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宿舍后蒙頭睡了個大覺,第二天就神清氣爽把一切莫名其妙的煩心事拋諸腦後的項衍,抱著一大堆寶貝一樣的資料踏入了研究所的大門。
"大家早。"
剛進門,突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滿腹狐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司帆,水……"
遞出自己的杯子,如同往常一般的開口,卻半天不見有人回應。
轉過頭才發現研究所的大家一臉同情的看著自己,程司帆一副不理不睬的態度翹腿看著報紙。項衍皺了皺眉,自己起身倒了水默不作聲的返回座位,剛沒喝下一口,就見圓滾滾的所長踱著方步走進辦公室,"小項,剛好老張也在,過兩個月月武漢要舉行文物研討會,我們研究所還有些材料沒有整理,你們一起整理下。"項衍張大了眼,剛準備開口,"小項,你有幾篇學術論文寫得不錯,這次先幫老張……"
"所長,我……"
"就這樣決定了,司帆你把研討會的議題給小項。"
程司帆聳了聳肩,起身取了身後書櫃里的一疊資料放到項衍面前。
"我不去。"
聲音很小,但卻很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什麼?"
"我不去。"這次項衍抬起頭來,"我不會放棄-鷹子包-的發掘,如果所里不允許,我明天就遞上辭呈,希望所長能批准。"
項衍緩緩的開口,語氣卻堅定的不能再堅定。溫潤的面孔上冷靜而淡然,給人一種凜然威嚴的感覺。
"焱?"程司帆蹙緊了眉峰低聲喚了一聲,卻又瞬間改口,"小衍……"
項衍轉過臉,拿了桌上的文件轉身朝門外走去,"明天,我會來交辭職報告。"
所有的人都呆在當場,所長額頭上幾乎爆出青筋,惡狠狠的白了程司帆一眼,"你小子出的好主意!如果小項你離開,你也給我準備好辭職報告!"
"……"
第二天,項衍果然交了辭職報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東西。程司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破了嘴皮子才勉強將他留下,並且訂立了幾個月內都要受他奴役的不平等條約,辭職事件才勉強告一段落……
研究所方面也給項衍下了最後通牒,最後半個月的時間,如果能說服負司馬家族拖延工期並允許研究所繼續文物勘探,那麼研究所會配合項衍大規模開發這座古墓。如若不然,項衍必須徹底放棄並協助老張辦好這次的研討會……
"小衍,這樣你滿足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那座古墓如此執著?"程司帆看著坐在廣場長椅上沉思的項衍,收斂了素來開朗溫和的表情緩緩地問道。
"司帆,你知道什麼吧?"
程司帆挑了挑眉,"什麼?"
項衍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麼,和司馬凜一樣。"
"我和司馬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月前我還不認識他。"
"你不用瞞我,昨天,你叫了一個名字-焱-……,那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聽到這個名字頭就疼得厲害?"
"你聽錯了……"
"我也希望是我聽錯了,你們都知道什麼。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談論著與我有關的事情。"項衍仰起頭合上眼睛,"我究竟是誰?是誰呢?,為什麼他會說我殘忍,為什麼他會用那樣寂寞又悲傷的眼睛看著我?為什麼,他會說,我連讓他恨我的權利都吝於給予?而我卻連開口反駁都做不到,呃……"
項衍抬頭愕然看著被程司帆握緊的手腕,"司帆?"
"不準考慮他的事情!你就是你,項衍!你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可以!"
項衍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程司帆,冷漠強勢張揚在他文質的面孔上,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溫文儒雅,"司帆?"
程司帆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鬆開手沒有再說話。
項衍明白,程司帆知道什麼,或許是一個很驚人的秘密,卻不願意讓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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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為什麼?"
"……"
"呵呵,原因也不願意告訴我么?"
"……"
噹啷,是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將項衍從睡夢中驚醒.
這是他連日來不斷重複的夢。夢中,依然是在一個陰冷的地牢,自己站在那個男人的對面,冷冷的看著一群人將毒酒放在簡陋的石桌上。
對面的男人笑得很低沉,高大的身軀上滿是傷痕,沾滿血污的面孔上,只依稀可看見他冰冷卻悲痛的眼睛,好像,司馬凜!
