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御書房裡,易奇飛心情喜悅萬分,雖然他還是在看奏章,但是心愛的人就坐在腳邊,他伸出手來,就能撫摸到她的秀髮,明知夜晚叫她攀牆來到宮裡,對她而言實在是辛苦又危險,但是他別無他法。
「易奇飛,你到底還要看多久,我好無聊喔。」
她從他腳邊站起,轉到了他身後,兩隻手摟著他的頸子,與他耳鬢廝磨,他側過頭,在她耳邊吻上一記,她嚇了一跳的滿臉通紅。
「你幹什麼啦?好色唷。」
見她嬌羞的模樣,易奇飛更加愛戀難忍的起身,一把將她抱入懷裡,在她臉上落下碎吻。
一開始因為害羞她還有點推拒,最終還是抵不過他猛烈的熱情,讓他的唇落在自己的嘴上,兩人親密的接吻,一吻過後,她輕輕的推開他。
「不行,太晚了,我要趕快回家,若是被我爹知道我晚上又偷跑出來,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夜色還不太晚,但是她前陣子夜潛皇宮被爹親捉到,此後到了半夜時分,爹就非得到她房裡看她有沒有真的在睡覺,因此她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易奇飛多想把她再多摟在懷裡一會,但是他也知曉她的確不能待在這裡過久,林武威將軍的雷霆性子是全朝廷有名的,他可不能讓她去承受他的怒氣。
「好吧,那我送妳出去。」
他濃情蜜意的不忍讓她一人翻牆出去,送她到了牆邊,林蜜兒對他搖手微笑,讓他忍不住的失笑。
「明兒個見。」
她甜蜜的回答,「嗯,明天晚上見。」
步行回到御書房,他忍不住臉露笑容,而且還哼起曲子來,但一臉的幸福愉快在看到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人時,霎時失去了蹤影。
「雨香。」
朱雨香款款福身道:「皇上,臣妾正要到御書房見您,沒想到會在路上見到您,您剛才似乎相當開心,連我在一旁都沒見到呢,皇上,您好多年不曾這麼開心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她聲音柔和,不具殺氣,卻讓易奇飛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一股寒意從後背爬起。
他不知她是真的在這裡撞見了他,還是看到他護送蜜兒出宮,所以在這裡等著他?
「皇上,您怎麼不說話呢?」她眨眨濃長的睫毛。
易奇飛當機立斷,縱然被她看見了什麼,反正他就是一概否認,來個死無對證。
「我見月色皎潔,出來散步,月光美好之下,讓我一時神馳,怎麼?雨香,難道我在宮中散步,也得向妳報備嗎?」
他對她向來說話柔軟,想不到這次對她竟比平常嚴厲了許多,朱雨香將眼光抬起,總覺得他變得不太一樣,但是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
「不敢,皇上,我聽說您前些日子睡不好,所以特地來向皇上問安。」
「我叫妳在後宮修身養性,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妳倒是三番兩次私自來見我,雨香,我覺得妳非常不把我看在眼裡。」
「皇上,夫妻之間時時相伴本就是人倫之常,要我這個為妻的不來見皇上,您這道命令,我不能遵守。」
易奇飛氣得發抖,他雖然知道她平日任性妄為,但是沒想到他當面指責她,她照樣不把他的話聽進耳朵里。
他氣得打算拂袖而去,朱雨香反倒從後頭抱住了他,急於獻身。
「皇上,臣妾好想您,為什麼您都不想跟臣妾共枕,我想要您,皇上。」
易奇飛用力的推開她,以前她還能讓他心動,但是這些年來她胡作非為,已經讓他對她毫無疼愛之心。
