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意,你要不要緊?有沒有事?」唐灧嬌嫩的玉手在他身上忙個不停,從漆黑的髮絲,摸上臉,再往下摸向他的軀體。
如意的身體立即起了反應,這是他的親親未婚妻唐灧頭一次如此溫柔體貼地關心他,被她摸得十分舒服、酥麻的身軀忍不住靠向她,而唐灧也不負他所望地將他一把攬進懷裡,他遂靠進她豐滿的酥胸,縷縷淡雅的幽香飄進鼻端,讓他更加心醉神迷。
「如意,回答我啊,你有沒有被人欺負?別擔心,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一個嬌嬌弱弱、娉娉婷婷的佳人,居然張開雙臂摟住比她高大卻更形嬌弱的人兒,嚷著要討回公道?鄭民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如意,告訴我,那個人有沒有對你……有沒有對你……」唐灧一手指向鄭民安,語氣憤慨,美眸里的無言控訴像無數支小劍射向他。
「灧兒,你說什麼?」如意將埋在她懷裡的頭顱微微抬起,眼光迷惑地看向唐灧手指的人。
咦,這傢伙不就是剛才兩眼發直瞪著他的人嗎?他對他做了什麼?
「我說他有沒有……有沒有……」唐灧羞惱得說不出口,只以充滿敵意的眼睛忿忿不平地瞪視鄭民安。她越想越覺得這傢伙可疑。
「有沒有什麼?」如意一頭霧水。
「對你非禮呀,傻瓜!」唐灧話一說出口,臉頰立即漲得通紅。
「灧兒,你想到哪裡去了!」如意委屈地將臉埋進她胸脯,聲音悶悶地發出來。「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可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的未婚夫哩!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我當然不是說你會啦,」唐灧連忙柔聲安撫他,還不忘憤慨地加了句,「我是怕別人對你有非分之想!」
鄭民安的臉色刷地變成慘白,眼光不敢置信地投注在唐灧懷抱里的修長人兒身上。
這時候他才看清楚剛才令他意亂情迷、險些做出傷風敗俗行為的美人,身上雖然穿了一襲綉著一組狂草字樣的紅色錦袍,但頭髮綰成男子的髮式,嗓音也不似女子嬌媚,而是醇厚悅耳。
他錯得多離譜!
他的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生平第一次傾心,對象居然是個男人?多可笑啊!是老天爺對他眼高於頂的懲罰嗎?
「灧兒,別胡說了,人家根本沒對我怎麼樣。」如意悶笑一聲道。
「你確定?」唐灧還在懷疑。
「灧兒!」對唐灧的小題大作,如意哭笑不得。他仰起俊美的臉蛋,眼眯眯地瞧著未婚妻。「我還沒醉到這麼離譜。他也不過是比你們早些進屋而已,就算他想怎麼樣,也來不及怎麼樣啊!再說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們能怎麼樣?這種醋你也吃。」
「我才不是吃醋呢!你都不曉得自己有多秀色可餐,有些人才不管你是男是女呢!鳳琪的二哥還養了個干旦,我看見他拉你離開時,嚇得魂飛魄散,趕忙來救你,你還嫌我愛吃醋!」唐灧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眼眶泛紅,眼睛開始聚集淚霧,嘴巴也一聳一聳地抖了起來。
如意怕她真的掉淚,連忙扶住額角喊疼,「哎喲,我的頭好暈。」
「那快躺下。」唐灧將他的頭顱安置在懷裡,向捧著杯茶站在一旁的孟子明嬌斥,「孟子,你杵在那裡幹嘛?快把你手中的醒酒茶拿過來!」
孟子明朝陪同唐灧一起來的凝碧揚起了個苦笑,他是招誰惹誰?分明就是這位未來的少夫人巴著少爺不放,害他無法上前伺候他喝茶,還怪他!
