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艾輪快樂地上班了。安德魯果真沒有給她太繁重的工作。而除了要比賽,西撒堅持每天接送她,艾輪過得像一隻百靈鳥似的無憂無慮。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很快,艾輪就沒有了剛開始時的輕鬆勁。她變得很容易疲勞,退腳都腫了起來。西撒用了極大的毅力才制止住自己再次禁止她工作的衝動。他總算真正地看出來了,工作對於艾輪來說,是一種身在異鄉的寄託。隨著時間的增長,他越來越感到自己力不從心。艾輪有時候會無緣無故地看著窗外發楞,然後又開始掉眼淚,無論他怎麼問她,她都不願意說原因。艾輪的胃口好了起來,但是,她變得分外喜歡吃中餐了,她經常嫌西撒做得不地道,而不顧西撒的反對親自動手。西撒開始懷疑,艾輪是否本來就不那麼喜歡吃義大利菜,但為了遷就他,故意隱瞞著……西撒每天晚上都喜歡摟著艾輪的腰,把耳朵貼在她的懷裡,傾聽著她和孩子們的心跳。但是,他沒頭沒腦地覺得,最近艾輪的心跳變得沉重了起來——他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他希望艾輪的心跳得更輕鬆一些、更快樂一些……
這一天,西撒破天荒地沒有去接艾輪。雖然很不情願,他還是千交待萬叮囑安德魯送艾輪迴家。安德魯愉快地一口答應了。
坐在安德魯的車裡,艾輪滿臉疲憊。她懷孕已經28周了。最近,她感到身體越來越沉,也許是因為有三個寶寶的原因吧,艾輪站著都看不見她自己的腳尖了。她很厭惡需要常常上廁所,但是,她更不喜歡安德魯總是很體貼地把她的工作量減了又減——好強的她不願意做一個辦公室里的擺設。
安德魯忽然開口說話了:「艾輪,從明天起你不用上班了。」
「為什麼!」艾輪叫了起來,那架勢簡直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別緊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都懷孕7個月了……」
「可是距離生產還早著呢!」艾輪不服氣地嚷著。
「但是你懷了3個孩子。」安德魯平淡地說著。
艾輪理虧了,她明白自己無權這麼任性。除了讓西撒躁心,還要讓安德魯擔心。坦白地說,現在的她,在公司里的用處的確不大。「好吧,你是上司,你說什麼就什麼。」她無可奈何地點著頭。
「如果你覺得門的話,打個電話給我——我希望你把我當成是朋友,而不是上司。」安德魯坦率地望著艾輪的眼睛。
在他的臉上,艾輪又看見了那種高深莫測的複雜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很不喜歡看到安德魯露出這種表情。
真是的,安德魯是個好人!艾輪努力地驅散著自己腦海中不愉快的想法。她笑了笑,「你的身份比較複雜,是我的上司兼好友。」
安德魯笑了,儒雅的神色不變。但是,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意味深長的表情。
*****
艾輪迴到他們那間豪華的大宅。鑰匙轉了幾圈——咦,門怎麼從裡面鎖上了?艾輪皺著眉頭,望著鑰匙乾瞪眼。
「吱呀!」門打開了一條縫。
西撒從這條縫裡擠了出來,「艾輪寶貝兒,回來啦?」他滿臉堆笑,那笑容里有著幾分得意和神秘。
艾輪上下打量著他,「今天是不是又做了些什麼所謂的好菜?」
「這個是當然的啦,不過,我還有一個好消息送給你!」西撒神氣地揚起了眉毛。
艾輪不怎麼爇衷地聳了聳肩,「唉,我也有一個好消息送給你。
「真的?」西撒的嘴巴張成了「O」形,怪了,該不會明察秋毫的艾輪親親一早就洞悉了他的計劃吧,不可能啊?「是、是、是什、什麼啊?」他結巴了起來。
艾輪「撲哧」一聲笑了,「看你這傻樣,我明天不去上班了,乖乖在家裡做你的好妻子,靜靜地待產,這下遂心了吧?我的大男人老公。」艾輪擰了酉撒的胳膊一下。
「哦。」西撒長出一口氣,還好,艾輪親親壓根就不知道。呵呵……他悄悄地竊笑。
「唉,我怎麼就覺得你今天很不對勁啊。」艾輪皺著眉頭從上往下、又從下往上,一個勁地打量著西撒。
「呵呵,老婆大人,屋裡有給你準備的一頓好菜。你就瞪著眼做『饕餮』吧。」他把「饕餮」兩個字說得要多起勁就多起勁,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模樣。
「唉,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饕餮』這個詞?」艾輪百思不得其解。西撒不是一直把菜乾說成草乾的嗎,怎麼一下子漢語天賦有了質的變化?
