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Mr.Moon
若非拜姜家所賜,我的生命又何以坎坷至此?你問我對姜家是否還有仇恨,「仇」是永遠存在的事實,「恨」卻是一時的意念,我確實曾對其滿懷怨恨,但姜浩在香港被杜纖纖的Fans刺殺身亡的消息,使我的恨意全消。
我想,與其仇恨姜家,還不如從其身上獲得一些「實質」的報酬好些,你說是嗎?
May
看著臣曼將這封E-mail發送出去,葉歆用一種不安的語氣說:「我覺得你在玩火。」
「玩火?」臣曼不以為然。
「姜中豪能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就代表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哪有本事去跟一隻老狐狸鬥法?」
她也頗有自知之明,「我當然沒本事跟他斗,而且我也沒想過要跟他斗。」
葉歆搖搖頭,把壓在雜誌下面的履歷表抽出來,「你不是打算到他們公司應徵?」
「是啊!」她倒顯得理所當然,「姜浩弄得我沒了工作,我到他們公司去找事做有什麼不對?」
「但現在姜浩死了啊!」
「他死了是他家的事,G&P集團在台灣的分公司總不會因為他死了就關門大吉吧!」
「你跟姜浩的緋聞鬧得不小,我看G&P未必會用你。」葉歆想勸她改變心意,「再看看其他的工作嘛,或者你再等一陣子,我們有個編輯暑假就要出國念書了,到時我跟我們老闆推薦你。」
「再說吧!」她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不過葉歆的好奇心還沒滿足,「你跟孟樵真的玩完啦?」
臣曼頓了一下,點點頭。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人家他可是多少女人的夢中情人,你居然這麼輕易的放棄了。」
她苦笑一下,「有些事,由不得我。」
「哪些事?」葉歆繼續追問:「是不是孟樵身邊的女人多到甩不掉?」
她拿起一個抱枕往她身上扔去,「唉,你真的很煩耶!我看你再這樣長舌下去,遲早總有一天會被紀軒休掉!」
姜浩被刺殺身亡后,G&P台灣子公司的事務順理成章的由姜羽接任,就能力來說,他學有所長,處事風格也比他的父親及大哥都要保守且厚道許多,接任過程順利。
「姜先生,外面有個小姐想見你。」
姜羽從會議室出來時,秘書逮到空檔報告。
「有個小姐想見我?」他不記得今天曾約任何人到公司來。
秘書臉色有些尷尬,「就是跟浩少鬧過緋聞的於臣曼小姐。」
「她找我?」他有些訝異,「請她進我辦公室吧!」
臣曼對姜羽第一眼的印象比姜浩好太多了,他溫文儒雅,絲毫沒有姜浩那份邪佞之氣。
「相信你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姜羽微笑地問。
臣曼遞上自己的履歷表,率直的說:「你大哥讓我丟了工作,所以我今天是來應徵的。」
他對她的說詞感到十分有趣,「讓你丟了工作的不該是我大哥,而是那些蜚短流長吧!」
「是你大哥。」她很堅持,「雖然他遇害了,但我自問沒必要遭受這種不白之冤。」
姜羽笑望著她,「不白之冤?我記得是你在機場召開記者會說自己愛慕虛榮的。」
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說:「我是不得已的,如果我不肯公開向他道歉,你們公司就要把孟樵替杜纖纖製作的那張專輯的發行權交給別家唱片公司。」
「有這種事?」姜羽半信半疑。
她將一卷錄音帶放在他的桌上,「裡面是我跟姜浩在電話里的談話內容。」
他拿起錄音帶,詫異的問:「你是在威脅我?」
「不,」她理直氣壯的說:「我只是想替自己討個公道。」
「怎麼樣的公道?」
她又指指那張履歷表,「你僱用我。」
「就這樣?」姜羽其實十分了解他那個到處拈花惹草的大哥,也看慣了他對付敵人的狠招。
「就這樣。」
他微微一笑,「沒問題,我正缺一個助理,你原本的薪水多少?我再加你一成。」