他嘟嘟囔囔地走上前,掀開茶碗,將茶杯遞了過去。
唐灧扶如意起身,細心地喂他喝下醒酒茶,以衣袖替他拭去嘴角的茶漬。
「怎麼樣?有沒有好過一點?」
如意胡亂點頭,將臉埋進她懷裡,聞著她身上的幽香,陶醉在她溫柔的服侍下。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別待在這裡了。我突然覺得張府對你太危險了。」
「危險?哪裡危險?刺客在哪?」孟子明緊張兮兮地擺開架式,左顧右盼。
「孟子,你幹嘛呀?」唐灧白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如意太過引人注目,萬一哪個不長眼的真對他非禮怎麼辦?」
「喔,我還以為……」孟子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灧兒,我們不留下來參加壽宴嗎?」如意狐疑地問。
「你都醉成這樣了,還管壽宴。孟子,快來幫忙扶他。凝碧,吩咐轎子準備,我們要走了。」
正當她吃力地挽起如意準備朝廳門口走時,一道紅色儷影闖進來。她的眼光首先落在鄭民安身上,然後微蹙柳眉看向唐灧道:「唐小姐,你也在這裡。」
唐灧定睛一瞧,發現是世居綿陽的蕭府小姐雪吟。
蕭雪吟向來跟她不對盤,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你有眼睛,應該看到了。煩勞讓一讓。」
「這位是……」蕭雪吟眼睛一亮,看向頭倚在唐灧肩上的美男子。
「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如意。他醉了,不勞你攀親搭戚,因為我們沒空理會。」她擺著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臭臉。
如意聽她當著別人的面承認他是她的未婚夫,一顆心直飛上雲霄,忍不住咧開唇角傻笑。
蕭雪吟聳聳肩,退到高大健壯的鄭民安身邊。
太好了,她早就聽說唐灧偕同未婚夫來參加張府的壽宴,唐灧既然已有了未婚夫,自然不會再來跟她搶鄭民安。她看向鄭民安,發現他的眼光居然緊盯著唐灧離去的方向,心裡不由得酸起來。
什麼嘛!人家都有未婚夫了,還盯!
鄭民安一點都不知道身邊的人兒會錯意,失魂落魄的迷茫眼瞳痴痴追隨著在夕陽橙色光影籠罩下,逐漸消失在小徑上的一行人,一顆心彷彿也跟著飄揚而去。
☆☆☆
回到唐門在漢中府的產業,唐灧命人將轎子抬到如意所住的廂房門口,吩咐孟子明將如意挽到床上,正從凝碧手中接過一條溫熱毛巾準備幫未婚夫拭臉,發現孟子明居然在脫如意的衣服。
「你……你做什麼?!」她兇巴巴地揪住孟子明的后領,將他甩到身後。
孟子明被摔得七葷八素,一臉茫然。
「大小姐,又怎麼了?」
「你還敢問!你說你在對如意做什麼?」她惡聲惡氣地質問。
「我哪有做什麼,只是在幫少爺寬衣……」
「這……就是你對如意做的,你脫他衣服……」
唐灧的指責令孟子明恍然大悟。
天啊,她的醋罈子也未免大了點吧?
「唐小姐,」孟子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圓圓的眼珠子里儘是挪揄。「我自小就服侍少爺,不止幫他寬衣,還幫他穿衣,甚至洗澡時幫他擦背……」
「什麼?你……你幫如意擦背?那如意不是被你看光光了嗎?」她氣急敗壞地嚷道。
什麼話嘛!孟子明翻白眼珠,對唐灧的指責又好氣又好笑。眼角餘光瞄到他的少爺正掩著臉偷笑,更覺得自己這頓氣受得冤枉。
「唐小姐,洗澡當然要脫衣服,有人穿衣服洗澡嗎?幫少爺加熱水、擦背,是我的份內事,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對少爺……」
「你……你走開,以後服侍如意的事不用你來做。我幫他洗澡擦背,我來替他……」
「唐小姐,你有沒有搞錯?你跟少爺還沒成親哩!就算你再怎麼喜歡少爺,也不能這麼過分,連我的飯碗都要搶!」孟子明氣憤的道,顧不得唐灧是未來的少夫人,決定為爭自己的工作權抗辯到底。「就算再愛吃醋,也不能這樣子!」
她愛吃醋?
