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理常常遲到,但遲早會到。
司徒炎恩慢慢領悟到的真理便是:珍惜一個人,往往是在失去他之後。
想想他和羅熙陽也是滿辛苦的,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吵吵鬧鬧,火氣上來,恨不得對方馬上從眼前消失,可是羅熙陽真的離開了,他卻彷彿失去了生活的支點一般,感覺一切都亂了套。
沒有羅熙陽的生活是寂寞的。
只是,這些話,他不會對羅熙陽說。
分開了,距離遠了,才足以看清一個人的真實面目,原來羅熙陽給他平靜無波的生活帶來那麼多的新奇與快樂,原來羅熙陽是那麼愛笑。
失去了他,連陽光都不再燦爛。
羅熙陽喜歡笑,記得他曾神秘兮兮地說:「只要面對生活微笑,就會擁有幸福。」
可是想想他這十幾年來的生活軌跡,將心比心,如果司徒炎恩處在他的位置,司徒炎恩相信自己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即使不墮落,也會變成一個無比嚴肅,比現在還要沉悶的人吧?
司徒炎恩好象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小時侯乖巧的他只是得到大人們嘉獎的目光,而羅熙陽卻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愛、寵愛了。
回過頭來看,司徒炎恩也覺得笑得無比燦爛的羅熙陽要比他可愛太多,笑容比哭泣更加容易獲得想要的東西,或許就是如此羅熙陽才成了人們口中可愛活潑的孩子。
「陽陽那個孩子啊,笑起來真是可愛啊。」鄰居們這樣說。
「看見陽陽一笑,我是一點煩心事都沒嘍。」奶奶這樣說。
「只要和羅熙陽在一起,就覺得好快樂。」羅熙陽的那些死黨這樣說。
「哦,好想親親他的笑臉哦。」那些愛慕羅熙陽的女子這樣說。
他是那樣喜歡笑,甚至是放肆的,卻沒有讓任何人覺得討厭過,除了當時年紀小的司徒炎恩。
他走了,連同他的歡笑一起帶走,所以司徒炎恩更加憎恨他的笑顏,如果不曾知道一個人的笑容可以這麼燦爛,他怎麼會感到撕心之痛?
隱隱約約的,在午夜時分才會泛濫的疼,讓他總會忍不住詛咒羅雪秋,彷彿就是為了讓他體驗到痛苦才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可惡!
司徒炎恩終於不再僅僅是外表上的沉穩,連同氣質、思維也都變得成熟起來,男孩不再是男孩,他長大了,終於成為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是初戀創造的。但是比這更重要的是,初戀的戀人永遠得不到他創造的男人!」
難道,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何其殘酷,何其無辜。
但是生活不允許這種悲傷的情緒無節制的蔓延,高考的壓力迫在眉睫,司徒宇聞關心兒子將來的擇業目標:「打算報考什麼學校?」
司徒炎恩不得不面對又一個人生十字路口的重要抉擇,他思索了許久,然後問父親:「你想讓我做你的繼承人嗎?」
司徒宇聞笑了:「當然。公司業務越來越好,我不停地在招兵買馬,但是,我還是希望有個親人在身邊支撐偌大的事業。」
從海軍軍官,到商場上殺出來的一匹黑馬,司徒宇聞也算是一個奇迹人物了。
「那麼,我推薦熙陽做你的第一候選人,商場也是一個人與人交際的場所吧,我覺得在這方面熙陽比我強很多。」
司徒宇聞詫異地看著他,目光優深,最後他笑起來,拍拍兒子的肩膀:「好!不愧是我司徒家孩子!有情有誼!」
「熙陽現在在讀書吧?」
「你放心,我說過他是我的另一個兒子,我怎麼會不關心他。」司徒爸爸笑著,「羅雪秋領養他的目的不外是從他身上得到一些錢,可是保險金是有限的,如果她能依靠司徒公司這棵大樹乘涼,那不是更好嗎?所以,我的話,她不會不聽。」
「爸——」司徒炎恩望著父親,突然覺得想哭,最後他只有點點頭,「謝謝,你永遠是我最敬愛的父親。」
司徒宇聞笑了:「我是不是很成功?」
司徒炎恩點點頭。
「可,我多麼想念慧慧啊,我惟一的女兒……」這樣說著的時候,司徒宇聞的目光黯淡下來。
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會有缺口,即使堅強如父親也不例外。
司徒炎恩決定屏除對名為『母親』的那個女人的厭惡,去找自己的妹妹司徒炎慧,帶她經常來陪陪父親。
那年,他十八歲,妹妹九歲,正天使一樣花朵一樣的惹人喜愛。
