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如果不是你用鐵條砸他,他根本就不會昏倒!」阿豐說道。

「什麼?是誰說中得好的?是誰用彈簧刀砍傷他的?啊?」大塊頭接著說。

「對!是我!那麼一切都怪我嘍?你×——」

「住口!你們煩不煩啊?!」

一聲厲斥,兩個在急診室外互揪領子的大男孩,悻悻然的背過身子。

開罵的阿咪皺著兩道眉,忿忿的眼神轉向一旁佇立在窗檯旁的高挑身影,隨即又變得憂心忡忡。

「宓姐——」原想開口安慰李宓,然而乍見頭子冷凝的美麗側臉,阿咪又猶豫的噤了口。

這一刻的李宓是離他們極遙遠的。她常常在無意之間浮露這樣的神情,像罩著一層薄而渺茫朦朧的紗,模模糊糊的令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緒。

像她方才那樣揪著那個男人對他們厲吼,老實說,那是他們第一次看見超出情緒常軌的李宓。

「一切都會沒事的。」挨近的阿豐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咪無奈的頷了頷首。

不需要任何人對他們解釋,誰都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對李宓是極為重要的,即使只可能是某一個心理層面而言。但他們不管,反正只要是李宓重視的,對他們來說,相對的就是非常重要。

等待向來是最折煞人的耐性。一分一秒放慢速度的流失,等待,一向漫長。

三個人不耐的變換了各種姿勢,惟獨李宓依舊目光冷凝的注視窗外,指間的香煙不斷,煙霧纏繞模糊著她的面容。

好不容易,白子霖那張斯文書生般的面孔,終於露在急診室門外。

「怎麼樣了?!醫生。」三個人一窩蜂的涌了上去。

但是,白子霖排開眾人,大踏步的走向李宓,冷冷的目光一徑鎖著她。

「你害死他了!」

一張檢驗報告單飛砸在李宓漠無表情的臉上,跟上的三人驚詫得變了臉色。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不過砍了他的手腕而已!你——」阿豐惡狠狠的想要撲身上去,卻被大塊頭和阿咪給拉了回來。

「你廢了他的手!」不管阿豐,白子霖只盯著李宓,「傷勢深及骨頭,也砍斷了他的神經。」眼見那張小臉剩餘的血色完全褪去,白子霖金絲邊眼鏡下的銳利眼神跟著一閃,「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

「導演!」白子霖替她回答,「但是他真正的工作是掌鏡。」

三人頓時啞然,微微畏縮的目光幾乎不敢正視李宓。

「即使他的神經已經接全,他的手卻無法再像從前那樣靈活運用。」白子霖犀利的眸子緊緊盯著李宓。

無法再像從前那樣靈活運用?

白子霖的聲音在她腦海里回蕩,指間的香煙烙燙了她的食指,然後毫無所覺的墜落地面。

「那兒有我的夢想。」江笙是這樣告訴她的,而他的夢想就是攝影。

她還記得他那張遙不可及的神情,一種很縹緲、很嚴肅的幸福,而她……毀了他?

一顆心猛然的震顫起來,一種細微卻自深處疼起的痛楚在她心中反動的顛覆著。

「我不敢奢望現在的你能為他做什麼。」白子霖的聲音就在正前方,卻相隔遙遠的傳到她的耳際,「但是他需要妥善的照顧。」

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檢驗報告單,白子霖冷冷的瞅視那張冷漠卻隱隱有絲惶然的神情,「這裡沒有他的親人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平板的腳步聲拉遠了白子霖的背影,不一會兒他又轉過身來,「也許——只要有人好好的照顧他,完全康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直至白子霖背影消失在廊外,大塊頭搔了搔腦袋,壓低聲量的湊向兩人,「他那麼說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阿咪給了他一記白眼,「要我們當那傢伙一陣子的奴隸啦!白痴!」

「宓——」阿豐頓住原想出口的道歉。

李宓僵硬無表情的駐足在原地——那模樣,已經隔離了眾人。

☆☆☆

「江笙?!江笙……」

她終喚出他的名字了!即使當時他已在半昏迷狀態,卻十分清晰的認出那是李宓的聲音,儘管那聲調是急切、惶亂的拔高。

「江笙?江笙?」

另一個男人嗓音竄進他模糊的意識,而且——該死的!誰這麼好膽敢拍他的臉?!