「啊?」臣曼反而被他的爽快嚇了一跳。
「有問題嗎?」
「喔,沒有……」她對自己的好運感到不可思議,她本以為會被轟出去。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
「對不起,等我一下。」姜羽接起電話,突地抬眼看了她一下,「這樣……可以,沒問題,你在哪裡……好,我這就下去。」
掛上電話后,他提議道:「樓下有家餐廳,我請你吃飯。」
「你請我吃飯?」臣曼一臉愕然。
「走吧!」
他不由分說地起身往外走,她也只好快步跟上去。
餐廳靠窗的角落,有個人正蹙著眉頭抽著煙,那落寞且熟悉的身影立刻揪住了臣曼的心。
她放緩了腳步,甚至有想掉頭逃跑的念頭。
孟樵在這時候抬起頭來,他那對孤星般的雙眸立刻鎖在她身上。
姜羽開口對孟樵說:「Sorry,我把我的新秘書也帶來一起吃飯,不介意吧?」
臣曼深吸了一口氣,澀澀的打著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孟樵將手上的煙按熄,勉強對她擠出一絲笑容來。
姜羽問:「你不是有事情跟我說嗎?」
他苦笑了一下,「我晚了一步。」
「什麼意思?」他不懂。
「本來我想叫你把臣曼讓給我的。」
臣曼立刻板起臉來,「我不可能繼續留在OTTO了。」
「到G&P上班難道流言就不會出現嗎?」他反問她,「你不怕媒體說你看上了姜家二少爺?」
臣曼賭氣地說:「無所謂,反正我的名譽早已經毀了。」
姜羽打著圓場,「現在大哥已經不在,我想那段緋聞大家很快就會淡忘的。」
孟樵盯著臣曼,「你可以回OTTO。」
她固執的搖搖頭。
「為什麼?」
她垂下眉睫,低聲說:「原因我已經告訴過你了,請你別再逼我,讓我在老闆的面前保留一點形象吧!」
孟樵失望的點頭,「我懂了。」他像要探索些什麼的眼神直望進她眸子,語帶玄機,「但請你別忘了,雖然我不姓姜,但終究是姜家的一份子。」
臣曼忽然像一隻刺蝟似的,「只怕到時,有些事你是無法掌握的。」
「這麼有把握?」他盯著她。
她別過頭去,沒有回答。
「你們在打啞謎嗎?」姜羽完全聽不懂。
孟樵站起身來,「我還約了人,先走了。」
姜羽正想開口留他,卻聽見臣曼冷冷的說:「再見。」
「再見。」
臣曼惆悵的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餐廳外的街道上。
孟樵不斷的揣測著她所說的「實質報酬」的含意,究竟她進入G&P想做什麼?
一個禮拜天的夜晚,姜中豪把姜羽叫進書房。
姜羽一進房門,一本香港的八卦周刊朝他飛了過來。
「你做事向來很有分寸,怎麼這會兒連你也被那個女孩子下了蠱?」姜中豪手握著煙斗,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姜羽撿起掉在腳邊的周刊,解釋道:「爹地,臣曼不是這些雜誌上面寫的那種女孩子,她來公司的這幾個月,我看得很清楚,她其實很單純,做事也很認真,但別怪八卦雜誌老愛亂寫,我想那也是因為大哥或我們家本身的緣故。」
姜中豪詫異的抬眼看他,「聽你的語氣,好像錯的是我們嘍?!」
「我想爹地你的確被這些不實的內容給誤導了。」他搖搖頭,「人總要眼見為憑,與其相信八卦周刊,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冷笑一聲,「真想不到,我這做人父親的反而讓兒子教訓了一頓。」
「爹地我沒這個意思。」姜羽急著解釋,「我只是覺得那些報導對臣曼太不公平了。」
姜中豪犀利的看著他,不可置信的問:「你別告訴我,你喜歡上那個女孩子了。」
姜羽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意識這個可能性。
姜中豪快刀斬亂麻的說:「不管你認為於臣曼是怎麼樣的人都好,我不想繼續落人話柄,你把她Fire掉。」
「爹地,」姜羽抗議的叫道,「她做錯了什麼?」
「我是你爹地,我讓你辭掉一個人也不行嗎?」他皺起眉頭。