妹妹的到來給兩個男人的家庭增添了許多周末的樂趣,對羅熙陽的思念終於也漸漸弱化了……
◆◆◆
司徒炎恩最終選擇法學系,只是單純覺得律師是件很有挑戰性的職業,所以就選擇了。
至於國際金融、企業管理這一類東東,在有意無意之中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那個暑假,羅熙陽在拚命地打工,一天打三份工,工作18個小時。
那個暑假,司徒炎恩每天都躲在家裡聽CD,直到那些古典音樂、流行音樂,搖滾、爵士、Hip-Hop將他徹底掩埋,父親對他這個愛好很是驚訝,問他為什麼突然痴迷於音樂。
其實他一直很喜歡音樂,看書的時候,睡覺前,即使寫作業也經常放著一些輕音樂作為伴奏,不過,並沒有這麼刻意地研究過,他回答父親說:「我覺得音樂很美妙,研究它們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意義,這個詞很有趣,一件事情到底有無意義,往往取決於個人的偏好,羅熙陽說他的聲音很好聽,他又不想唱歌,或許,真的可以做DJ……
音樂聽多了,就會有一些想法,雖然缺少專業系統的訓練,但是這種想法會更純粹,屏棄了DoRaMi這些無情的音符,展開聯想的雙翼,會看到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有悲有喜有情有誼。
最初司徒炎恩將這些想法寫下來,投到廣播電台,一開始是石沉大海,但是很快製作人就敏銳的發覺了他的靈氣,稿子不間斷地獲得播出,司徒炎恩對音樂的愛好也漸漸趨向成熟。於是他試著自己製作錄音帶,貫穿著自己喜愛的樂曲做背景樂,再次投到電台,居然受到大力嘉獎,並請他去電台做了一期特約嘉賓,他和音樂檔的主持人搭配恰倒好處,幾乎是妙語連珠,一些從來沒有過的跳躍思維激蕩著老主持人的感情,那一期欄目獲得了聽眾的好評。
就這樣成了電台的業餘主持,偶爾客串一把,這件事情持續了他整個大學四年,直到成為職業DJ。
他終於知道了分別那晚,羅熙陽播放的那首歌曲,每次在電台播放,他都會止不住想:他在收聽嗎?
這首歌曲幾乎成了司徒炎恩在廣大聽眾心目中的形象代言,這首歌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讓人心柔軟……
Iwannagrowoldwithyou
Iwannadielyinginyourarms
Iwannagrowoldwithyou
Iwannabelookinginyoureyes
Iwannabethereforyou
Sharingineverythingyoudo
Iwannagrowoldwithyou
那天晚上,很晚很晚了,突然接到羅熙陽的電話,司徒炎恩的手心突然變得潮濕。
「小炎炎,你親親我吧。」他在那邊說。
司徒炎恩能想到對面的人正躺在床上,嬉皮笑臉的模樣,饒是如此,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不是說那裡美女很多嗎?」
「謝謝你的歌哦。」
「不客氣。」
「還是想親親你。」
「你知道這不可能。」
「那我只好親吻夜空了。」
「啊?你的舌頭這麼長了?」
「你打開窗子看外面的夜空,是不是有美麗?想想我們都在同一個星空下,啊……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想想我就會做個好夢。」
司徒炎恩走到窗口,打開窗子,外面的夜幕深藍,星星在城市的霓虹閃爍中顯得淡薄:「你那裡的星星應該很明亮吧?」
「一樣的,有些淡淡的發白,不是原始的狀態,因為有電。」
司徒炎恩笑起來:「一樣的,看來我們離得並不遠,一抬頭能看到同樣一片天。」他看著窗外,夜燈閃爍在他的臉上,異樣的溫柔,「熙陽……」他輕喚他的名字,聲音不自覺的柔軟而溫暖。
「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吧?」羅熙陽說。
「什麼?」
「不是嗎?」
「是吧……」
「晚安。」
「好夢。」
◆◆◆
時間可以治療一切傷痕。
時光流轉如指間滑落的沙礫,瞬間的感動在歲月的齒輪磨轉間黯然失色,無可挽留。
夏季的風帶著慣有的潮濕氣息拍打他的臉頰,天氣很好,天空很藍,一切都很美好。
羅熙陽到另外一個城市讀大學。
司徒炎恩在B市。
他提著行李走在大學校園裡,本來司徒爸爸打算開車送他,他謝絕了,自己單槍匹馬闖進來。
可是,他走了半天,也沒有看到新生報到處,或許太自以為是了,現在開始覺得又疲又累,他決定問一問校友——前面有位身穿白色T恤藍牛仔的男孩,應該知道吧?