「你醒了!我還以為鐵條砸的是你的腦袋哩!」

一迎上江笙那雙忿忿的眼神,白子霖隨即笑咧了兩排白牙,那狡獪的頑皮笑容,一點兒也稱不出他三十齣頭的年紀。

「鐵條?!」這倒提醒了他頸椎處的痛麻,江笙微微蹙眉的坐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纏滿繃帶的左手臂,「你瘋了?!把我當木乃伊來裹?!」

乖乖隆地咚!除了五根手指勉強還能動動外,其餘的,整個手臂都被繃帶綁成了兩倍大的萬巒豬腳。

白子霖樂不可支的說:「這樣看起來才比較嚴重嘛!」

「比較嚴重?!」江笙不可思議的挑起眉,「你到底在搞什麼?」

「噓——小聲點兒!」白子霖賊兮兮的探了下門口,隨即又轉過一張上帝也瘋狂的笑臉,「馴服那匹野牝馬,需要你多久的時間?三個月夠不夠?」

「什麼『聘』馬?」江笙狐疑的眉毛愈加攏緊。

「李宓!」白子霖一副很樂的模樣,「我告訴她——」

房門突然開啟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白子霖的笑容瞬間完全褪去,像川劇變臉一樣的,換成一張冷凝不帶感情的臉孔。

李宓一身白的站在門口,就連那張小臉也白得不見血色,一樣深邃的黑眸卻有些游移,幾乎是不願也不敢的避開正視江笙的目光。

「起碼要三個月。」白子霖冷冷的聲音瞄向李宓,那副突變的神氣,不由得讓江笙挑眉。「那是最快復原的期限。」白子霖一臉鳥不拉幾的表情,那是醫生的特權,「當然!如果是有人細心照料的話。」

很襥!很屁!江笙瞪著自己的老同學。

更令他不解的是,李宓為什麼一臉認命的表情?那張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更甚者,那一向傲岸的眼神波動著某種光爍,像是懺悔之類的,盈耀著某種脆弱——

