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尾聲
三十年悄然而過,荀家取曹代之,改國號為晉,後下西蜀,此時已將刀鋒對準吳國。
其間荀粲修道有成,攜眾美飛升而去。
但眾人皆傳,荀粲這位風流多情的名士,是因專情於曹薇一人而死。
何劭為粲傳曰:粲字奉倩,粲諸兄並以儒術論議,而粲獨好言道,常以為子貢稱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然則六籍雖存,固聖人之糠秕。粲兄俁難曰:「易亦云聖人立象以盡意,繫辭焉以盡言,則微言胡為不可得而聞見哉?」粲答曰:「蓋理之微者,非物象之所舉也。今稱立象以盡意,此非通於意外者也。繫辭焉以盡言,此非言乎系表者也;斯則象外之意,系表之言,固蘊而不出矣。」及當時能言者不能屈也。又論父彧不如從兄攸。彧立德高整,軌儀以訓物,而攸不治外形,慎密自居而已。粲以此言善攸,諸兄怒而不能回也。
太和初,到京邑與傅嘏談。嘏善名理而粲尚玄遠,宗致雖同,倉卒時或有格而不相得意。衛泓通彼我之懷,為二家騎驛,頃之,粲與嘏善。夏侯玄亦親。常謂嘏、玄曰:「子等在世塗間,功名必勝我,但識劣我耳!」嘏難曰:「能盛功名者,識也。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末有餘者邪?」粲曰:「功名者,志局之所獎也。然則志局自一物耳,固非識之所獨濟也。我以能使子等為貴,然未必齊子等所為也。」粲常以婦人者,才智不足論,自宜以色為主。
驃騎將軍曹洪女有美色,粲於是娉焉,容服帷帳甚麗,專房歡宴。歷年後,婦病亡,未殯,傅嘏往喭粲;粲不哭而神傷。嘏問曰:「婦人才色並茂為難。子之娶也,遺才而好色。此自易遇,今何哀之甚?」粲曰:「佳人難再得!顧逝者不能有傾國之色,然未可謂之易遇。」痛悼不能已,歲餘亦亡,時年二十九。粲簡貴,不能與常人交接,所交皆一時俊傑。至葬夕,赴者裁十餘人,皆同時知名士也,哭之,感動路人。
卻說吳主孫休,聞荀顗已篡魏,知其必將伐吳,憂慮成疾,卧床不起,乃召丞相濮陽興入宮中,令太子孫л出拜。吳主把興臂、手指孫腕而卒。興出,與群臣商議,欲立太子孫腕為君。左典軍萬彧曰:「腕幼不能專政,不若取烏程侯孫皓立之。」左將軍張布亦曰:「皓才識明斷,堪為帝王。」丞相濮陽興不能決,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婦人耳,安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興遂迎皓為君。齋
皓字元宗,大帝孫權太子孫和之子也。當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為元興元年,封太子孫л為豫章王,追謚父和為文皇帝,尊母何氏為太后,加丁奉為右大司馬。次年改為甘露元年。皓凶暴日甚,酷溺酒色,寵幸中常侍岑昏。濮陽興、張布諫之,皓怒,斬二人,滅其三族。由是廷臣緘口,不敢再諫。又改寶鼎元年,以陸凱、萬彧為左右丞相。時皓居武昌,揚州百姓氵斥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匱乏。陸凱上疏諫曰:「今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險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謠云: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與天意也。今國無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漸;官吏為苛擾,莫之或恤。大帝時,後宮女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皆非其人,群黨相挾,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願陛下省百役,罷苛擾,簡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而國安矣。」齋
疏奏,皓不悅。又大興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又召術士尚廣,令筮蓍問取天下之事。尚對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皓大喜,謂中書丞華覈曰:「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百營,命老將丁奉總之。朕欲兼并漢土,以為蜀主復仇,當取何地為先?」覈諫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荀顗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願陛下察之。」皓大怒曰:「朕欲乘時恢復舊業,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舊臣之面,斬首號令!」叱武士推出殿門。華覈出朝嘆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屬於他人矣!」遂隱居不出。於是皓令鎮東將軍陸抗部兵屯江口,以圖襄陽。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奏知晉主荀顗。晉主聞陸抗寇襄陽,與眾官商議。賈充出班奏曰:「臣聞吳國孫皓,不修德政,專行無道。