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門時是興高采烈,回來卻變成了兩支悶葫蘆,一個是倚在窗邊蹙眉沉思,另一個則是窩在沙發上盯住在窗邊沉思的那個。不過,最後還是那個窩在沙發上的先開了口。
「阿華,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過了好幾秒,慕容華才愕然轉首。
「你說什麼?」
「我在問你,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依依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次。
慕容華詫異地望著她好一會兒。
「我不是說過了嗎,都可以,是男是女都可以。」
頁是令人討厭的答案!
依依暗忖著又追著問:「那你一開始為什麼是以男性的姿態來見我?」
慕容華聳聳肩。「也沒什麼特別原因,若真要講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喜歡男性形體吧。」
「為什麼?」
「為什麼?」慕容華思索片刻。「應該是因為男人的形象比較有力吧!」
依依雙眸一亮。「你是說你比較喜歡當男人?」
慕容華皺皺眉。「大概是吧。」
依依聞言立刻興奮地跳到他身邊。
「那那你有沒有可能喜歡女人?我是說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呃呃還有,不是花草或蔬菜樹木什麼的,是指人類喔!」
楞了一下,慕容華才驚訝又好笑地搖搖頭。
「抱歉,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那種經驗。」
依依頓時垮下了臉。
「你沒有喜歡過女人?」
「我沒有過任何男女感情上的經驗。」慕容華更正道。「不管是人或花草樹木都一樣。」
「這樣喔」依依喃喃道。「那應該不能算是絕對不會吧?至少你會生氣、會高興,那就表示你應該也擁有正常的七情六慾才對吧!」
慕容華想了想。「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或許是吧。」
「是嗎?」終於聽到一個正面的答案了,依依不覺泛出一抹滿意的微笑。「那就是說我不是完全沒希望的嘍?」她自言自語道。
「什麼?」
「嘎?喔,沒什麼,沒什麼!」並不想讓慕容華知道她的打算,依依忙轉開話題。「對了,那隻蜈蚣精到底想要什麼?」
慕容華臉色突然變得很怪異,他遲疑了下。
「呃我。」
依依愣了一下,再眨了眨眼。
「你說她要什麼?」
慕容華嘆了口氣。
「我。」
依依猛一挑眉,繼而危險地眯起雙眼。
「麻煩你再說一次好嗎?」
「我!」慕容華皺眉。
「你?」
「是的,她想要我。」
「她想要你?」依依低聲重複。「她想要你?」聲調突然拉高了。「她居然敢想要你?!」她尖叫。「有沒有搞錯啊?她已經跟我哥哥訂婚了不是嗎?」
「今天宴會結束后,她就會向你哥哥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慕容華淡淡道。
「嘎?」依依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你你答應她了?」
慕容華眉宇驟皺。「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答應她?」
「那她為什麼」
「她認為應該先取消她和你哥哥的婚事,才有資格正大光明地追求我。」
「!居然想跟我搶你刀」依依怒吼。「好,就讓她放馬過來吧,本小姐接招就是!」
慕容華揚了揚眉頭。「小姐,我也不是你的吧?」
依依窒了窒。「呃我也不是說你是我的啦,只是至少在外人面前你是我的男朋友吧?她想橫刀奪愛就是不對啊!」
慕容華哼了哼。「這是凡人常做的事吧?她也不是第一個吧?」
「常做的事不一定代表那件事就是對的啊!」依依反駁,隨即又眯起雙眼,酸溜溜地說:「難道你希望她來追你?」
「以你的立場來說,應該是要設法滿足她的願望才對吧?」慕容華不答反問。
「那也得看情況啊,我什麼都可以讓,就是這個死也不讓!」依依堅決地說。
