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很不幸地,後來他們證實我沒有超能力,所以他們決定把我當親生兒子繼續撫養。只不過在此同時,他們又很怕我有一天發現真相後會恨他們,甚至對你不利,於是他們決定先下手為強。」
「先……先下手?」她身子虛軟,怔怔瞧著他陰冷的臉孔,「怎麼……我爸媽做了什麼?」
「他們告訴我,你不是這個家的親生孩子,他們把我的身世套在你身上,並且要我許諾一輩子不讓你知道,一輩子以哥哥的身分保護你。」說著,他端正的唇緩緩勾起淡冷的弧度,「很厲害的計策,對吧?不但想讓我一輩子背負著對你的愧疚,還要我自願照顧你一輩子。」
「哥……」
「你爸媽真是很了不起的人,真的很了不起。」他掐住她的頸部,狠狠瞪她,「我大一那年做基因實驗,發現你我不是親兄妹,你爸不知道從哪裡得到這消息,竟然掉包了自己的頭髮,讓我以為自己的確是他的親生兒於。現在想想,那根頭髮究竟是誰的?應該就是我親生父母的吧?你不覺得很可怕嗎?風鈴,他們可能早在收養我時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還事先將頭髮保存好。真的很厲害,對吧?」說到這兒,他緩緩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幾乎無法呼吸,「哥——」
「痛嗎?」他問,嗓音溫柔至極。
可這樣的溫柔其實是一種憎恨。淚霧蒙上她的眸,「哥,原諒……我們——」
「我從被收養時就只是一顆棋子,將近三十年都照著他們安排的棋步在棋盤上走。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
「他們要我一輩子當你的哥哥,可以,我就一輩子當你的哥哥,好好疼你,照顧你。」他一面說,一面舉高另一隻手,雙手一起箝制她。
他真的想掐死她嗎?
她痛苦難抑,卻沒有掙扎的念頭,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逐漸掐緊自己,
就讓他殺死她好了。如果這樣可以滅去他對她的恨……
陽光愈來愈熾烈了,周遭溫度急遽升高,她的心跳快得無法控制。
她閉上眸,感覺自己就快死了——
模糊的意念才剛掠過腦海,一陣嗶嗶聲驀地響起。
「你的CALL機。」半嘲諷的嗓音揚起。
她展開眼瞼,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放開了她。
「你以為我會這樣掐死你嗎?」他對她木然的容顏冷笑,「不會的。我要讓你活著,至少要來參加我的婚禮。」
「婚禮?」
「我跟雲嫣求婚了,我們打算三個月後結婚。」
三個月!
敲入耳畔的期限宛如喪鐘,在她昏沉的腦海回蕩。她愣愣聽著,淚水沿著頰畔紛然墜落。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當口袋裡的CALL機再次響起,她才驀地醒神。凝著淚眼,她疲倦地掏出CALL機。
程天藍車禍,請速至急診室。
螢幕上粗黑的字,仿若閃電,一下子劈進她陰暗的心。
【第七章】
他恨她。
當他得知真相時,除了梁氏夫婦,對她的恨意同樣排山倒海。
他恨梁氏夫婦收養他其實只為了將他當成一顆棋子,他恨自己竟然疼惜、寵愛一個仇人的女兒如此多年。
午夜夢回之際,他的心神經常恍惚,想不透自己為何存在於這世上,想不清自己的存在價值。
他母親之所以會在實驗中死去,據說是因為當時懷著他身體贏弱的緣故,而當她辛辛苦苦生下他,自己卻不幸辭世后,他的父親亦因此崩潰。
一年後,他父親憂勞成疾,拋下他離世。於是,梁氏夫婦收養了他。
他的父母因為梁氏夫婦的研究計劃而亡,可他卻渾不知這一切。
怪不得粱進對他說話態度總是嚴厲,怪不得梁夫人對風鈴比對他和藹萬分,怪不得他們不希望他與風鈐越了那道界線。
因為他們不放心將女兒交給他,害怕她有一天會遭到報復。
可他已經開始報復她了——
倘若兩人泉下有知,肯定睡不安穩吧。
一念及此,梁瀟冷冷勾動嘴角,他掀開窗帘,憑窗抽著煙。
白色煙霧,在他眼前漫成一片迷濛,正如他模糊難辨的心。
是的,他是恨梁風鈴,可他又不能不在意她,總是莫名牽挂她——他恨自己這樣的牽挂,恨自己表面冷漠,心裡卻無法將她當陌路人。
可惡!
瞥了一眼牆上的古董時鐘,已是深夜一點半。
他知道她今天下午為程天藍動緊急換心手術,可護士告訴他手術進行到一半她便因為身體不適提早退出,交由另一名主治醫生接棒,沒道理到了現在還不到家埃
手機沒開,CALL機沒有回應,醫院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就這麼……失蹤了。
難道是不敢面對現實嗎?因為她終於得知了真相,而那真相的重量遠遠超過她所能負荷的。
她去了哪裡?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梁瀟一口又一口地吸煙,直到煙頭太短燙傷了指頭,他才驀地醒神,隨手將它拋往窗外。
兩點。她依然毫無消息。
他開始撥電話,動用梁家關係找她。
五點。
有人回報在下午三點左右曾見到她開車進了一家私人醫院,可不確定她去那裡做什麼。
七點。
醫院早班警衛說不曾看過她,院里所有醫生和護士同樣不曾見過。
十點。
他們追蹤了醫院所有工作人員名單,一一打電話確認,沒人知道她曾經來到醫院。
十點半。
確定梁風鈴失蹤。
「Shit!」接到這最後的報告電話,梁瀟不禁出聲詛咒。
這是什麼意思?她明明進了某家醫院,可那家醫院的人卻沒人見到她?她是幽靈嗎?怎麼可能就這樣平空消失?
她究竟到哪兒去了?
梁瀟來到浴室,瞪著鏡中眼皮下浮著淡淡黑眼圈的自己。他昨天也動了個大手術,連續站了將近八小時,接著又一夜未睡,神經緊繃到最高點。
他應該睡覺補充體力。
可他睡不著。該死的,他竟然睡不著!
他恨恨握拳捶了玻璃鏡面一記,接著扭開水龍頭痛快地洗了一把臉,正當他拿毛巾擦拭時,手機鈴聲又響了。
他連忙衝過去接。「怎樣?找到她了嗎?」
對方默然。
他蹙眉,「喂,是哪一位?」
「是……我。」沙啞的嗓音微弱得幾乎無法聽聞。
他呼吸一緊,「風鈴?」
「嗯。」
「你在哪裡?你跑哪裡去了?」
「我在……朋友這裡。」
「朋友?哪個朋友?」他臉色一變,「亦凡嗎?」
「不是。」
「那你究竟跑哪兒去了?」他低吼,「別忘了你今天還要上班!」
又是一陣靜默。
「梁風鈴!」
「……哥,一個星期後——」細碎的喘氣聲透過話筒傳來。
她似乎很不舒服。「你怎麼了?你……該不會出事了吧?」不祥的預感擊中他。
「沒……沒事。」
「風鈴——」
「一個星期後,到……陽明山別墅。」她細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她的力量。
他不覺咬牙。
「請你……過來。」她說,切斷了電話。
他愕然聽著切線的嘟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