陛下可詔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顗大喜,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羊祜。祜奉詔,整點軍馬,預備迎敵。自是羊祜鎮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吳人有降而欲去者,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末年,軍中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嘗著輕裘,系寬頻,不披鎧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一日,部將入帳稟祜曰:「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祜笑曰:「汝眾人小覷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其將士數十人,吾救之無及。此人為將,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內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眾將服其論,只自守疆界而已。古
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眾將得令,止於晉地打圍,不犯吳境。陸抗望見,嘆曰:「羊將軍有紀律,不可犯也。」日晚各退。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吳人皆悅,來報陸抗。抗召來人入,問曰:「汝主帥能飲酒否?」來人答曰:「必得佳釀,則飲之。」抗笑曰:「吾有斗酒,藏之久矣。今付與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獵之情。」來人領諾,攜酒而去。左右問抗曰:「將軍以酒與彼,有何主意?」抗曰:「彼既施德於我,我豈得無以酬之?」眾皆愕然。古
卻說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並奉酒事,一一陳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飲乎!」遂命開壺取飲。部將陳/元曰:「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祜笑曰:「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慮。」竟傾壺飲之。自是使人通問,常相往來。一日,抗遣人候祜。祜問曰:「陸將軍安否?」來人曰:「主帥卧病數日未出。」祜曰:「料彼之病,與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葯在此,可送與服之。」來人持葯回見抗。眾將曰:「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葯必非良藥。」抗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汝眾人勿疑。」遂服之。次日病癒,眾將皆拜賀。抗曰:「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將不戰而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利。」眾將領命。忽報吳主遣使來到,抗接入問之。使曰:「天子傳諭將軍:作急進兵,勿使晉人先入。」抗曰:「汝先回,吾隨有疏章上奏。」使人辭去,抗即草疏遣人齎到建業。近臣呈上,皓拆觀其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且勸吳主修德慎罰,以安內為念,不當以黷武為事。吳主覽畢,大怒曰:「朕聞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遂遣使罷其兵權,降為司馬,卻令左將軍孫翼代領其軍。群臣皆不敢諫。吳主皓自改元建衡,至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丞相萬彧、將軍留平、大司農樓玄三人見皓無道,直言苦諫,皆被所殺。前後十餘年,殺忠臣四十餘人。皓出入常帶鐵騎五萬。群臣恐怖,莫敢奈何。卻說羊祜聞陸抗罷兵,孫皓失德,見吳有可乘之機,乃作表遣人往洛陽請伐吳。其略曰:「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因人而成。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力,盛於往時:不於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於徵戍,經歷盛衰,不可長久也。」荀顗觀表,大喜,便令興師。賈充、荀勖、馮紞三人,力言不可,顗因此不行。祜聞上不允其請,嘆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今天與不取,豈不大可惜哉!」至咸寧四年,羊祜入朝,奏辭歸鄉養病。顗問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孫皓暴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歿,更立賢君,則吳非陛下所能得也。」顗大悟曰:「卿今便提兵往伐,若何?」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當此任。陛下另選智勇之士,可也。」遂辭顗而歸。主