「這樣嗎?」慕容華若有所思地凝住她。「為什麼?」
「嘎,為什麼?呃」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依依有點尷尬地轉開眼。「那個不是說要我親自還債的嗎?拿你來抵債就不太合理了吧?」
「既然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把我讓給她,就等於你有所犧牲了,這樣有什麼不合理?」慕容華步步緊逼。
「可是可是你根本不是凡人啊,」依依狼狽地抵擋。「你早晚會離開的不是嗎?這樣這樣這樣」原本只是想反駁對方的話,沒想到卻刺到了自己的痛處,她突然說不下去了。
慕容華眼神突轉深黝,他高深莫測地瞥她一眼,而後轉眼望向窗外。
「只要我該盡的職責都盡了,誰也管不了我要在凡間待多久。」
「咦?你」依依詫然凝目。「你是說你可以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沒錯。」
興奮之情立刻溢滿依依胸口,她開心得簡直說不出話來。原來他可以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啊,也不早說,害她每次一想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必須要離開就難過得不得了。
「真是太好了!」她喃喃道。
慕容華聞言拉回視線。
「什麼太好了?」
「呃?沒什麼」依依實在無法收回笑容,咧開的嘴始終大大地扯向兩邊。「總之,我們要另外想辦法,大不了就讓她纏我一輩子。無論如何,你不準再接近她就是了。」
「不準?」慕容華臉色驀沉。「你不準?」
「咦?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說的太快了!」
一見他的神情不對,依依才驚覺自己適才口快犯了他的禁忌,她趕忙低頭認錯。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另外想辦法就好了,不需要麻煩你去應付她了。呃,就這樣。」
要是以往,她可能先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再說,但是在此刻,在她了悟對他的感覺之後,像這種狀況她的直覺反應就是低頭。所以說,人要是把感情託付出去了,就等於把弱點交給對方了一樣。
慕容華這才釋然地松下臉色。
「另外想辦法嗎?可能不太容易,而且時間上也有問題。我說過如果拖得太久,即使你做出任何補償都會沒用了。」
依依聳聳肩。
「那就讓她纏我一輩子吧,反正我是不可能把你讓給她就是了。」
慕容華搖搖頭。「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就只是像今天碰到的情況那種程度而已嗎?」
「大不了就是命一條給她嘛!」依依滿不在乎地說。
「不,她要的是讓你痛苦,所以不會要你的命。」慕容華慢吞吞地說。「可能是讓你生活艱辛困苦,也可能是讓你斷手斷腳,甚至教你半身不遂過下半輩子,這樣你也不在乎嗎?」
依依頓時傻眼。
「不不會吧?真真有那麼慘?」
慕容華頷首。「就是可能那樣,我才急著要替你解決這個麻煩。」
依依愕然呆了好半晌,而後慢慢垂下眼眸思考良久后,她才悄然抬眸覷他。
「那個如果說如果說我真的半身不遂了,你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嗎?」她嘆息似的低問。
怎麼樣也沒料到依依竟然有這種想法,慕容華聞言驀覺心頭一震,過去那種難以捉摸的模糊感受,此刻卻突然如此鮮明地湧入胸腔強烈地揪緊了他的心,酸酸的、澀澀的、苦苦的,又讓他情不自禁盈溢滿胸懷的甜蜜與溫柔。
為什麼?為什麼她寧願半身不遂度過下半輩子,也不願將他讓給唐珠兒?為什麼她彷彿是只要有他的陪伴,就能忍受任何委屈?為什麼?
輕輕地,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注視進她眼底。
「那是你的願望嗎?」
「如果是呢?」
「我就一定會達成你的願望。」
「如果不是呢?」
慕容華沉默片刻。
「或許也會吧。」
這樣就夠了!
