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蒜,想通了沒?」娘親每天早晨都會探頭如此問。
「還沒——」
第一日過去。
「小蒜,想通了沒?」
「還沒——」
第三日過去。
「小蒜,想通了沒?」
「還沒——」
第十日過去。
「小蒜,想通了沒?」
「還沒——」
一個月過去。
「你這顆笨蒜頭到底還要想多久啦!」旁邊火大彈來一顆硬邦邦的「閻王要你三更死」直擊皇甫小蒜的額心。這顆藥丸時常被老爹拿來毒魚,一顆吞下別想有機會再游出生天,沒想到拿來當暗器也這麼好用,再多彈四五顆,看看能不能彈醒那顆固執的蠢腦袋!
「我就是轉不過來嘛!」皇甫小蒜抱頭鼠竄,蹦蹦跳跳在閃躲藥丸子。
「你乖乖站著讓我用『閻王要你三更死』多打幾下就會開竅了!」成天看著她哀聲嘆氣又半死不活的孬蒜樣,還讓他的寶貝愛妻如此擔心,他就一肚子的怒焰!
「那不只是開竅,根本是爆腦漿了好不好——哎喲哎喲哎喲——」連中三顆「閻王要你三更死」,痛痛痛……
騙人!打完還是沒開竅呀!嗚!
她爹還是沒停下攻擊,一顆接著一顆藥丸子彈過來,她閃無可閃、逃無可逃——對了,差點忘了她還有一記絕招,可以立刻讓老爹無法再對她動手動腳
撲向老爹哇哇大哭!
這是她最近發現剋死她爹的好方法,穆無疾沒誆她!她爹吃軟不吃硬,跟他吵只會越斗越火爆,但要是使出這招,兩三下就解決她爹!
「我也不是不想開竅呀!只是我還是覺得很混亂嘛!我是很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他,但是我不能容忍他有朝一日會去納妾,我一定會氣瘋的,我也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呀!我也想替他生幾個小寶寶呀!要是我身體里沒有殘毒的話,我當然想呀!但我就是不能嘛……」她巴在老爹胸前噴眼淚。
「喂……你走開啦!要哭去牆角哭——」娘的,扒不開……
「萬一生下來的小孩情況很糟怎麼辦?要是小孩生下來有兩顆腦袋怎麼辦?要是小孩生下來有八條腿怎麼辦?要是小孩缺了眼睛少了鼻子或沒了嘴巴怎麼辦?!」嗚嗚嗚……皇甫小蒜跳上老爹的身子,雙手扣鎖住他,完全仿照小娃兒撒嬌的行徑。「爹,你以前在娘懷我和弟時都不會這樣想嗎?你都沒有擔心過後果嗎?你有吧,不然為什麼你不敢再生個弟弟或妹妹給我?你也會怕對不對?」嗚嗚嗚嗚……
她聽見老爹嘆口氣,放棄將她從他身上硬扯下來,乾脆自己找張椅坐,如此一來既可以繼續讓她這麼巴著,一方面也不會嫌她重。
「你以為我不敢生第三個孩子是因為誰呀?」他瞪她。
「唔?」這話聽起來擺明就在指控她。她臉上還掛著兩串眼淚瞅著爹爹,「因為我……的缺陷?」怕再生一個缺陷孩子嗎?
「因為你的壞事。」
「壞事?」
「因為你老梗在我和你娘的中間,時常在非常不適當的時間號啕討奶吃不然就是尿巾子,讓我決定再也不要多生幾個像你這種小混蛋來礙事!」每次一提起當年事,還是會發火。那時的他有多嘔,到現在都還能從他的表情看出端倪。
「呀?」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聽得懂老爹的弦外之音——他所說的「非常不適當的時間」,十成十就是夫妻卿卿我我、耳鬢廝磨,簡單來說就是正熱著身子準備淫艷樂無窮的時候……
「我壞事就是指這個?」真的很欠扁。要是她正「性」致高昂時也被哪個傢伙這樣破壞,她一定會拿迷藥迷到讓那傢伙睡上三天三夜還醒不來!
