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些都是要給我吃的嗎?」
殷若花瞪大一雙美眸,一臉饞樣的盯著桌上的美食。
雞鴨魚肉、飯面糕點、水果零食什麼都有,看得她目不轉睛,口水差點流下來。
就連以減肥為終身任務的常若岩,也忍不住猛吞口水。要不是因為旁邊圍著六個驚人的大胖子,多少警惕了她,否則她早就衝上前去大吃
一頓了。
「來來來,若花、若岩,不要跟辛伯伯客氣。」辛庫擺出笑呵呵的彌勒臉,殷勤的說:「路上都辛苦了,坐下來,先吃點東西吧!」
好不容易用帶這兩個小女娃下山開眼界當藉口,讓趙清高那個老不死的鬆口答應,現在就剩下籠絡那個倒楣的丫頭了。
「好哇!」殷若花立刻一屁股落坐,抓起筷子就開始猛吃,「好吃、好吃……辛伯伯真是個大好人!」
「師姊,留點給我呀!」常若岩搶下一盤完整的熏雞,立刻不遑多讓的大吃起來。
辛家老大辛新見狀皺著眉頭,低聲說:「辛庫,搞什麼?你哪找來這兩個餓死鬼似的丫頭?」
「哼!還興奮的叫我們過來,說什麼有要事相商。」老二辛常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說:「看她們的吃相是什麼要事了!」
其他人也紛紛表達不滿,只差沒把剛風塵僕僕進門的辛庫圍起來扁一頓了。
明明知道兄弟們體積龐大,行走不易,還要勞動他們的大駕,來看一個瘦猴、一個胖妞吃東西,而且還沒他們的份,實在太過分了。
「先別發火。」辛庫笑得興高采烈,「兄弟我當然有妙計呀,這瘦皮猴可是辛野坐上大位最大的阻礙呢!哈哈。」
一提到辛野,大家都因為想到他最近的豐功偉業而臉色一變。
他現在氣勢如火,只怕很快就要燒回來辛家本鋪了,到時候其他六房名下的賭場擋不擋得住,實在很難講。
大家都知道得阻止他,可是試了各種方法,卻連他的一根腳毛都傷害不到,不免開始有點泄氣。
「爹不公平,就偏心辛野那個沒用的窩囊廢。」老四辛福怒氣騰騰的說:「他一定留下了幾手,只傳授給辛野。」
大家紛紛點頭,跟著罵了幾句,「昏庸沒用的老胡塗。」
要不是這樣的話,辛野的賭技絕對無法達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再加上他這一年來在外面行走,名氣越來越大,大家都說他是賭神辛大棒的接班人,直接就跳過他們這一代,當然把他們這六個天生小心
眼的伯伯給氣得半死。
辛庫笑著看了一眼吃得不亦樂乎的殷若花,嘿嘿的奸笑,「不過,辛野再風光也沒多久啦,哈哈!」
「讓他垮台的法寶在那?」辛常也看了一眼她們,「老三,這兩個丫頭什麼來頭?」
看老三說的那麼篤定,有辦法讓辛野一敗塗地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感到興奮。
如果不趁現在把辛野斗垮,一旦爹那個胡塗蟲將衣缽傳給他之後,他們只能吹鬍子乾瞪眼了。
「說來頭,其實不大。」辛庫壓低了聲音說:「不過呢,倒楣的功力卻是一流的。」
他將實際情形說了一遍。謝天謝地趙清高十八年前欠了他五十兩銀子沒還,也謝天謝地他前幾個月找到了借條,不遠千里的跑去討債。
而趙清高又獻寶似的獻著徒弟的特異功能,這才讓他想到了一個絕世好點子。
所以這一切都是天意,是老天註定要讓辛野一敗塗地。
辛年說道:「老三你可真勤勞,為了五十兩銀子還特地出遠門。」
「老五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五十兩也是銀子,這該要的就得要回來,給人一欠十八年,難怪老三這些年都不順。」
辛庫點著他的大頭說:「是呀,為了銀子,走遠一點哪裡會辛苦。也還好我走了這一趟,才挖到這個寶。趙清高那個窮鬼連五兩銀子都拿
不出來,何況這些年來的利息。所以,他只得把寶貝徒兒借我五個月抵債。」
光是開開眼界是不能讓趙清高放人的,當然他也使了一些威脅的手段,再送上幾壺美酒給嗜酒的他,一切就全搞定嘍。