依依笑了。
「那麼,我們就盡量想其它的辦法,如果真的想不到,或者來不及了,就隨她高興吧!」
一個人或許是自由的,卻也是寂寞的。
一個人或許是容易滿足的,卻也失去了追求快樂的原動力。
所以亞當需要夏娃的陪伴,飛翔需要雙翼的揮動。
依依一向是個勇於面對挑戰的女孩子,所以即使是平凡的、庸俗的,當愛情在預期外來臨時,她也不願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她要竭盡全力去讓不可能成為可能,這是當她發現自己竟然愛上那個不應該愛上的人時所作的決定。
希望對方眼裡只有自己,希望對方只對自己笑,希望對方只想著自己,希望對方的心只屬於自己。
只要是女孩子,都會對愛上的人有這樣的渴盼,因此,雖然她大可以用一個簡單的願望就把慕容華永遠鎖在自己身邊,卻從來不曾做過這種打算,她希望慕容華是因為自己想要留在她身邊所以才留下來的。
然而,此刻這一切都只能暫且放下不管,因為她有更優先的事需要先躁心,她可不想下半輩子都在擔心何時會失去下半身機能中度過。
但是,就如慕容華所說的,要另外想辦法的確不容易,因為從唐珠兒喜歡上慕容華那一刻起,一分對「情敵」的基本敵意就已經在她心中奠定基礎了。如今從花精靈那邊得到的訊息中,也表示此時的唐珠兒只一心一意想著慕容華,在這樣的情況下,無須任何催化,唐珠兒也是會一分分的加重對依依的怨念,而依依也只有讓出慕容華才能滿足她的心了。
然後,由這個問題又衍生出其它問題!
「什麼跟什麼嘛!」
一丟下電話,依依便煩躁地對一旁的慕容華叫起來。
「明明是他抓不住未婚妻的心,卻來抱怨我沒看好男朋友,什麼意思嘛,我還沒有去向他抗議,他卻先來警告我?根本就是不把人看在眼裡嘛!」
眉宇深鎖的慕容華靜靜地再加上一擊。
「花精靈說如果她再找不到我的行蹤,她便會來找你了。」
「來找我?」
依依嘲諷的哈一聲。
「怎麼最近我這麼受歡迎?那兩個蚤包天天來煩還不夠,現在連那隻蜈蚣精也要來摻一腳了?」她重重一哼。「好,來就來嘛,誰怕誰呀?看她們是要咬我,還是吃我,我翟依依全接著了!」
話還沒說完,電話鈐又響了,一會兒后,當依依冒火的扔開電話時,差點沒把電話都給摔碎了。
「搞什麼呀!幾百年不認得我是他的女兒,現在才突然想起來了?我真是搞不懂耶,他到底在想什麼?什麼只要我把你讓給那兩個蚤包其中之一,那隻蜈蚣精應該就會死心回到那個笨蛋身邊了-!他以為他是誰啊?天皇老子嗎?他說什麼就會是什麼了?」
「你父親?」慕容華問。
「答對了!」依依好似很興奮地彈了下手指,隨即冷下臉去。「可惜沒獎。」
然後整個人沒力地平攤在沙發上。
「我跟他說沒可能放棄你,他就叫我帶你回去,八成是他不信你會執著於我這個平凡的芝麻包,所以打算幫你洗洗腦。」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慕容華又問。
「繼續想其它辦法啊,還能怎麼辦?」依依喃喃道。「如果真的想不到辦法就逃吧,逃到天涯海角去,我看那隻蜈蚣精還能怎麼樣!」
「那是不可能的,」慕容華立刻否絕。「一旦被她找到了,你就再也甩不開她了,就算你逃到地獄去,她也會追到地獄去的。」
「嘎?」依依頓時傻住了。「這樣都不行?」
「沒有用的。」慕容華斬釘截鐵地說。
依依呆了半晌,而後咬咬牙。
「沒用就沒用,反正我已經有最壞的打算了,就算會變成植物人,我也不會把你讓給她的。」她堅決地說。
再次聽到依依這種不計任何代價的口氣,慕容華立刻感覺到那種甜蜜的刺痛又出現了。心被痛苦地揪緊,思緒混亂不清,他突然有種狂呼的渴望,急於擺脫這種令人焦躁不安的陌生情懷。
慕容華不否認天生自我存在感特彆強烈的他在情緒表現方面相對的也特別高昂,然而他卻從未經歷過此刻纏繞在心頭那種又甜又苦的掙扎,而且無論他如何抗拒,它只有愈來愈嚴重的傾向。
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甚至有時候他會有逃離這一切的衝動,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有這種懦夫的行為,他的意識深處也有個細細的聲音在告訴他不可以,所以他只好繼續和自己奮戰,一面為依依的處境擔憂。
這當然是他的責任,但是他的內心也在告訴他,不只是這樣。
不只是這樣?那還有哪樣?