呃……那男孩,司徒炎恩心中一動,背影有些纖瘦,和羅熙陽有些相似。
他緊趕幾步上前:「請問,您知道新生報到處在哪裡嗎?」
男孩轉過身來,司徒炎恩怔住,世上真的有這麼相似的人么?
「現在午休,師兄師姐都吃飯去了。」男孩笑著,「我也是新生,比你早來一天,你是什麼系的?我可以先帶你去宿舍。」
「法學系。」司徒炎恩覺得自己的大腦開始短路。
「啊,我們是一個系,你是哪一班的?」
「一班。」
「我也是!」男孩幾乎要跳起來了,「真巧!你叫什麼名字?不會是叫司徒炎恩吧?」
「是。」
「哇哈哈哈,真是太巧了,我們還是室友呢!」男孩爇情的搶過他的行李,大步向前走,司徒炎恩還是佇立原地不動。
「怎麼了?」男孩詫異的回過頭來,然後有笑起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宇文守,司徒同學,從今天起,請多關照嘍。」
「啊……」司徒炎恩忽然想起來,他記得這個名字,「你是今年的高考狀元!」
「嗯哼!」宇文守皺了皺鼻子,給他扮個鬼臉,「多多指教,亞軍先生。」
「啊……哈……真是的,居然還有人會比我考得好。」司徒炎恩緊張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耶?不相信我的實力嗎?那我們以後再比試好了,加油吧!」宇文守伸出手,和他擊掌,「不過,現在還是不要傻站在大太陽下,先去休息一下吧?」
「啊……好!」司徒炎恩長這麼大,還從來沒這麼被動過,可是……心底潛伏已久的那根弦終於叮叮咚咚地響起來。
我們降生為人,是為了尋找另一半,為了我們自身的完美和諧,在人如潮水馬如龍的紛擾塵世,只有那個人是獨一無二的,看到他的時候,你的心會失去平衡的跳,你會感到喜悅,感到微微的暈眩……
正午的陽光照在他們頭頂,從蔥鬱的樹葉間投落下片片閃亮的影子,司徒炎恩慢慢地閉上眼睛,感受著那些陽光親吻他面頰的溫暖。
直到很久以後,他還會經常想到那時宇文守的微笑,正午的陽光從數葉的縫隙間偷偷溜了進來,那些金黃銀白的亮光在青年黑色的髮絲上閃爍跳躍著,一直照射他心裡去。
愛情就這樣降臨,毫無預兆的,美妙的,甜蜜的。
大學,大學,多麼美好的開端。
會不會也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
宇文守是個矛盾的人。
他表面看起來屬於頗為斯文的一個人,實際上卻是激情洋溢的,他幾乎參與了班級里學校里所有的集體活動,並且隨著每一次傑出表現而威望越來越高,在大二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學生會主席。
很多頗為自信的女生主動追求他,而那些不怎麼自信的女生,就在心底偷偷的愛慕他,司徒炎恩也是。
宇文守身邊永遠不乏陪伴,即使他每次出席舞會的女伴都不同,即使傳說他的女朋友數也數不過來,還是沒有人以此來攻擊他,厭煩他。
司徒炎恩在他身上發現了類似於羅熙陽的魔力。
這讓司徒炎恩感到很奇怪,當年他也荒唐過,可是和他一夜情的女人,第二天就成了路人,大家互不干涉,也沒什麼情誼在。可是那些和羅熙陽交往過的女人,卻一直和他維持著朋友般的關係,為什麼?