「對不起爹地,我不能答應你。」這是姜羽第一次違逆父親的意思。
「你……」姜中豪怒視著他,這時,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他伸手接了電話。「喂?」
姜羽發現父親的臉色,在瞬間變得十分不自然。
「可以,在哪裡碰面……好,我馬上就過去。」他掛了電話,匆匆穿上外套,交代著,「我有事出去一會兒,至於於臣曼這女孩子……我看她不簡單,你最好心裡有個底。」
姜羽可以理解八卦雜誌不實的報導,造成父親對臣曼的偏見,也因為如此,他對她更生起一股憐惜之意,微微牽動想護她一輩子的情悻。他知道她是孟樵心中最難捨的戀人,但他故意忽略這些事實,他的確如父親所言,早已不知不覺的身陷情網……
不夜城PUB里,臣曼和葉歆各拿一瓶可樂娜啤酒,DJ正播放孟樵替手機所做的廣告配樂,臣曼痴痴的聆聽著。
「你們分手了多久?」葉歆問。
「不知道,大概有一百年了吧!」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學會把悲傷埋藏在心底深處。
娛樂新聞偶爾會出現有關孟樵的報導,他又回復往昔的浪蕩,三天兩頭與女歌手傳出緋聞,但卻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是他親口承認的女友。
「我也好像有一百年沒見到紀軒了。」葉歆沮喪的說。
「為什麼?」她一口氣喝掉半瓶啤酒後問。
葉歆看起來很無奈,「他關心病人比關心我這個女朋友還多得多。」
「病人有病啊!」臣曼想起自己那個越來越不清醒的母親。
「那如果每個病人都像杜纖纖那樣,我該怎麼辦?」葉歆一口氣喝光手上的啤酒。
「杜纖纖?」她好奇的問:「她怎麼了?」
「紀軒說她得了嚴重的憂鬱症。」她又點了一瓶啤酒。
臣曼苦笑著,「結婚當天,眼看著新郎被自己的Fans拿刀捅死,如果我是她,我也會得憂鬱症。」她垂頭喪氣的說:「可是,我覺得紀軒對她的關心,好像超過一般病人。」
「你別胡思亂想了。」臣曼有些醉了,不自覺的說出真心話,「紀軒又不是孟樵,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從來也沒什麼不良紀錄,可孟樵就不一樣了,就算他不主動,每天也會有一大堆女孩子自動送上門。我現在真的很懷疑,我的犧牲到底值不值啊?就算沒有我,也有別的女人……我好想念孟樵,我真的好想念他……」
葉歆也有幾分醉意,她摟著她的肩,自憐地流下眼淚,「我們真是一對難姐難妹!」
這兩個為情所困的女子,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發泄心裡的苦悶,忽然,葉歆拿起手機撥給紀軒。
電話意外的在響了一聲后立刻被接聽。
「喂?」
「我喝醉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葉歆口齒不清的說。
臣曼看著她講完電話后就傻笑個不停,於是問:「笑什麼?」
「紀軒說……他馬上就到。」她又吃吃的笑起來,「我還以為今晚找不到他呢!」
她抑鬱的說:「我真羨慕你。」
「你也可以打電話給孟樵啊!」
她搖搖頭,「我不能找他,如果我跟他在一起,雪莉就會封殺他;孟樵是一個創作者,創作者如果沒有舞台的話,他很快就會枯萎,那麼我跟他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我只能每天面對一個不快樂的孟樵……算了,還是算了。」
葉歆可不贊同,「哪有這麼嚴重?你別鑽牛角尖了……電話拿來,我幫你打……」
「不要,我才不要他看見我現在這副死樣子。」她把面前的啤酒咕嚕咕嚕的全喝光。
不一會兒紀軒便到了,他一臉無奈的說:「兩位小姐,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在借酒澆愁啊,」臣曼對他笑笑。
「我的車就停在門口,快走吧!不然要被拖吊了。」紀軒替她們買單。葉歆幸福的依偎在他懷裡。「我還想再坐一會兒。」臣曼微笑的望著他們,「現在又播孟樵的歌了,我想再聽一會兒。」