「呵呵……」西撒乾笑著,轉身探頭到門裡張望了一番,「嗯,現在可以進去了,老婆。」他把門打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艾輪狐疑地走了進去。剛一進門,一陣香噴噴香味直撲她的鼻孔。她用力地聳著小鼻子,「唉,黃豆炯豬腳、醬油雞、江瑤柱白蘿蔔湯……怎麼都是我喜歡吃的中式菜啊!西撒,你越來越能幹了!」艾輪的丹鳳眼驚訝地瞪得溜回。
「我還沒有那麼能幹……」西撒老老實實地坦白著,「我請了個老師過來。」
「哦,我明白了,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西撒,你分明是想把我變成個大胖子啊!」
「艾輪親親,你想不想認識一下這位老師?」
艾輪看著西撒竭力忍住得意勁的神情,有些迷惑了,不就是個教煮中餐的老師嗎,有什麼值得這麼得意的?她遲疑地開口問:「這位老師是哪個烹飪學校的?」
「不、不、不……」西撒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口氣說了十幾個「不」字,「這位老師不是教烹飪的,不過她做的粽子很好吃……」
「艾輪!」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西撒的絮絮叨叨中響了起來。艾輪眼前一亮,一個端莊優雅的婦女出現在她眼前。她忍不住柔了柔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傻孩子,不認得我了?」婦人慈祥地笑了。
「媽!」艾輪尖叫一聲,一頭扎進了母親的懷抱。這是她的媽媽——林音,「媽,我好高興,就像做夢一樣……嗚……」艾輪泣不成聲。
「傻孩子,既然是高興,哭什麼!」林音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長發。
「您說得容易……」艾輪嬌憨的在母親懷裡撒著嬌。猛地,她想起了什麼,倏地抬起了頭,「媽,你不用去上課嗎?現在還沒有放假吧。」她的母親是大學中文系的副教授,父親則是物理系的系主任。
「我請假,不上了。你爸爸也想來,不過,他很忙,實在走不開。」
「媽,你好端端地請長假幹嗎?」艾輪詫異地看著母親。母親是個很敬業的老師,即使是發燒,她也不會輕易不上課的。但是,這次居然一下子就請了好幾個月的長假。
「唉,多虧了你的寶貝老公,」林音揚了揚下巴,指指呆站在一旁傻笑著看著她們母女倆的西撒,「他打電話來告訴我,你在這裡很寂寞,有時候會一個人獃獃地發愣,現在又一下子懷上了三個孩子……他說他很擔心你。本來我覺得,按你的性子不一定會需要別人的幫助,但是,這小子誠心誠意地天天打電話給我。他會一點兒漢語,我會一點兒義大利語,我們兩個就這樣講啊講的,說到後來,連你爸爸都開始擔心你了。看,我不來不行了,」林音雙手一攤,「誰教我只有你這一個寶貝女兒呢。」
艾輪扭頭看了看西撒,他仍然是那一臉憨憨的笑。一瞬間,艾輪真切地感受到了丈夫對自己的關愛,「老公!」她大叫著,伸開雙臂,向西撒奔了過去。
看著艾輪像一隻圓冬瓜般朝自己滾過來,西撒可嚇壞了,「寶貝兒,別跑,小心你的肚子!」他高聲嚷著,一個箭步迎了過去,巧妙的在艾輪身側攬住了她,扎紮實實地把她包在了懷裡。
「老公,原來你這麼疼我!」艾輪的眼睛濕濕的。
「真是的,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西撒有些受挫地扁起了嘴。
林音看看她的女兒又看看她的女婿,禁不住搖了搖頭,「我怎麼覺得我好像有些多餘?」
