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皓霽樓的書房裡,單霽澈對窗而立,雙手負在身後,不知在看什麼,突然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旁。
「事情辦得如何?」他淡淡地問道。
「查得一清二楚。」
「確定了嗎?」
「確定了。」
「是嗎?」單霽澈身形依然不動,轉移話題道:「桌上的點心你拿去吃吧。」
那人走到桌邊,夜明珠照亮他俊朗的臉龐,是單-灝。
「是玫瑰花糕,大哥,你不是不吃甜的嗎?廚娘怎麼會做給你吃?」
「不是做給我的,是做給櫻璞的。」
「喔,原來是做給櫻璞大小姐的,那她怎麼沒吃?」讓他撿到便宜了。
「因為她晚餐吃肉丸吃得太飽,所以吃不下。」吃了三個還不夠,還搶他的,真是愈來愈無法無天,不過他不介意就是了。
因為她高興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
「喔,那隻小豬這麼會吃,怎麼都沒見她長肉?」昨日他「有幸」跟她同桌吃飯,差點被她嚇死。
哪個女人像她這麼會吃?食量大吃相又差,真不知道她娘是怎麼教導她的,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都沒有。
「小豬」兩字讓單霽澈聽得有些刺耳,但想起櫻璞的食量,他無話反駁。
「天曉得,怎麼吃都吃不胖,也不知道她把東西吃到哪裡了。」
「看來她是沒辦法變美了,她那乾扁的身材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變,將來誰娶到她誰倒楣,沒半點幸福可言。」瘦巴巴的,抱起來多難過啊!
「那可不一定。」單霽澈揚起一抹神秘的笑。
「也對啦,蘿蔔青菜各有喜好,搞不好就有人喜歡啃骨頭。」
「也不見得都是骨頭。」那天他可是摸得很仔細,她絕對是個成熟的女人,而且是讓男人很幸福的那一種,意外的收穫啊。
「啥?」大哥的話雖然聽不懂,但怎麼有股曖昧的味道?
瞥了眼他懷疑的眼神,單霽澈輕笑。「你不用懂。」
「是嗎?」可是他很想知道,刺探的眼神不斷地往兄長身上瞟去,單-灝懷疑某人話里暗藏玄機。
睨了眼弟弟不安分的眼神,他微笑柔聲勸道:「過分的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
嘖!又擺出這種笑容,大哥每次都拿這來壓他,暗示性的威脅雖然比較委婉,但他就不能正大光明一點嗎?
合上窗戶,單霽澈走到書櫃前,拿起一本帳本。
「這是這個月的帳本,你看看哪裡有問題,明天午時前拿給我審查。」嗯,他承認他真的很介意「小豬」兩個字,所以……
聞言,單-灝被吞到一半的玫瑰花糕給梗到,用力拍了幾下胸口。
「咳咳!咳!我看?」指著自己的鼻子,單-灝滿臉錯愕。「大哥,什麼時候我的工作又多了這一項?」他對數字最沒耐心了,要他乖乖坐在桌子前查帳,簡直是在虐待他。
「從今天開始,你得幫我處理生意上的事。」單霽澈的語氣雲淡風清。
「啊!為什麼?」單-灝不敢置信。
「你也玩夠久了,該是讓你做正經事的時候了。」沒道理責任都由他一人扛,娘親生他不是要讓他玩的,而是為了多個人為單家貢獻心力。
「我現在做的事也很正經啊。」單-灝抗議道。
「單家經營得可不是只有『鬼魃』,藥材生意才是本業,你別搞錯了。」單霽澈笑地打破他的擋箭牌。
「鬼魑一是單府旗下不為人知的殺手組織,是他們的祖父成立的。鬼皇和魑王,他們是江湖中的傳說,神秘而虛幻,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端看你想不想殺人。
「如果我來管藥材的事,那『鬼魃』怎麼辦?」單-灝繼續抗爭。
「自然會有人出來管,這你不用擔心。」他不養飯桶,那些殺手不能只會殺人,還要有聰明的頭腦,能為主子分憂解勞。
「你叫我怎能不擔心,他們……」
抬手阻止他末完的話,單霽澈臉上的微笑依舊。
「這幾年他們該學的都學會了,而你這個老大,應做的卻半點也沒做到,該擔心的是誰,你我心知肚明。」有些事他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時候到了,他自然會有所行動。