宇文守點著他的腦袋取笑他:「那是因為,世俗上所謂的花花公子其實只是『花身』,以為身體上多和幾個人糾纏就稱得成花花公子了,那隻不過是最低俗的惡趣味。」
「那你所謂的花花公子的極至是什麼?」司徒炎恩挑著眉問他。
「不花身,亦不花心,只是愛花而已。」
司徒炎恩怔住,真是一個奇妙的答案。
「那你的身與你的心都是留給誰的?」
「秘密。」宇文守狡黠的一笑,「當然是我等待的那個人。」
「你也在等待一個人?」
「難道你沒有過那種感覺嗎?」
「我想我已經等到了。」
「哦,恭喜恭喜!」宇文守笑得天真無邪,讓司徒炎恩無法說出答案就是你。
他終於嘗到了暗戀一個人的滋味,暗戀是苦澀的,就像喝Espresso咖啡,可是那苦澀之中氤氳繚繞的一點點的優香與甘甜,已足以讓他沉陷而不可自拔。
宇文守是愛女生的吧,司徒炎恩惶恐告訴他真相之後的結果,如果向他表白就意味著失去他,如果作為一個朋友可以守在他身邊一輩子,那他寧願選擇以朋友的名義守在他的身邊。
暗戀一個人,就是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卻又不敢全部流露出來。
暗戀一個人,就是心底里千折百回,一遍遍告訴自己放棄吧放棄吧,可就是走不開。
暗戀一個人,就是看著他的時候,心會一點點的疼,一點點的軟,一點點的變得莫名其妙起來。
◆◆◆
大二的暑假,宇文守留在B市打工。
剛放假的那天晚上,大家都走光了,司徒炎恩邀請宇文守到自己家來玩,在正式打工之前,好好的放鬆兩天。
他買了好多食物,琳琅滿目的,宇文守笑眯眯地看著,也不做聲。
這種情景在他的腦海里翻騰,忽然就憶起了兩年多前,也有個男孩跟在他身後,拖沓拖沓的陪他買食物,男孩還啃著冰激凌,弄得一張小臉像個花臉貓,自己還狠狠地罵他永遠像個小孩……
回到家,宇文守打量了一下環境,便徑直走進廚房:「我不習慣做個白吃,所以今天晚上就由我來掌勺好了。」
「你會做飯?」司徒炎恩大跌眼鏡,宇文守果然宇文守,和那個什麼也不會做的小孩是不一樣的。
宇文守很斯文,很乾凈,很超脫,很出類拔萃,呃……這樣的男人居然還會做飯,真是……讓別的男人怎麼活啊?
「不信嗎?」宇文守拿起菜刀,刀光閃閃。
司徒炎恩退後到兩米開外:「OK!OK!」
坐在沙發的一角,可以看到宇文守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司徒炎恩忽然覺得很幸福,那種感覺像夜晚城市的燈光,一點點亮起來。
外面傳來叮叮咚咚響亮的敲門聲,是父親回來了吧?
可是,他有鑰匙啊,再說,父親一向很紳士,習慣按門鈴的。
司徒炎恩疑惑著去開門,打開門,一個爆玉米花般的大大的笑臉綻放開來:「哈嘍!小炎炎,有沒有想我啊?」
司徒炎恩怔住:「熙陽?」
「是不是沒想到我會出現在你面前?來,抱抱!這是送給你的大驚喜吧?」羅熙陽伸開雙臂,腳下是大大的行囊。
司徒炎恩伸手擁抱他:「真是意外,好久不見了,你怎麼也沒長高?」
「是你又長高了!」羅熙陽笑著從他懷裡抬起頭來,然後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嗯,也越來越強壯,及格!」
司徒炎恩笑起來:「快進來吧。」
「我可是放假之後就直接打車過來這邊了,哇……好香,做什麼好吃的了?是不是專門為了歡迎我啊?」羅熙陽像貓一樣就往廚房沖,衝到廚房門口,嘎然而止。
宇文守手裡還拿著炒勺,回頭送他一個燦爛的笑臉:「您好,我是宇文守,炎恩的同學。」
羅熙陽的眼睛眨啊眨啊,腳似乎站不穩,看著有些想栽倒,他再回頭看看司徒炎恩,笑容像凍裂的冰川,一點點的露出裂縫:「您好,我叫羅熙陽,炎炎的——青梅竹馬。」
司徒炎恩在後面敲他的頭:「誰跟你青梅竹馬了?」
「那那那,阿守,你是不是也發覺了,炎炎就是這樣一個彆扭的小孩?有一不說一,有二不說二,你說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睡覺,一起上學,難道還不算青梅竹馬算什麼?」
「一起睡覺?」不知道為什麼,宇文守單單挑中了這個字眼,還一臉的壞笑望著司徒炎恩。