在那個夢境,他知道自己在笑著,冰冷也無情。
開了燈,凌晨3點,外面不知道是什麼鳥在叫著,尖銳而凄厲。知道又是一夜無眠,所以起身拿了本書回到床上。
這本書是大學時代在一個舊書攤里買的,陳舊的線裝本。當時不知為什麼,就這樣神差鬼使的掏光身上所有的錢將它買回宿舍,一遍一遍的翻看至今……
殘破發黃的紙頁上記述了一個從未在正史,甚至野史中也未曾提及的斷代歷史,可以追述到約公元前631年至前537年春秋時期。當時楚國統治者羋蒼以未及弱冠之資統帥雄兵百萬,對外拓展,疆域逐漸推進到淮水流域、長江下游,其勢力影響直至漢水上游和雲貴高原,據有中國半壁河山,而後設封君,立封地,開建移民國,大量移民遷入。至此楚國國力發展到了空前繁盛的時期。
而後為防止封君居功自傲,屯兵叛君,羋蒼殺一儆百親自領兵將當時最為強大,也是紛綸頗多的封君厲綁至郢都賜毒酒將其狙殺,后竟然罔顧群臣義憤,殺了幾個自以為忠心耿耿直言死諫的老臣,將厲以天子禮儀昭告天下風光下葬。自此無論封君縣吏,文官武將對年輕楚王敬畏有加,至此楚國正式走上了國泰民安,富國強兵的輝煌歷程。
羋蒼殺厲君一年,傳位其弟羋燊,隨後未足兩年薨於郢都,享年二十七歲。羋燊遵其遺昭與令尹梵忝秘密將其下葬,並銷毀所有關於羋蒼功勛褒貶的史籍,將一代帝王的顯赫功勛隨屍身常埋地下
"呼……"合上書,抬頭看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道為什麼,對書中描述的歷史堅信不移,但又在悠悠歷史長河中找不到絲毫的痕迹。
楚國文化是一支瑰麗多彩而有獨特風格的南國文化。它為楚族楚國楚地人民所創造,在締造和發展統一的中華民族文化的過程中,曾起過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公元前223年楚為秦滅。雖然暴力消滅不了文化,但經過秦火的焚劫和時間的沖涮,它的物態面貌,逐漸被後人遺忘。加之先秦儒家治史的人,對楚文化抱漠視或鄙夷態度,記載甚少,或語焉不詳,致使楚國前期的歷史簡略得近乎空白,即或後期留下的資料也極為稀少。
《春秋三傳》、《國語》、《戰國策》等古籍雖有對楚的記述,但都經過儒家的熔煉、篩汰,打上了儒家的烙印,如重輪理,輕科技;貴義禮,賤貨殖;尚理性,少激情;務實際,拙玄想……而楚人所習的典籍文化如《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木壽杌》等等,均已蕩然無存。
"羋蒼,厲……",微微合上眼,腦海中卻盤旋著書中人物的名。
窗外微涼的風伴隨蟬鳴回蕩在屋內,燥熱中帶來絲絲的清涼,迷朦中合了眼睡去……
"王上,恕老臣直言,邸陽君在其封地屯兵百萬,且自從王上賜他封君邑后,已連續2年不曾納貢,即便前來參見也從不跪不拜,長此以往其他封君必定效仿,王上宏圖偉業怕是不久矣。"
"依大司馬的意思呢?"
"王上治國當以國家利益為首,邸陽君雖為國之棟樑並協助王上征戰多年,但邸陽君擁兵自重,蔑視王權,其罪當誅!"
冷冷得抬起頭,雖是暗地裡握緊了拳頭卻依舊笑得和煦如風,"大司馬不愧為我大楚棟樑,憂國心切啊。但邸陽君不用拜本王是本王登基前與他的協定,不納貢是本王對他功勛的嘉獎,這些大司馬可都知道么?還是大司馬明明知道,有意來指責本王偏袒邸陽君,賞罰不分明?嗯?"
淡淡的一聲"嗯?"嚇的面前老人倏然慘白了臉,卻依然固執的開口,"王上,臣等多人集星野君燊,執珪梵忝,左右司馬,莫敖吳力,司敗子南等多人聯合上書,請王上以大局為重……"
"哼,難怪你今日突然上書彈劾邸陽君,卻原來是有備而來!聯合了這數人,是打算要挾本王么"
"臣惶恐,"老頭連忙跪下磕頭如搗蒜,明顯看到汗漬沿著滿是皺紋的面孔落到光潔的地面,"臣等對王上忠心不二,日月可鑒。"
"好個日月可鑒!本王根基剛穩國力漸強,你們就三番五次的上書彈劾邸陽君,可是嫌本王太閑了么?"
"王上,罷拙封君實乃為大楚消除後患,為防止日後封君居功,殺邸陽君勢在必行啊!"
"退下!當你位居大司馬本王就要忌你三分么?"怒沉了臉色抓了竹簡擲出,看它重重的砸在柱上,飛散在跪滿群臣的大殿里……
"王上……"
誰?眼前又是一陣朦朧,依稀間一個高大的身影緩步站出,鬼魅般的陰冷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腦海,"王上,臣也肯請您下令殺邸陽君,以儆效尤!楚國雖表面繁華鼎盛,但其內部已經漸漸崩壞,如果您繼續這樣優柔寡斷,又將狼煙四起,戰火連綿。屆時,怕是王上您要天下百姓太平安樂的夙願,永遠也達不成。將來苦的,還是天下蒼生……"
"連你也幫著大司馬么!"
"我是為王上你……"
"住口!退朝!"
"王上!您的地位已經不同往日,你身上擔負的是一個王國命運,你也不再是十年前單純的孩童!"
"本王說退朝!"
"焱!……"
"本王的命令你是當了耳邊風么?"
心裡有怒火在燃燒,囂天的憤怒讓我好想殺了面前顫巍巍跪在我面前的所有人,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為,我是楚王……
夢中,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我的生命不再屬於自己,也不再屬於某個人,而是屬於自己與手下將士開拓出來的廣袤疆土,屬於千千萬萬的大楚子民!
但我知道,在腦海中始終盤亘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心裡默默的,輕輕的念了無數遍,幾乎就那樣刻入骨血。
可是夢醒后,怎麼也想不起來……
夢境里,我的名字叫,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