聞言,單-灝臉色大變。「大哥,你……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是什麼?是你搶屬下任務藉機出去溜達,還是閑著無聊沒事裝神弄鬼到處嚇人,抑或是玩心一起就把工作丟給屬下,一玩五年?」
他話還沒說完,單-灝就被嚇退了三大步。
見鬼了!這些事他明明瞞得好好的,大哥怎麼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完了!這下不死也去了半條命,大哥的功夫平常藏著不見人,但一出手絕對會死人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抄起桌上的帳本,單-灝一溜煙的閃出去,深怕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見狀,單霽澈撫手嘲笑。
「這幾年的等待果然有代價,瞧他那緊張驚駭的德行,好玩極了,你說是不是啊?閻焱。」
黑暗處突然出現一截藏青色的衣擺,來人的面孔藏在黑暗裡讓人瞧不見,要不是人影微微鞠躬,誰都以為那衣擺只是塊破布,那裡根本沒有人。
「鬼皇說的是。」他的聲音乎板冷淡。
「看來你的想法跟我不大同。」一點附和的意味都沒有。
「閻焱不敢。」
「得了,你不敢還有誰敢。」身邊只有兩個人敢不聽他的話,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櫻璞了。
「閻焱惶恐。」
「這些無意義的話你就省了,換些『人性』一點的詞來說說如何?」其實這硬木頭會應聲就不錯了,要他改變個性是不可能的事,「屬下無能」準是接下來的話。
「屬下無能。」
搖搖頭,果然是沒創意的傢伙,玩不下去了。「你這幾天去盯著『他』,看著就好,時機到了再回來。」他很想知道「他」能做到什麼地步。
「是,屬下遵命。」話一說完,藏青色的衣擺隨即消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怎麼就是有人不懂呢?」單霽澈喃聲道。
他不是嗜血之人,但有些人就是太放肆,天理不容啊!
「獃頭鵝,你在忙什麼啊?」緊閉的門扇突然探進一顆頭顱,是櫻璞。她快速地閃進房內,用腳往後一踢把門關上。
「是你啊,你怎麼進來的?」睜著泛著血絲的雙眼,單-灝的神情有些疲憊,端起杯子想喝水,卻發現杯里沒水。
「拿去,幫你端來的。」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後,她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書桌前的躺椅上。
他輕笑一聲,「瞧不出來你挺細心的,知道要端茶來孝敬我。」
「細心的不是我,是秋兒,我就是她放進來的。」說完,櫻璞踢掉腳上的繡花鞋,側身躺下,腳掌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著柔滑的布料,一臉的享受。
「喂!你怎麼可以脫鞋子,一個女孩子家……」單-灝滿臉愕然。這女人也太大膽了吧,就這麼大剌剌地當著他的面躺下,她是把這裡當作自己家還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我的腳不會吃人,你不必一臉驚恐的盯著它看。還有,不過是跟你借張椅子躺躺,你別這麼小氣。」大驚小怪!就不相信他沒看過女人的腳,假道學!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而是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在男人面前裸露——」
她揮揮手,打斷他的廢話。「得了!這種話不必用在我身上,也不適合你說,如果你真的在意就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凈,這樣咱們誰也沒礙到誰。」
「為什麼是我閉上眼睛而不是你穿上鞋子,這裡是我的書房吧?」身為丫鬟竟然命令起主子來了,她好大的架子啊!
