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比約定時間早到一點的沈群，牽著小蒙的手找了個位置坐下，對送來餐單的人示意等一下再點。

只坐了一小會兒，小蒙睜大眼睛看著四周的環境，被放在不遠處的魚缸里一群爇帶魚給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兩條小退晃來晃去，有點坐不住。

「爸爸，那邊有魚，我想過去玩。」

「不行，爸爸不是教過你要有禮貌？你等的是達達的爸爸，是長輩，不可以沒規矩。」沈群摸了摸他的頭，雖然溫柔但是態度很堅決。

「也不能先點東西吃嗎？」小蒙抬頭咬著手指頭問。

「當然不行。」拉下他的手指，沈群拿乾淨的餐布替他擦乾淨手指，遞了杯水給他：「先喝水吧！」

「噢！」

看小蒙乖乖的喝水，沈群安心的微笑起來。

頭一抬就看見雷萬年和王秀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們旁邊。

急忙拉著小蒙站起身，低頭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小蒙叫爺爺，奶奶。」

小蒙抬起頭看著雷萬年和雷一鳴十之八九相似的面容，好感頓生。旁邊的王秀雅也是一臉慈愛的表情，於是小嘴一張，甜甜地叫了一聲：「爺爺奶奶好。」

「乖，乖！」王秀雅和雷萬年立刻被他奶聲奶氣的可愛模樣給折服了，問題倒豆子似的一個個蹦了出來。

「這是小蒙嗎？長得好可愛啊！」

「真是好漂亮的孩子。像爸爸，真的像爸爸！長大一定是個美男子！」

「幾歲了？」

「我六歲了！」

「哎呀，六歲呀？在上幼稚園嗎？」

「是的。」

「哪家幼稚園呀？」

「金蘋果幼稚園。」

「還知道上金蘋果幼稚園啊？真聰明！」

「我覺得這孩子的耳朵長得有點像我們家一鳴，都是大大的，耳垂很有肉的那種！將來福氣一定很好，一定聰明！」

「是呀，是呀！將來肯定是個聰明的孩子。」

兩位老人的注意力幾乎全部被小蒙給吸引了過去，說了好一會話，才發現一直在旁邊微笑著的沈群，居然就這樣被冷落在一邊，急忙又轉過頭來向他解釋：「我們都是太喜歡小蒙了，並不是刻意忽略你，可別胡思亂想。」

「不會，不會。」沈群急忙搖頭。

「還沒點菜？」雷萬年嘆了口氣微笑著叫來菜單，用看小蒙一般的眼光看著沈群：「喜歡吃什麼？」

「我不挑！您挑喜歡吃的點就行。」

「那寶寶喜歡吃什麼呀？」王秀雅轉過頭問，說完又轉過去溺愛地摸著小蒙的臉：「說喜歡吃什麼，奶奶都給你點。」

「我喜歡吃紅燒肉，我不愛吃青菜。」

「好，紅燒肉，不要青菜。」

「胡說，小孩子不吃青菜怎麼行？你就愛瞎慣孩子！」雷萬年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對小蒙說：「爸爸怎麼和你說的？」

「爸爸說不能不吃青菜。」小蒙偷看了沈群一眼，原來以為這次可以逃掉的小小伎倆，在雷萬年的法眼面前輕易顯形，敗下陣來。

沈群無可奈何地看著小蒙，沒轍地搖頭。看著雷萬年教育小蒙的樣子，他彷彿看見了小時候被教育的雷一鳴，家教果然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紅燒肉要吃，青菜也要多吃，這才是乖孩子！」

「知道了，爺爺！」

雷萬年滿意地抬起頭，寵愛之情溢於言表。

「你把小蒙教育得很好，你是個好爸爸。」雷萬年讚許地看著沈群：「小蒙是個好孩子。你也是！」

「一鳴更好。」沈群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發自內心地說：「他是最好的。」

雷萬年和王秀雅對視一笑。雷萬年先開口：「秀雅，你帶著小蒙去點菜，那裡有爇帶魚，你順便帶他去看看。」

「小蒙，跟奶奶走，咱們去看魚。」

「去吧！」沈群沖小蒙點了點頭表示允許。

「我沒惡意！」雷萬年先開口：「我和一鳴的媽媽來，絕對不是為了讓你和一鳴分手，我們只是誠心過來道歉的。」

「您不用……」

雷萬年擺了擺手，制止沈群的話繼續說下去：「聽我說完。當初你和一鳴交往的時候，我非常的不贊同，我一直認為兩個男人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我這麼說不是解釋，我只是告訴你我那個時候最看重的是面子，現在不是了，我知道兒子的幸福比這些虛名其實重要不止千倍。」

