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地下酒館
十六
並沒有隔太久,只是因為約定,羅恩隻身一人解了木樁上的繩,小心地撫弄著馬臉:「還得靠你,圖列爾堡壘不去不行。」
他的手挨著馬背的時候,馬竟出奇地安靜,於是,他得寸進尺地小心地一隻手搭了過去,往上一撐,上了去。
行了接近半天的路,已經是傍晚,霞讓他如同紅蓮騎士。可他的裝扮在這個時代看來實在太過詭異。
在距城門還有十來米的地方,他停了下來。雙手舉得很高,整個人都在馬背上搖晃。
從前方過來的兩名士兵用長槍將他控制,另外兩名急切地在他身上亂摸一陣,沒見到硬質物體,才放鬆了些。問道:「做什麼的?非常時期,即便是普通市民也不允許進出,這你是知道的!」
「我……」羅恩還沒有說出口。
「說!」長槍的尖頭就架在他脖子上。
羅恩看了看幾人,勉強笑了笑,右手在他們面前晃了晃,確定吸引了他們注意之後,才緩緩取出褲包的信函,再次笑了,很官腔:「這個,是給你們領的雇傭協議。」
「的確是在大範圍地徵兵,不過……」士兵想了想,「你也是被邀請的?」
羅恩點點頭。
「瞧你那德行,興許是古拉魯大人瞧走眼了。」士兵說,「上面又的確有領的暗號。」
幾名士兵挾持似的,將他帶到門口。門艱難地開了條縫,羅恩和尾隨的士兵走了進去。那匹「交通工具」卻也被擋在外面。
那裡的人全都自顧自地做著什麼,看到有來進來,臉上綻放著可有可無的苦澀而又不屑的笑容。
街道冷清得有些襲人,巨大的鐘樓孤獨地站在廣場哪兒,往下看著,無法言語。
「這是雇傭者專用的酒館,在這裡好好待著,議事明天開始。看你就是個多餘的。」離開那間破爛酒館的同時也不忘回頭嘲諷幾句。
羅恩漸漸覺自己形如一個俠客,但是這種滋味卻是實在不爽,沒有多少自由可談。
是賭氣離開的么?羅恩選了個角落靠著,思索著,安慰著,畢竟貞德在圖列爾系列戰役當中中了箭,卻奇迹般的沒有受傷,這點讓他稍微寬心了些。
「喂,小子,哪兒的?」一個拴著頭巾的中年大鬍子男子朝他點了點頭。
「居無定所。」羅恩回答說。
「真是有違騎士道精神。」男子補充了一句便停止了搭訕。
羅恩便再次孤獨了起來,只是在為下一步的打聽做著什麼準備。這裡到處都是矮桌子,光彎腰也會讓人覺得難受。
大多數傭兵都是站著的,他們手裡拿著小木桶式的杯子一飲而盡。他們的笑竟是如此爽朗。
老闆是個女的,卻也毫不避諱。
女人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招攬酒客而有些嘶啞,羅恩覺得走過去,在她那裡或許會得到什麼消息。
「卡西歐?」老闆看著羅恩,想了想,搖了頭。
「卡西歐」是從戴維嘴裡說出來的,並且,這個人已經明確是在酒館附近,不會如女人所說,全然不知。這也是羅恩隨口的一個名詞。
他將手伸進包里,銀質匕依舊斜靠在裡邊。要找到戴維口裡的諾丹雇傭軍,似乎必須拿出什麼證據。可是,所有人都是習慣地恭維似的。
天漸漸暗了,無聊的傭兵都有了自己的娛樂方式,他們低俗,無厘頭。
疲倦來得突然,羅恩靠在牆邊睡了。儘管鬧心的蒼蠅們還在唱歌,歡呼,碰杯。
「喂,喂……」接連幾聲。
羅恩睜了半邊眼,狹縫中閃出個女人來,她的表情和之前全然不同了。
「你應該說得更詳細些,小夥子。」她接著說。
「地底的諾查丹瑪斯?」羅恩一半清醒一半模糊思考,是走之前戴維口裡所說的「暗號」,他便突然說。
「看來是你了。」女人說。
「哇~」羅恩驚嘆了一聲,他不知道在那個女人口裡,什麼時候諾查丹瑪斯就成他了。
