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一些私人的事,別擔心,我還忙得過來。」歐陽微微一笑,感謝好友的關心。「你今天來,該不會是特地來對我訓話的吧?」
「我哪那麼無聊?」趙鈴鈴嬌睨他一眼。「我啊,是來告訴你上回你要我跟喬旋幫忙查的那個律師,已經有眉目了。」
「是嗎?」歐陽精神一振。「你說。」
趙鈴鈴卻不說,麗眸閃過一絲猶豫。「這對你來說,可能不是好消息。」好片刻,她才幽幽啟齒。
「什麼意思?」劍眉聚攏。
「我查到那傢伙,在一家老字號的公司當法律顧問,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叫歐陽耀祖。」
是父親!
歐陽一震,湛眸持住趙鈴鈴送過來的眼波,敏感地察覺出其中藏著幾許同情的意味。
他深呼吸,眉眼不動。「他做了什麼?」
「官商勾結,利益輸送,他專門幫你父親打通這方面的關係。前幾年你父親投資了一家醫藥生技公司,現在財務出了點問題,他們正在想辦法抵押土地,跟銀行融資。」
「讓我猜猜,他們提出抵押的土地其實不值幾個錢,只是勾結了民代,替公司關說超額貸款?」
「差不多就是那麼回事。」
不傀是他父親,永遠不以正道經營生意。
森然冷光在歐陽眼裡一吞一吐。
野獸蘇醒了。趙鈴鈴微笑欣賞他的眼神。「你打算怎麼做?」她傭懶地問:「這些事如果扯出來,那爛人固然會身敗名裂,可你老爸也會受到波及喔。」
「我知道。」他面無表情。「我會好好想想,謝謝你幫我查出這些。」
「也不是光靠我啦,喬也出了不少力……對了,說到那死傢伙,怎麼到現在還不來?」
「他也要來嗎?」
「對啊,我們約好了在你這裡見面的。」
也就是說待會兒還有另一個不速之客會出現。歐陽挑揚眉葦。看來他今晚別想太早睡了。
「幹麼?」趙鈴鈴看出他的無奈,俏眸一眯。「不歡迎我們啊?」
「歡迎!怎麼不歡迎?」歐陽站起身。「既然喬也要來,我出去買點啤酒跟下酒菜好了,我們邊喝邊聊。」
「好啊,很久沒一起喝酒了。」
「那我先出去一下,你自便。」
目送歐陽離開后,趙鈴鈴取出金色煙盒,挑了一根細長的淡煙,點燃,銜入性感的唇間。
沒多久,玄關處傳來清脆的鑰匙聲,她以為是主人又踅回來,戲譴地揚聲:「怎麼那麼快?該不會忘了帶錢包吧?」
沉默。
進門的人不發一語,連動作似乎也凝住了,趙鈴鈴察覺氣氛不對勁,回過眸。
映入眼底的,並非她想象中那個英俊挺拔的男人,而是一個女人,一身航空公司的制服襯出娉婷高姚的好身材,秀麗的容顏,失了血色的唇無聲地微顫著。
趙鈴鈴心念—動,很快猜到來人是誰。「你是童羽裳?」
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童羽裳胸口一震,好片刻,枯萎的唇才勉強綻開。「請問你是?」
「趙鈴鈴,我是歐陽的朋友。」趙鈴鈴嫣然一笑,將煙捻熄的動作嫵媚而優雅。
童羽裳不覺跟著落下目光,停在那蓮花造型的水晶煙灰缸上。
初次見到這煙灰缸,她以為歐陽背著自己抽煙,很是生氣,要他為自己的健康著想,把煙戒了,他只是笑笑,默默把煙灰缸收起來。
原來,抽煙的人不是他,是眼前這個美到不可思議的女孩。
一雙怪手,在未徵求童羽裳同意的情況下,擅作主張地將她的心擰成一團。
她不得不感到,有些痛。
「趙小姐,」她揚起眸,唇畔淺淺地,盪開一抹笑。「你是歐陽的女朋友嗎?」
「我?」趙鈴鈴翠眉一揚,彷彿她問了個多可笑的問題,幾秒后,她伸手攏了攏如雲般的秀髮。「現在還不算是。」
微妙的回答令童羽裳一愣。
「不過我很喜歡歐陽,總有一天一定會得到他。」笑花,放肆地開在趙鈴鈴臉上,既神秘又有魅力。「你可能不相信,不過只要我想要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臣服在我腳下的。」
她相信。
童羽裳怔忡地望著眼前十足自信的女人。她看來很年輕,卻不天真;性感,卻不低俗,她漂亮得宛如洋娃娃,一舉手一投足卻毫不呆板,自然流露出一種生機蓬勃的吸引力。
她和歐陽很配,兩人光站在一起,就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你不高興嗎?」趙鈴鈴忽然挑釁地問。
童羽裳心一顫。「不會,我怎麼會不高興?」她強自牽起唇角。「歐陽如果真交了女朋友,我這個……做姊姊的替他高興都來不及了。」
是啊,她怎能不高興?應該祝福他才是。
他二十六歲了,是該談戀愛的時候了,愛的甜,愛的苦,愛的歡笑與眼淚,他,是該學著去品味的時候了。
她當然替他高興了,她當然……會祝福他。
「呃,既然你在這兒,那我就不好做電燈泡了,我先走了。」
「歐陽去買東西,應該快回來了,你不等他一下嗎?」
「不用了,我沒什麼事,你幫我轉告他一聲,我會再打電話給他。麻煩你了,再見。」她很有禮貌地道別,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冷靜與風度。
笑著揮了揮手,她轉身離去,雖是拖著行李,但她的步履輕盈……或許該說虛浮,但總之,她平安走到電梯門前了。
電梯門打開,她踉蹌一下,迎面撞上一具男性的身軀,男人很紳士地迅速伸手扶住她。
「小心點,小姐。」
「謝謝。」她沙啞地道謝,盲目地推開對方的手。
在電梯門關上前,男人只來得及看見她蒼白如雪的臉上,似是漾著點點水光。
他深思地皺眉,幾秒后,才往一扇打開的大門走去。
「你來了啊,喬。」趙鈴鈴倚在門邊,懶洋洋地招呼。
「剛剛走出去的那女人是童羽裳嗎?」
「是啊。」
「真的是她?」喬旋驚奇。「她怎麼了?我剛看她好像在哭,跟歐陽吵架了嗎?」
「歐陽又不在家,怎麼跟她吵?」
「那她怎麼……」喬旋驀地頓住,精明的目光透過鏡片,警醒地停在趙鈴鈴巧笑嫣然的美顏上。「你這妖女,你跟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啊。」趙鈴鈴微聳肩,好無辜地眨眨眼。「我只是跟她說,我很喜歡歐陽而已,還說,只要我想要的男人,沒有得不到的。」
喬旋啞然盯著她,雲霧在眼底快速聚散,如風雨欲來的天空。
「她真的哭了嗎?」趙鈴鈴好奇地問。
他點頭。
「哎呀,那可糟糕了呢。」她嬌聲低語,甜甜笑著的模樣卻完全看不出一絲愧疚。
糟糕。
走進家門后,童羽裳才驀然驚覺,手上提的那袋點心竟然忘了送出去。
「糟糕。」她瞪著點心盒,懊惱地呢喃,發了會兒呆,沒法,只好暫且把點心盒放入冰箱里。
改天再送去給歐陽好了。
她恍惚地想,甩掉行李,踢開高跟鞋,揉了揉發疼的後腳跟,點燃香精蠟燭,端—杯白酒,就像每趟飛行回來后—樣,躺進—缸溫柔的彩虹泡泡里,慰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