更何況他現在心掛林蜜兒,豈肯再與她行閨房之事,而且她喪心病狂到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他們之間若是正常的夫妻,為何她還得在給他喝的湯里加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妳上次端來的湯里加了什麼,妳自己知曉。雨香,真要我把妳廢后,打入冷宮,妳才肯反省嗎?」
朱雨香現出興奮狂態,「皇上,您喝了湯,有了感覺,為何沒來找臣妾?」她眼神倏地變得銳利,低語中充滿了惡毒,「莫非是承恩了哪一個該死的小宮女,我得把她找出來殺了。」
「妳瘋了嗎?」
易奇飛一聽為之震怒,見她又在胡亂編派故事,他不想陪她發瘋。
「妳不反省自己的過錯,反倒又在胡亂猜測,我實在受夠妳了,我要回御書房了,妳給我回後宮冷靜冷靜。」
「皇上──」
不顧朱雨香在後頭的聲聲呼喚,他頭也不回的轉向御書房,而御書房裡好像還留有林蜜兒的香氣,讓易奇飛紛亂的心情沉澱下來。
是不是該讓蜜兒入宮?但是眼見朱雨香如此瘋狂,若他不先廢后,蜜兒一進入宮中,依她天真純潔、不知防範的直率性子,是極為兇險的。
朱雨香詭計多端,多得是方法置蜜兒於死地。這些年來頭一次,他開始認真思考廢后這件事。
可雨香畢竟也陪了他許久,難不成他連點情義都沒有,只為了新人,就要把舊人驅離嗎?思及此,不禁又令他左右為難。
他思考了一會才睡著,待天一亮上完早朝,才又回到御書房,大義遂臉色發青的上前稟報。
「皇上,皇後娘娘她、她──」大義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若是雨香要闖進御書房,告訴她我不想見她。」以為朱雨香又像往日一樣,要闖進御書房裡跟他瞎纏。
大義將頭叩在地上,「不是,皇上,是娘娘在太后念經的佛堂前大鬧起來,而且還、還處死了好幾個宮女,說她們跟皇上有染,正叫宮內所有宮女問話。」
「胡來!」
易奇飛拍桌大怒,並立刻趕往位於僻靜處的宮殿而去,那宮殿近來被擺設為佛堂,讓一心向佛的皇太后可以在裡面安心的念經、祈福,也是朱雨香甚少去的地方。
想不到,她昨日暗示他那日喝下摻有春藥的湯汁卻沒有去找她,就是去找別的宮女,他沒有嚴正否認,才一日而已,她就已經開始濫殺無辜。
她是瘋了嗎?除了瘋子之外,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轉了幾個彎路,側頭一見莊嚴的佛堂,易奇飛不禁目瞪口呆,只見地板一片濕黏,被血色給整個染紅。
太後站在前方,正跟拿著刀的朱雨香爭執,她激動的揮舞著刀具,每揮動一次,就差點揮到他母後身上,讓易奇飛看得膽顫心寒,而旁人礙於皇後跟皇太后的身份,竟沒人敢上前阻擋,大家都靜得像失去了呼吸。
「朱雨香,妳究竟在做什麼?」
易奇飛厲聲叫罵,立刻的往前跑去。
一見皇上來到,太后白著臉,指著朱雨香說明原由。
「她一早來此,不分青紅皂白的見了長相清甜的宮女就是一刀,還說我對你下蠱,所以讓你不寵幸她,竟在神聖的佛堂前,殺了好幾個宮女,我不能再任由她這樣下去。」
無數的宮女跪在太後身后,全都驚顫得發抖,看來是太后挺身而出,護住這些宮女,要不然還會有更多人受害。
而佛堂前,好幾具屍身橫躺,有些宮女不但臉蛋被畫花了,就連肢體也被重重的削了下來,好像把她們當成豬、牛一樣的宰殺。
易奇飛奪過朱雨香手裡的刀,她根本已喪盡天良,竟只為了自己的妄想,同時殺了好幾個宮女。
若是母后不在,其他宮女豈不是全遭了她的毒手?!易奇飛再也難以忍耐,一巴掌重重的甩到她的臉上去。
「妳為了自己胡思亂想的事情,竟然大開殺戒,朱雨香,妳瘋了嗎?」
「我沒瘋,皇上,是你瘋了。」
不敢置信他竟會動手打她,朱雨香怒火往上沖,竟然朝前攻擊他。
易奇飛不再忍耐,把她掃到一邊去,她跌倒在地,眼神卻更見血腥恐怖的謾罵著。
「皇上你說,是哪一個不要臉的騷狐狸迷去了你的心,是這個,還是那一個?我要把她們全都殺了。」