脆弱?江笙的心一揪,不知打哪兒來的一陣疼楚。

「最好每天換藥,記得按時來這兒報到。」白子霖還在那兒一臉理所當然的吩咐李宓,遞給她一包葯袋后,又轉向表情沉吟的江笙,「可以走了,你還賴在這兒做什麼?」

不可思議的瞪視自己的老友,江笙一邊嘟噥著一邊直起身子下床,「當醫生這麼了不起?」

白子霖神氣巴拉的表情,悄悄的泛露一抹笑意,「千萬別勞動你的左手,否則真要廢了,神仙也難救啊!」

話是對著江笙說的,身後李宓的臉卻更加慘白。

經過好友身旁,江笙面無表情的壓低聲量,「白子霖!你又在造什麼孽?」

「我在讓你『真正休假』。」白子霖壓低的嗓音裡帶著笑意,然後突然出其不意的敲江笙手臂一記,背著李宓,讓她完全猝不及防。

江笙倒抽口氣的忍住呻吟,然而臉上皺成一團的痛楚表情,卻讓李宓奔了過來。

「你——」美眸慌急的瞅著他,小手也搭上了他的手臂。

「沒事!」江笙忍痛的搖頭,眼角餘光卻投給白子霖「你死定了」的表情。

白子霖眼中的笑意幾乎快要溢滿出來。盯著兩人相靠極近走遠的身影,他莞爾的笑意終於浮現嘴角,「沒事!你當然沒事。」

手中的檢驗報告揉成一團,白子霖輕笑的出聲嘟噥,「你這不知感激的傢伙,我是在讓你這一刀被砍得值得點兒啊!白痴!」

「咚」的一聲,手中的單子神準的扔進垃圾桶,一抹玩味的笑意更深刻的刻畫他雙唇的輪廓。

☆☆☆

靜!空氣里大概除了灰塵的粒子,此外無他。

夏日、嘎天響的蟬鳴、籬笆外的樹蔭依舊濃密得透不過一絲陽光,無一不是他印象中的老家。

沉沉的在心中嘆了口氣,視線移開窗外,調向正在掀白色椅套的李宓。他從沒見過這麼沉默的女人,半個小時過去了,從醫院回到他空無一人的老家,他沒聽見她吭過半聲。

「你打算在我面前當一輩子的啞巴?」

李宓抱起一堆椅套的動作一凝,目光移向靠在窗口的江笙,那睇視的神情冷冷的,黑眸里漾著他難以理解的波光。

她還是不說話。

「三個月。」江笙緩緩走向她,聲調里的情緒難以分辨,「如果白子霖要你照顧我三個月,你是不是就打算在這三個月內,害我窒息而死!」

哪門子的控訴?!

黑眸像蒙上了不白之冤,李宓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渾然不知這樣的神情極為嬌蠻,「你死不了!頂多只是廢了你這條胳臂而已。」說著,她抱著椅套,一臉冷然的旋身走開。

一隻大手兜回了李宓。她被迫的仰頭瞪江笙,原以為自己迎上的會是一張暴怒的臉龐,卻意外的發現江笙的眸子里是一片溫和的柔光。

「我無心和你吵架。」他用那隻毫髮無傷的右手,力道恰好的鉗制她,「三個月的和平相處,不難,是不是?」

凝結在那雙黑眸的神情是如此溫柔,李宓盯著他,半晌又半晌,彷彿確定他的話意里不具半絲威脅感,戒慎的眸光這才褪了幾分。

「放開我。」她斜睨擱在她纖瘦肩膀上的大手,那畫面是如此的突兀,卻奇異的協調——纖細V.S.寬大。

江笙聳了聳肩,一派無所謂的鬆手,心裡卻是莫名的糾結。他確定自己捉到沒幾兩肉,李宓竟然只比伊索匹亞難民豐腴了一點點?!

濃黑的劍眉因而緊緊蹙起。這七年來,她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天!他竟然對李宓七年一片空白,甚至連再次碰面都憶不起她的身份。

遽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他的思緒,江笙皺著眉,右手卻偏偏笨手笨腳的,怎麼也拿不起勾在腰間的行動電話。