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荀顗車駕親臨其家問安。顗至卧榻前,祜下淚曰:「臣萬死不能報陛下也!」顗亦泣曰:「朕深恨不能用卿伐吳之策。今日誰可繼卿之志?」祜含淚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盡愚誠:右將軍杜預可任;若伐吳,須當用之。」顗曰:「舉善薦賢,乃美事也;卿何薦人於朝,即自焚奏稿,不令人知耶?」祜曰:「拜官公朝,謝恩私門,臣所不取也。」言訖而亡。顗大哭回宮,敕贈太傅、巨平侯。南州百姓聞羊祜死,罷/市而哭。江南守邊將士,亦皆哭泣。襄陽人思祜存日,常游於峴山,遂建廟立碑,四時祭之。往來人見其碑文者,無不流涕,故名為「墮淚碑」。後人有詩嘆曰:「曉日登臨感晉臣,古碑零落峴山春。松間殘露頻頻滴,疑是當年墮淚人。」晉主以羊祜之言,拜杜預為鎮南大督荊州事。杜預為人,老成練達,好學不倦,最喜讀左丘明《春秋傳》,坐卧常自攜,每出入必使人持《左傳》於馬前,時人謂之「左傳癖」。及奉晉主之命,在襄陽撫民養兵,準備伐吳。主
此時吳國丁奉、陸抗皆死,吳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醉;又置黃門郎十人為糾彈官。宴罷之後,各奏過失,有犯者或剝其面,或鑿其眼。由是國人大懼。晉益州刺史王濬上疏請伐吳。其疏曰:「孫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主,則強敵也;臣造船七年,日有朽敗;臣年七十,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圖矣。願陛下無失事機。」晉主覽疏,遂與群臣議曰:「王公之論,與羊都督暗合。朕意決矣。」侍中王渾奏曰:「臣聞孫皓欲北上,軍伍已皆整備,聲勢正盛,難與爭鋒。更遲一年以待其疲,方可成功。」晉主依其奏,乃降詔止兵莫動,退入後宮,與秘書丞張華圍棋消遣。近臣奏邊庭有表到。晉主開視之,乃杜預表也。表略云:「往者,羊祜不博謀於朝臣,而密與陛下計,故令朝臣多異同之議。凡事當以利害相校,度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於無功耳。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今若中止,孫皓恐怖,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諸城,遷其居民,城不可攻,野無所掠,則明年之計亦無及矣。」晉主覽表才罷,張華突然而起,推卻棋枰,斂手奏曰:「陛下聖武,國富民強;吳主淫/虐,民憂國敝。今若討之,可不勞而定。願勿以為疑。」晉主曰:「卿言洞見利害,朕復何疑。」即出升殿,命鎮南大將軍杜預為大都督,引兵十萬出江陵;鎮東大將軍琅琊王荀羽出塗中;安東大將軍王渾出橫江;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各引兵五萬,皆聽預調用。又遣龍驤將軍王濬、廣武將軍唐彬,浮江東下:水陸兵二十餘萬,戰船數萬艘。又令冠軍將軍楊濟出屯襄陽,節制諸路人馬。古
早有消息報入東吳。吳主皓大驚,急召丞相張悌、司徒何植、司空滕循,計議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車騎將軍伍延為都督,進兵江陵,迎敵杜預;驃騎將軍孫歆進兵拒夏口等處軍馬。臣敢為軍師,領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引兵十萬,出兵牛渚,接應諸路軍馬。」皓從之,遂令張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後宮,不安憂色。幸臣中常侍岑昏問其故。皓曰:「晉兵大至,諸路已有兵迎之;爭奈王濬率兵數萬,戰船齊備,順流而下,其鋒甚銳:朕因此憂也。」昏曰:「臣有一計,令王濬之舟,皆為齏粉矣。」皓大喜,遂問其計。岑昏奏曰:「江南多鐵,可打連環索百餘條,長數百丈,每環重二三十斤,於沿江緊要去處橫截之。再造鐵錐數萬,長丈余,置於水中。若晉船乘風而來,逢錐則破,豈能渡江也?」皓大喜,傳令撥匠工於江邊連夜造成鐵索、鐵錐,設立停當。主
卻說晉都督杜預,兵出江陵,令牙將周旨: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舟暗渡長江,夜襲樂鄉,多立旌旗于山林之處,日則放炮擂鼓,夜則各處舉火。旨領命,引眾渡江,伏於巴山。次日,杜預領大軍水陸並進。前哨報道:吳主遣伍延出陸路,陸景出水路,孫歆為先鋒:三路來迎。」杜預引兵前進,孫歆船早到。兩兵初交,杜預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邐追時,不到二十里,一聲炮響,四面晉兵大至。吳兵急回,杜預乘勢掩殺,吳兵死者不計其數。孫歆奔到城邊,周旨八百軍混雜於中,就城上舉火。歆大驚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急欲退時,被周旨大喝一聲,斬於馬下。陸景在船上,望見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風飄出一面大旗,上書:「晉鎮南大將軍杜預」。陸景大驚,欲上岸逃命,被晉將張尚馬到斬之。伍延見各軍皆敗,乃棄城走,被伏兵捉住,縛見杜預。預曰:「留之無用!」叱令武士斬之。遂得江陵。齋