「你的書房又怎樣?是我的玉足讓你看又不是我看你的,我又不會跟你要觀賞費,你幹嘛這麼羅唆!」跟個娘兒們一樣。
「我……」對啊,她都不介意了,他羅唆個什麼勁!單-灝甩甩衣袖,哼聲道:「算了,你不自愛我也懶得管你。」
櫻璞瞥他一眼,懶得跟他計較。瞅著他眼中的血絲,他顯然一夜未睡。「你看起來好像很傷腦筋?」
「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我快被帳本給整死了,看了一個晚上才找出幾個漏洞,但都是些小問題,大哥拿這帳本給我就代表裡頭一定有大問題,可我怎麼找就是找不出來,今天中午以前帳本就要交給大哥,在那之前要是還沒找出問題,我的麻煩就大了。」想到大哥整人的方法,單-灝只覺一陣頭皮發麻,忍不住抱著頭聲吟。
「帳本有問題?」誰那麼大膽?揚起一抹有趣的微笑,她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帳本,「這不是這個月的帳本嗎?」
聞聲,他抬起頭才發現桌上的帳本被她拿走。「喂!這帳本你不能看……等等,你識字?」
「嗯,你大哥也知道。」斜睨了眼他眼底好奇的光芒,她立刻補充道:「有什麼疑問去問你大哥,別來問我,我懶得說第二遍。」
「就知道你與眾不同,原來還藏了這一手。」知道她懂字就隨她去了,反正不該讓外人知道的事她都知道了,不差這一項。
「原來識字也稱得上與眾不同,你們這裡的要求真低。」櫻璞邊說邊翻閱手上的帳本,一頁又一頁速度快得驚人。
「你看書的速度真快。」她看這麼快到底有沒有看仔細啊?
「嗯。」她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這批藥材的帳目是哪裡報上來的?」
「是揚州所有的藥鋪算好一起報的,一共八家。」
「這裡有很多藥材的名字很特別。」她曾看過的葯經里並沒有這些藥材名,也許是外邦來的。
「嗯,那些都是外來貨,所以價格貴了些。」
「這些帳由誰結?」
「每個藥鋪的掌柜會粗略的結一下,然後交由芬林鋪的掌柜做總結,結好帳後,三天內就會送達單府,由大哥看過,沒問題就收好。」
「芬林鋪……那個掌柜為單府工作多久了?」盯著手上的帳本,櫻璞若有所思。
「有十年了,他做得還不錯。」
再翻了幾頁,她把帳本放回桌上,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面。「這裡頭每一批藥材的單價是沒錯,但數量不對,尤其是那些中等價位的藥材,感覺上少了很多,我建議你去查一下芬林鋪的掌柜,嗯……不對,其他鋪子最好也一併查,真相應該就可大白。」要一手遮天太困難,同心協力才有可能做到。
「不會吧?」太歲頭上動土,連大哥都敢騙,他們不是太大膽就是沒大腦。「為什麼是中等價位的藥材呢?在貴重的藥材上動手腳,利益比較可觀不是嗎?」
「那太明顯了,很容易被人發覺。」櫻璞斜睨他一眼,獃頭鵝的頭腦就是簡單。「若是在中等價位或是低價位的藥材上動手腳,積沙成塔,利益也是很可觀的。」
「原來如此。」單-灝恍然大悟,「櫻璞,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救星!」他對她愈來愈刮目相待了。
回到躺椅上,櫻璞瞟著他啐道:「得了吧,剛剛還嫌我不自愛,現在就說我是救星,現實的傢伙!」
單-灝無語乾笑。
「既然帳本的問題解決了,那麼就輪到我的事情了。」無事不登三寶殿,要不是為了秋兒的事,她還嫌南苑太遙遠。
「什麼事?」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轉轉看了一夜帳本而酸疼的脖子。
「南苑一共有幾個丫鬟?」她翻身趴著,下巴撐在交疊的手背上,一雙圓圓的眼睛盯著他看。
雖不明所以,他還是乖乖回答,二十來個吧。」
「在你身邊服侍的呢?」
「七、八個。怎麼,有問題嗎?」單-灝疑惑的看著她。
沒回答他的話,她繼續問:「她們的事情你清楚嗎?」