求助的眸光轉向李宓,「幫我——」

江笙話還沒說完,話筒已經在他面前搖晃。

「謝——」還沒謝完,李宓已經旋身走開。

江笙苦笑的湊近話筒,彼端隨即傳來女人氣急敗壞的聲音,「江笙!拜託你快回來,行不行?」

「若采?」江笙心不在焉的用眸子鎖住李宓,「發生什麼事了?」

「峰唱片的鈕大牌指定要你,我們派去的導演一律被打了回票,現在兩方人馬鬧罷工啊!連MTV的女主角都被氣跑了,唱片公司把這筆帳算在你頭上,非要你出面不可……」

若採的聲音像是耳邊風,江笙微微眯起的眼睛一瞬也不動的注視李宓在廚房裡頭的動靜。

「江笙……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綜藝門』要關門大吉啦!」

若採在彼端大叫,然而一聲輕微的悶哼,卻更震撼了江笙。

「李宓?!」江笙急急丟下行動電話,矯捷的身形飛快的衝進廚房。

鮮血冒涌似的在她纖細的指節中流竄,然而李宓卻只是皺著眉,杵在那兒掐著自己的手指。

「搞什麼鬼?」江笙出聲詛咒的上前,一把拉起她的右手,一邊急急的在餐櫥里找醫藥箱。

綁著繃帶的手撞到了不少灰塵密布的碗盤,卻遍尋不著他想要的醫藥用品。

「該死!」江笙再次低咒,不作多想的,立刻張口含住那隻鮮血涌的食指。

「你——」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得一愣,李宓想掙手卻掙不開。

「別動!」江笙含糊的出聲警告,那雙深沉的黑眸緊盯著她,透著言語難以形容的駭人氣勢。

李宓不再掙扎,蒼白的小臉卻飛上兩片紅霞。

陽光洒洒,透過敞開的窗戶,溫暖得略嫌燥熱的包圍著兩人太過親密的貼近。

良久,再良久,時間彷彿忘記了流逝般的漫長,她終於找回了遺忘許久的聲音。

「我……好了……」李宓沙啞破碎得完全不像原來的音調。

黑眸熾熱的閃過一絲難懂的光爍,江笙緩緩的放開了她,喑啞的道:「我想也是。」

詭異的沉默再次包圍了兩人。

好不容易,江笙調開快要燃至沸點的眸子,移視石板上猶帶血滴的刀子——很顯然的,她方才是想用磨刀石磨利菜刀。

「白子霖是要你來照顧我,可沒打算再多一個病人。」江笙語調雖然嚴厲,卻隱隱的有點兒笑意。

「我——」李宓的腳像生了根,卻極欲拔腿而逃,「呃——冰箱里沒有半點兒吃的,我到超市去買。」

「也好!」江笙盯視她倉皇而去的背影,目光灼灼的跟至客廳,直到門外的竹籬芭遮去了她的身形。

「嗄!電話?!」江笙調開的視線終於注意到躺在沙發上的黑點,「喂?喂……」

彼端只傳來無情的嘟嘟聲。

☆☆☆

「喂!江笙?!喂、喂……」

不可思議的瞪視手中已無音訊的話筒,若采一臉惶惑的掛斷電話。

李宓?江笙丟下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清脆的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進來!」若采不耐的攏起兩道細眉,望向來人。

「總經理。」秘書手裡捧著一堆文件,輕輕的放在她桌上,「下午的會報已經挪前一個小時了。」

「嗯!」若采斂眉的重新埋首工作,乍聽房門再開啟的聲響,卻不由自主地放下筆,「Miss姚。」

秘書困惑的轉回頭,「還有什麼吩咐嗎?總經理?」

「李宓——」若采微顯遲疑的說:「你認為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腦筋急轉彎嗎?總經理嚴肅的神情教她微微斂去臉上的笑意。

若采可不比一向不羈的江笙,在她面前,絕大多數的員工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我猜,那應該沒有什麼意思。」秘書試著微笑,「不過,它聽起來很像是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名字?!若採的神情掠過一抹震驚。

乍見總經理的神色有異,秘書不禁捉緊手中的門把,小心翼翼的問道:「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我——」

「下午的會報擇期再開。」若采倏地起身,拎起桌上的皮包,飛快的下令,「所有的文件轉交副理,有要事再Call我!」

急行的腳步越過目瞪口呆的秘書,若采飛也似的衝出了門口。

☆☆☆

飛車黨的大姐頭竟然推著車子,在超級市場買菜?!

這畫面委實是有點兒滑稽可笑的——這也就是李宓為什麼斥退阿咪那堆小嘍口羅的原因:一個人丟臉就夠了,一堆飛車黨還跟著來攪和?!開什麼低級玩笑!

「嗯……哼……」李宓用力的清清喉嚨,努力的打直腰桿,試圖忽略周遭若有所思、甚至指指點點的目光。

不僅僅這點為難,「重見天日」的感覺也不好受,對她這個夜行動物而言,外頭那些白花花的陽光和熱度,已經讓她有些頭昏腦脹了。

但是儘管如此,此刻的她卻依舊執著的自己「下海」——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睽違已久的感覺,像是喜悅之類的東西。