她捉起了一個相貌嬌美的宮女,撿起刀來,就要往宮女砍去,易奇飛用盡手勁,扯住她的髮絲,將她往後一拖,讓她不得不放開手中的人質。
而趁此逃過一劫的宮女連滾帶爬的驚慌跑走,嚇得花容失色,才走幾步,又軟倒在地上,可見剛才的情況有多兇險萬分。
「侍衛,你們全都傻了嗎?把皇后捉住。」
易奇飛厲聲大叫,喚來侍衛,侍衛上前架住朱雨香,卻因為她的身份,不敢太過強硬,只是押著她而已。
「皇上,為何我如此愛你,你竟這樣待我?」
朱雨香不能理解,也無法理解,她滿懷怨恨的問道,一雙大眼更像裝滿了挫折跟狂意的瞪著易奇飛。
眼見她如此瘋狂,太后忍不住念了幾句法號,拋下幾句話來,「妳這不是愛皇上來著,是要折磨死皇上,皇上一心憐妳愛妳,為了妳的不當行為容忍至今,為什麼妳越加變本加厲?妳愛的不是皇上,是妳自己而已。」
朱雨香狂放的比著太后,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想她當初入宮,皇上對她百般疼惜,只有太后略露不豫之色,想也知曉,肯定是這個老女人暗中搬弄是非,把皇上愛她的心給奪走,否則皇上今日怎麼會動手打她。
「是妳,是妳不喜歡我,所以下蠱念經,讓皇上越來越不愛看我,這些事妳以為瞞得住我嗎?妳想把我趕出宮去,我也會讓妳在宮裡住不下去的,妳假裝成什麼事都不管,其實根本就是暗中在害我。」
太后越聽越加哀憫。她自己胡思亂想,折磨的不只是周遭的人,更是自己。
「雨香,人有再大的福氣,也不堪於成日造孽,妳不端詳自己的行為舉止,卻老指責他人不對,妳沒想過,皇上不再愛妳、看妳,都是妳自己做來的因果,妳為何還不趕快放下屠刀?」
「我又沒有做錯,要我放下什麼屠刀。」她眼神有如蛇蠍,露出狂態,「我沒有錯,有錯的都是那些勾引皇上的不要臉女人。」
太后已經無法再跟她說下去,她好言相勸,她反倒怒目相視,更是狠話說盡的連她也想殺了的樣子,她搖頭要易奇飛處理。
「飛兒,你跟她講清楚、說明白,別再讓她在宮裡興風作浪,你一個皇帝,連一個皇后都無法處理,你如何出去跟人談國政要事,你如何養兒育女、統理後宮?」
嚴厲的責備讓易奇飛臉上冷汗不斷,母後向來慈愛,今日為了朱雨香這等惡行,也不得不說出重話。
「我會廢后的,這些時日馬上決定。」
經過今天這樣的事,足見朱雨香已滅絕人性,為了阻止她再度殘害無辜,這是最好的方法。
朱雨香臉上表情大變,就像有萬根利箭穿透她的心房,身子搖搖欲墜,凄聲尖喊──
「不,皇上,你不會這樣待我的,我愛你的心天可明鑒,你怎能這樣對待如此愛你的我。」
他知她愛他,但是她的愛恐怖又極端,讓他這些年來水深火熱,有如生活在地獄里。
若這是愛,那這份愛恍如毒藥,令人只想求死。
他若不是也同樣愛她,會隱忍至今嗎?為何他越加容忍,她就越加步步相逼,逼得他幾乎無法喘氣,她究竟是要逼死他,還是要逼他殺了她?
易奇飛痛苦的道:「雨香,我曾經那麼的愛妳,但是現在,我看到妳就會害怕,妳不再是我心之所愛,妳已把我逼得一點也無法愛妳。」
易奇飛深入肺腑的痛苦言語,震驚了朱雨香,她被侍衛捉住,披散了頭髮,眼神瞪視,露出深刻的怨恨跟無窮的憤懣。
不,她不相信他這些愛自己的鬼話,她知道必定是有其他的女人,奪去了皇上的心,她拔尖了聲音吶喊,聲聲詛咒。
「我知道你有了別的女人,所以你才這樣待我,若是被我知道她是誰,我做鬼都不會放過她,我要咬下她的肉,喝下她的血,讓她知道奪走我的男人不會有好下場,她若死了,我還要請法師作法,打得她魂飛魄散,讓她就算變成了鬼,也沒有辦法依傍在你身邊。」
「阿彌陀佛,妳說話留存些口德吧。」
她說得如此惡毒,太后忍不住念了幾句法號,只有地獄道的人,才會說出這麼陰毒的話,也不怕折損了自己的陽壽。
想到林蜜兒的天真嬌憨,再對上朱雨香的惡毒目光,易奇飛不禁渾身一顫。
