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的語氣好凶,她委屈地嘟著嘴。「你凶什麼凶,我也想閉嘴啊,閉嘴就不會吐了啊!」
他轉頭,又心疼又好笑地看著她。
他的手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又小又冷,卻撐起了一片天。他看著她,她的眼睛又圓又亮,從來沒有委屈地掉過眼淚。這個時候,就是委屈,也還要幽自己一默。
她實在教他好喜歡,又好捨不得。「你就是吐在我身上都無所謂。」他看著她,很認真地說。
他的目光讓她心跳加快又讓她的胃部攣縮,不行了,她蹲下來,當著他的面又吐了出來。
他皺了眉,不是嫌棄她吐,只是她吐的時機也太不對了吧!他這句話有這麼噁心嗎?
還好,他的臉上帶起笑意。她吐的時候,手還是始終拉著他的手,這讓他覺得,至少他能為她分擔些什麼。
雲含笑被送到急診室,診斷為急性腸胃炎,本來醫生開了葯就可以回去的,易飛揚卻幫她辦了手續,讓她住院。
雲含笑拗不過他,只好打電話跟她母親報備,留在醫院過夜。
雲含笑沒想到,易飛揚竟然就這樣留在醫院陪著她。
兩個人對看著,氣氛很奇怪。他的眼神始終都太溫柔了,又不像平常一樣口沒遮攔地跟她抬杠,就只是看著她,這讓她不知所措了。
她本來就不覺得自己美,吐一吐之後,就更狼狽了,有什麼好盯的啦!
她看了看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跟他說謝謝,也有點奇怪,不罵他的話,一時之間,還不知道開口能說什麼。
他好像看出她的困窘,嘴角噙了抹好整以暇的優雅和笑意。
最後,她想了想,扯了一下嘴角說道:「雖然吐得很慘,還好是我的問題,不是我們的面有問題。」
什麼叫還好?!他的眼神馬上一轉,瞪了她一眼。
她納悶地看著他。「你幹麼瞪我?我又沒有害你吐。」
「吐得這麼慘,還說還好。」他不滿意的是她永遠把店裡的事情,放在自己的事情之前。
「本來就是這樣啊!如果是我們店裡的面有問題,吐的人就不只是我了,當然慘了。」她理直氣壯地說。「要不然,你願意吃了面之後狂吐嗎?」
「我吐還比你吐好。」他看著她。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啦?她的心跳微微加快,看著他的神情有點獃獃愣愣。
他是在心疼她嗎?是嗎?不會吧?怎麼會呢?他不是看她也很不順眼嗎?
他們對看著,怪怪的,他像想要靠近,又不確定如何靠近一樣。
然後,他伸出手,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快得像是要爆掉一樣。
他的手伸出來后,握住的是她瘦小的臂膀。「你這麼瘦,還能吐出什麼?你吐倒不如我吐。」
他一笑,這樣的解釋讓曖昧少了點,但是疼惜多了點。
糟糕!她瞄覷著他。她本來要很討厭他的,真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他媽的感動。
她眨了眨眼。「你怎麼突然看起來很像和善的大叔?」
「大叔?!」他像是受到驚嚇地大叫。「我才大你八歲而已。」年齡這件事情,他很介意。
她有點被嚇到。「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我總覺得你跟我媽同輩,叫你大叔並不為過吧。」
「不要。」他執拗地耍賴。「我最多是大哥好不好?」
她看了看他。「你確定?」
「當然。」他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我叫你大哥的話,你追我媽,就會變得很噁心喔!」她好意地提醒他。
「這是最後一次。」他不悅地瞪著她。
「什麼最後一次?」她不明究理地看著他。
老實說,她對他還真有點不滿,他常對她擺出兇惡的臉哩。他對她媽媽,從來就沒有這樣呢!