「這個還不夠嗎?!」他狠狠拉擰女兒的右臉泄憤。當年不能對一個小奶娃施以酷刑,此時小奶娃終於長大成人,君子報仇二十年也不晚啦!
唔唔唔,會痛耶!
「不是因為我的缺陷?」她不太確定地問。
「誰告訴過你是因為勞什子的缺陷?」
「我一直以為……娘也是呀——」不然娘怎麼說爹原本不打算生弟,全是靠娘一哭二鬧三上吊又欺又瞞才換來弟的存活?不正是因為爹不想讓餘毒繼續茶毒下一代?
他瞟來一眼「你真蠢」的睨視,「我從頭至尾都不覺得你和你弟有任何缺陷,該生給你們的樣樣沒缺——你的舌頭不靈光,但是做鬼臉時還不是伸得比誰都長,要是將穆無疾全身抹滿蜂蜜,拿它來舔乾淨也綽綽有餘,夠不夠用了?弟的眼睛不能視物,所以他的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都更勝旁人,沒了雙眼,他卻『看』得比你我更清楚。」
原來……在她爹的眼中,她和弟與尋常人無異,他們都毫無缺陷,甚至比別人家的孩子更出色,這就是……自家孩子永遠最可愛的道理嗎?
「所以……有生下我和弟,對你來說是好事嗎?」
「壞我事那一項讓我無法昧著良心說好。」他很會記恨。
換句話說,除了破壞老爹床第樂事外,其餘的都好啰?
「也就是說,如果我和弟都很乖的話,你會再生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他聳肩,不置可否,但也不否認。
「我要是生了孩子,會不會也和你一樣覺得有生真好呢?」
「笨蒜頭。」
幹嘛又罵她啦?!
他一手揉亂女兒的髮髻,讓她頂頭青絲變成一頭鳥巢,他沒發出笑聲,但銀髮半掩的眼眸彎了起來,「我還滿想看看你生的小孩……應該也不差吧。」
說得有些彆扭,所以音量壓得很低,但她坐在爹爹腿上就是聽得很清楚,害她聽了也有些心動。
生一個可能像穆無疾或是像她的小孩……
「況且,你又怎麼知道我這身餘毒有流到你和你弟身上呢?」老爹賞她腦袋一個軟拳,敲出響聲,這一「叩」,好像突然打通了她纏困許久的死腦筋,滿天烏雲瞬開退散,露出一絲曙光。
「對哦……」
她看似樂觀,實際上不管什麼事都直接往壞的方面去想。之前替穆無疾動刀也是,還沒做就擔心會送掉他的性命,畏首畏尾,半點膽量也沒有,現在也一樣,直接把自己當成小毒物,以為自己和老爹一個模樣,卻從沒想過——說不定,她和弟都乾乾淨淨的,身體里連半滴毒血都沒有!
「不過當然也可能你身上真的也有毒血啦。」他又涼涼補上這句話,立刻又將那方破雲而出的旭日給遮蔽。
「爹!」幹嘛這樣一會兒讓人心生希望一會兒又讓人絕望啦!
「你什麼時候才要從我腿上滾下去?」
「我難得想當個乖女兒跟你撒嬌耶,你不想多享受一下嗎?」
「乖女兒?在哪裡在哪裡?呀,我想起來了,你娘還沒生出來的那個。」至於目前存活在世上的那個,一點也配不上這三個字。
「厚,我剛剛還覺得和你撒撒嬌說說心事滿開心的,以後也打算和你培養培養遲來二十幾年的父女感情,你竟然說這種話?!」太傷女兒的脆弱小芳心了!
「想當乖女兒就先從我腿上滾下去再泡壺茶來潤潤喉順便幫我捶捶背然後別忘了把後頭那盆臟衣服洗一洗。」
「爹,你不會是在害臊吧?」這種扭扭捏捏的態度很有可能哦!
「啰、啰唆!」
「感情真好的父女。」很難得一見的場面,很難得一見……自個兒的義兄會露出這麼失措的模樣。
一道身影緩緩步入,噙著一絲笑意。
「十九叔叔!」皇甫小蒜終於願意跳下親爹的腿,奔向這個總是很疼她和弟的「叔叔」。他讓她環腰抱住,笑笑將手上拎來的伴手禮遞給她,她一聞香味就尖叫,「哇!秋月小姨的拿手好雞!」雖然嘴裡嘗不了味道,但這股烤雞香可是讓她的鼻子吸得飽飽的!