「你知道嗎？你離開之後，一鳴曾經發生過非常嚴重的一次車禍。」說到這裡，雷萬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酒後開車撞上路邊的護欄，當時嚴重得……我和他媽都……」

「我知道，我看到過他身上那道傷口。」沈群低著頭握住餐桌一角，眼淚無聲無息地滴在他的大退上。那個傷口每一次看見，他都有一種自己是兇手的內疚和心痛。

沈群抬起頭急忙繼續地說：「是我不好，您別責怪自己。」

「我有責任的。」雷萬年長長地嘆了口氣：「那次之後，我也有幫著他一起找你，我們的關係也因此才緩和了一些，也在那個時候我想通了：只要你們覺得幸福，我和他媽媽就都覺得安心了，同時也決定找到你一定要好好的和你說聲對不起。所以，請原諒一個老人的自私和愛子心切。」

「不是，真的是我不對。」再也忍不住的沈群淚流滿面地抬起頭，拚命搖頭：「其實傷害一鳴的人是我。我總是害怕我們的愛情沒有將來，然後有一天我會忍不住傷害他，所以我才……傷害他的人其實是我！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也是我……」

「過去的都過去了，不管誰的錯，我們就都彼此原諒吧！」雷萬年微笑著伸手拍了拍沈群的手背，遞給他餐巾紙，「好孩子不哭了。」

「真的對不起！」

「不是說了，不管誰的錯都不提了好嗎？」對於沈群固執的道歉，雷萬年做出一個假裝生氣的表情，轉移了個話題繼續說：「我聽一鳴說了，你小時候是住在孤兒院里的是吧？」

「嗯！」沈群點了點頭。

「你一直很想要一個幸福的家庭是嗎？」

沈群再一次點頭。他要的幸福，就是和雷一鳴在一起的幸福，只有在他的身邊，他的房子才叫做家。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以後可以經常帶小蒙來我和一鳴媽媽這裡玩，我們會像父母一樣疼你的，當然還有小蒙，我們可以組成一個大家庭，當然你們想過自由生活的時候，我們也絕對不會做電燈泡的哦！」說到這裡，雷萬年哈哈大笑了起來。

沈群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應對這一切，心裏面爇爇的一動，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

「要是一鳴敢欺負你，我和他媽媽都會好好教訓他的。」說完雷萬年似乎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又補充說了一句：「不過他對你陷得那麼深，原則性錯誤估計他不會犯的。你也知道他性子比較急，要是敢對你亂吼亂叫的，儘管來找我，我也替你教訓他！」

沈群臉紅得幾乎快鑽進桌子底下，囁囁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只能下意識的說：「他很好，他不會，他對我很好很好。」

「你這孩子也別太老實了。」人就是這樣，一旦喜歡上了，很自然就會胳膊肘兒往裡拐，雖然也高興沈群對雷一鳴一往情深，可是好脾性的人，就是容易討老人家喜歡。

一頓飯下來，沈群體貼入微的照顧，讓兩位老人立場明顯不再那麼堅定了，不由自主的就老是替沈群出主意，生怕他吃虧，特別加上小蒙這強有力的一票，感情天秤自然不能擺得那麼正。

整個下午，四個人都在一種非常愉快的氣氛之下用餐、聊天，要不是擔心小蒙小孩子坐不住，肯定還會再晚一些回家。臨走前還不忘記提醒沈群，有委屈別忍著，可以找他們說，弄得雷一鳴才像是抱來的兒子一般。

沈群只是微笑點頭，心裡卻對老人家拚命想讓他安心的想法感動不已，他想起雷一鳴說的話，有時候幸福就在觸手可得的地方，可是也得你願意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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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的時候，沈群學著雷一鳴的樣子，把小蒙舉在自己的肩膀上，高高興興的回家。也許是人太興奮的關係，晚上雷一鳴打電話來的時候沈群感冒又加深了一些，有點發燒。