「這麼干不划算呀!」老六辛水猛搖頭,「那兩個丫頭這麼會吃,帶回來恐怕會吃垮你喔。」
「我當然不是帶她們回來享受的。」辛庫嘿嘿笑著,「我剛剛說了,是帶回來倒楣辛野的。」
大家眼睛紛紛一亮,「喔!你有什麼好法子?」
「呵呵!這丫頭叫殷若花,天生下來就倒楣,只要她對誰好,誰就倒楣,這是兄弟親身試過了,不會有錯的。
「想想看,要是把她放到辛野身邊,那會怎樣?」辛庫越想越開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那他一定會很倒楣的。」殷若花接著說,「辛野是誰呀?幹麼要把我放到他身邊去?」
六兄弟在講話時是圍成個圈,又講得興高采烈,根本不知吃飽喝足的殷若花何時已經興匆匆的圍了上來。
「哇!」他們一起大叫,摸著胸口道:「嚇死人了!」
「不做虧心事,敲門心不驚。各位伯伯一定是虧心事做多了……哇!」
常若岩一掌拍在她肩膀,叫了一聲,「師姊!」
她差點嚇得跳起來,「你幹麼啦?人嚇人會嚇死人耶!」
「我是說那個炸湯圓還有,你不吃了嗎?」常若岩意猶未盡的說。
大家聽她這麼一說,立刻回頭往桌上看去,只見湯水淋漓,整桌美食全都一掃而空,只剩下一盤所剩無幾的炸湯圓。
「全部吃光那多不好意思呀!」殷若花禮貌道:「這幾位伯伯還沒吃呢,留點給人家才有禮貌,這是作客之道。」
師父有交代過了,下山之後要聽辛二叔的話,不要給他找麻煩,她們就很快能回山上去了。
不過跟著辛三叔這幾天來,山珍海味吃不完,現在叫她回山上去,她還得考慮考慮呢。
「不用客氣了,你們吃吧!」辛庫在心裡罵了一聲。留一點?還真是只剩一點呀!
「那怎麼行,辛伯伯,你是主人,當然得吃一些嘍。」殷若花說道:「這是我特地留下來的,辛伯伯對我和若岩那麼好,不留點菜給你,
那多不好意思呀!」
見她獻殷勤,辛庫連忙搖頭,「不用不用,你不用對我好,真的不用。」
其他人聞言心裡想著,吃剩菜還叫好?他一定是腦袋壞掉了!
「應該的嘛!」她笑著說,「這叫投桃報李呀!」
她跑到桌邊,將那盤炸湯圓拿過來,笑盈盈的說:「吃一點嘛!很好吃的。」
常若岩咬著手指頭,歪著頭一臉奇怪的看著師姊,不明白她怎麼一個勁的要對辛伯伯好,她一直都很擔心自己的好意會給別人帶來厄運呀!
現在看她這樣,好像是故意要對他好,然後害他倒楣似的。
辛庫推辭不了,又要殷若花大力幫助,只好拿起一粒炸湯圓,小心翼翼的放嘴巴里,還沒來得及吞下,一個僕人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大叫。
「三老爺!不好啦……」
辛庫一聽驚道:「什……」
接下來的話都還沒說出來,只見他瞪大眼睛,雙手在喉嚨胸口亂抓著,一張胖臉漲得紫紅。
「噎到了!」大家一陣忙亂,拍背的拍背,捶胸的捶胸,「快快,請大夫!」
「師姊,你故意的呀!」常若岩不解道,「辛伯伯噎到了ㄟ。」
「你不知道,我剛剛聽見他們說要利用我讓一個人倒楣。」殷若花嘟著嘴解釋,「原來辛伯伯帶我們下山來,壓根沒安好心,是要叫我們
幫他去害人。」
她雖然沒聽見詳情,但猜想應該也是這樣了。
「所以要教訓他一下。師姊,你好聰明喔!」她拍著手笑道,「難怪你不讓我吃湯圓。」
「哈!教訓得也夠了,換你出馬去救他,我可不想真的噎死他。」
「還好我剛剛吃飽了,現在可有力氣了,看我的!」
常若岩捲起了衣袖,擠開那些沒用的人,雙手從後面抱住辛庫,壓在他小腹上用力往上一壓一擠,噗的一聲,湯圓從辛庫嘴裡吐出來。
「呼呼……差點死了,差一點、差一點!」他心有餘悸的狂喘氣,拍拍她的肩膀,「還好有你,很好很好。」
感激完常若岩,他看向那個僕人開罵,「什麼不好了?大驚小怪的,差點要了三爺我的命!」
僕人退了幾步,一臉害怕,「是、是補好了。三爺您吩咐過,上次夫人拿來砸您的鐵鍋補好了之後,跟你說一聲的。」
還好很多人拉著,否則辛庫早已經衝上去把找死的僕人痛扁一頓了。居然把他怕老婆的事情說出來,哼!