*****
夜裡,艾輪興沖沖地替母親布置好了卧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看,西撒正捧著一本《孕婦必讀》,誠惶誠恐地看著。
「喂,那本書是我看的吧,你是孕婦嗎?」艾輪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唉,艾輪,這裡說到懷孕30周的時候,胎兒會對聲音有反應,這時候可以讓丈夫撫摸著孕婦的肚子,和胎兒說說話,讓未來的寶寶也熟悉一下爸爸的聲音耶。艾輪,我要說話!」他抬起頭,一副孩子樣。
「我偏不讓你說!」艾輪故意氣他。
西撒垂下頭,扁起了嘴,不依不撓地說:「我要嘛。」
「不行不行,要是寶寶聽到了你現在的話,保准認為自己的爸爸是笨蛋,那他們以後才不願意和你親近呢!」
「喂,老婆,別老是當著孩子的面說他們的爸爸是笨蛋好嗎?還有,你不許對你艾太太說我笨!我還是很有尊嚴的!」西撒還是不習慣像中國人一樣叫自己的岳母「媽媽」,他一直很禮貌地稱呼林音為「艾太太」。
「你是笨嘛……啊,寶寶又動了!」艾輪忽然叫了起來,用手摸著肚子。
「是嗎?我也要摸!」西撒撲了過來,把手放在艾輪的肚子上。不知道是哪個寶寶在手舞足蹈的,把艾輪的肚子頂得一會兒這裡鼓起來,一會兒那裡又鼓起來。西撒樂巔巔地摸著,傻呵呵地笑著,忽地跳了起來,「不行,我得叫艾太太也來摸摸看!」
「你給我坐下!」艾輪費了好大的勁才讓爇血沸騰的准爸爸,放棄了跑到岳母房間里大叫大跳的。「別傻乎乎的好不好,不就是個胎動嗎?好像是什麼奇迹似的。」艾輪老氣橫秋地數落著西撒。
「本來就是奇迹嘛,」西撒也不生氣,把手緊緊地貼在艾輪的肚子上。溫柔地說著,「寶寶,別總是在晚上踢球好嗎?媽很辛苦的,要睡覺。啊,對了,寶寶,我是爸爸,記住我的聲音喲。」他臉上喜滋滋的,滿面是當父親的自豪和喜悅。
艾輪被他感染了,情不自禁地咯咯笑了起來。
西撒看著艾輪的笑臉,邪惡地挑起了眉毛,「好端端的,傻笑什麼。」他終於逮到機會了。
「被你傳染的啊。」艾輪臉色不變,微微一笑。
「唉……」西撒就是說不過艾輪,他乖巧地把話題一轉,「艾輪,我們還沒有給寶寶起名字呢!」
「說得也是。不過,我對起名字可是沒有什麼天分的。反正媽媽在這兒,就拜託她好了,我媽可是中文老師哦。」
「艾輪親親,我可不可以給一個寶寶起個名字。」西撒可憐兮兮地看著艾輪。
艾輪看著他傻傻的樣子,不由得好笑,「為什麼不可以?不過,你的品味很值得推敲。」
西撒高興了,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艾輪話里的取笑意味。他興奮地湊到艾輪耳邊,「艾輪,我要叫其中的一個孩子『赫爾梅斯」』。
「『赫爾梅斯』?」艾輪皺起了眉頭,「那不是希臘神話中的眾神使者嗎?你知不知道他也是小偷的守護神?你想讓自己的兒子以後當小偷嗎?不好不好廠』
「艾輪,你忘了,赫爾梅斯曾經幫冥王把他的王后『偷』了回來,我也要我的孩子時時刻刻把他們媽媽的心給我偷過來。聽到了嗎2寶寶,這是爸爸給你的任務!」西撒溫柔地撫摸著艾輪的肚子。
「傻瓜!」艾輪笑了,笑得甜滋滋的。
*****
西撒的足球聯賽進入了關鍵階段,同時歐洲冠軍聯賽也進行得如火如茶,世界盃也並不遙遠了。他不再能時常呆在家裡,有時候,甚至要到別的國家打客場球賽。
艾輪安逸乖巧地呆在家裡。現在,她沒有那麼寂寞了。母親經常和她聊天,在西撒不在家的時候、她們會到街上去逛逛,採購一些寶寶需要的東西。
這天,她們正在百貨公司里拽著一件寶寶的連身裝品評不已、大笑不止的時候,艾輪忽然感到呼吸困難了,「媽!」她叫了一聲,喘不上氣來。
林音嚇了一跳,「怎麼了,艾輪?」
「不知道,好像忽然很難呼吸的樣子。」艾輪皺著眉,艱難地說著。