「你怎麼有空過來?飯館倒了?」撩撩銀髮,一出口就是烏鴉嘴。
「大哥,你就不能有一回不詛咒飯館嗎?讓你失望了,飯館的生意同樣很熱絡,秋月難得讓我排休一日,就過來瞧瞧大家了。嫂子,謝謝。」他對端上茶水的小蒜親娘道謝。
「秋月好嗎?」小蒜親娘坐在夫君身旁,向十九詢問親妹妹的近況。
「很好,不過還是老忙著飯館的事。畢竟是老闆娘了,她有野心在城裡多開幾家分店。」從最早在膳緣館當跑堂小零工,爾後以稚歲之齡轉任帳房,再一路到帳房長、副掌柜,最後攬足銀兩到城裡來自立門戶,秋月展現驚人的商業手腕,他只能當個飯館護衛兼劈柴的雜工,跟在秋月身邊和她一塊打拚,很累,但他甘之如飴。
「十九,辛苦你了。秋月就多麻煩你照顧。」
「她照顧我比較多。」
「對了,先前城裡亂成那樣,飯館生意都沒受影響嗎?」她問的是不久前城裡傳言宰相病逝,皇城裡爭權腐敗。
「有影響是難免的,畢竟一大堆自詡尊貴皇子手下的走狗在城裡橫行,吃食花用都不付帳,瞧見貌美的年輕姑娘就擄回府去,大夥為明哲保身乾脆就躲在屋裡不上街,那幾日生意是冷清很多。不過沒多久詐死的那位宰相突然冒出來,將皇城整肅得乾乾淨淨,城裡走狗少了,人潮回來了,日子又一如往常。」
經營飯館最容易聽見這類小道消息,客倌們在茶餘飯後總愛討論上幾句,城裡近來最流行什麼,哪家兒子出類拔萃,哪家老爺迎了第幾房小妾,飯館里都能首先得到消息。
一聽見「宰相」兩字,正捧著烤雞在鼻前用力吸香味的皇甫小蒜停下了動作,雖然沒轉過身加入他們的話題,卻拉長了耳朵在努力聽。
「但……說不定又要亂了。」十九嘆口氣,搖頭。
「怎麼說?為什麼又要亂了?」皇甫夫婦都有疑問。
「據說那位宰相又快死了。」
「什麼?!」皇甫小蒜跳起來,「十九叔叔,你在說什麼?什麼叫那位宰相又快死了?他怎麼可能會死?!我明明、我明明把他從頭到尾都治得好好的,他、他已經好了才對呀!」她揪著十九的衣襟邊問邊激動地搖晃他。
「好像是相思成疾。」這是他在飯館里聽來的。「他被人拋棄,日夜茶飯不思,想出病來了。穆相府四處張榜,聘求醫術高超的大夫救他一命。」記得飯館里幾名姑娘客倌這麼說時,還為宰相的悲慘遭遇痛哭失聲。
「他、他……」
皇甫小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掉頭就朝屋外狂奔而去,速度雖不快,但不難看出她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大哥、嫂子,這是怎麼回事?」十九一頭霧水。
「不妨事不妨事,她有事忙去了。」小蒜親爹不在意地擺擺手。
「十九,晚上要留下來和我們一塊用膳哦。」小蒜親娘和自家夫君一樣的悠悠哉哉。
「可是她哭著跑出去了……」十九似乎成了屋子裡唯一擔心皇甫小蒜的人。
「來,十九,喝茶。」
「但……」
「還有瓜子哦。」小蒜親娘笑吟吟地倒滿一盤瓜子,準備邊嗑瓜子邊磕牙。難得回來一趟,她還有很多話想問十九哩。
「可……」
「十九,別客氣。對了,家裡的小毛頭們都好嗎?」
「……」
他很確定,這對爹娘完全不在乎皇甫小蒜的死活。
「穆無疾——你不要死——」
哀哀切切的哭聲從城外延續至城內,彷彿走失的稚兒嗚咽哭著找爹娘,可憐兮兮,不是驚天動地也沒有震天價響,有的只是奔跑得好喘好喘,又要哭又要跑的吁吁抽泣。
「穆無疾——」
她哭了一路,哭到聲音都啞了,她根本不是靠雙眼在認路,她的雙眼光是哭泣都來不及了,毫無餘力去忙其他的事情,豆兒大的淚珠傾巢而下,佔去所有視線。
孤伶伶的月兒陪伴著她一步一腳印,當她靠雙腿走到穆府,已近深更。
「穆無疾——穆無疾——」她敲打著穆府赭紅色大門,砰砰聲比起她氣虛的哭喊還要驚人。「穆無疾——」砰砰砰砰!