他終於忍不住對自己生起氣來了,他一向對自己有超出極限的自信,可為什麼此刻會有這種他無法理解的情緒反應,和脫出掌控範圍之外的情況發生呢?
當他懊惱地對自己拚命生悶氣的時候,卻沒發現自己整個人因為極端的情緒起伏而不斷閃爍著多采多姿的變化,而依依則瞠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盯住了他。最後當他停頓在深郁的鐵灰色時,她終於忍不住要開口提醒他一下。
「呃那個,阿華,我在想那個我最好警告你一下,如果你不開心的時候,最好不要出現在外人面前,否則就算你長得再好看,人家也是會被你活活嚇死的。」
「呃?」
慕容華愕然回神,滿眼的不解,似乎是一時之間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依依很客氣地笑笑,同時指了指他身上,他很自然地垂眼看向自己,然後頓住,兩秒后,他恢復「原色」,跟著就面無表情地抬起臉,一本正經地說:「花季快過去了,我正在思考什麼顏色的花還沒有開過。」
依依微微一楞,隨即噗哧一聲爆笑出來,儘管慕容華的臉色難看得很,但是她還是自顧整個人趴在沙發上笑到沒力。
天哪,他就是這麼有趣!
慕容華忍了又忍,終於很不高興地指責道:「你居然還有這個時間和心情這麼開心的笑?」
「可是鐵灰色」依依側過頭來,她已經笑出眼淚來了,那張圓圓的臉蛋紅通通的煞是可愛。「有有鐵灰色的花嗎?」
慕容華臉色更沉。「她應該過兩天就會來找你了。」
依依微微蹶了蹶嘴,這才慢慢抬起上半身坐正,同時也收起了笑意,但是她的神情仍是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
「來就來嘍!」
對她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慕容華看了不由得心頭火起。「你到底在想什麼呀?」他怒道。「難道你真的不在乎會有什麼後果嗎?」
依依覷著滿臉怒容的慕容華片刻,而後慢吞吞地把雙腳拉上來盤在沙發上。
「那你要我怎麼樣?」她慢條斯理地說。「躲不開,又沒有其它辦法,我還能怎麼樣?除非」
「除非什麼?」慕容華忙問。
「如果說你已經甩了我,這樣的話」依依擠著眼。「他們應該就不會再來找我了吧?反正你也沒告訴過我很多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你或到哪裡去找你,對吧?」
慕容華楞了一下,隨即恍然。
「沒錯,而且只要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了,唐珠兒對你自然也沒什麼好怨對的了。」
「對,就是這樣。」依依笑地猛點頭。「但是呢」
怎麼還有但書?