「走,我們上醫院去!」林音忙不迭地衝出百貨公司,攔住了一輛計程車。
當西撒火燒火燎地趕到醫院的時候,很詫異地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岳母正坐在走廊上有說有笑的。怎麼回事?剛才艾太太不是說艾輪呼吸困難嗎?西撒一臉困惑。
看見了西撒,艾輪臉上的笑意更是濃得化不開了,
「老公!」她站了起來,笑嘻嘻地沖他眨巴著眼睛。
「寶貝兒,你沒事吧。」西撒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著。
「沒事,剛才突然喘不過氣來。醫生說懷孕到了引周,子宮底已上升到了橫膈膜處,是會感到越發的呼吸困難,喘不上氣來。吃下食物后也總是覺得胃裡不舒服。不過,再過三個星期,這種現象就會好了。唉,剛才醫生說寶寶現在會分辨明暗了……」艾輪喜洋洋地、絮絮叨叨地說著。
「哦,沒事就好。」西撒長出一口氣,心不在焉地看了看錶。
「你趕時間嗎?」艾輪敏感地問。
「寶貝兒,我馬上就要有比賽,恐怕我該走了。」
「幄,知道了。」艾輪的臉色沉了下來。
「寶貝兒,今天晚上回來再和你說話好嗎?」西撒實在是沒有時間了。
「隨便啦,反正你快點走吧。不然的話,就沒有正選了。」
西撒在艾輪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道了聲「晚上見」,就風風火火地向電梯衝了過去。他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艾輪臉上的陰霾。
艾輪望著西撒消失在電梯口的背影,坐了下來,右手不停地扭著自己的衣襟,一聲不吭。
「艾輪,怎麼又使小性子了?」林音發現了自己女兒的不快。
「沒有,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嗎?」艾輪不耐煩地兩手一攤。
「看你,都是當媽媽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任性。人家西撒快比賽了,還氣喘吁吁地趕過來看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覺得他關心寶寶比較多一些。」艾輪說著氣話。
「你呀,說話簡直就不經大腦!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能夠這麼容忍你的臭脾氣!唉,都怪我們以前寵壞了你。」林音義正詞嚴地批評著自己的女兒。
艾輪滿不在乎地聽著,心中依然對西撒剛才缺乏感情的會面耿耿於懷。他以前不會這樣的啊?她有些不安了。下意識地,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咦,離球賽的開場時間不是還早著嗎?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西撒很晚才回到家。他打開門,以為艾輪一定睡著了,躡手躡腳地,生怕吵醒了她。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客廳里黑壓壓的,但是電視卻開著。艾輪手裡拿著電筒,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艾輪寶貝兒,怎麼還不睡?」西撒不滿地從後頭摟住了艾輪的肩膀。
「等你啊——」艾輪拉長了聲調。
「真是的,你這不是等我,是成心讓我擔心!快回去睡覺!」西撒下著命令。
「唉,我有些東西給你看!」艾輪不理睬他,用手電筒照射著自己的腹部,「你伸手摸摸看!