「我最後一次讓你誤會我要追你媽,以後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他認真而清楚地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她心裡竟覺得輕鬆而愉快。
她一笑。「那你天天來,是不是因為家庭缺乏溫暖?」她開始開他的玩笑,嘴角的笑意有不經意的甜蜜。
「是。」他手捂著胸口,誇張地表示沈痛之意。
她笑笑地睨著他。「一定是因為你嘴巴太壞,所以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以後跟我學學,逢人要有禮貌,見人要有笑容。」
「你?!」他故作詫異地看著她。「逢人有禮貌?見人有笑容?」
「是啊!」她一副當之無愧的樣子。
「我怎麼沒有感受到?」他問道。
她嘿嘿一笑。「我說了,是逢『人』有禮貌,見『人』有笑容。」
他終於聽懂她的意思,她是在說他「不是人」。
「真有禮貌啊你!」他往她頭上一敲。
她閃過,吐著舌頭。「我動口不動手,又沒有半個髒字。我哪像你還動手打人哩!難怪你不得人疼。」
「我才不是不得人疼,我是懶得理我家裡的人。」他很自然順著她的話說起他家裡的事情。
「幹麼,你家的人還跟你結仇不成?」他很少會提個人的事情,她以前也是絕口不問,可是她其實是好奇的。既然他主動提了,她也就裝作隨口問問。
「還不到結仇的地步,不過我有個讓我頭痛的老爸。」他決定,既然要追她,就該讓她知道更多的事情。
「為什麼?」她偏頭看他。
「因為我爸叫做易卜中。」他苦笑。
「老天!」她尖叫,眼睛唰一下地瞠大。「你說的是那個玩股票賺了很多錢,雖然離婚,但是玩女人玩得很出名,報紙雜誌三不五時就來個追蹤報導的易卜中……」
話雖然從他口中說出來,但是她劈哩啪啦一串后,臉上還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易卜中耶!這種只有新聞中看得到的人物,竟然會是易飛揚的爸爸。
「我每天看到你,都不知道你……家世顯赫。」她委婉又帶了點虛假地一笑。
他白了她一眼。「怎樣?知道後會對我比較尊重嗎?」
易卜中雖然有名,不過某種程度上算是「惡名昭彰」,講「惡名昭彰」也下對,應該說是「花名在外」。
「嘿嘿。」看來他對她應付似的笑臉不大滿意。好啦,她誠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知道的話,我會叫你保重的。」
他被她逗出了笑,瞪著她的眼神變得無奈。
因為知道這樣一件他不大會跟人啟齒的事情,突然之間,她覺得與他親近了許多。「你真的是他兒子?」她又問了一次。
「很不幸的,我的Y染色體真的是來自於他。」
「難怪你到現在還沒交女朋友。」她露出瞭然同情的表情,接著好意地說:「如果你想要追女朋友,還是要隱瞞一下家世比較好。」
「是啊……」他自嘲地說:「免得別人懷疑我遺傳不好,不敢跟我交往。」
她看了看他,咧嘴笑著,就是不說話。
雖然她不說話,他還是猜出她的心思,她那表情就是認定他的遺傳不好嘛!
他憤憤不平地說:「不要誤會,我很專情的!」拜託,他等了她五年耶,最好這樣還不專情。他老爸的惡名,就靠他的痴心來洗刷了。
「好、好、好。」她安撫著他,接著好奇地問:「你有什麼專情的事迹?說來聽聽。」
他瞪著她。
這個、這個遲鈍得已經到了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雲含笑。他等了她五年,她竟然絲毫未察覺,還天真地問他有什麼專情的事迹。
哇~~她看著他,被他兇惡的表情嚇到了。
她不過是問一下咩!不想講就算了溜,幹麼瞪她哩?
她嚇到的表情,好可愛。
他的眼梢勾起一抹笑意,故意一臉正經地說:「我把初戀女朋友第一次擤鼻涕的衛生紙都留下來了,算不算專情?」
「嗯,嗯,嗯。」她的眉眼皺成了一堆。「好噁心喔,你亂講。」她忍不住朝他手臂打了過去。
她打了他,但是他卻完全無動於衷,不動如山,還是一臉正經。
「你亂講的吧?」她遲疑地盯著他。
「當然是亂講的。」他笑了出來。
「呿!」她惡狠狠地再度打他。
「你怎麼這麼好騙?」他惡劣地嘲弄她。「你真的是書卷獎的得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