其實,更貼切的是,她不願分析也不願承認的說法:幸福。

「青豆、玉米……」李宓喃喃自語的掃下一整排罐頭,然後將推車轉向另一排冷藏蔬菜,「蘿蔔……」

遙遠的記憶中,江笙似乎偏愛這三色菜,再加上一點點兒的辣油,他就可以一頓飯掃得精光了。

「有了!」李宓正待伸手拿起紅艷的蘿蔔,另一隻大手卻替她拿了旁邊的青椒。

美眸微眯的抬起,迎上元井水澈那雙帶著笑意的褐眸。

「我喜歡青椒。」元井水澈笑著自作主張的把它丟進她的推車。

「我不喜歡。」冷淡的口氣,李宓把它扔了回去,然後丟進蘿蔔,旋身欲走。

元井水澈大手及時扳住她的推車,「我們不是仇人!老地方我已經讓給你了。」

「讓?!」李宓不屑的牽起一抹冷笑,「你沒跳過懸崖,記得嗎?」她推開推車。

「算我輸給你了!」他跟著她的步伐,「但是我如果跳過去,很可能會輾過你纖細苗條的身軀。」

冷笑算是回答,李宓的腳步更快了。

「我不是來找碴的!」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旁邊,「』雖然我從不曾敗在一個女人的『胯下』。」

李宓終於停住了腳步,冷冷的眸子瞪著他,「你以為A片的台詞很幽默嗎?」

元井水澈笑咧了一張嘴,「我指的是你胯下的機車,是你把它想歪了。」

狠狠掃他一眼,李宓跨步要走,卻被他拉了回來。

「我是有求而來,李宓。」褐眸的笑意隱去,呈現的是同那晚競賽時的灼熱眼神。

有求?來不及思索,眼前已多了一隻白花花耀眼的鑽戒,跟著毫無預警的套進她右手的無名指。

「你——」李宓驚愕之餘,小手卻掙脫不開。

「嫁給我!」沉聲的嗓音駭住了她的動作,元井水澈那雙褐眸篤定自信、十分強硬的鎖著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像你這樣的女人,說什麼我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你——」李宓震驚的瞪大眼眼。

阿澈!?」一聲拔高的女音煞住車,野貓般亮瑩的黑眸盯著兩人揪扯的動作,漸漸由不信而積蓄起怒焰。

「答應我!?元井水澈仍揪著李宓,褐眸底是一份無法置疑的真誠,「別把戒指摘下!在你尚未考慮清楚之前,別任意的拒絕我!」

「阿澈!?」蹬著高跟鞋踩踏而來,渾是怒氣的扳開兩人,繼而忿忿地瞪視李宓,「她是誰?!你和她拉拉扯扯——」

「閉嘴!」元井水澈一反常態的兇悍,「你跟著我做什麼?我做什麼又干你什麼事?!」

「你——」野貓似的女人噤了口,幾乎妒恨得快要灼燒起來的眼神,剁殺般的絞著李宓。

「別把它摘下。」元井水澈無視那女人惡狠的神情,一徑對李宓交代,「我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對一個女人,我保證我不會讓你失望。」說著,他突然粗魯的扳住那女人的手,不顧她掙扎的拖曳離去。

彷彿是鬧劇一場,太突如其來。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遠處,李宓怔怔的目光才緩緩調向右手閃閃發耀的戒指,繼而落在食指兀自鮮紅的傷口。

兩個男人,一個是戒指,一個是傷痕……

荒謬的連結在一塊兒的念頭,彷彿是某種隱喻,竟令李宓不由自主地泛起淺淺的笑意。

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欲拔下,然而腦海中卻晃過元井水澈那張異常認真誠摯的臉孔,「別把它摘下!」