剛剛她來找秋兒說總管允假的事,意外瞧見她手上有幾個傷口,問她怎麼了?她卻說是自己跌倒弄傷的。秋兒做事一向細心,而且運動神經很好,怎麽可能是自己弄傷的?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不是很清楚,我待在府里的時間不多,都交由陳媽管。」女人的事他才不想管,愛用婢女是因為賞心悅目,不過女人除去外表和身材,剩下的他就沒什麼興趣了。
「陳媽?」
「南苑最資深的奴僕,三十好幾了,精明幹練,做起事情很俐落,不過個性嚴謹了些,什麼事都愛管,我每回見著她都想躲。」
那是因為你欠管!櫻璞在心裡暗罵一句。
「那個陳媽該不會是南苑裡某個奴僕的親戚或娘親吧?」
「你怎麼知道?陳媽就是那個……」撫著下頷,單-灝一時想不起來那個丫鬟叫什麽名字。「反正就是某個丫鬟的阿姨,聽總管說過那個丫鬟是陳媽引進府的。」
看來就是她了。櫻璞暗忖。
「當初你是怎麼遇見秋兒的?」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眼裡有濃濃的興味。
「你認得秋兒?」他從沒聽秋兒提起過她。
「情同姊妹。」
「那你都知道了?」知道秋兒就是他的心上人?
「不難猜。」櫻璞對他眨了下眼,表情狹促。「雖然你沒什麼長處,但看女人的眼光倒是不賴。」
被她瞅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喉嚨,「咳!人不輕狂枉少年,那時年輕氣盛不懂事,難免……男人嘛,你知道的。」風流卻不下流,他自有分寸。
「那現在呢?現在你還會年輕氣盛不懂事嗎?」重點是現在,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雙手環胸,凝睇著她,邪肆一笑。
「如果有需要的話。」從她進來到現在,他一直處於下風,於是他故意說這句曖昧話,看能不能讓她感到不自在,好扳回一城。
聞言,櫻璞也笑了,笑得如沐春風。
看著她乍綻的笑靨,有一瞬間,他彷佛看到大哥的臉與她的臉重疊,好相似的感覺。
「你做啥笑得這麼開心?」穩住心中閃過的慌亂,他力持鎮定。
「你很蠢,蠢到讓人想要玩死你,你知道嗎?」櫻璞紅潤的小嘴輕輕緩緩地吐出這幾話。想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風,也要懂得看對象,這隻呆鵝恐怕沒見識過女人的厲害。
「啥?」好甜蜜的笑容,好輕柔的嗓音,好……好恐怖又好熟悉的感覺,櫻璞該不會跟大哥是同類吧?
這個想法閃進腦海,他的身子頓時一僵。
櫻璞懶懶地撐起身子,瞪著他說:「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強烈建議你『自己解決』,否則我就幫秋兒『另覓良緣』,讓你一輩子在花叢里亂宿亂飛,最好來個意外得到花柳病!」其他男人她不管,但秋兒的幸福她一定會幫她爭取,所以這隻獃頭鵝最好識相一點。
自己解決?這是誰教她的?單-灝還來不及糾正她,就被「另覓良緣」四個字震得七葷八素。
舉起雙手,他開口投降,「好好好,自己解決,我現在都是這樣子的,你別亂來!」
他認輸了!櫻璞大小姐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那種人,他什麼都聽她的,只要她別把歪腦筋動到他和秋兒身上。
「早承認不就好了嗎?就是喜歡往火坑裡跳,這樣好玩嗎?」愛找死的傢伙!
單-灝看著她陪笑,不敢回話。
「其實今天我來,是要跟你說秋兒被人欺負,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跳下躺椅,她彎身套上鞋子。「如果結果我不滿意,你和秋兒之間……嗯哼!」丟下這句威脅意味十足的話後,她走到門邊打算離開。
秋兒被人欺負?單-灝勃然大怒,走到門邊捉住她的手腕,直想問個清楚。
「是誰欺負她?」
盯著被他捉痛的手腕,她也不喊痛,只是慢條斯理的說:「反正不是我,所以請你放開手。」
聽她這麽說,單-灝連忙放開手,看到她手腕上有一圈明顯的紅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她比母老虎還可怕,他卻不小心惹到她了,怎麼辦?