捶紅了小拳,拍紅了掌心,終於有腳步聲前來應門,兩片厚重門板咿呀拉開,燈籠的燭光照亮她的小臉蛋。
「皇甫大夫?!」
皇甫小蒜推開來人,一點也無心去看來者何人,更沒功夫和任何人多說半個字,她直奔穆無疾的房舍——她知道他睡在哪裡,穆府她熟透了!
拍開房門,她直直往床榻上的隆起撲過去。
「穆無疾|!我回來了,你別死!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你喜歡小孩,我就生好多個小孩給你,你起來!我不准你就這樣死掉嗚——」
「你可終於回來了。」
「是,我回……」
衾被緩緩掀開,露出穆無疾那張氣色紅潤健康無比的俊顏。
她善觀氣色——就算是個不諳醫術的人,也瞧得明白這是一張多麼健壯無恙的臉!
「你——」
她捉住他的手腕,探到好脈搏,驚訝地瞠圓眼看他。
相思成疾?哪裡有呀?!
被人拋棄,日夜茶飯不思,想出病來了?哪裡有呀?!
「你騙我!」本來就在淌淚的雙眼像被鑿開了湧泉,驀然冒出大量泉水,止也止不住!
「你不也棄我於不顧?」彼此彼此。
「你怎麼可以用死來騙我?說什麼相思成疾茶飯不思想出病來……你明明知道我會多擔心!你明明知道的!」她一點也不想忍淚,她又氣又惱又安心又大鬆口氣又鼻酸又喉痛腳也痛得幾乎無法站立,她吼完,哭得更大聲。
「你為什麼以為我是在欺騙你?思念用肉眼瞧不見,所以就能全盤否定它嗎?你又如何認定我沒有相思成疾?你告訴我,相思病的脈搏應該是怎麼跳的?你告訴我,相思病的氣色應該又是怎麼樣的?最後別忘了告訴我,相思病最終壽命還剩多久?」
「那個……」醫書上當然沒有記載。它雖然是病,卻又不是病,有人能在短短几個月內自動痊癒,也有人會病上一輩子,無葯可醫、無穴可灸、無法可救,它是怪疾,世上沒有任何一個醫者敢拍胸脯說能治療的棘手怪病。「那個誰知道呀!我只知道你欺騙我!」
「小蒜,是誰曾與我在湖畔立誓,說在十年後要陪著我一塊泛舟賞荷?又是誰曾讓我親手為她戴上玉指環,承諾成為我穆無疾的妻?更是誰說想當我心裡的那個人,那個讓我魂牽夢縈心心念念的人?是你,但是你卻欺騙我。」
「我……」她無從狡辯。和他相比,她才是那個說了最多謊話的人,完全沒法子指控他半句話。
「無妨,我會原諒你的。」他摸摸她的臉,為她將淚痕拭得一乾二淨,看見她哭得紅腫的眼,他傾身吻吻它們,比她更捨不得。
方才才擦掉的眼淚立刻又蓄滿流下,他的唇徘徊在她眉眼之間,每寸肌膚都印著好淺好淺的啄吻。她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他卻還肯原諒她,他這麼包容人,讓她更是歉疚不已……
鈧鈧。
她隱約聽見了怪聲,不過此時她被穆無疾吻得有些昏昏然,無暇顧左右。
鈧匡匡鈧匡匡匡……
不是錯覺,她真的聽見了,像……鐵製品摩擦的聲音!