「還不下去,賴在這裡等死嗎?」
「唉!若花……」辛庫轉向殷若花道:「你以後跟我不用這麼客氣了,知道嗎?」他可不想要她的感激。
「辛伯伯,你弄錯了啦!我師姊不是跟你客氣啦,她說你打壞主意,是故意要教訓你的。」心直口快的常若岩毫無遮攔的說了出來。
結果其他六人一陣尷尬,反倒是殷若花爽朗的承認,「是呀!辛伯伯,我是不會幫你去做壞事的。」
他大喊冤枉,一臉誠懇的說:「我是你師父的朋友,怎麼會是壞人?要是我是壞人,你師父會放心讓我帶你們師姊妹下山?」
「說的也是。」這麼一想好像也有道理。不過殷若花當然不知道,為了維護面子,趙清高死都不會把用徒弟抵債這種事說出來丟臉。
「你一定是聽錯我剛剛的話了。」辛庫解釋著,「你不知道,我爹他年紀大,身體又不好,唯一疼愛的孫子又不在身邊,只顧留戀在外面
的賭坊,我爹思念他成疾,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剛見識過殷若花的掃把功力,大家都覺得辛庫的點子很妙,雖然不知道他胡說跟一尾活龍沒兩樣的爹重病卧床是什麼原因,但也在一旁幫
腔著。
「是呀!我們兄弟派了好多人去,希望他能回家陪陪老人家,也不枉疼了他這一場。誰知道他在外面有些如意,氣焰就高了起來,誰也不
理,怎樣都不回來。」
「要是再晚一點,說不定就見不了老人家最後一面了。」
六兄弟作戲做得十足,有的嘆氣跺腳,有的低頭拭淚,個個都是一副孝感動天的樣子。
殷若花義憤填膺道:「怎麼有人這麼壞,連回家見爺爺最後一面都不肯。」而原因居然是留戀賭坊,真是聽得人怒火中燒。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藉助你的長才。」辛庫嘆了口氣,「正所謂在外不如意,才會想到家中的溫暖。如果你有辦法讓他吃些苦頭,說
不定他就會心甘情願的回家來了。」
「啊!你要我去……害他倒楣,然後逼他回家。」
可換另一個方向想,這似乎是在做好事。但她只要想到那個不肖子孫的行為就火大,要怎麼對他好呀?
沒把他抓來痛扁一頓,叫他跪在他爺爺面前認錯就已經很忍耐了,居然還要對他好喔。
「師姊,你就答應嘛!這是做好事情,你不是最喜歡幫助別人。」
殷若花想了一想,「那好吧,不過我想先見見老爺爺。」
「……」辛新遲疑了一下才說:「我爹卧病在床,不大方便見外。」當然不能讓她見到生龍活虎的老爹,否則一切不就破功了。
「沒問題。」辛庫飛快接道,「來,我帶你們到主宅去,不過我爹病很久了,恐怕沒辦法起身招呼。」
「沒關係,我不用老爺爺招待。」殷若花只是想確定是否真有此事而已。當然不是想去白吃一頓,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是最好啦,哈哈!
辛新本來想阻止,但在看到其他人大朝他使眼色后,猛然想起現在是他爹睡午覺的時辰,他睡了就跟死了沒兩樣。
這時候帶她去看爹是最安全不過了,所以他就放心了。
「哈啾!」辛野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柔著鼻子道:「怪了,怎麼一整個下午不停的打噴嚏?」
「是染上風寒嗎?」衣曉傑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行囊,「我去給少爺請大夫。」
「不用,沒事的。」辛野不以為意,「這種小地方能有什麼好大夫,當心醫死了我,可就沒人發薪餉給你了。」
這間野店離最近的鎮上也有七、八十里路,老衣一來不會騎馬,二來又不會武功,為了他一個噴嚏,來回這麼遠的路去請大夫?