慕容華輕蹙眉。「但是什麼?」
「但是如果光是我這樣告訴她們,她們就一定會信嗎?」依依反問。「她們也是有可能一開始就想到我們是為了避免麻煩才這麼說的吧?」
慕容華想了想。
「也沒錯。」
「不過呢,」依依突然舉起手指指住慕容華。「如果你願意稍微犧牲一點,問題還是可以很輕鬆地解決的。」
「我?」慕容華懷疑地斜睨著她片刻。「你說說看。」
「很簡單,如果我又交上了另一個男朋友,她們就不會懷疑我已經和前任男朋友分手了吧?」依依胸有成竹地說。
「唔是沒有錯,可是」慕容華的眼神依然懷疑不減。「你應該是要我換個樣子擔任你另外一位男朋友,這並沒有什麼為難之處,很輕易就可以做到了,為什麼要說是犧牲呢?」
依依突然嘆了口氣。「你身上的香氣若是不去掉,也許立刻就會穿幫的。」
「那是不可能的。」慕容華脫口道。「這是天生的,就算我不想,它還是會自然散發出來啊!」說至此,他臉色突然一變。「你不會是想要讓我擦什麼噁心的東西來遮掩香氣吧?」
「不是,不是!」依依搖著手。「我又不想自找罪受,跟在你身邊的是我耶,那樣不先熏死我才怪!」
慕容華眯了眯眼。「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啊,」依依無辜地眨著眼。「其實我剛剛才想到,只要說是用同一種古龍水,這樣不就行了。」
她在耍他!
慕容華突然有這種感覺,雖然她的樣子真的很無辜天真,但是跟她相處這麼久了,難道還摸不清她藏在可愛外表下的頑皮本性嗎?
「好。」他忍耐著。「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依依毫不猶豫地回道。「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慕容華深吸了口氣。
「說。」
「要是你換的樣子又讓她們給迷上了,那該怎麼辦?」依依很嚴肅地說。「不要說不可能,你就算變出一百個不同的模樣來,肯定一個也跑不了被迷上的機會,那樣就只是讓問題更複雜化而已,絕對不算解決問題吧?」
慕容華冷靜地點點頭。
「好,我承認你說的有理,我的魅力的確是無人可擋」
依依突然翻了翻眼。
受不了,這傢伙到現在還是這麼臭屁!
「那麼你有什麼好建議呢?」
依依倏地雙眸一亮。
「建議?你願意聽我的建議?你真的願意聽我的建議?」
忍耐的神情又回到慕容華臉上,他緩慢地點了下腦袋,依依便突然冒出一個詭譎的笑容。
「其實,你自己也很明白不是嗎?你只要讓自己的新面貌平凡一點,甚至難看一點都沒關係,這樣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說完后,依依仍然戴著那副笑容靜靜等待對方的反應。可是有好一會兒功夫,慕容華都沒什麼反應,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瞪著她,臉上連一絲絲最細微的怞動都沒有。
於是依依從等待改為暗自猜測,是她的言語太過艱深難懂,所以他不了解她所說的話呢?還是正在慎重考慮她的提議?
基本上,她是覺得自已講的話已經夠白的了,但若說是她面前「這朵花」不了解人類的語言,當然也不能說是不正常的啦!所以呢,她決定把話重複再對他說一次,而且這回要用最簡單,類似兒話的言語來告訴他,這樣他應該就可以聽得懂了吧?
主意拿定。她嘴巴一張就要出聲,驀見慕容華揚手一擺,她呃一聲忙又吞了回去,旋即擺出恭恭敬敬的姿態聆聽上喻。誰知等了半天,他卻又那樣定住了,依然那樣瞪著她不言不語。
不過,如此一來,至少讓她知道了他不是聽不懂,而是正在考慮她的建議,只不過還沒有得到結論而已,然而這樣卻比他聽不懂她的話更教她吃驚不已。因為她相當了解面前這個傢伙對「美」有種偏執性的執著,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相信要是有人讓他選擇是要美美的死或醜醜的活,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美美的死。
而這麼個人,呃神,呃花,現在居然願意考慮讓自己以平凡的面貌出現,她幾乎要以為他是不是生病或一時神經錯亂了。
然後,就在她本能地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要怎麼樣的程度才算平凡,也不至於惹人注目?」
這回換依依發獃了。
耶?他他真的願意這麼「委屈」自己嗎?
為什麼?
是為了回報恩情,還是只是為了她?
「怎麼樣?」慕容華催促。
「呃?啊!」依依有點不知所措地抓抓腦袋。「那個喔,對了!」她突然跳起來跑進卧室里,不一會兒就抱著一本畢業紀念冊回來交給慕容華。
「哪,你看看,裡面每一個都相當平凡,你可以用他們的面貌五官拼湊一下,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拼湊?!