對,就是鐵煉鐵銬鐵什麼的——
喀。喀。
兩聲更怪異的聲響近在咫尺。
穆無疾輕撫她的臉頰,又愛不釋手左右各啾一下才拉開兩人距離,從床榻上起身,皇甫小蒜原本要跟進,卻發覺自己下不了榻——
「咦?!」舉起雙手一瞧,她竟然被兩道鐵煉給牢牢鎖在床上。「這、這是做什麼?你把我銬起來做什麼?!」
「用你聰明的小腦袋想一想。」他站在床邊俯覷她一臉通紅。
「你、你、你想把我綁在床上一直做一直做一直做做到我肚子大起來再也沒有理由逃走只好認命替你喂孩子生孩子喂孩子生孩子喂孩子生孩子?!」她驚呼,憑直覺猜測。
他讚賞地給她一抹笑顏,很高興她還不笨。
「因為這件事是你心裡最介意的一件。你並不是不喜愛我,也不是不想和我執手相伴,你只是遲疑不決罷了。那麼讓我推你一把,那時你會知道自己的死命掙扎是件多浪費時間的事。」
「萬一生出不好的孩子,你不會疼的……」
「誰說的?所謂不好又是如何認定?」
「像我這樣呀……」
「小蒜,你知道我有多喜愛你嗎?如果擁有像你這樣的孩子,我一定會將他們寵上天去的。我不想逼你生孩子,你想生也好不想生也罷,我真的不在意。但是如果它變成你拋棄我的理由,我就必須解決它……我不想再被你棄下。」穆無疾決定用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解去皇甫小蒜心裡的疙瘩,「小蒜,你不能在救下我之後,又這樣待我。若真要如此,我情願你不曾出現,不曾替我治好心疾。還是你就是故意想讓我嘗到比胸痹更疼百倍的痛楚?」
他定定看著她,說話時不改向來的溫雅清晰,但眼裡一閃而逝的嘆息讓她明白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傷害他,那些都是不見傷口的。他正為相思所苦,而這些苦,是她帶給他的。
她的離開就是不想為難他,可正如她娘親所說,她卻真正成為讓他為難的源頭。
「嗚……」她眯起眼,無法控制的眼淚又開始滴滴答答。
「小蒜,不可以這麼卑鄙,想用眼淚讓我覺得自己做得太過火了?」
她猛搖頭,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她最想痛罵自己,又找不到最惡毒的詞兒,偏偏他又不暢快淋漓地狠狠罵她……
「我不是想拋下你,我只是不想以後讓你有借口再喜歡別人,我只是害怕……」她哽著聲,緩道出她的心思。
「笨小蒜,你在我的心上及胸口下了這麼多針,縫得密密牢牢的,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在替我補心時,將你的名字一併綉了上去,註明『皇甫小蒜所有』,我已經沒有第二顆心能給人了,約好了要在一塊的,我不會食言,絕對不會。」
他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在她掌心,他指上的玉戒碰觸到她,那是他一塊一塊黏回去的,費了好一番功夫——雖說玉有裂痕就不該再配戴,但他不在意。
「戒子……」
「對,戒子,我今天才將它全部黏好,我就在想……你應該快回來了。」這是預感。
「所以準備好兩條鐵煉等我?」
「不只,我連我自己都準備好了。」
將自己搓洗得特別香噴噴,等她。
他唇角笑靨迷人,扯開衣裳,吊極她的胃口地緩慢優雅,幾乎像在逼她自己跳過來助他一臂之力,加快剝光他的速度。
他與她相視,他故意加深那抹笑容,卻還是不加快動作。
褪下外褂,他還先將它折得方方正正,放置在桌上,喝道先喝口茶,一切都慢慢忙完,他才繼續解腰帶,解完,又折妥,疊在外褂上,再喝口茶……
皇甫小蒜咽著口水,努力吞咽才不至於讓它從嘴角溢出來。
她咬疼了自己豐盈的下唇,聽見自己對著他不滿埋怨——
「你就不能……再快一點嗎?」
他被她的饑渴猴急逗笑,也愛死了她的饑渴猴急。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