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妙齡女郎
十七
在酒館外不遠處,羅恩就跟在那個男子後面,黑夜中的火將他映得無比高大,他走近細瞧細看,這才現,圍著這麼大的圈烤火,實在太多餘。而在人群和篝火之間,有一大片空地,一位妙齡女郎正在翩翩起舞。
在他眼前的姑娘是人、是仙、還是天使?羅恩竟一時沒了主意。她的個兒不高,但身材修長,她的皮膚黝黑,那雙圓潤而潔凈的胳膊將巴斯克手鼓舉過頭,身體合著鼓點的節奏舞動著。
周圍的觀眾完全看得目瞪口呆,人群中不斷傳出火中精靈之類的說法。
羅恩感覺是否遇到了熟人,但他的視線依舊沒有挪開,目的落在那個分不出年齡的女孩身上時,有種說不出的衝動,那種衝動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揭開她搭在頭上的泥瓦色的頭巾。
「啪啪」!卡西歐的巴掌讓一切美妙的聚會停止了。無論坐在地上的,在旁自顧自表演的,拉著手風琴的,口若懸河的,全像百川入海那般匯了過來。
「什麼事?沒看到聚會還沒結束么?」傭兵戈比打量了羅恩一番,搖搖頭,「這傢伙是誰?新來的?沒見過。」
卡西歐一面故作思索一面警覺地介紹著羅恩,可見這個壯漢並不想讓所有人都曉得這件事。
「羅恩?」眾人的焦點此時也走了過來,伸出那隻戴著黑珍珠的手腕,「我叫莉娜。」
「也是傭兵中的一員么?」羅恩接過手。
莉娜走近了,在羅恩面部掃描一番,眼睛大而明亮,沒有任何修飾的睫毛一上一下動著,然後,很洒脫地轉了個圈,飄逸的裙角隨之舞動:「怎麼?不像?」
羅恩不斷搖著頭,看著莉娜脖子上的絲巾愣了愣,難以言喻的皮膚更添模糊。
月光隱沒了去,一個昏暗的夜晚。火焰熄滅,只剩下燒廢材剩餘的閃爍著的火星子。
見情況穩定了,羅恩才回了句嘴,同時也表露了來意。
「什麼?要我們和古拉魯守將談判?!」先前飛蛾旁邊的男子站起了身,他的膀子跟象腿一般粗細似的,黑呦的皮膚上插了濃密的毛,顯得恐怖。典型的打手模樣。
「我……也許是這麼說的,朋友。」羅恩雙手背在身後,兩個手掌不斷摩擦著,汗水依舊沒有拭乾,「只是按照戴維的意思。」
「藉助傭兵之手來幫助法蘭西?」卡西歐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戴維瘋了?」
「或許和你想像中的有些差異,卡西歐。」莉娜來回度了幾步,一隻手托著下巴,咬了咬嘴唇,「如果是憑藉著長時間生意上的來往,挾持英格蘭守將古拉魯應該不成問題,只是……」
戈比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那麼做,勢必會將英格蘭的矛頭全都招攬過來。」
的確避免一場正面戰爭,但這麼做的後果,大概是所有人正在思考的,不僅會失去諾丹雇傭軍本身的聲譽,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修恩!修恩!」對著背後的那片漆黑的樹林,莉娜驚呼起來,「先前還在。」
「誰知道的?那傢伙行蹤也古里古怪。」說到這裡,卡西歐忽然站了起來,使了個眼色給他的手下。
當羅恩憂心忡忡,有人想要某害他的想法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時,他這才隱隱約約感到,嚴峻的形勢已迫在眉睫,而戴維所組建的雇傭軍隊也幾乎已經易了主。
黑夜中,寧靜沒有維持多久,可以說,羅恩並不喜歡這種寧靜。這時,他感到有些傭兵近在咫尺,這才現那是怎麼危險的距離。
在他看來,背後的和旁邊的,就像雲霧中的鬼魂,沒聲響,摸不到。那陣濃霧忽然向他襲了過來……
十八
羅恩開始迷糊起他們這幫人的做法,心想如果有望逃出去,將這事的來龍去脈告知戴維,讓他回來處置那些強壯的鼠蟻,想著腦袋就是一陣熱。
「喂……莉……」他分明見到一個戴著頭巾的女子,但還沒說出口,就被她阻止了。
「怎麼樣?敢么?」莉娜將牢房的鑰匙拋在半空又接住,在食指上轉了幾轉,然後問他。
「……有什麼不敢的?」羅恩回答道。
