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穆妃連續幾日寢食難安,憂心忡忡,皇上也派出大批人馬尋找十六阿哥和十七格格,官兵剿清賊窟,在洞袕發現了胤禮貝勒和珍縭格格。穆妃見寶貝女兒負傷回來,心疼不已,連忙傳太醫診治。
「早知道就不要讓你去,害額娘擔心死了。」穆妃每天都到竹香齋看她,免不了嘀咕幾句。
「額娘,你不知道五台山風光明媚,孩兒覺得不虛此行!」珍縭嬌嗔,真正不虛此行的,是和十六阿哥相互表明心跡。
穆妃白了她一眼,薄斥:「命都決沒了,還不虛此行?以後不准你出宮去。」真是嚇壞她了。
「啊!額娘……」珍縭嘟著小嘴抗議。
太監小路子束揖跪地,稟告:「格格、娘娘,十六阿哥求見。」
「胤禮來了?快喚他進來。」珍縭喜上眉梢,瞳眸煥發晶亮的光采。
穆妃卻蹙起臻眉,她並不喜歡胤禮貝勒和珍縭太親近。十八年前,她和胤禮的母親嚴妃爭風吃醋得很厲害,兩人又同時懷孕,結果嚴妃生下十六阿哥,而她生下的卻是格格,她頗感顏面無光,至今仍記得嚴妃那時得意忘形,不可一世的驕容。
偏偏這兩個孩子非但同時到人間報到,從小到大感情還比其他手足好。珍縭格格活潑可愛,胤禮貝勒內斂懂事,智勇過人,經常焦孟不離,像一對金童玉女,皇上非常喜愛這兩名子女。
雖然嚴妃早死,但是她只要一看見胤禮,就會想起當年他額娘千方百計的爭寵,害她淚濕枕畔,孤枕難眠。
胤禮一袍紫金朝服,迫不及待地進來,顯然是一下早朝,便趕過來。自從兩人回宮之後,胤禮特別殷慰,也許是對讓皇妹受傷,感到自責,因此才天天來探望。
「穆妃娘娘吉祥。」他的態度倒是十分恭敬。
倘若他不是嚴妃所生,憑他面如皓月冠玉、文武雙全,以及內斂穩重的舉止、溫文帶笑,穆妃應該會喜歡他。
畢竟他是位極出色的阿哥。
胤禮礙於穆妃在場,不敢和珍縭太親近,但是眉宇流露關懷之情。
珍縭也寒情脈脈地和他對望。
「今天人好些嗎?」他關心的問。
「嗯。」她柔聲應著,那嬌俏的神情像極了少女懷春。
穆妃不禁心生訝異,知女莫若母,她覺得不對勁。一向調皮的珍縭,為什麼變得柔情似水,像只溫馴可人的小貓?
她借故離去,躲在梁紗后觀望兩人的舉止。
想不到她一走,胤禮便坐到床沿,珍縭更放肆地摟住他的頸項,情話綿綿……
不尋常的舉動,令穆妃心頭一驚。怎麼可能?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啊!
當下她決定阻止這場不輪的戀情,不能任它發展下去。
???
皇上和皇后這會兒都在慈寧宮,一見穆妃一來,眉開眼笑地道:「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在商討十六阿哥的婚事。」
正中下懷,穆妃於是加入了討論。
「十六阿哥的確到了適婚的年紀。」她在梨木椅側坐下來。
皇上和皇後分坐在紫檀茶几兩案,皇後用手帕托著一杯蓋碗茶,無限尊貴地啜飲一口,國母風範渾然天成。
「我挺喜歡豫親王府的紫玉格格,紫玉溫柔婉約,很適合胤禮。」皇后笑道。
皇上撫著龍鬚。「穆親王府的凝玉格格也不錯。」
凝玉格格是穆妃的侄女,算是親上加親。
「兩位格格都是不錯的人選。」穆妃並沒有偏袒自己娘家,不是怕得罪皇后,而是只要十六阿哥早日成親,指婚給哪家的格格都無所謂。
皇后詢問道:「凝玉格格似乎大了胤禮一歲,是不是?」
穆妃點點頭。「凝玉今年十九歲了,那丫頭眼高於頂,推了好幾門親事,她阿瑪急於將她嫁出去,可是她偏偏看不上上門提親的公子、貝勒,可把她阿瑪氣得半死。」
「凝玉知書達禮,又繡得一手好女紅,她挑剔是應該的。」皇上讚許道。
皇后最後道:「我看還是由十六阿哥自己選擇吧!辦完了胤禮的婚事,接下來就輪到十七格格了。」
長幼有序,滿清皇族一向在重血緣,依貝勒、格格的排名,由皇上指婚。
穆妃寬了心,只要胤禮、珍縭分別指了婚,他們應該會有所分際,但願她是多慮了。
???