「呵呵,我是說諾丹雇傭軍頭頭就是你了。」她就這麼笑著,有些陰森,但在剛進入櫃檯背後隱秘的樓道中,她的腳步終於停住了,「戴維?」
「誰?」羅恩有些茫然不知措。
「為了確保安全,告訴我,你的名字。」她說。
「戴……戴維。」羅恩吞吐地說出來。
「從那些自視為英雄的傢伙口裡擠出的『騎士』可讓我有些失望了。呵,真是覺得萬般愚蠢。」女人嗤之以鼻。
「隨你怎麼說。」他不平地反駁一句。
樓道是一直往下邊延伸的,並且,因為是木質結構,人走在上面「噶嘰」作響。羅恩抬了頭,女人已經反向上一步,伸出手向上,像個抽屜似的將樓道的天窗式的入口關閉。
這裡有些像羅恩見識中的地下賭場,但是,在聽到動靜之後,下邊所有人聲物聲全都止住了。彷彿呼吸也跟著屏住了似的。那是種絕對的安靜。
腳步聲清晰可辨,羅恩甚至在糾結是否需要輕手縮腳,畢竟他完全不理解這下面的世界。不大,卻又充實著迷一樣的味道。
幾乎所有的人都終止了別的動作,目光中透露著的兇狠讓他覺得全身毛。
「大家……好。」這個聲音很小,可以這麼說,他是害怕別人聽得清楚,他本打算先讓對方開口的。可是,十來張口卻閉而不言。
「切,有趣的小子。」坐在燈下的男子不屑地說道,「叫什麼?」
「戴……維。」他似乎在考慮別的問題,在他面前,那盞燈周圍已經纏滿了飛蛾。
「戴維?抓起來。」剛熟識的名字卻念得如此順口,就連那句束縛的話也簡單明了。
「做什麼?住手!」羅恩眼見形勢不妙,卻不知如何是好,竟也嚷嚷起來。
一個穿得破破爛爛,露著大膀子,戴假手飾的男子招了招手,於是,那些所謂的貼身爪牙走到他身邊,圍成了馬蹄形。始終被揪住不放的羅恩此時成了馬蹄形的中心。
男子杏眼圓瞪,故意嚇唬他一般,神態是無比孤傲,冷酷。在他臉上的這些凶光只要稍微變動,都會讓羅恩冷汗直冒。
「呵呵……」那人用長滿老繭的手摸著留著少許鬍鬚的下巴,笑著對身邊的人說著,「啊,看到沒有?這個人就是戴維?就是我們的大統領?」
羅恩眼見性命攸關,才否定了那麼一說:「我只是個跑腿的,戴維還在法蘭西的大營。」
「真的?」男子又問。
「真的,千真萬確。」羅恩腦袋裡閃過個念頭,才忽然鬆了松膀子,準備將包里的匕取出來,以作證實。
男子卻使了個眼色過去,因為身材矮小而一直站在酒桶上的年輕人,從上面跳了下來,走到羅恩跟前,停住了,雙手就在羅恩身上亂摸,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在腰桿處愣了愣。
「什麼?」貌似領的男子說。
「這傢伙帶有兇器,卡西歐。」年輕人說。然後瞪了羅恩一眼,取了出來。
「不曉得你究竟是如何逃脫那個女人的眼線而到達這裡,興許是色誘什麼的。不過……」男子接著說,「你的謊言可是沒有一點味道。」
「……」
「……」
此時,男子接過了匕,那玩意兒就像燙手的山芋似的在他手裡不斷翻滾。最後,男子小心地取下了鞘,刃的另一面的橫截處刻了幾個清晰的英文,太小,所以沒有怎麼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卡西歐?原來你就是卡西歐?」羅恩忽然興奮起來,看著男子茫然的臉譜,更是差點跳起來。
「快放開他!」卡西歐下了令,並且將匕原原本本還給了他。
「……這是……」卡西歐旁邊的也跟著了話。
「快,去通知弟兄們進來!」卡西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