「啊?」西撒一臉迷惆。
「哎呀,叫你摸你就摸嘛!」艾輪抓住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腹部上。
神奇地,西撒感到在手電筒的光亮處,忽然有了一個小小的觸感。似乎是胎兒轉過頭來追隨著光亮,用小手來觸摸著。
「啊!」西撒快樂得大叫起來,「太奇妙了!
「呵呵,」看著西撒激動萬分的臉,艾輪得意了起來,「醫生說現在寶寶的眼睛時開時閉,大概已經能夠看到子宮裡的景象了。」
「是嘛,寶寶,你爸爸也在看你啊!」西撒把雙手做成了一個喇叭簡的形狀,對著電筒的光亮點大叫了起來。
「小聲點兒,媽媽在睡覺!」艾輪趕緊制止住了他的父性大發作。
「老婆,你真能幹!」西撒轉移目標,摟住了艾輪的脖子,深深地吻著她的耳根。
「啊,你身上的汗臭味很濃,快去洗澡!」艾輪一把推開了西撒。
西撒哼著歌兒,興沖沖地跑進了浴室。邊走邊把衣服脫了,隨手扔在地上。
「真是的!」艾輪氣得乾瞪眼,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揀了起來,「天哪,當父親的人了還這麼亂七八糟的,以後再加上三個小猴子,這可怎麼辦才好?」艾輪眼前出現了一個大孩子和三個小孩子一起痛痛快快地扔衣服的情景,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她無可奈何地揀著衣服,順手把皺巴巴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咦?」募地,她的手在西撒的襯衫扣子上停住了。目驚口呆地,她從扣子上解下了几絲金色的長發。
啊?艾輪張大了眼睛。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毫無疑問,她的黑髮是怎麼也不可能變成金色的。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個齷齪的畫面硬生生地擠進了她的腦海里——一個爇情似火的金髮美女正瘋狂地依偎在西撒的胸前纏綿著。今天上午,西撒急急忙忙地往外趕的畫面也出現在她的眼前。
不!她在腦子裡尖叫著:不,西撒不是這樣的人!不可能,我已經懷孕了,這不可能!她緊張地對自己說著,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向浴室走去。
「西撒!」她倚在浴室門邊,低低地叫了聲。
「寶貝兒,這裡水淋淋的,別進來。」西撒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清晰。
「西撒,恭喜你今天又進球了。你現在在射手榜上名列榜首了吧。」
「艾輪親親,我真高興,你居然這麼留意我!」西撒喜出望外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能不留意嗎?你是我的丈夫啊!艾輪在心裡激動地說著,嘴裡卻很冷靜,「西撒,今天主場作賽,球迷一定很爇情。我在電視轉播上看了,那些女球迷簡直要瘋了。」
「呵呵,艾輪親親,你可愛的老公我,可是很受美女們歡迎的哦。今天,一群女球迷們把我圍住了,她們還把我的手臂抓破了呢!」西撒的話語里不無得意。
真的嗎?艾輪腦海里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她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那些金髮美女就是爇情。」
西撒頓了頓,說道;「艾輪,義大利女球迷里基本上是沒有純正的金髮美女的。」
那你衣服上的金色長發是怎麼來的?別想告訴我是你隊友的!艾輪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把這番話說出來。她淡淡地沖浴室里的西撒說道:「我困了,先上去睡覺。」
「好,我一會兒就來。」不知道為什麼,艾輪竟然覺得西撒的聲音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恍恍惚惚地,艾輪向卧室的方向走了過去,在走廊上的一面落地全身鏡子面前,她停住了腳步。艾輪怔怔地看著鏡子的里的她——「這是我嗎?」她在心中吶喊著。