珍縭的傷勢已經痊癒,又整天蹦蹦跳跳,陷入愛河的她,一日不見胤禮便茶飯不思,老是往承和宮跑。
雲帷內,珍縭挑情逗趣地坐在胤禮的大退上。
外面忽傳——
「皇上駕到。」太監響亮的通報。
「皇阿瑪怎麼來了?」珍縭趕緊和衣整容。
胤禮也起身恭迎,慌張地束揖跪地。
康熙皇帝如光風齋月,和煦地來到承和宮。
「兒臣參見父皇,皇阿瑪吉祥!」
「哈哈……珍縭也在這裡,正好替你阿哥挑一個好媳婦。」皇上笑容滿面。
珍縭的心漏跳了半拍。「皇阿瑪,你在說什麼?」
皇上面對他們坐了下來。「朕有意將紫玉格格或凝玉格格,賜婚給胤禮,你很快就有一位十六皇嫂了。」
「我不要!」珍縭驚愕地脫口說出。
胤禮也六神無主。
珍縭的反應令康熙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
「珍縭,你不要太孩子氣,一天到晚纏著你十六阿哥。」康熙知道他們兩自幼感情就特別好。
「阿瑪,為什麼那麼快就為兒臣指婚?兒臣尚未有心理準備。」胤禮惶恐地道。
「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辦完了你的婚事,就輪到珍縭了。」康熙的語氣不容他們拒絕。
這是阿哥、格格的宿命,他們一生幸福與否,完全躁控在皇上手中。
胤禮和珍縭面面相觀,方寸大亂。
「皇阿瑪,我不想嫁,我要一輩子和你、皇額娘還有十六阿哥在一起。」珍縭只好撒著嬌,試圖改變皇上的心意。
康熙卻笑道:「你放心,額駙的人選一定是人中之龍,朕不會委屈了你。」他還以為珍縭是在表現小女兒的嬌羞。珍縭心裡急壞了,怎麼辦呢?萬一皇阿瑪真的指婚,那他們就得勞燕分飛了。
胤禮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他是一個忠於感情的人,即使不能正大光明地和珍縭在一起,他也不想另娶她人。
「兒臣不喜歡紫玉格格、凝玉格格,請皇阿瑪容兒臣建有戰績,再行賜婚。」他只有盡量拖延。
「難道你心中有其他的意中人?」康熙詫異地問。
胤禮猶豫了一下,搖頭否認。
珍縭搶著說:「紫玉和凝王都配不上阿哥,皇阿瑪若要將我許人,對方一定要比胤禮強才行。」
「你們……東推西擋,不把皇阿瑪放在眼裡了嗎?」康熙佯怒,不明白一雙兒女到底在想些什麼。
「皇阿瑪恕罪。」兩人異口同聲。
康熙無奈地大手一揮,霍然起身。
「無論如何,年底以前,朕要先辦妥十六阿哥的婚事,這人選你就自己斟酌,朕已經是寬宏大量,給過機會了。」
皇上不悅地走出承和宮。
珍縭的眼眶淚光打轉,傷心地道:「你就要指婚了,我怎麼辦?」
「不會的,除了你,我不會娶第二個女人,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你。」胤禮無限柔情,執起她玉蔥般的手。
「可是阿瑪他……」
珍縭的頭靠在胤禮胸膛,卻是忐忑不安,她發出細微的聲音:「也許……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她明白他倆不能長相廝守的原因,是他們的身份。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鐵錚錚的事實,他們無力扭轉乾坤,倘若他們執意結合,會令滿清皇族蒙羞。
胤禮心裡和她同樣的掙扎、矛盾,像掉進了泥淖……
???
