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曬天針
兩人各懷著心思,在默默趕路,天亮時分,忘王雲光雖然沒有找到新的趕屍客棧,但是卻依然在快天亮的時候王雲光輕車熟路地摸到了一家荒蕪已久的義莊。
在當時兵荒馬亂的年月,百姓流離失所,即便是一般的義莊中也是住滿了逃難的災民,而這家義莊裡面布滿了灰塵,已經有些年月未曾有人進來打掃過,唐方心中有數,估計這裡面定然傳出過不幹凈的東西,心中雖然緊張,但是唐方非同一般人,加上身邊有個專門裝神弄鬼的王雲光坐鎮,也不是十分害怕。
王雲光嘴裡念念有詞,大概都是敬神請鬼,初到貴地多有叨擾的一些廢話,唐方雖然聽得不大仔細,但是見王雲光一副虔誠之極的模樣,也不敢在這當口戲謔,王雲光念完,又從懷裡掏出一袋鹽巴,用水沖化了撒在義莊四周,要知道,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鹽巴極為緊缺,甚至價比黃金,唐方看得不由得暗自咂舌,嘆王雲光財大氣粗,王雲光笑道:「鹽巴這東西,最為喜凈,灑在這裡,可以除穢,一般的髒東西都不敢靠近,我雖然不懼他們,但是走腳的時候,凡是還是小心點的好。」
兩人各自挑選了一個未曾封的棺木,打掃乾淨,「今日,我們可能就要在這裡湊合一晚了。」王雲光道。
唐方眉頭緊皺,雖然睡在棺材裡面,讓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別無他法,看來,這趕屍走腳的行當的飯,也不是那麼輕鬆好吃的。
王雲光將喜神停在義莊的門板之後,笑道:「真不巧,乾糧都吃完了,唐兄弟若是覺得餓了的話,就下山去找些食物,我看山下似有炊煙,應該會有人家,」
唐方這也肚餓,不跟王雲光客氣,從王雲光處拿錢之後,獨自下山,走了半個多小時,便遇到了村落,但是裡面人煙稀少,且大多數為女子,唐方也不覺得奇怪,這年月,成年甚至未成年的男子都被抓了壯丁,留下來的自然都是老弱病殘,唐方敲開一家人家的門,裡面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皮膚粗糙女人,身上穿著用獸皮製成的簡單衣物,見到唐方,忙笑道:「這位爺,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快請進,請進。」熱情地將唐方招呼進屋,唐方也不客氣,打量四周,雖然家徒四壁,但是倒也乾淨整潔,看出主人是一個愛潔之人,那婦人從碗櫃中拿出一碗雞蛋,笑道:「爺,家裡窮,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就這幾個雞蛋了,爺看著湊合著吃了。」唐方知道,像這種小戶人家,雞蛋都是珍貴之物,自己平日里肯定都捨不得吃,一時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道:「大嬸,甭客氣,我會付錢的。」說完將王雲光給自己的一塊光洋放在了桌上,那婦人更是笑開了花,道:「爺,我給你倒水去。」
唐方也確實餓了,就這婦人從瓮中舀來的清水,一連吃了四五個雞蛋,想著在義莊的王雲光,又將剩下雞蛋包好,這才告辭起身,婦人連忙相送,就在不經意之間,王雲光看見婦人在左邊胳膊上,似乎紋著一個蠍子一般的圖樣,唐方覺得有些蹊蹺,但是這婦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也沒有細想。
回到義莊之後,唐方將雞蛋交給王雲光笑道:「老子也不是一個吃獨食的傢伙,給你留了好東西,這玩意,不是我王大將軍出馬,誰人肯賣!」
王雲光笑著將雞蛋接過,正要開吃,忽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眉頭皺了起來,拿著雞蛋在引魂燈下細細端詳,忽然道:「給你雞蛋的人,在手臂上是不是有刻著一個蠍子。」
唐方當時也覺得蹊蹺,正待回來跟王雲光說,連忙點頭道:「是啊,是啊,那個大嬸還挺熱情的呢。」
王雲光冷笑道:「如不是遇到我,你今晚恐怕就要著了她的道兒了。」
說完王雲光從懷裡面掏出一塊紅布,裡面是一根三寸長的針,看似尋常,只是穿上一條短短的紅線,王雲光道:「取水來。」唐方應了一聲,從義莊後院的大瓮取來一碗水,王雲光將針放入水中,這跟針居然漂浮在水面之上,讓唐方嘖嘖稱奇,王雲光掏手入懷,從懷裡面取出一疊符紙,迎風便燃燒起來,將符紙化成的紙灰倒入水碗之中,然後取出碗中的長針,手中拿著雞蛋,小心翼翼地剝開蛋殼,裡面露出白色蛋清,王雲光的神情更加的甚重了,將蛋清小心翼翼地捏碎,奇怪的事情發生,這蛋清裡面居然沒有蛋黃,而是盤旋著幾條蛆蟲!
