讀書人難免也要受一點難。我看諸位酒已盡興，今日就到此吧。」眾人齊聲道：「不行，不行，這事由你起頭，應由你再收個尾才算圓滿。」燈郎見眾願難違，思索了半晌，說聲：「好！」念道：
「書生喜：太平盛世人知禮，
書生樂：相親相愛樂呵呵，
書生愁：兩家爭鬥何時休？
書生痴：相互攻訐傷神思。
書生呆：國家興衰掛心懷，
書生臭：不甘落於他人後。」
眾人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國家興衰，百姓苦樂，與你何干？何必你掛心？兩家爭鬥自有休止之時，何必你去發愁？不通，不通，罰酒，罰酒！」燈郎道：「眾位說的也是，不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位卑未敢忘憂國，百姓苦樂自然應該常掛心懷。」眾人道：「如此說來，你還是憂國憂民哪！」燈郎道：「不敢，不敢。」大家共飲三杯，盡歡而散。欲知後事，請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