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算了,隨便你怎麼笑吧,反正我活該。」他認命了,誰教自己一向最崇拜這個學長。
「別這麼說嘛,學弟,我也不希望你慘遭滑鐵盧啊!」魏元朗笑。「這樣吧,不如我替你去把曉夢約出來,說不定她會給我面子?」
「你又不是她什麼人,她幹麼聽你的話?」墨未濃吐他槽。
「那你說該怎麼辦好?」
「既然你跟我都動搖不了她,只好請出有辦法動搖她的人嘍。」
「你的意思是?」
「她有兩個好姊妹,我想請她們幫我說項。」
「你確定?」魏元朗不敢相信。「上回貝貝來找我訴苦,你不是還罵人家不該來煩我,現在你居然打算從曉夢的好朋友下手?」
「我也知道這樣做很卑鄙。」墨未濃扒扒發。他一向最瞧不起必須靠第三者來解決事情的人,偏偏這回他自己也不得不採用這種手段。「可是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跟曉夢見上一面。」
只要能見到她,這一點點自尊又算得上什麼?
他豁出去了!
「你真的不再見他了?」
另一個夜晚,另一個場景,三個女人捧著紅酒,窩在沈靜的公寓里,看落地窗外迷濛夜景。
被迫接受質詢的角色自然也得換人演,可憐的庄曉夢情緒已經夠低落了,卻還不得安寧。她縮在貴妃榻上,一口一口啜著紅酒的模樣頗無辜。
「你不擔心他嗎?」童羽裳坐在她身畔,明眸箝住她不放。「你就那麼一走了之,把爛攤子丟給他一個人收拾。」
「什麼丟給他一個人收拾啊?我是為他好!」庄曉夢嘟起嘴。「現在公司里誰都知道我們兩個是一對了,要是我還死賴在他的部門,他才要傷腦筋呢,大家會說他公私不分,替自己的女朋友安插職位。」
「所以你承認你們倆是一對,你是他女朋友?」童羽裳打蛇隨棍上,質詢的角色扮演得真好。
「那是以前!現在我們分手了,沒關係了!」庄曉夢急忙澄清,懊惱自己失言,讓好友抓到話柄。
「分手是你說的,據說人家可沒答應。」
「我管他答不答應?」她撇撇嘴。「難不成分手還得寫辭呈等他批示?我告知他一聲算不錯了!」
「好吧,就算分手不用他批示,你當人家員工,跟老闆辭職不用等老闆批示嗎?就這樣走人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點?」
「我——」
「都快三十歲了,做事還這麼任性,怎麼得了?」
「童羽裳!」庄曉夢被逼問得急了,放下酒杯,作勢掐好友玉頸。「全天下最沒資格念我的人就是你!」她忿忿磨牙。
童羽裳卻笑得燦爛。「好好好,我沒資格,讓靜來說你總行了吧?靜,你評評理,曉夢這樣做是不是很不負責任?」
「有一點。」沈靜同意,櫻唇淡淡抿著忍不住的笑意。
「她是不是應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是應該。」
「你聽見靜說的話了。」
「你們!」庄曉夢氣呼呼地瞪著姊妹淘,奇怪了,她們前幾天不是還很挺她嗎?怎麼今晚都倒戈了?「你們非要這樣逼我不可嗎?我不想見他啦!」她哀嚎,伸手抓來大大的沙發抱枕,鴕鳥地埋進裡面。
偏偏童羽裳堅持把她挖出來。「是不想,還是不敢?」
「……」
「是不敢吧?」
「對,我承認我不敢,行了吧?」庄曉夢甩開抱枕,不躲了。「我承認自己是膽小鬼,我不敢再見他,怕自己捨不得又回頭纏著他,怕他覺得我任性,怕自己一天到晚計較他不夠愛我,把他搞到發狂,覺得跟我相處很累。」
在手帕交面前,她懶得再假裝,裝也沒用,索性豁出去,將藏在心裡的煩惱一股腦兒全倒出來。
「我不要他覺得累,我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那種斤斤計較的女人,我討厭那樣的自己!」
說著說著,她眼眶不爭氣地熱了……她不想討厭自己,更不想讓他也討厭她,與其看著事情發展到那一步,不如快刀斬亂麻,在這段戀情還未完全變調的時候,譜下遺憾卻美麗的休止符。
「……所以你現在躲起來,不去面對他,逃避現實,就會很喜歡自己嘍?」沈靜不愧是沈靜,一針見血。
庄曉夢胸口被刺得發痛,卻是啞然無語。
怎麼可能會喜歡呢?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也很明白這種鴕鳥心態很可悲也很軟弱,她真希望自己能強悍一點,堅毅一點,就像那天她無論如何都要抬頭挺胸離開公司一樣,她也希望自己能拿出同樣的勇氣面對他。
可她,終究是不夠堅強,終究沒傲然到能那樣面對自己最深愛的人。
在愛情的戰場,她做不成女武士,只好當逃兵。
「傻瓜。」沈靜深深地凝視她,清麗的眼彷彿將她所有的掙扎都看進心裡,幽幽地、憐惜地吐出這句評論。
傻瓜!庄曉夢怔忡,品味著這兩個字,百感交集,一滴眼淚悄然跌落。
「好了,別哭了。」沈靜坐過來,攬住她肩頸,柔聲安慰她。「不就是去見一個男人嘛,你怕什麼?」
「可是……」庄曉夢還是慌。
「你只要記住,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回來,我們都在這兒等你。」
「對呀,怕什麼?有我們呢!」童羽裳也湊過來。「放心,我們永遠挺你。」
「你們……你們好討厭,幹麼一直逼我啦?」庄曉夢一左一右,讓兩個好姊妹給保護著,心房感動地震顫。「該不會是未濃給了你們好處吧?」
她是無心地撒嬌,沈靜和童羽裳聽了卻是彼此對望,交換有心的一眼。
「那你到底見不見他?」
「我——」庄曉夢猶豫,明知自己遲早得面對,卻還是想逃避。
沈靜和童羽裳再度交換一眼,沈靜點頭,童羽裳立刻拿出一本機票夾。「哪,這個給你,飛東京的機加酒行程,商務艙喔,是我特別跟公司買來的。」
「幹麼給我?」庄曉夢疑惑。
「你不是還要再考慮嗎?這可是我跟靜的一番心意,你去日本散心幾天,好好放鬆一下,回來說不定就有勇氣見他了。」說罷,也不等庄曉夢點頭,童羽裳徑自將機票塞給她。
「就這麼決定嘍,我幫你安排機位,你明天就出發!」
隔天早晨,庄曉夢拖著一個輕便的小型行李箱,坐上計程車,直奔機場。
昨夜沒睡好,翻來覆去熬出一雙熊貓眼,身體很疲倦,腦子卻還是亢奮地運轉著,一秒不停。
她嘆息,額頭靠上車窗,怔望著自己的呼吸在窗上暈開一個又一個小霧團。
她在想,或許自己該去見未濃一面。
那天離開公司后,她一直躲著不肯見他,電話也不接,表面上告訴自己既然分手就要斷得乾乾淨淨,其實是不敢面對現實。
她不敢去聽他的答案,不敢知道他會如何處理後續的事,若是照他以前的脾氣,他會二話不說就分手,懶得浪費彼此時間。
對她也是這樣嗎?如果是,為何還要一再打電話來?如果不是,為何這兩天他又不打來了?他已經放棄了嗎?懶得再跟她多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