莉娜看了周圍,還是嘻著嘴靠進了牢房。「喀嚓」,門開了。
出來之後便糊裡糊塗地走著。
那裡看起來不寬,但是很深,很幽靜。跨過一道道水溝,有些地方還架起了短橋,有些地方確實得彎著腰桿行走,
不知道過了幾時,羅恩猛然停住了,隨即被腦中突如其來的推理弄得進退維谷。此時,他們彷彿在什麼也缺失的黑夜中前行。儘管燈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那些飛蛾也毫不客氣地往上面猛撞,以致於耳邊「嗡嗡」的聲響沒有間斷。
「去……去哪?」羅恩突然問了。
「一個大男人,怕什麼?」莉娜譏笑著。
「怕……錯過了圖列爾守將古拉魯的宴會。」他想了想,然後故作自豪地說著。
「你也跟那群人一樣?」
羅恩猶豫了會兒,沒有回答。
「戴維的朋友?」莉娜突然轉了身。
「是啊。」說到這裡,羅恩突然感覺到自己如何愚不可及,便形如越描越黑似的說著,「戴維很熟悉的人。」
羅恩都還沒來得及看她,冰冷的東西已經牢固地架在了脖子上。
「……莉娜?我只是……以委託人的身份……」羅恩盡量將頸子後仰,他實在不願意那玩意在他身上的任何地方來回擦拭。
可是,他越向後,短劍就離他越近。
「聽著!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不刺死你!當然……」莉娜突然將短劍收回來,卻又立刻架在羅恩另一面脖子上,「這肯定會讓你吊胃口。不管怎麼講,我們不想傷害你。」
「那就……」羅恩努力讓眼睛向下看著,深怕一不注意,劍就切到肉裡邊去了。
「呵呵,只有你這種市民氣十足的人才會不習慣,才會往絕望的思維中鑽,我的確有法子暫免你一死。」莉娜接著說,「你願不願意成為我們的人?」
羅恩已經沒法相信戴維給他許諾之中的事實,他也險些萬念俱灰,忽聞此言,那種感想難以形容。
「願意!當然願意!說黑話,動刀子,都願意!」羅恩急忙回答。
「既然你也作為圖列爾正式邀請的傭兵,那麼,就得聽取上級的指示,對於今日生之事一概閉而不言。」她說。
「是是。」他深深覺得自己脖子上的短劍更涼了。
「沒有誰會想到去參合那種無聊的戰爭,或者以微薄之力壓制整個軍隊!」她的愚笨在於,在此處,如同談判似的,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可圖列爾始終會被拿下。」
「你怎麼知道?」
「我……」羅恩想了想,還是住了口。
「莉娜的短劍慢慢從他脖子上取了下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威脅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怎麼?」羅恩反而有些不習慣,他認真看了她。
「這種單純的傭兵組織,一旦涉足戰爭,將像受到了詛咒似的,再也無法解脫出來。戴維不想看到更多的人犧牲,所以寧願背負罵名,甚至成為英法雙方的叛徒,將爭論的焦點儘可能引向諾丹雇傭軍。但是,雇傭軍也是人,只是為了一口飯,而幾乎丟了性命地去做,這點也許是他不曾考慮到的。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民眾生活在這種地獄里之時,軍隊,國家,都做什麼去了?為了貴族的一己私慾而雙方戰亂不休。」
「什麼意思?什麼貴族的一己私慾?」羅恩聽得雲里霧裡。
「今天的事,如果敢向任何人說起,我就是第一個取你性命的人。」莉娜的劍直端端地指著他。
「可是……」
「住口!」激起了不小的迴音,幾乎是由於一種奇怪的思維在鼓動著,讓她如同失去什麼寶貝似的不安起來。
「……」羅恩也就住了口。
短短的一句讓他們之間成了對頭,但也說不上什麼特別的。興許明日就是個全新的認識,興許這就是場鬧劇,或者消遣,可有可無。但是救他的事實,以及將會受到的懲罰,無法否決。
「以後再說了么。」羅恩從地道的通道中出去,卻是另外一片天地,他沒來過這裡。
「莉娜!羅恩!」一個頗為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伴隨著一陣單獨的腳步聲。那人跑過來,看上去像熱鍋上的螞蟻,無法在原地站著不動,他的嘴張得老大。