他雖然沒什麼好心眼,可是也沒那麼壞,更加沒那麼嬌貴,打幾個噴嚏就要看大夫,再多咳幾個嗽就能訂副棺材了。
「不行,這小病一定要看,要是成了大病,那可就不得了了。」衣曉傑固執的說,「少爺的健康是總管的責任,請少爺不要阻止我盡責。」
看他那麼正經八百的模樣,辛野忍不住覺得好笑,跟這個一向死板臉,而且毫無樂趣和幽默可言的管家開玩笑。
「我是怕你太晚回來,我要是病重一點就一命嗚呼了,你沒聽見我的遺言,見不到我最後一面,沒人安排我的後事,不是讓我更慘嗎?」
少爺說的也對,只要他沒在他身邊,他似乎就會遇到不好的事。
上次他不過離開一下去買傢具而已,少爺就碰傷了頭、夾傷了腳回來,他還因此自責了好幾天。
所以他也有點怕自己現在一走,真的讓少爺一語成讖,回來就發現少爺因為急病而一命嗚呼。
衣曉傑一臉嚴肅道:「這樣是不行的。」說完,他轉身就出去,過了一會才進來,「還好,店夥計幫我跑了這一趟,只要我不離開少爺,
少爺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辛野聞言哈哈大笑,「你就是一定要弄個大夫過來就對了?」
「職責所在。」他一臉嚴肅,「理當如此。」
「我真是敗給你了。我看走遍天下,也找不到像你這麼寶的人。有你當總管,我真是好福氣,哈哈!」看他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的,像是幾
個時辰后就會掛點的人嗎?
衣曉傑被他稱讚得有點不好意思,還好臉黑看不出來。他不自在的說:「我去看看餐點好了沒。」
辛野看著他同手同腳,動作僵硬的走出去,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
老衣為人耿直又忠心,這雖然是不錯,不過他那許多的理所當然和原則,實在讓他有點消受不了。
不跟主子說笑,不跟主子同桌而食,老衣謹守僕人的本分,多少讓他覺得有點無趣。
他把老衣當哥哥、朋友,偏偏他把自己當奴才,既然說不聽、講不動,他也就隨便他了。
只是他想到就氣,有時候還是會捉弄老衣那個老實頭,來消遣取樂一番。
在房裡坐了一會,辛野從窗日看出去,外面剛好長了一棵芒果樹,他忍不住一笑,立刻就想起了那個芒果姑娘。
她那可愛又淘氣的臉龐倏地浮現在他腦中。那一天,要不是出現了一群兔崽子想將他埋屍郊野,說不定他此刻是在她家治療他那不怎麼嚴
重的腳傷。
他就說嘛,他踢遍天下賭場就沒遇到過那麼有風度的人過,這次還不是一樣,表面上服輸,私底下還不是派人來堵他。
要不是他辛苦練過幾年武功,哪能不落到被挖個洞隨便埋起來的命運?
「少爺,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吩咐他們拿上來。」衣曉傑神出鬼沒的功力老是讓辛野不解。
老衣沒練過武功,更別提輕功了,可是他走路跟貓一樣輕,每次都無聲無息的出現,讓他毫無所覺。
他曾經開玩笑的問過老衣,到底是怎麼練到這種地步的,老衣居然正經八百的說是機密,且每個總管都應該具備這種能力。
「我下去吃就行了。」
「少爺還是在房間用餐就好。」衣曉傑關心的說,「樓下風大。」然後順手關了窗戶。
辛野嘆了口氣,「唉!你還真把我當成病人啦!起碼留扇窗,我瞧瞧那棵芒果樹也好。」
衣曉傑微一猶豫,才手推開窗戶,「我馬上去辦。」
看主子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他不知道他是想到了芒果少女,還以為他是想吃芒果。
「辦?要辦什麼?」辛野的疑問還在心中,衣曉傑已經像貓一樣輕手輕腳的溜到樓下。
只見他撿起一根枯木,在芒果樹下又蹦又跳,伸長了手想將芒果構下來。
「我的老天呀!」辛野以手拍額,好笑不已。
還好他只是想看芒果樹而已。
如果他是說想看井邊洗衣服的大嬸,他是不是會幹脆把人綁來給他。
有一個忠心耿耿的管家是很好,當然,如果他多用點腦筋就更好了。
老衣真的很好,只是少根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