「哈哈哈,皇上,你怕了吧,你是我的,我絕不會讓給任何人的,哪個不要臉的女人敢碰了你,我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休想看上別的女人,一輩子都休想!」她張口大笑,尖銳目光好似看透他內心深處。
易奇飛頭痛欲裂,差些暈眩過去,她的話聽在耳邊,每一句一聲都似會成真,讓他無法等閑視之。
「將她押下去,送到她自己的宮殿冷靜冷靜。」
「是。」
侍衛強押朱雨香離去,易奇飛則是背上一陣冷汗,他不曉得朱雨香以愛為名,竟然會讓他有如芒刺在背。
「皇上,廢后在即,不可拖延,我這些日子心驚肉跳,怕會出事,她已經像是妖魔鬼怪似的,皇上對她不可再心軟,要不然她若是再害人,那些冤死的人又該如何?」
幾句話說得易奇飛心中篤定,見了朱雨香剛才的狂態,他也明白事不宜遲,她的瘋狂已經無葯可醫,再不辦她,她不曉得會做出什麼狂事,而他不想再看見任何一件憾事發生。
他點頭道:「是,母后,我會馬上處理。」
「娘娘,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
大義頭冒冷汗,他因是皇上的貼身太監,所以職位甚高,極少有人敢冒犯,但是他現在身上就像被大雨給淋濕了一般,衣衫盡濕,冷汗還不斷從額頭滾落。
朱雨香在前頭燒了一個大鍋,鍋中滿是煮沸熱水,她把熱水淋在排在盤裡的生肉上,只見肉被燙熟的曲了起來,而若是那熱水澆在人的身上……
她聲音冰涼,毫無溫度,「你跟在皇上身旁服侍多年,問你皇上的事,你竟然一問三不知,你這差當得可真是清閑啊。」
她舀起熱水往地上撒去,那滾燙的熱水順著地勢,朝著大義跪著的膝蓋頭而去,他被燙得咬牙,卻仍不敢吭聲。
他知道若是一吭聲,只怕會有更殘酷的刑罰,這些時日,他早已知曉皇後娘娘的脾性,因此只能隱忍。
「我再問你一次,皇上前些日子失魂落魄,這些日子卻笑容滿面,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讓皇上又憂又喜?」
「娘娘饒命,我是真的不知。」
她拿起燙熱無比的鐵匙,往大義的身上擊去,他慘叫一聲,趴倒在地,這有如人間煉獄般的日子就快結束了,只要皇上一下旨就全都結束了,他跟隨在皇上身邊,知曉這日子就快到了。
「皇上是不是跟哪個宮女在一起?」
「確實沒有,娘娘。」
就算有,說出來那宮女只怕也難逃一死,大義無奈的只能祈求趕快廢后,讓這無窮無盡的煎熬不再發生。
「熏兒,妳在這看著他,我不要他去皇上面前警示,我倒要看看皇上現今為何笑口常開,究竟是哪個下賤的狐狸精敢沾惹皇上。」
厲聲交待服侍自己的近身宮女,朱雨香站起,腳步放輕的走到御書房,易奇飛向來不愛他人服侍,整個御書房前後都無守衛、太監,所以她極容易就到了書房旁。
她豎直耳朵傾聽,裡面沒有傳來什麼聲音,此時,門正巧輕聲的打開,易奇飛聲音壓得很低,如果不是她就在屋旁隱密躲著,幾乎聽不見。
「翻出宮牆時要小心,別被侍衛發現了。」
一道嬌美女音天真爛漫的笑道:「放心,我是女俠耶,怎麼可能會連座牆都翻不過去,還被別人發現。」
易奇飛翻了翻白眼,她的功夫奇差無比,若不是遇見他,她早已人頭落地了。
「什麼女俠?我看妳分明是個不中用的女賊。」他寵溺的點點她的鼻尖嘆道。
聞言,林蜜兒不但不覺得被污辱,還嘻嘻笑了起來。
兩人相伴走向牆邊,他擔憂的道:「妳可別跳牆時摔倒了,只要再過個幾天,我就能讓妳正式入宮了。」
「我不會摔倒的,但是我也好期待能趕快進宮跟你永遠在一起。」
她那天真美麗的笑容,逗得易奇飛也笑了,送完她,他轉回御書房,闔上了門,並未發現朱雨香。
而朱雨香兩眼血紅,忿怒已經不足以說明她的心情,她全身顫抖,那股從心口蹦出的恨,幾乎要讓她立刻拿刀殺死那不要臉的女子。竟敢迷惑她的皇上,她一千個該死!
「原來不是宮中的人,是外面的無恥女賊,你們想要廢了我,稱心如意的雙宿雙飛,也得看我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