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蜜,上來,我們快趕不上品酒會了。」這會兒,換蘇燁催道:「駕駛艙交給你--」
田安蜜頭一抬,神情輝亮。她沒駕駛過這麼大的重型帆船,一下被挑得躍躍欲試,心痒痒。
「但是我不能把我的船丟在這兒,而且我回航還想自己駛--」
「都聽你的。」
於是,三個男人把女船長的小艇像救生船收綁大船邊,聽她命令。集合於甲板,重新揚帆,由她帶領,航向祭家海島。
菜園灣碼頭,祭家海島的夜明珠,瓖嵌在鷹嘴岬南方的天然岩岸海灣,著名系列電影里的掘心公爵最後自殺之地。
這依山傍海的城市,繽紛熱鬧而歡樂,連夜晚也是光彩熠熠流淌,香頌歌謠飄遞不絕,不像讓人用來告別世間前進冥界的入口。
越往西行,鮮艷奪目的店鋪屋舍越像山稜線上的發亮花朵。蜘蛛網路式街道朝內陸坡地鋪疊星陣般的民房,港口這邊,人們聚集,品酒談笑,無不愜意,每張臉都是愉悅的神情,每句話都是美好的讚歎。坐在蚌形廣場時光久遠的玫瑰酒館,點一杯加花瓣的粉紅酒,喝下之後,優雅地、搖晃地踩著醺然步調,把那條珍珠街當彩虹道,行往風車塔看夕陽,直至子夜降臨。石榴爆裂,掘心公爵消失在深夜色澤的玫瑰花叢迷霧中。
電影里說他自殺了,用一把解剖刀般的短劍刺進心臟。那短劍還有個名字--潘娜洛碧之吻。電影系列作品結束了,絕大部分的觀眾似乎不這麼想,都說那神秘劇作家初戀受挫,創造出對女性復仇的經典人物--掘心公爵,多年多年之後,他等到真愛,甘願將心獻給潘娜洛碧之吻。
影迷們認為掘心公爵不是死、沒有死,衷心期待續集再現。
田安蜜很喜歡這個系列電影,每集看過不下十次,卻還沒有時間看結局,也無緣在掘心公爵自殺地,點杯花瓣粉紅酒。
「今晚的品酒會,回味花瓣粉紅酒,酒館露天播放「掘心Rose系列--」蘇燁這麼說時,田安蜜正把船駛進數艘在下碇的船艇之間。
「是結局嗎?」她一邊動作,一邊分神看向蘇燁。「我還沒看過結局,好想看--」
「是結局。」蘇燁說。即便播放的是第一集,他也會叫他們改播最後一集給她看。
「你看好碼頭壁距離,注意旁邊那艘正在靠近的機帆船,不要做危險駕駛。」
海英站在舵旁,監視田安蜜泊船。
田安蜜閉起美眸。「現在是離岸風,船艏、船艉纜繩手就定位--」
這妮子非得過足船長癮!海英歪撇嘴,扳扯蘇嘩肩膀。「走了,上工。」兩人走上甲板,安秦已經握著兩條纜繩站在船艏。
「安醫師--」海英喊道。
安秦轉頭,瞅眄兩位醫師。「護舷碰墊我綁好了--」
「你和安蜜真有默契。」不需命令,自動自發,心有靈犀,做好完美停泊系纜的準備!海英挑眉哼笑,拉過另兩條纜繩。「船艉和后側交給我。」
蘇燁往船頭邁步,一面說:「讓我來,這是我的船--」語未了,船艏的安醫師已迅捷上岸拉繩。
海英拖住蘇燁移動的身形,道:「你要,給你。我來看看是否需要正側和加強……」把纜繩塞往蘇燁手中。
蘇燁抓著纜繩,凝頓一下。
海英用力拍他的肩。「快點!配合安醫師,雖然你對安蜜有著盲目的信心,不怕她撞上碼頭壁,弄壞你的新船--」
「蘇醫師,動作快!」岸上的安醫師系著纜繩喊道。
蘇燁不悅被命令,長腿一抬,踩踏船舷欄杆,拉著纜繩的兇狠動作宛如是上岸去打架。
安秦一見蘇燁跳上岸,走過去從他手中拉取一根纜繩,往系纜樁扯緊。
「不要多事。」蘇燁奪回纜繩,親自拉綁,牢牢纏繞系纜樁。
安秦沒再插手,淡淡說:「抱歉。」
離岸風持續吹著,隔壁機帆船的駕駛與乘客上岸,與蘇燁打照面。他們熱絡地圍著蘇醫師寒暄,其中一人說:「蘇醫師,你真行,不用噴氣式船舵靠岸,技術好得跟加汀島那些帆船怪物不相上下!」