算了!就當是滿足那男人一時的期望吧!反正,她似乎也沒什麼損失。

☆☆☆

「放開我!你放開我……元井水澈,你沒有權利這麼對我!啊——」

隨著一聲尖銳的厲叫,畢斂紅被摔倒在停車場里的水泥地上,力道之大,幾乎震碎她全身的骨頭。

元井水澈是不懂憐香惜玉的,她早該知道。

「阿澈……」痛楚的淚水浮止她野貓似的媚眼,火一樣艷紅包裹著身軀的衣服縮成一團,像是路邊被丟棄的小貓。

「永遠別再做像今天這樣的事!」元井水澈冰冷的眸子閃著怒火,那模樣像極了魔鬼撒旦,冷得教人全身發顫。

完全沒了方才傲慢的氣勢,畢斂紅垂下眉睫,晶瑩的淚光墜了下來,滴落在那張姣美的臉蛋上。

「起來!」元井水澈冷淡的伸出手。

彷彿是溺水者終於見到海中的浮木,畢斂紅緊握住元井水澈那隻大手撐起身子,然後用盡氣力的環住他的胸膛,嚶嚶的啜泣起來。

「阿澈……你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畢斂紅哽咽的,深怕元井水澈會棄她而去。

那隻大手力道不輕的捏住她的下頷,迫使那雙淚漣漣的大眼正視他,直到她漸漸回復平靜,不再打顫。

「我不可能只有你一個女人。」元井水澈冷冷地說道,「記不記得我說過這句話?」

畢斂紅眼神一黯,再次無助的垂下了眼瞼,微顫的紅唇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記得。」

「你犯規了。」元井水澈那雙褐眸絲毫不帶情感。

「阿澈——」畢斂紅湧出淚水,脫口想解釋。

「告訴我不會有第二次。」他冷硬的截斷她的話。

「我——」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一個字,前方刺目的車燈和疾銳的煞車聲,逼回了她底下未完的承諾。

「宮老?!」元井水澈微攏劍眉的瞪視身旁停下的黑色賓士。

宮老?!畢斂紅睜大她那雙美目,萬萬不敢相信傳說中的飛車黨幕後老大竟然是……女人?!如假包換的女人?!

雖然帽沿垂下的黑色薄紗,完全遮蔽了那張孤度完美的姣好側臉,但那隱隱約約的線條,卻清楚可看出是個風姿掉約的絕世美女……宮老?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老!

「你先回去。」元井水澈沉聲的開口。

猶豫不過半秒,畢斂紅頷了頷首,高跟鞋蹬蹬有聲的掉頭而去。

直到腳步聲消失在停車場,元井水澈那雙深沉的褐眸依舊定定的停駐在轎車後座的人影,靜候下文。

「你改變主意了?捨不得殺了她?」果不其然,轎車內傳出一聲輕柔卻不失嚴峻的女人嗓音。

元井水澈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她是一個很好的對手,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

「她是你的絆腳石!你不踩她,她總有一天也會把你給踩下去!」

元井水澈微笑的說道:「她明明是你培育的人才,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非置她於死地不可?」

「她走味了!元井。」被喚作宮老的女人冷笑一聲,「真正的壞事她干不來,我早就該放棄她的。你不同!你是干大事的料,將來要繼承我的位置的!」

元井水澈的褐眸微微眯起,眼神閃過一抹近似危險的光芒,「我不喜歡你的做法,我有我的方式。」

「什麼方式?」黑色薄紗下的眼神利得像要剖開他的心臟。

「我已經向她求婚了。」元井水澈不急不緩的說,「過不了多久,就會是我的女人。」

沉默半晌,轎車內突然迸出一陣輕蔑的冷笑,「你想征服她?!別傻了!我培育她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她和我一樣不會為情所動。你白費心機了,元井!」

冷笑並未使元井水澈受到打擊,那張混血的面孔十分篤定,「只要是女人,就不會推卻愛情。」

「是嗎?」冷笑輒止,她輕蔑的撇撇嘴,不打算告訴他李宓可能早已心有所屬。

「我會征服她的。」元井水澈信誓旦旦的保證。

一聲冷哼逸出那層薄紗,賓士的引擎再次發動,無聲無息的離開他的視線。

元井水澈的目光鎖在車身消失的定點,臉上無所謂的笑意漸漸冷斂。

沒錯!他是她的手下,但並不代表他必須事事服從,就像他明明可以跳過懸崖,輾過李宓的身子,但他卻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是一樣的道理。

這年頭當老大的,不一定吃香。

那雙褐眸透出一抹光爍,彷彿有點訕笑。他為了收拾李宓,宮老不惜暗中拿下黑七幫的幫主位置,交予他全權掌握,為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會讓他繼承她的位置?嘿!太陽從西邊出來大概還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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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愛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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