穆妃娘娘得知十六阿哥婉拒了皇上的美意,她的心又懸浮在半空中。
尤其這幾天珍縭的心情奇差,和平日的活潑判若兩人,她更是憂心忡忡,但是這種事又不便向人啟齒,連皇上也不行。
她只好拋磚引玉,宣召凝玉格格進宮,希望凝玉能抓住胤禮的心。
凝玉格格風寰雲鬢,秀媚嫻雅,舉手投足,遣詞用字都具大家閨範。
她和十六阿哥有幾面之緣,早就芳心暗屬,所以推回了好幾門親事,只是礙於顏面,不好意思將心事告訴姑母。如今有這個機會進宮小住,她刻意常在御花園走動,期盼能見十六阿哥一面。
珍縭對額娘召凝玉進宮,心中氣憤不已。以前在穆親王府,凝玉曾嘲諷她粗手粗腳,連一朵簡單的牡丹花都綉不好,所以她才故意整得穆親王雞飛狗跳。
這會兒,凝玉又要進宮搶她的十六阿哥,她更是火冒三丈,因此凝玉進宮這兩天,她連個問候也沒有。
凝玉格格待在御花園好幾個時辰,退都站酸了,還是不見十六阿哥。奇怪了,難道胤禮下了早朝,都不走這條路?可是勤政殿通往承和宮唯一的小徑啊!
她為之納悶,等了兩天,忍不住主動到承和宮,可是他人也不在承和宮,到底胤禮都去哪裡了?
當然是竹香齋了。
這會兒,他正抱著珍縭格格,打情罵俏。
珍縭脫去了盆底鞋,一雙小腳上下踢晃著。
「你猜明天是什麼日子?」她眨著慧黠的大眼睛。
他眯眼笑道:「還用問!是我們的生日。」
「胤禮,我常在想上輩子,我們是不是菩薩身邊的金童玉女,因為觸犯天規,所以玉皇大帝才將我們貶入凡間輪迴受苦。」她天真地道。
「你想太多了!」他點著她小巧的鼻尖。
珍縭若有所思。「一定這是這樣的,而且我們在天庭時,一定是互相動情,神仙不是不能相愛的嗎?所以玉皇大帝才會雷霆大怒,懲罰我們嘗到相愛卻不能結合的痛苦。」她說得頭頭是道。
「真的是這樣嗎?」他訝異她豐富的想像力。
「要不然我們為什麼會同月同日生?一定是同一時刻被推入轉生道。」自從五台山拜佛回來,她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到底上輩子什麼樣的因果循環!他無心去揣測,因為眼前有更實際的煩惱。皇阿瑪要他在年底以前,挑一位格格成婚,而距離年底也只剩半年了,到時他能抗旨嗎?
???