另一個人也說:「蘇醫師喝酒開船嗎?」
有人暗暗竊笑。蘇醫師是他們島上人人敬畏的怪胎醫師,他的精湛醫術通常在酒醉的狀態不屑現,想必開船技術也是同樣道理,畢竟他清晨出港撞翻一艘小艇的消息。正午前已從中央碼頭傳到菜園灣來,此刻仍甚囂塵上,品酒會的人們恐怕都在津津樂道這事。
蘇燁說:「我正是趕回來喝酒的。今夜,要敬我優秀的女船長--」
田安蜜跟著海英登陸,岸上一群人對她投以欽佩眼神,那眼神在路燈鋒芒與燈塔光束交相輝染下,顯得暈燦燦,猶若迷星。
「唷唷唷!」海英將田安蜜拉至背後,伸展雙臂,語調高昂、興緻高昂地說:「祭家海島果然講規矩、重禮節,這迎客陣仗嚇到無國界的安醫師了--」頭一個歪撇,眄睨五公尺外那個孤家寡人。
「安醫師--」田安蜜叫喚,等著他回頭。
他沒有回頭,腳步徐然無聲地移動著,沿著系纜樁的影子,悄悄緩緩與他們拉遠。他末喝花瓣粉紅酒,那步調卻走得如她想像中電影結局的掘心公爵。
他是個全科醫師。要掘一顆心,更可以做得徹徹底底、內內外外。
「安醫師--」他又走過一根系纜樁,她忍不住提腳欲追。
「別過去。」手被人拉住。她甩開,以為是海英,回眸發現是蘇燁。
「我們要去酒館看電影,會錯過開場。」蘇燁看看腕錶.對田安蜜皺眉。
「安醫師迷路才拖了時間,」田安蜜神情平靜,定定地說:「我不想再一次花時間等他、找他。」她轉身,往安秦走去。
幾乎是跑著追上他的。她在他要走下一道階梯時拉住他。
「安秦--」她叫他的名字。
安秦終於轉過頭來。「怎麼了?」他反問她。絲絲縷縷的逆光滑過他臉龐,他幽深的眼睛看著她。
田安蜜一動不動地凝望他,離岸風改變方向揚起他額前斜長的黑髮,這時,她才覺察到他額際有一道舊傷,她握住他的手,很想問那傷是不是當年在戰場上受的,她聽說和姐姐一起的醫護人員重傷昏迷,那人就是他吧?他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個晨昏晝夜,生命迂迂迴回,轉了折。
「你不要再迷路,安秦--」她用力抓他的手,像要將他抓疼,指甲掐陷他掌心。
「我對祭家海島可不太熟,會找不到你的--」
安秦感覺到掌心的痛楚了。他翻掌握住她。「你不知道當醫師的手其實比舌頭敏感嗎?」他說:「你弄痛我了,安蜜。」
田安蜜顫了一下,唇角弧紋甜漾。「對不起。我請你看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好嗎?」
「看電影嗎……我好久沒進電影院了--」
「我還會請你喝酒,你需不需要爆米花?」她牽著他的手,走回泊船處。
機帆船那群人散去了。海英坐在系纜樁上,蘇燁早已起身,將田安蜜自安秦身旁拉離。三分鐘過去,一對男女走在前頭,兩男跟其後,像護衛。
海英說:「你怎麼想?」指著走在前方五公尺、牽手影子拖長到他們這邊來的田安蜜與蘇燁。
安秦回道:「你也想要?」朝海英伸出一隻大掌。
「安醫師--」海英雙手環胸。「自慰補償的主意不要打到我頭上來,剛剛,遠遠和安蜜手牽手走回來的是你。」他酸溜溜地說。
「你昨夜睡夢中叫著安蜜--」
「哈!」海英大笑一聲。「不可能。」
「你難道不是和她在交往?」安秦說。
「交往?」海英撫著下巴,點頭。「這字眼能從你口中說出,代表你沒居之樣講的那麼嚴重……」大掌一拍安秦肩頭,他說:「安蜜的船艇從未、尚未搭載過任何雄性、男孩、男人,你是唯一一個--」