唐灧被孟子明說得啞口無言,手中拎著條毛巾,錯愕地愣在當場。
她在吃醋?
對如意的種種關心,憂慮他的美色會引來男人的覬覦,不高興他被眾女伴掛在唇邊評頭論足,甚至對孟子幫他寬衣、擦背的事感到不痛快,都是因為她在吃醋?
可是她怎麼會吃醋呢?怎麼可能吃他的醋?
唐灧回過神來,發現孟子明和凝碧不知在什麼時候離開房間了,她羞愧地臊紅臉,他們一定是被她莫名其妙的醋勁嚇得溜出房了,再也不敢服侍如意、接近如意了。
天哪,她怎麼會變成如此不可理喻?
她悄悄走近床邊,發現如意濃密的睫羽完全掩蔽住他澄靜美麗的眼眸,平靜的睡顏有幾分孩子氣,像嬰兒一般無邪。
她的胸臆間突然漲滿暖熱的情潮,看著他歪倒一邊的頭顱,看著他被脫一半的袍服,她再也忍不住眼眶裡的濕潤,坐在床邊,扶起她的上半身,將他的外袍褪去,把他安置在枕上,用毛巾輕拭他的臉。
「如意,我……」她哽咽著,頭垂得低低的。「我們可不可以把我那夜的話都忘記?」
他沒有回答,只是平穩地呼吸著,這讓唐灧更加肯定他睡著了,也讓她有勇氣說出心裡的話。但為了自尊,一開始當然得先說些場面話交代一下。
「我……我是因為發現……嗯,發現根本沒有其他女人匹配得上你。」對,就是這樣。唐灧對自己說,就是因為這個理由,讓她義無反顧地必須扛起責任來。
「我本來以為鳳琪或許可以,後來發現她不但輕浮無禮,更一副沒大腦的花痴樣,而她的哥哥又是喜好男色的怪胎,我怎麼放心把你託付給她呢?而除了她外,就只有重慶的姚家小姐勉強夠格,不過我聽說她前幾天已經訂親了。綿陽的蕭雪吟你之前看到了,她哪及得上我的十分之一?而且她說話尖酸刻薄,又有點粗魯,你一定不會看上她的。我將我認識的名門閨秀都想了一遍,想破頭也想不出一個勉強可以和你匹配的淑女。所以,我考慮再三,為了不辱沒你的花容月貌,就只有我適合了。我跟你說,我完全是為了道義,為了不讓你受委屈,才勉強湊和的,你可千萬不要想歪喔。」
她絞扭著手中的毛巾,心臟怦怦狂跳,越說越心虛。
只是因為這些原因對吧?但為什麼她心裡有道小小的聲音嚷著:騙子,騙子,騙子……
她透過濕濡、朦朧的眼光看向君如意,那張丰神俊朗、美秀端正、俊美可愛的容顏越發令人愛不釋手。瞧,他的眉毛多麼濃密有致啊!方正的下巴冒出的細緻青髭,都迷人得讓人好想恣意摩挲。還有他眉目間溫文清秀的氣質,更令人意惹情牽、心搖神曳。他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絕代美男子,為什麼她之前會嫌棄他?