隔著電話線，雷一鳴當然看不見沈群紅起來的面孔，不過依舊敏感地發現他有些鼻塞：「你感冒了？」

「還好，已經吃過葯了，你別擔心。」

「我這邊實在走不開，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雷一鳴長長嘆了口氣，語氣中似乎十分擔心。

「我真的沒事，你好好的把那邊的事情辦好，不用為我和小蒙分心。」雖然很想他早點回來，可是更不忍心讓他擔心，沈群想了想急忙轉了個話題：「今天下午我帶小蒙見了兩個人，你猜是誰？」

「是誰？」

「是誰？小蒙來說！」沈群把電話遞給早就不耐煩的小蒙，看著他們有問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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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過晚安之後，小蒙習慣性的再把電話遞給沈群。

「你很狡猾哦，去見我父母還背著我？」雷一鳴從小蒙口中已經得知，他們的會面非常成功，心情似乎也受了這個好消息的影響，變得輕鬆起來。

「哪有？」

「他們都會很好的對你的，你放心好了，以後看你還有什麼機會胡思亂想。」

「哪有？」

「沒有嗎？」

「當然沒有！」無論雷一鳴怎麼問，沈群對自己以前的「惡行」全都矢口否認。

「小賴皮，你改名姓賴好了！」

「才不要呢！再告訴你一件事。」人一輕鬆，嘴巴似乎也變鬆了，原先總是那麼難以開口的秘密，似乎也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你還有事瞞著我啊？真是小壞蛋！」

「我們以前住在一起時，收集的那張落葉照片……」停了停，沈群轉過頭看著自己房間的方向，「其實就放在我桌頭，小蒙和我的合照的後面。」

「我早就知道了。」雷一鳴笑得愉快起來：「我已經把那張照片換成我們三個人的合照了，你居然沒有發現嗎？」

「怎麼這樣？」難得想讓他高興一下，居然又被他搶了個先，反而意外的變成了自己。

「不錯不錯，會撒嬌了嘛！」

握著電話的手就這麼一抖，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沈群心虛地看了眼應該什麼也沒聽見的小蒙，對著雷一鳴這樣毫無顧忌的調笑，又是覺得甜蜜，又是覺得難為情，嘴裡說來說去的還是那幾個字：「哪有，你胡說。」

雷一鳴再一次笑了起來，在電話里無限感慨：「我真想你，真想快點回去，好好的抱抱小蒙，好好的吻你，你不在我身邊，時間過得好慢啊！」

我也是、我也是！沈群握著電話在心裡默默的念著，然後他咽了口口水，鎮定了一下自己：「一……一鳴……」因為太過於緊張而聲音有些發顫。

「嗯？」

「你還記得你一直有問過我的問題嗎？」

雷一鳴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他慢慢的微笑起來：「是，如果有一天我沒有主動的告訴你，『我愛你』你怎麼辦？」

「我以前怎麼回答的？」

關於這個問題，雷一鳴隔三叉五就要問一次。沈群的答案基本上沒一次合格。

「呵呵，很多了。」雷一鳴一邊數手指頭一邊說給他聽：「什麼『如果你沒說，我就等』啦，什麼『如果你沒說大概是暗示我離開』啦，很多很多，不過全部都是零分的答案。」

沈群握著電話笑了起來，「這次再試一下嗎？」

「好，你說！」

沈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果有一天你沒有主動對我說『我愛你』，那是因為你在等我，你想聽的是『我愛你』而不是『我也是』！你不希望我永遠等待，永遠被動。」

「滿分！不過，知道答案還應該要實施哦！」

緩緩閉上眼睛，沈群握緊自己已經汗濕的手心，彷彿握住無形的諾言和自己飄忽不定的心，過了許久他輕輕地開口：「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也請你不要離開我。」

「當然！」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嗎？電話兩頭的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的微笑了起來。溢滿心房的幸福在兩人之間無形的流動，慢慢的擴散開來，雖然還在等待見面的那一天，可是不見面的日子卻變得似乎不那麼難以忍受了。

「你這麼乖，我要買什麼禮物獎勵你才比較好呢？」

「把自己快點帶回來給我吧！」說完，沈群輕輕掛上電話，走進房間拿起桌頭柜上的三人合照微笑了起來，他想明天一定要換一個雙面玻璃的新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