「你能自己叫車回去嗎?」紀軒關心的問。
「沒問題,我不像葉歆喝得那麼多,我還沒醉。」向他們揮揮手,她放作輕鬆的說:「你們回去吧!Bye-bye!」
他們走後,臣曼望著手機發愣,突然有一股衝動很想聽聽孟樵的聲音。
她遲疑了許久,終於撥了孟樵家裡的電話,她感覺自己的心就要從胸口蹦出來,電話接通,卻是答錄機的聲音。
「你好,我是孟樵,我現在不在家,請你在聽到嗶一聲后開始留言……」
臣曼忽然有一種心安的感覺,雖然是答錄機,但他的聲音卻奇異的撫平她焦躁的心緒,她一次次的撥電話去聽他的錄音,彷彿這樣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當她從PUB出來時,胃裡的酒精突地肆無忌憚的翻騰起來,她蹲在排水溝邊狼狽不堪的嘔吐起來。
「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一個男人遞了手帕到她面前。
她慢慢抬起頭來,沒想到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竟是孟樵,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所以產生幻覺。
孟樵心痛的望著她。
她舉起手,輕輕的撫觸他長出胡碴的臉龐。
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眼眶有些濕潤。
「我在做夢嗎?怎麼會是你呢?怎麼可能?」臣曼滿腦子疑惑。
「葉歆打電話給我,她什麼都跟我說了,你這個傻瓜,竟然怕我被雪莉封殺?你真傻,傻斃了!」他將她緊緊的壓在自己的胸口。
她終於忍不住的在他懷裡哭了出來。
陽光從百葉窗里透進來,臣曼在孟樵的臂彎中蘇醒,昨夜的激情像接續不上的記憶,她怎麼會把夢境帶了出來?
孟樵也醒來了,幸福的翻過身來吻她。
「其實你一直是愛我的,不要再讓那些無謂的事情拆散我們了,好不好?」他在她耳畔低喃。
父親的含冤未雪,母親的怨恨糾結,沉重得讓她無法許下任何承諾。
「在想什麼?」他輕拂著她的長發。
「為什麼你是姜中豪的兒子?」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那個浪漫過頭的母親。」他又吻了她一下,微笑著說:「我母親是個畫家,年輕的時候,無可救藥的愛上一個已經有家有眷的男人,後來有了我,我想,她是把我當成那段不倫之戀的一個紀念品吧!」
「所以你跟著母親姓孟?」
「嗯。」
孟樵熾熱的唇舌輕輕的啃吻著臣曼渾圓的肩膀,他的舌熱情的挑逗她、勾引她,逐漸使她的神智迷離不清。驀地,門鈴竟大殺風景的響了起來。他不想理會,無奈電鈴聲急促的響個不停,接著連床頭的電話也響了。臣曼躲進被單里,「去看看吧!」他赤裸著上半身,無奈的套上長褲,一邊拿起無線電話,一邊走去開門。「Cat?」他無比詫異,「你說你在門口?!」
打開門,Cat果然站在門外。
「我的外套留在你房裡,我進去拿。」
孟樵攔住她,「你在這裡等等。」
「為什麼?」她朝屋裡探了探頭,「你屋裡藏別的女人啊?」
他沒回答,徑自走進房裡。
臣曼已經穿好了衣服,而且將Cat的紅色外套拿在手上。
孟樵知道她誤會了,急忙想解釋,「其實我跟她沒什麼……」
昨晚他在接到葉歆的電話前,正和Cat及彼得討論下一張專輯的歌。
「我跟你也一樣沒什麼。」臣曼臉色蒼白的將外套擲到他身上。
「你聽我說……」孟樵伸手去拉她,但被她用力的甩開。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是巨曼的。
她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接起電話,兩秒鐘后,倉皇失措的飛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