她望著鏡子里的婦人,婦人也在望著她。鏡中人有著臃腫不堪的身材,肚子挺得像一隻大冬瓜,裸露在厚厚睡裙外的退腳腫得很厲害,胖乎乎的,看上去簡直就和豬蹄子沒有什麼兩樣;頭髮像清湯掛麵般地搭拉在肩膀上,臉龐膨脹了起來,白白的、腫腫的,一點兒也看不出曾經是瓜子臉的端倪;五官彷彿變了形一般,尤其是那狹長的丹鳳眼,腫得一塌糊塗,基本上是一個扁扁的金魚眼……艾輪驚呆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她所不熟悉的人。
每天晚上,西撒溫存地摟住我的腰,腦袋貼在我的小腹上酣然而睡時,他到底會怎麼想?艾輪猛地打了個寒戰。
*****
「西撒,你回來了?」艾輪奔向大門口,堆滿笑意的臉上顯得有些爇情過分。這段時間,西撒回家的時間都會稍嫌晚了些。
「回來了——」西撒拉長了語調,一把把艾輪摟在了懷裡,「好累啊,老婆,為了把世界盃的時間空出來,聯賽打得太緊湊了!」
「西撒,你喝酒了?」艾輪的鼻子變得像獵狗一樣靈敏了。
「老婆,人家是放鬆放鬆嘛!」西撒臉上一副做了壞事被媽媽逮到了的孩子表情。
艾輪笑了,「我又沒說不准你喝酒,你這麼緊張幹嗎?餓不餓,媽媽給你留了飯菜。
西撒咧開了嘴,「老婆大人,你越來越賢惠了。說完,他樂巔巔地走進去拿吃的了。
「等等,」艾輪在他身後喊道,「先洗個澡,你一身啤酒味,好難聞。」
西撒不情願地一步三拖走進了浴室。衣服照例扔得到處都是。艾輪忙不迭地-一抬了起來。
母親林音看著女兒像寶貝似的捧著西撒的那幾件臟衣服,有些好奇地問:「艾輪,你搞什麼名堂?不就幾件臟衣服嘛,當寶貝似的。是不是這些天西撒回來晚了,想他想傻了?」
什麼,連媽媽也注意到西撒回家晚了嗎?艾輪警覺地張大了眼睛。但是,她很快用微笑掩飾了自己的不安,「媽媽,看你說的,我只是看不慣西撒把臟衣服亂扔的習慣而已。」她把衣服收拾好,走向洗衣房。
一到了洗衣房,她像個瘋子似的,-一把衣服抖開,像獵犬一般搜尋著那在睡夢裡常常纏繞在她脖子上的金色長發——自從那天晚上起,她每天都這樣檢查西撒的衣服,但是,幸運的是,她沒有再發現那些夢魔般的金髮。
艾輪檢查著,太好了,今天也沒有。她鬆了口氣。忽地,她抓住了西撒的墨綠色襯衣。在襯衣的領日,有個不明顯的污漬。艾輪對著燈光,仔細看著——天哪,這分明是一個唇印!
「不!」艾輪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不會的,西撒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他去和隊友們喝啤酒了,在酒吧里,給靚麗的女人吻一下,很常見嘛。艾輪在心中不停地安慰著自己。她努力讓自己不把這個唇印當一回事,但是,她無法遏抑地想起了過去,西撒向她求婚之後,也是這麼地在酒吧里和一個模特兒有了。
「不會的,西撒不會這樣的。他上次已經很懊惱了,甚至還為此自殺……」艾輪哆嗦著,哺哺自語。在洗衣房光可鑒人的不鏽鋼的桌面上,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了自己的臉——她無法逃避了,這是一張憔悴不安的孕婦臃腫的臉。她很清楚,自己變醜了,丑得連她自己都有些厭惡自己。何況是西撒。
正在這個時候,肚子的寶寶動了一下。也許是想翻個身。頓時,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怎麼辦,寶寶,如果爸爸他真的……那怎麼辦,寶寶,媽媽該怎麼辦?」艾輪語無輪次地說著,崩潰了似的半坐在地上,手中西撒的衣服撒了一地。
「親親寶貝兒,你在哪裡?」西撒的聲音遠遠地飄了過來。
不行!千萬別讓他看見我現在這副面孔!那樣他只會更加嫌棄我!艾輪草草地用西撒的衣服擦著眼睛。她不停地對自己說:是我神經過敏了,西撒是愛我的!看,他這不是來找我了嗎?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