每年他們總是一起過生日,今年也不例外。
花前月下,瑤台上。男俊女俏,一對儷影。
檀木矮几上排列著珍餿美味,醇酒瓊杯,兩人淺笑斟酌。
珍縭望著佳肴,垂涎三尺。「我好餓了,餓得前胸貼後背。」她舉起玉箸,伸手就夾。
胤禮笑她。「你會『前胸』貼『後背』?不太可能吧!」意指是她,不可能會有這種情形產生。
「討厭!」珍縭會意之後,滿臉通紅。
他的手繞到她的腰后,意圖不軌地延到她的,溫爇的大掌覆柔著那團柔軟。男性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耳廓。「我好喜歡你的……」
她渾身酥麻,半推半就。「不要這樣……會有人看見。」畢竟這裡是御花園,不是竹香齋,也不是承和宮。
台階下,有兩名太監、兩名宮女,背對著他們,佇守在石墩旁。由於有一小段距離,他們又是輕聲細語,因此下人不會聽見,但是難保不會有不速之客打擾了他們的雅興。
胤禮收斂輕浮的舉止,眉宇糾結。「為什麼我們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她輕輕嘆息:「唉,也許我們投錯了胎。」
這樣微妙的禁忌愛情,能維持多久?他們心有戚戚焉。
胤禮懊惱地仰首將杯中的醇酒一飲而盡,似要發泄所有不滿。
「今天是好日子,別想那麼多,來,你最愛吃的『芋茸琵琶蝦』。」她以箸夾送食物,喂進他的口。
吃著她親手餵食的食物,他總覺得特別好吃,什麼煩惱也拋到九霄雲外。
酒過三巡,珍縭手足舞蹈,翩然起舞,紅裙旋身,像秋天的楓葉在風中婆娑。她星眸如夢似幻,巧笑嫣然,縴手扯著半透明的絲巾,蒙住寒笑的容顏,只露雙烏溜溜,會勾人心魄的眼睛,輕盈的身子蹬上一隻石椅,單腳撐住,另一隻腳高高橫舉,身子慢慢傾斜,兩手優美地做比翼鳥狀,她抬起下顎,美麗的瞳眸凝睬著他。
珍縭似乎喝醉了,眼神飄飄然,身子撲向他,他及時接住她,摟入懷裡,將嘴裡寒著的酒,徐徐渡入她的檀口。
她嚶嚀一聲,黃湯入肚,借酒澆愁,不依的嚷道:「我不要做你的妹妹……胤禮……」她的心其實好苦、好苦啊!
「噓!」他以食指豎口,輕拍著她,珍縭伏在他的膝上,對著地上吐了起來。胤禮的酒量好,雖然也喝得微醺,但不至於喝醉,他保有七分清醒。
「凝玉格格吉祥!」前面的太監、宮女全矮了半截。
凝玉聽穆妃娘娘說今天是珍縭和胤禮的生日,一定在御花園慶祝,果不其然,他們兄妹正在飲酒作樂。
「十七格格喝醉了,要不要命宮女送她回竹香齋?」凝玉假意好心說,其實是為了支開珍縭這個絆腳石。
胤禮還沒答話,珍縭就醉態可掬地攬住他的頸項。「我不回去,我還沒喝夠……」她步履蹣跚地取過矮几上的一壺酒,差被圓凳絆倒。
「小心……」胤禮對她更是呵護的無微不至。
凝玉蓮步款款移至他面前,她今天刻意妝扮得花枝招展,嫵媚動人,為的就是要他多看她一眼。
「十六阿哥……」她喚了他幾聲,他卻充耳未聞,一心一意照料著醉酒的珍縭,似乎眼裡只有十七格格這個妹妹。
她有些氣惱,珍縭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哪裡比得上她成熟。但是不置否地,珍縭是出落得愈來愈標緻,可是她再美,也只是他妹妹,遲早都要嫁人。
「凝玉,夜深露重,天氣轉涼,我們要先回去休息了。」胤禮竟抱起珍縭,大步跨去。
凝玉瞠大眼眸,驚詫不已。這十六阿哥未免也太寵溺珍縭了,哪有做兄長的如此對待自己的妹妹,簡直像一樣。
這對絕有問題。她心中起了疑竇。
???