唐灧心裡一陣騷動,就連先前被她認為不夠男子氣概的這項缺點都被她推翻了。
想起那夜在五柳軒里令她意亂情迷的熱吻,唐灧便覺得心跳如雷鼓,瞪著他美好的朱唇,頓時感到口乾舌燥起來。回憶如燭火般點燃了內心所有的感覺那些懵懵懂懂、飄忽若夢、難以捕捉的渴望,此刻都具體成形。
儘管不是很明白他花蕾般的薄唇是如何燃起她體內的火焰,他的雙手和身體是怎麼挑起那些銷魂蝕骨、在血脈里竄燒的熾熱焦躁,彷彿只要他的唇和手經過,她就被焚成焦土一片,然而他的再一次撫觸卻如雨後甘霖滋潤了她乾澀的身軀。
多麼奇妙、詭異的感覺,只要一回想起來,她就忍不住輕輕顫抖。
不能否認,隨著這些時日的相處,她越發難以抵抗他對她的吸引。就像現在,她便忍不住朝他俯下臉,雙手似有自己的意識般捧起他的臉,朱唇越來越接近他的。
「如意……」那發自內心深處的呼喚包含了太多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感情和渴望。「忘了好嗎?忘了我曾對你說過的那些話,我們重新開始。我不要你去跟我爹說了,我不要你撤銷咱們的婚約,我不要……」她哽咽了一聲,輕輕合起眼瞼,任眼眶裡的淚滿溢。「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話。其實,我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喜歡上你了,只是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她悲傷地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地屈服在對他的感情下。
「如意,我不要把你讓給別人,就算我死了,我也不願意讓。開始時會那樣拒絕你,是因為我害怕,害怕會喜歡上你,更害怕你對我的喜歡沒有我對你的喜歡那麼多。你是那麼英俊完美,我好擔心你會被人搶走,好擔心你會喜歡上別的女人,所以我才打定主意不要喜歡你。可是喜歡這種事不是你要不要那麼簡單,你不想要時,它卻紛至沓來,教你手足無措,令你心焚頭痛,讓你無處可逃。是的,我再也沒法逃避。」
哀戚的淚落了滿腮,她抬起如意的手貼在臉側。
「逃不了了,如意。」她是那麼悲傷,那麼絕望。「儘管我那麼害怕再傷一次心,但這回我一點都不想再逃了。不管你當初是基於什麼原因選中我,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後悔,我要讓你愛上我,基於我唐灧本身,而不是我的家世、我那手被稱為冠絕川境的琴藝,或是我對醫術的淺薄知識。我要你只因為我而愛我,好嗎?我也不讓你有機會去喜歡別人。你是我的,你的心、你的情、你寬厚的胸膛、你修長的手,還有你……令我著迷的唇……」
她伸出手摩挲他的唇瓣,恍惚間似乎也得到他的回應。這感覺令唐灧孩子氣地笑開顏。
「我的……」她將手移開,合上眼瞼,徐徐地將唇覆上他的唇瓣。
一開始她沒察覺到什麼,直到強烈的吸吮回應她。她驚訝地張開唇瓣,靈活的舌尖立刻入侵,擾亂了她所有的理智,只剩下感官的熱烈反應。
甜蜜的感覺襲遍全身,背脊竄起火焰般的戰慄,她嬌柔的胴體被圈靠在堅實的男性軀體上,意亂情迷。
一波波的渴望在血脈里狂竄,唐灧忍不住逸出呻吟,有關於那晚初識情慾滋味的記憶在胸海里翻騰起來。
他的手正往她的胸膊游移,如果她讓他放肆下去,她會明白那晚未完成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顛鸞倒鳳、巫山雲雨、夫妻敦倫之道呢?
想到這裡,火焰衝上腦門,唐灧用力掙開如意的擁抱,踉蹌地退開。
如意那雙如星光般燦爛的眼眸,此時彷彿正燒著兩把火焰燃向她。
「你……」發現他根本就是清醒的,令唐灧又羞又窘。她掩住臉,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外。
如意困難地挪移他慾望不得紓解的沉重軀體,搖頭苦笑。
怪他太沉不住氣了。可是有任何正常男子,在心愛的未婚妻主動覆上雙唇時,還能當個心如止水的柳下惠嗎?