拉下袖子掩住紅痕,她輕笑一聲,絲毫不在意。「算了,看在你為秋兒這麼氣憤的份上,我就原諒你。」
「謝謝。」看著她不介意的笑容,單-灝有些感動。「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欺負秋兒的人是誰?」
「欺負秋兒的人就出現在我們剛剛的話題內,你自己去查個清楚,該護的護、該辦的辦,別老是不管事,底下的人都亂來了。」
「是。」突然之間,他覺得她很有主母之風,所以他乖乖聽話。
「還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老是這麼衝動毛躁,學著沉穩一些,這樣女人才會有安全感。」很多問題的根源就出在自己身上,先反省再擬對策,這樣才會成長。
「我知道了。」
「就這樣,我不吵你了,還有,離午時只剩下一刻鐘,我建議你……」話還沒說完,一陣風就從她身邊刮過,抓住撲到臉上的幾繒髮絲,櫻璞轉頭看向空無一人的書房,安安靜靜地合上門。
走進皓霽樓,櫻璞就見到單霽澈坐在大廳的椅子上,似乎在想些什麼。
放下手中的午膳,她接過他遞給她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和二少爺談完事了?」她以為他們要談上好一陣子,怕打擾到他們,所以不打算到書房。
「嗯。」他把一支特製的叉子遞給她。「先吃飯吧,待會我有事要跟你說。」
感覺他身上散發出來不若以往的氣息,她也不多話,乖乖地拿起叉子吃起飯來。
單霽澈幫她夾了幾粒鴿子蛋,又幫她夾了好幾樣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個貼身丫鬟的工作少了好幾樣,多半時候都是他在幫她,而不是她服侍他,不知不覺中,他們的關係有了微妙的改變。
對於這種改變,她被動的接受,不反對也不說破,因為她還在猶豫,猶豫要不要為他付出所有的感情。
他很好,對她更好,是一個值得傾心的對象,她知道愛上他絕對不會後悔,可是目前還沒有定數,所以她無法說出心底話,也無法表現對他的在乎,更無法給他任何承諾,只能默默地承受他對她的好。
每當他溫柔地看著她時,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必須假裝不知道:每當他體貼地照顧她時,她不是不感動,但她只能微笑說聲謝謝並壓下心中的悸動;每當他用寬容的心胸包容她的頑皮和謊言時,她不是不感謝,但她只能裝做若無其事地陪伴著他;每當他深夜來看她睡得好不好時,她不是沒感覺到,但她只能假裝熟睡,假裝沒發覺他眼裡日益濃烈的情感,這一切她只能壓抑在心底,他對地愈好,她就愈苦惱。
給了承諾若無法完成,不只是她,連他都會受傷,期待愈大失望往往也愈大,所以她不能輕易的對他許下承諾。
可是她喜歡他,她好喜歡他,她的眼裡、心裡都是他……她愛他!
明知道不該放任自己的感情,可是就是心動了,愛上了,她想管也不管不住心底對他產生的情愫,一點一滴,匯聚成海。
對於他的情她該怎麼辦?
明知結局難講,為何還是愛上了?
或許這樣也好,反正她對他的抵抗已經到極限了,心裡的渴望不斷的蚤動,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回應他的愛,想要擁有他的一切,她想要愛他!
是該坦承一切的時候了,不管命運如何決定,至少她問心無愧。
放下手中的碗和叉子,她拿起一旁的手巾擦擦嘴,「我吃飽了。」
「嗯。」單霽澈起身,朝樓梯口走去。「來吧,我們上樓。」
她抬頭對上他的雙眸,他似乎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很大很重要的決定,而他在詢問她:你也下決定了嗎?
櫻璞微笑地起身,來到他身旁,第一次她主動牽住他的手。「走吧。」
單霽澈緊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唇畔的微笑,然後,他也笑了。
「走吧。」他終於抓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