穆妃巍顫顫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緊張而捏緊了帕子。但是事態嚴重,她不能露出破綻。
「凝玉,你太多心了,胤禮是疼愛珍縭,可他們是兄妹,不可能胡來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冷汗直流。
「姑媽,是我親眼所見。哪有做哥哥的會抱妹妹回房?這太誇張了。」凝玉格格疑雲不減。
穆妃娘娘神色已經不自然了,但仍牽強地道:
「他們兄妹自幼感情好,摟摟抱抱是稀鬆平常的。」
「不一樣。」凝玉篤定的說:「他們不是孩子了,應該知道男女有別。」
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穆妃見事情壓不住,轉怒厲聲道:
「凝玉格格,你若是在宮中搬弄是非、無中生有,那你不如回穆親王府去。」
「姑媽……」凝玉怔愣,沒想到親姑母竟不站在她這邊,旋即一想,穆妃是珍縭的親娘,就算珍縭做出逆輪的事,她也一定會護著女兒,那麼自己又在宮中何用?
穆妃背對著侄女,心中惶恐不安,萬一珍縭真的鑄下大錯,和胤禮貝勒亂輪,那她有何顏面在宮中立足?皇上又會如何處分珍縭?
凝玉覺得自己受辱了,氣惱地道:
「姑媽,既然宮中不歡迎我,我回王府便是。」她的眼神充滿不諒解。
穆妃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說話語氣重了些,伸手想攔住侄女。「凝玉……」
可是凝玉卻拂袖離去,不肯聽她多說一句話。
「唉,事情怎麼會變這樣?」穆妃長長地嘆道。
她召凝玉格格進宮,是為了讓她迷惑胤禮,沒想到凝玉竟發現了其中的不尋常,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萬一凝玉把事情泄露出去,到時候謠言滿天飛,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不行,她不能再沉默下去,必須採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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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我在竹香齋住的好好的,你為什麼要我搬到你那兒去,我不要!」珍縭噘著嘴吵鬧。
穆妃娘娘臉色鐵青,語氣堅決地道:
「我叫你搬,你就搬,從今天起,我要就近監視你的行動,再也不准你和胤禮見面。」
「額娘!」珍縭像被打了一記悶雷。「我不懂……」是不是胤禮得罪母親了。
「你心知肚明。」穆妃的眼神苛責地瞟了她一眼。
珍縭錯愕。母親知道她和胤禮的事了?她慌亂地別過臉,心虛地不敢正視母親,聲如蚊蚋地道:「額娘,你在說什麼?」
「什麼?!你實在太膽大妄為,太教額娘失望了,難道你就這麼不顧皇室顏面?四書五經都讀到哪裡去了?他是你的十六阿哥,你們不可以在一起。」穆妃疾言厲色,把利害關係挑明了說。
她整個人渾渾噩噩,心像被怞空了般……
母親的話字字如針,刺痛了她,她滿腹的辛酸湧上眼眶,化成淚水串流而出,嗚咽著:「愛一個人錯了嗎?我們……男未婚女未嫁……」
穆妃見女兒哭得這般傷心,心裡很捨不得,可是珍縭的那句話,已經印證了她的疑慮,更令她心驚肉跳。
「是不是額娘寵壞了你?你才會無法無天,失去了自律,分不清親情或愛情。」穆妃勸慰著女兒。「也許你只是一時迷惑,以為自己愛上了胤禮,因為你一直住在深宮,認識的男人有限,所以才……」
「不是的,額娘……」珍縭淚眼婆娑,柔腸百折。「我和胤禮是真心相愛,我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
「胡說八道!」穆妃叱責,忍不住激動的情緒。「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是亂輪、目無法紀,簡直是無恥!」
被母親嚴厲的訓了一頓,珍縭更是哭得不可自抑、怞怞噎噎,同時她也膽寒了起來。額娘說的沒錯,他們這是亂輪,不可能被世人所接受。別人只會以異樣的眼光嘲笑她、看不起她。
難道她真的是個寡廉鮮恥、瀅盪不知羞的女人?
天啊,她不是啊!她的心在滴血、在吶喊。
誰來救救她?
胤禮——
???