而當不成柳下惠的結果,就是他必須花費無數的甜言蜜語,低聲下氣地向唐灧賠不是,並將好不容易掙來的優勢徑付水流。
但只要能讓唐灧回心轉意,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意喟嘆一聲,召喚房外的孟子明。他現在非常需要一盆冷水,冷卻他被未婚妻挑起的慾望。
☆☆☆
清早去敲未婚妻的房門是有些不合禮儀啦。但天空是那樣澄澈湛藍,半透明的山嵐雲瀑傾泄在與藍天接際的山頂,一朵朵皚皚的白雲拉長、飄移,這樣的艷陽天最適合到郊外踏青了,如意當然得把握天時,乘機和唐灧修好啦。
「灧兒,灧兒……」他似酒般醇厚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
門「咿呀」一聲被人從裡頭打開,凝碧白凈的臉蛋自門縫探出來。
「姑爺,是您啊。」凝碧一見到如意秀若出水之花的可愛笑容,一顆心怦怦直跳,早將她家小姐的交代拋到九霄雲外,忍不住粉腮桃紅,被迷得暈陶陶,傻傻笑開顏。
「凝碧,你早。小姐起床了嗎?」如意斂身向她行禮,逗得小丫頭咯咯嬌笑。他朝她眨著迷人的眼睫,凝碧只能屏住呼吸,傻氣地點著頭。
「那太好了。我找她。」他十分自然地將門推得更加敞開,信步走了進去。
凝碧呆了半晌,才記起小姐說過不見他。
「姑爺,姑爺!」她「砰」的將門關上,跟在如意身後想進來的孟子明險些被兩扇門夾住,「哎喲」一聲踉蹌跌在門外。
如意不理會凝碧在身後的呼喚,反而加快腳步,頃刻間便進了唐灧的寢室。
從梳妝鏡里乍然見到男人的身影,唐灧嚇了一跳,手中的眉筆差一點掉下來。
「灧兒。」一張笑臉迎了過來,唐灧兩眼發直地瞪視銅鏡里俊美男人的臉孔逐漸清晰、放大,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握住她如刀削的柔肩,將她圈進他泛著清新氣息的溫暖懷抱。
「你……」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對啊,是我。」如意笑眯眯地和未婚妻從鏡里反射出來的驚異眼光深情相對。
唐灧眨眨眼,握著眉筆的手停在半空中,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好險,她還沒開始畫眉毛,否則一邊有畫、一邊沒畫的醜樣子被他見著,她以後還有臉面對他嗎?
天哪!她在想什麼啊?
昨晚她不是打定主意不見他了嗎?現在卻在想丑不醜的問題!
火熱的紅潮燒著她的臉,他根本不該在這裡的,她不是叫凝碧告訴他,她不要見他嗎?他怎麼會……
「灧兒,你在畫眉啊。」如意溫郁若春風的聲音湊在她耳畔呢喃,從她舉在半空中的手裡抽出眉筆,好奇地湊到眼前觀看。
「你……」領悟到他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唐灧開始推著他。「你在這裡幹嘛?我不要見你!」
「灧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啊?」他眨巴著眼睛,厚薄適中的美好唇瓣微微噘著,顯得楚楚可憐。「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都昨天的事了,你何必還氣呢?」
言下之意是怪她小題大作。
「你……」一口氣梗在喉頭,令她說不出話來。
「灧兒……」他則像沒事人般,眼中閃著發現新奇事物的熠熠光芒,一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的粉臉轉向他,嘖嘖有聲地品鑒起來。
「你的眉毛好漂亮。」他愛憐地將眉筆夾在小指和無名指間,伸出食指溫柔地描摹著她淡雅有致的如畫柳眉。「你根本就不需要再畫眉了嘛,這枝眉筆只會污了你的顏色。」
他將筆一丟,眼中繾綣著無限柔情蜜意凝睇她,唐灧似被他的眼光催眠,只能獃獃地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感覺到他的唇愛憐地落在她的眉上,印下兩個濕熱的灼吻。
看到這一幕的凝碧,迅速掩住唇,很快放下落地花罩兩旁的海棠圖案簾幕,轉身離開。