司徒炎恩在心底發出哀鳴,該死的羅熙陽,果然是他的噩夢,永遠陰魂不散。
「是啊是啊,小時候我們就擠在一張床上睡覺,你見過炎炎小時侯的照片嗎?那時候的他很可愛哦,像個小女生,漂亮極了,害我每天都心兒砰砰跳的,我從那時候就學會失眠了耶。」
「噗哈哈……失眠原來是學會的啊?」宇文守笑起來,目光深處卻恍若明白了些什麼,「你有炎恩小時候的照片嗎?我想看,他死活也不給。」
「有!有!有!我有他所有的照片,這樣吧,有機會我都拿給你看啊,看他如何從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變成可惡的男人的。」
「好啊。」宇文守欣然點頭。
「你如果想剋制炎炎,我還知道他很多糗事哦。」羅熙陽乾脆湊到廚房裡搗亂。
一直沉默的司徒炎恩終於咆哮起來:「羅——熙——陽——!」然後就揪住他的耳朵,一把他拽了出來。
羅熙陽發出慘叫聲:「惡魔!」
宇文守笑著,微微的搖搖頭。
那天晚上,三個年輕的小男人聚在一起,喝酒。
桌子上的菜很快就光了,酒瓶也幹了,羅熙陽繼續趴在桌子上狂吃宇文守特意為他做出的甜點。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司徒炎恩忍不住皺眉。
「我這是對食物的感恩,難道你不明白嗎?對一個不明白食物美妙的人,等於對牛彈琴。」羅熙陽嗚噥不清地說。
「我弟弟也是這樣,見了食物都是不要命的。」宇文守說。
「你還有個弟弟啊?」司徒炎恩詫異道。
「我沒和你說過嗎?」宇文守更詫異。
「好象沒有。」如果有,一定會記得很清楚,就像清楚記得他的生日,血型,愛好,品位,甚至一些細微的小動作。
「他啊……」宇文守搖搖頭,「不說他,一個小孩子而已。」
「他也是小孩子。」司徒炎恩戳戳羅熙陽,羅熙陽瞪他一眼,繼續對付那美味的甜點。
「我覺得我們之間欠缺溝通,我建議,今晚我們就好好了解一下對方如何?」宇文守說。
司徒炎恩眉峰一挑,快速的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羅熙陽卻重重的點頭:「好!我贊成!先講什麼呢?這個名字啊,學習啊,工作啊,外表啊,都不好玩,講點秘密好不好?」
「秘密?」司徒炎恩差點被一口酒噎住。
「對,比如,你的第一次啊,還有,你愛著誰。」宇文守的目光在燈光下流轉,水盈盈的,帶著些神秘。
司徒炎恩咳嗽起來,真是個糟糕的夜晚。
羅熙陽高高的舉起雙手:「我贊成!從炎炎開始,他是主人,要先開頭!就講你最愛誰。」
「好!」宇文守也鼓掌。
司徒炎恩起身:「我再去買些酒。」
「不行!」羅熙陽叫。
「對,不能做逃兵。」宇文守的笑里藏著刀。
司徒炎恩又是一陣咳嗽,最後他說:「我最愛的那個人是——」
「是誰?」羅熙陽
「快說!」
「是個男人。」
「啊——」宇文守驚訝。
「快說是誰!」羅熙陽催促。
「我父親。」
「切——」羅熙陽敲起盤子,「打擦邊球。」
「我還以為天下女生又少了一個可供選擇的帥哥呢。」宇文守似乎鬆了口氣,「熙陽,你呢?」
「我啊,最愛的,也是一個男人。」
「哦?」宇文守很有興趣的模樣。
「就是風流倜儻風度翩翩風姿綽約風骨峻峭風華正茂風光旖旎風花雪月風月無邊的超級Playboy羅熙陽是也!」
「噗……」宇文守放聲大笑,忍不住也在羅熙陽頭上敲一下,「臭傢伙!」
「小瘋子!」司徒炎恩白他一眼。
「呵呵呵呵……阿守,該你講了。」羅熙陽毫不介意地說。
「我啊,最愛的,也是一個男人。」宇文守學著他們的口氣說。
「哦!」羅熙陽發出驚嘆聲。
司徒炎恩沉默,卻全身緊張如拉開的弓。
「不會說是你爸爸吧?」羅熙陽補充道,「還是你自己?」
「都不是。」宇文守笑起來,「你們真是欠缺想象力,我最愛的啊,是——我弟弟。」
「噗哈哈!」羅熙陽放肆的大笑起來,「真好玩,我們所有的人都愛男人,結果都是……哈哈……」
司徒炎恩終於也鬆了一口氣。
司徒炎恩認定羅熙陽和宇文守都沒說真話,羅熙陽認定司徒炎恩和宇文守也都在講違心之言,可是宇文守明白,只有他自己講了真心話。
只是,假做真時真亦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