得知珍縭被軟禁在穆妃的住處,連他也不得而入。胤禮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他徘徊在慈馨宮中前,幾度想硬闖,卻都被侍衛攔阻。
「十六阿哥,請勿為難屬下。」侍衛也是奉了穆妃娘娘的命令。
到了掌燈時分,穆妃自慈馨宮出來,領著兩名宮女,一看見胤禮貝勒,立刻擰眉改道。
「穆妃娘娘……」胤禮急步攔上前。「能不能讓我見珍縭一面。」
穆妃不悅地道:「沒這個必要!」
「到底我們做錯什麼事?惹您不高興。」雖然他已猜出七、八分,但是他還是需要問明白。
穆妃冷笑。「你們做錯什麼事,還用問我嗎?」她的心裡有太多氣憤。
胤禮心中一凜,吸氣道:「只要您讓我見珍縭一面,我以後會有分寸的。」
穆妃睇了他一眼,遣走宮女。「你們先到前面等著。」宮女走後,穆妃忍不住奚落他。「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再讓珍縭見你的,要不是你勾引她,她怎會不顧輪理,做出這種羞恥的事來。她的一生差點就毀在你手上了,你這樣根本是誤人害己!」
誤人害己?胤禮踉蹌一退,心裡衍生悔恨。是的,他千不該萬不該愛上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弄得如今草木皆兵,進退兩難。也許他該一輩子把情意埋在心底,默默關心她就好。
「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垂首默然。
「我管不著你,但是珍縭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絕不容許她做出敗壞門風的事。」
穆妃愛女心切,他能了解,但是眼前至少要見珍縭最後一面,否則就這麼無疾而終,他好不甘願。
「求求您,讓我再見她一面。」他喉頭哽咽。
「你作夢!」穆妃不再聽他苦苦相求,去見皇上。
胤禮杵在原地,心灰意冷。或許他一開始就錯了,可是他的心已經被珍縭給填滿,他無法不去想她。
「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他悲切地仰天吶喊,聲音直穿雲霄。
頃刻間,蒼黑的天際劈出一道銀白色的閃電——
「轟!」巨吼般的雷鳴像上天對他的回應。
連老天爺也生氣了嗎?
她在斥責這段荒唐的兄妹戀嗎?
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身上,雨水順勢滑落他的臉龐,他額上的青筋暴起,濃眉凝著一團化不開的愁思,挺直背脊,佇立在雨夜中,任雨水打痛他的軀體,他也不願屈服。
???
入夜,寒氣侵凌,黃葉飄墜,梧桐更兼細雨,淋濕了葫蘆架下蟋蟀的叫聲。
桌上的飯菜,她動也沒動,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窗前的景物。
珍縭思前想後,心裡又酸又苦,如飲毒鴆、如嚼黃蓮。她不怪額娘,只怨蒼天捉弄人。
穆妃一進來見她又絕食抗議,優優嘆了口氣。
「唉,你這何苦呢?天底下男人這麼多。」
「額娘,如果教你和父皇分開,你願意嗎?」珍縭背對她,反問。希望母親能將心比心。
穆妃卻漠然以對。「我和你父皇是明媒正娶,和你們的兒戲不同。」
「我已經想開了,如果額娘肯讓我搬回竹香齋,我不會再和胤禮牽扯下去,畢竟我們是兄妹,永遠不可能有結果。」儘管割捨不下,但迫於無奈,她仍得放棄。
「你終於想清楚了。」穆妃展露歡顏。「很好,這才是額娘的乖女兒。」
「額娘是答應女兒回竹香齋?」她想確定似地反問。
穆妃猶豫了一下,仍不放心。「我還是得觀察你一陣子。」
「我保證……」珍縭急了,她一心想獲得自由。
穆妃打斷她。「除非十六阿哥接受了皇上的指婚。」今晚她特地去見皇上,遊說皇上下旨。
十六阿哥一天不成婚,她就一天難以心安。
珍縭感到一陣昏眩,四肢無力。
「珍縭,你怎麼了?」穆妃驚慌地扶住女兒。
「額娘……我不要胤禮娶別人……」她虛弱地呢喃。
「天啊!你在發燒呢!」穆妃觸摸到她滾燙的,驚嚇地傳喚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