近些了,他只注視著羅恩。他那大腦袋上披著黑色順滑的頭,不知道什麼原因,此時的他大腿和小腿都顫得厲害,像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忽然見到了讓所有人的驚詫的事情似的。
尤其是難以言傳的那副表情,上面混雜著驚恐、憂鬱和急切。
「羅恩!」那人忽然衝上去抱著他,哭泣著,哽咽著。簡直像是見到了久違的親人。
羅恩被嚇得連退了幾步,他想將那人的腦袋扳起來,但那人卻在他的衣服上擦拭了過後,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羅恩頓時大驚,可他並不知道怎麼回事,害怕因為眼花而沒有看清,於是一隻手搭著他的肩膀,湊近了說,「修蒙。」
「啊,是我是我!老師!真的是羅恩老師!」修蒙這才將蓄積了很久的話吐了出來,「終於趕上了!」
「修蒙?羅恩?修恩?」莉娜反覆斟酌著三個名字。
「莉娜!他是我老師。我們是同一個地方的。」修蒙說。
「真是有趣。」莉娜輕描淡寫地回應了句。
很簡單的,修蒙將他迄今為止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他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如何考慮到生存,如何參與的雇傭軍,如何受人恩惠。但他還不願意離開這裡。
可見他並不清楚羅恩的來意,以及他在這裡的身份。
「很好,那麼圖列爾城中見。」修蒙說。
「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羅恩疑惑地問了他。
「貞德的隊伍遲早會覆滅。」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又像是受了某人指使。
「不,她不是貞德,她是……」說到這裡時,羅恩卻停住了,「她是……」
「是誰?是千語?別開玩笑了。」
羅恩沒有回答。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起初他想打消這個念頭,可就是揮之不去,結果手裡捏著的匕已經完全浸泡在汗水裡了。顯而易見,他在做著什麼鬥爭。
然後他猛地甩過頭:「那麼圖列爾城中見。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你能對你的上級好言相勸,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戰爭,被人雇傭的命運倒不如在艱苦中自己主宰。」
「這我會說的。」
羅恩離開了。路上,黑夜中,他辨別著方向,東張西望,幾乎是耳鼻並用,竭盡全力尋找著大門,然後順著摸索到士兵指的古老酒館。那裡的房屋在晚上和著極少樹木一起,更顯雜亂無章,死胡同比比皆是,多岔路口層見疊出,隻身其間,他總會懷疑是走錯了路,準備回去,可依舊一籌莫展。
他終於是忍無可忍,吼了出來:「這都是怎麼了?!」
對如此的街道,那簡直就是魔鬼按照他那柄鐵叉的樣子打造出來的。
狂奔的結果是,到了寬闊的形狀不規則的空間,石頭地面坑坑窪窪,那裡到處是篝火,他打算尋去,可想到先前的遭遇,只好作罷。偶爾有些影子經過,其大無比,狗影像人,人影似狗。
「戴維!給我等著!」說完,羅恩整個人舒服了許多。
當那周圍還因為飛蛾**所產生的劈劈啪啪還沒靜去,天已經漸漸呈現一片深藍。
讓羅恩無比驚慌的時刻快到了,鐘樓上的響聲傳到他耳朵,那種突然讓他起了雞皮疙瘩。
「還得去么?修蒙到底在想什麼?」他都還在思索這種上台之前的事,真不識時務。
「小子!在這兒做什麼?想被古拉魯的粗繩子弔死?」這個聲音更是讓他驚恐不已,一晚上就在尋覓中度過,如今彷彿夢幻般。
「圖列爾城是?」羅恩問。
那人隨手一指,那塊黑影子漸漸清晰了,仰起頭,看得他脖子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