她居然叫他隨便拼湊出一張臉來?!
慕容華還是瞪著她,而且是用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眼神,依依被他瞪得實在很不舒服,感覺好象她剛剛是叫他變個花蟲的樣子出來似的。
左顧右盼,上看下望,好象怎麼樣也甩不掉他的眼光,終於忍不住了,依依再次跳起來往廚房跑去。
「我去煮飯了!」
當然,她並沒有頁的在煮飯,她相信就算今天她真的料理出一桌滿漢大餐來,慕容華也絕對沒有那個心情捧她的場。所以,她只是那邊擦擦上道邊摸摸,時而探頭出去看看慕容華究竟搞定了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開大火正在燒炒菜鍋底的黑垢時,「依依!」
咦?好了嗎?
她忙關上火,匆匆忙忙跑出去,然後一看到慕容華,應該是他吧,因為客廳里沒有其它人了,她立刻煞住腳,定睛仔細看了一下那張陌生的臉,隨即皺起眉來。
「叫我幹嘛?」
慕容華雙眉一揚。「這樣不行嗎?」
依依猛然翻個白眼。
「這樣行嗎?」她哭笑不得。
「你到底是怎麼拼出來的啊?我怎麼不知道以前我們高中有這麼漂亮的人?是啦,是跟你原來的樣子有差了啦,但是也夠格去當明星了,這樣有個屁用啊!還有,你的身材也要順便換一下嘛,否則光是你這副身材就夠哈死人啦!我想就跟我一樣,矮點、胖點好了。」
慕容華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隨即背轉過身去翻開紀念冊再看了一下,不久又回過身來。
「這樣呢?」
依依長嘆。「先生,那個平凡的意思呢,就是沒什麼特別,一點兒也不會讓人想多看他一眼。而你這個樣,別說一眼了,就算看一輩子也會有人搶著要看。」
慕容華皺眉,再一次背過身去,又回過身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依依只是看著他,默然無語,於是,慕容華只好再繼續努力變臉。這樣十多回后,依依終於勉強點了頭。
「好吧,就這樣了,至少要是跟我哥站在一起,長相五官方面你已經比他遜色了。只是,」依依頗為頭痛地搖搖頭。「我現在才發現還有一個更麻煩的問題。」
慕容華忍耐地閉了閉眼,而後打開。
「說吧!」
「這個嘛」依依右手食指頂在右臉上,在蘋果也似的粉頰上頂出一個深深的酒窩。「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慕容華微微一怔。
「收斂一點?什麼意思?」
「就是」依依咬著下唇沉吟,似乎不太知道該如何表達才好。
「該怎麼說呢?那個我是說你你的氣勢實在太強了,懂嗎?如果只是氣質高貴那也是沒辦法的了,天生的嘛,可是你也不必那麼狂傲呀,怎麼看你都像是那種高高在上的人,那跟你的長相根本無關嘛!還有啊,你就不能盡量呆板一點嗎?身材是那個樣,居然還能那麼洒脫帥氣,這樣我哥怎麼也比不上嘛!」
慕容華實在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考慮半天後,他還是決定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稱讚,而她的抱怨就當作沒聽到!
於是他一轉身走向廚房。
「我餓了,中午要吃什麼?」
嘎?餓了?怎麼可以餓了?
「喂,喂,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吧?」
「咦?你在廚房搞半天居然什麼也沒煮?你在喂老鼠啊?」
「喂,拜託你專心點跟我講話好不好?」
「算了,我們出去吃好了。」
「喂,等等,我們還沒說完耶!」
「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嘍!」
「喂!跟你說我們還沒說完,你幹嘛呃?!怎麼該死的慕容華!你怎麼可以就這樣給我消失不見?阿華,還不快點給我滾回來,人家也要去吃啦,給我回來,聽到沒有,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