「回航加汀島,你打算游泳?」安秦望著前方蘇燁牽著田安蜜越走越遠,遠離碼頭坡道,消失了。
「我會在這邊醉生夢死,享受人生。你也是,別再說什麼一顆死心種不活--」
海英一頓,轉變語氣,斬釘截鐵地道:「安醫師,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我不會說夢話,在夢裡叫女人的名字,要叫也是叫心蜜……」
安秦隱震,回頭對住海英。
海英沒看他一眼,滔滔不絕說自己的。「心蜜跟我可是密友--」
田心蜜是他們同期男性爭相追求的女神,但她誰也看不上眼,學生時代沒和他們任何一個約過會。
海英不曾想過自己和這位女神同學有什麼未來可能性,他的同學為她爭風吃醋,他沒感覺。他與田心蜜基本是兩條平行線,他們沒有深入交談過。見面會點個頭,交換一個不真心的淺淡微笑。離開校園后,她在他舅舅的旅店當駐醫,他偶爾到旅店,會見著她身邊環繞一些男住客。
他心想,她還是一樣受男人歡迎,還是一樣不給任何男人機會,幸好他不是愛上這種女人。
某日,他又至旅店用餐,遇上她妹妹,他和她妹妹從年少時期就常在帆船賽上碰面,兩人算學長學妹,自然熟了點。索性一起用個餐。點餐時,她來了,坐在他對面,說這是她第一次和男同學共進餐食。
他哈哈大笑,打趣地說她不是他的菜。她說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她神情柔得教他深感尷尬。那一餐,她雖然坐在他正對面,他們依然是平行線,他只顧著和她妹妹聊帆船。
俊來,他到旅店用餐,都會客套地找她一起,她也都禮貌地拒絕他,他們兩個疏離的人,沒再同桌共食。
直到他要遠航前的某一天,那是飄蒙細雨的清晨,這樣的日子他總是特別有感覺。她在那個不該的時刻踏上他的船,悄悄進入底艙。他聽見聲響,從床上跳起,健實的軀幹沒有任何衣物遮掩。
她毫不迴避地看著他,當他的面,脫掉長雨衣。她的姿態很性感,這還不夠,她給了他真正的性感--一個光裸女神,映進他慾望深濃的眸底。
她說:「海英,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是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那樣的喜歡--」
他說:「我不喜歡你。」那一刻,他笨拙得像豬,下面的器官翹了起來。
她笑了,柔聲細語。「我知道,海英,我知道--」
「我不知道。」他幾乎吼了起來,走過去將她的衣物撿起,胡亂往她身上丟。
「走開。不要胡言亂語,我從來不知道你這位校花幹麼看上我,你再不把衣服穿上,我就強暴你!」
她說了一個字:「好。」
「好?」他整個人暴躁如雷,把她的衣服全部甩開。「好、好。」蠻力箍抱她,將她的唇吻得破皮,嘗到血腥。他推開她,瞪著毫不反抗的她。她甚至摸他的臉,柔荑攬住他脖子。
「田心蜜!你是不是瘋了?」他再次將她推遠,推得她都跌倒了,他更加怒聲怒氣,滿腔壓抑不住的憤盈。「你發什麼神經?有病就去找醫師--」
「有些病連我們醫師也沒辦法的……」她伏倒在地,亮麗髮絲散蓋臉龐,聲音細弱地呢喃:「海英,你忘了自己就是醫師嗎?」回過身,她撿開自己的衣服,找到最下面的包包,從包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站起,走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