「你……」唐灧呼吸不穩,張著嘴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的眼睛也好美。」他的笑容仍是那麼可掬,迷人的唇角往兩邊揚起。「像兩泓映著旭日的秋水那般澄澈,令我意亂情迷。」
他再度將唇落在她往下垂落的眼皮上,伸出舌頭頑皮地在她眼睫間的濃密陰影舔了一記。
「還有你的瑤鼻,我沒見過長得這麼美的。」他又一次讚歎,讓她挺秀的鼻頭也能領略到他的溫存。「你白裡透紅的柔嫩粉頰,圓潤的耳垂,還有修長的粉頸,無一不讓我心醉神迷。」他每讚美她一個部位,就將灼熱的唇印在該處,唐灧只覺得血脈僨張,身體軟綿綿的無力動彈,只能任他恣意愛憐。
「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蘇軾這首詩是訁永嘆西湖的,但用在你身上更適宜。」他如炬般的濃情熾熱綿密地襲向她,以指腹摩挲著她顫動的紅唇,寵溺地對她一笑。「不管是哪種表情,不管是盛妝還是脂粉不施,你都美得令我轉不開眼睛。唐灧,你教我神魂顛倒、心蕩神馳。天哪,你為什麼這麼美麗?」
水般的柔情,糖蜜般的情話,釀成的魅力總是教人特別容易沉淪。唐灧一顆心暈陶陶的,如在水面載浮載沉,忘了今夕何夕。
「關於昨天的事,我好抱歉,可是你一定要原諒我。」他懇求的眼光看著她,令她一點火氣都沒有了。「我的確是醉了,但不是因為那些酒,而是你溫柔的關愛。昨天我多飲了幾杯,有些不勝酒力,當你那麼體貼地關心、對待我時,我感動得幾乎無法自持,只想賴在你的懷抱里,賴在你的溫柔體貼里。我醉了,後來有些睏倦的合起眼,絕對不是故意要欺騙你。」
「可是你……」回想起昨兒個羞人的表白,唐灧忍不住靦腆起來。
「是啊,我承認是我的不對。可是當你開口說要我把你打算撤銷婚事的主意忘掉時,你知道我有多欣喜若狂?我好開心你終於願意接受我,所以當你說你也喜歡我時,我強忍著想將你摟進懷裡的衝動,貪婪地想多聽一些你的真心話,因為我知道你若曉得我清醒,必然不肯說這些話給我聽。」
說到這裡,他倒有些委屈起來,含情脈脈的眼光幽怨地瞅向她。
唐灧被他看得心裡歉疚,細聲細氣道:「人家臉皮薄嘛,反正我都說了,你就別再計較。」
如意誇張地喟嘆一聲,更加抱緊她,頭抵住她光潔的額頭,敘述他的心情。
「我愛你,灧兒。從在春日亭初次見到你,我便為你情不自禁。當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可是你卻一再刺傷我,那夜甚至跑來找我要求撤銷婚事,你曉得我當時有多痛苦嗎?」
「可是你……」
「是啊,我勉為其難地答應,其實我是想在陪你回唐門的路途上改變你的心意。天可憐見,我的深情終於得到你的回報。」
「如意,我實在是……」
「噓,什麼都不用說。」他體貼地以一指封住她的唇。「我曉得冰清玉潔、品性高傲的你,必然是因為無法接受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當你的夫婿,才會有這樣的表態。等你發現我的深情,等你發現你也心儀於我,你自然會回心轉意。」
「如意,你真好。」她眼中含著淚霧,唇邊綻開一朵極其幸福的笑容,緊偎著他。
「我愛你,灧兒。」他抬起她完美的下巴,虔誠地將唇覆在她柔美的唇瓣上,溫柔的憐愛她。
唐灧發出喜悅的嘆息,心裡再沒有任何疙瘩,也不再畏怯在他面前坦誠表露情意。
但如意的吻並沒有如她渴望的進一步加深,他不舍地移開唇,氣息不穩地綻開一個軟弱的笑容。
「我原本是來邀請你到效外走走的。」
「喔。」她顯得有些失望。
「我在你房裡待太久,終究於禮不合。外頭很晴朗,你是否願意陪伴我一游?」
她羞澀地胡亂點頭,這才想起兩人尚未成親便有數次摟抱在一起的經驗,雖然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你先出去,讓我換件衣裳。」
「你已經夠美了。」他愛慕的眼光梭巡著她身上這襲在衣領、袖口及裙擺都鑲著淡藍花邊的素白衣裳。
「人家還想更美嘛,乖,出去等我一下。」她推著他離開。如意低低笑了聲,將她摟進懷中,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才放開她,踩著輕飄飄的步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