於是沅、湘一帶,直抵廣州諸郡,守令皆望風齎印而降。預令人持節安撫,秋毫無犯。遂進兵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預軍威大振,遂大會諸將,共議取建業之策。胡奮曰:「百年之寇,未可盡服。方今春水泛漲,難以久住。可俟來春,更為大舉。」預曰:「昔樂毅濟西一戰而並強齊;今兵威大振,如破竹之勢,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有著手處也。」遂馳檄約會諸將,一齊進兵,攻取建業。知
時龍驤將軍王濬率水兵順流而下。前哨報說:「吳人造鐵索,沿江橫截;又以鐵錐置於水中為準備。」濬大笑,遂造大筏數十方,上縛草為人,披甲執杖,立於周圍,順水放下。吳兵見之,以為活人,望風先走。暗錐著筏,盡提而去。又於筏上作大炬,長十餘丈,大十餘圍,以麻油灌之,但遇鐵索,燃炬燒之,須臾皆斷。兩路從大江而來。所到之處,無不克勝。卻說東吳丞相張悌,令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來迎晉兵。瑩謂靚曰:「上流諸軍不作提防,吾料晉軍必至此,宜儘力以敵之。若幸得勝,江南自安。今渡江與戰,不幸而敗,則大事去矣。」靚曰:「公言是也。」言未畢,人報晉兵順流而下,勢不可當。二人大驚,慌來見張悌商議。靚謂悌曰:「東吳危矣,何不遁去?」悌垂泣曰:「吳之將亡,賢愚共知;今若君臣皆降,無一人死於國難,不亦辱乎!」諸葛靚亦垂泣而去。張悌與沈瑩揮兵抵敵,晉兵一齊圍之。周旨首先殺入吳營。張悌獨奮力搏戰,死於亂軍之中。沈瑩被周旨所殺。吳兵四散敗走。後人有詩讚張悌曰:「杜預」巴山見大旗,江東張悌死忠時。已拚王氣南中盡,不忍偷生負所知。古
卻說晉兵克了牛渚,深入吳境。王濬遣人馳報捷音,晉主顗聞知大喜。賈充奏曰:「吾兵久勞於外,不服水土,必生疾病。宜召軍還,再作後圖。」張華曰:「今大兵已入其巢,吳人膽落,不出一月,孫皓必擒矣。若輕召還,前攻盡廢,誠可惜也。」晉主未及應,賈充叱華曰:「汝不省天時地利,欲妄邀功績,困弊士卒,雖斬汝不足以謝天下!」顗曰:「此是朕意,華但與朕同耳,何必爭辯!」忽報杜預馳表到。晉主視表,亦言宜急進兵之意。晉主遂不復疑,竟下征進之命。主
王濬等奉了晉主之命,水陸並進,風雷鼓動,吳人望旗而降。吳主皓聞之,大驚失色。諸臣告曰:「北兵日近,江南軍民不戰而降,將如之何?」皓曰:「何故不戰?」眾對曰:「今日之禍,皆岑昏之罪,請陛下誅之。臣等出城決一死戰。」皓曰:「量一中貴,何能誤國?」眾大叫曰:「陛下豈不見蜀之黃皓乎!」遂不待吳主之命,一齊擁入宮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陶濬奏曰:「臣領戰船皆小,願得二萬兵乘大船以戰,自足破之。」皓從其言,遂撥御林諸軍與陶濬上流迎敵。前將軍張象,率水兵下江迎敵。二人部兵正行,不想西北風大起,吳兵旗幟,皆不能立,盡倒豎於舟中;兵卒不肯下船,四散奔走,只有張象數十軍待敵。知
卻說晉將王濬,揚帆而行,過三山,舟師曰:「風波甚急,船不能行;且待風勢少息行之。」濬大怒,拔劍叱之曰:「吾目下欲取石頭城,何言住耶!」遂擂鼓大進。吳將張象引從軍請降。濬曰:「若是真降,便為前部立功。」象回本船,直至石頭城下,叫開城門,接入晉兵。孫皓聞晉兵已入城,欲自刎。中書令胡沖、光祿勛薛瑩奏曰:「陛下何不效安樂公劉禪乎?」皓從之,亦輿櫬自縛,率諸文武,詣王濬軍前歸降。濬釋其縛,焚其櫬,以王禮待之。唐人有詩嘆曰:「西晉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旗出石頭。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於是東吳四州,四十三郡,三百一十三縣,戶口五十二萬三千,官吏三萬二千,兵二十三萬,男女老幼二百三十萬,米穀二百八十萬斛,舟船五千餘艘,後宮五千餘人,皆歸大晉。大事已定,出榜安民,盡封府庫倉廩。主
次日,陶濬兵不戰自潰。琅琊王荀羽並王戎大兵皆至,見王濬成了大功,心中忻喜。次日,杜預亦至,大犒三軍,開倉賑濟吳民。於是吳民安堵。惟有建平太守吾彥,拒城不下;聞吳亡,乃降。王濬上表報捷。朝廷聞吳已平,君臣皆賀,上壽。晉主執杯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惜其不親見之耳!」驃騎將軍孫秀退朝,向南而哭曰:「昔討逆壯年,以一校尉創立基業;今孫皓舉江南而棄之!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古
卻說王濬班師,遷吳主皓赴洛陽面君。皓登殿稽首以見晉帝。帝賜坐曰:「朕設此座以待卿久矣。」皓對曰:「臣於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帝大笑。賈充問皓曰:「聞君在南方,每鑿人眼目,剝人麵皮,此何等刑耶?」皓曰:「人臣弒君及奸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帝封皓為歸命侯,子孫封中郎,隨降宰輔皆封列侯。丞相張悌陣亡,封其子孫。封王濬為輔國大將軍。其餘各加封賞。主
自此三國歸於晉帝荀顗,為一統之基矣。此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