唐方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噁心,難道自己剛才吃的也是...
那幾條蛆蟲一見陽光,便急不可耐地想四散逃跑,王雲光出手如電,一針一條,這些蛆蟲,被王雲光手中的針釘住之後,頓時渾身起火,化成一陣煙霧,一連幾個雞蛋,皆是如此,在一旁的唐方看得臉都綠了,心裏面直泛噁心。
唐方試探地問道:「難道那個女子是你們苗疆蠱女,我...中蠱了?」唐方想起在軍中流傳苗疆蠱毒的故事,渾身開始不自在,牙關都不由得開始打顫,用手指摳入喉間,想把吃進的雞蛋生生嘔出來。
「祝由與蠱女同在湘西,先輩們早已約法三章,祝由不破蠱,蠱女不害祝由,我雖不理會那些,但是若是我破蠱,蠱女與蠱蟲心心相印,恐怕很快便會被這些討厭的女人逼上門來,我喜歡女人,但是渾身是蟲子的女人,我卻提不起興緻。」
唐方聽得王雲光這麼說,頓時整個人嚇得臉都白了,道:「老王,無論如何,你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你要想辦法救救我啊。」
王雲光道:「你命大,這不是我們苗疆蠱女,這是恙。若是蠱蟲,我這根曬天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唐方懸著的心才放了來,暗暗責備自己莽撞,王雲光將符水遞了過來,道:「先喝了再說。」
唐方哪敢怠慢,一口飲盡,頓時覺得心中一陣乾嘔,連忙彎腰猛吐,結果吐出來的全是那些白白的如同蛆蟲的玩意,王雲光手中別停下,曬天針連連而下,那些蛆蟲一遇到曬天針,頓時全部灰飛煙滅,唐方直到吐得天昏地暗,雙眼發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王雲光道:「江湖五邪,判、貢、蟲、屍、畜。」這恙便是與雲南痋、、苗疆的蠱並稱的三蟲之一,痋最毒,蠱最奇,而這一脈這一脈雖然功法最糙,但是為禍最甚,千百年來,不知道多少人死於這小小的恙蟲手裡面。若不是我防著他們一手,留著這根曬天針,恐怕今天你是神仙難救了。」
唐方苦笑著無力地搖了搖頭道:「幸好有你在。」
王雲光從懷裡面掏出一個布袋道:「這裡面有些糯米,原本是留著拔屍毒用的,你將他洗干淘凈之後蒸煮到七成熟,然後在趁熱吃了,記得一定要熱,涼了恐怕就起不到拔毒效果了。」
唐方連忙燒水煮飯,糯米一熟,王雲光將他往水裡面一放,裹著一層涼水,整個塞到了唐方的嘴裡,這糯米極為粘,表面粘上了水,溫度不高,但是裡面的溫度確實反差極大,糯米下肚,唐方覺得整個胃都要被燙熟了一般,疼得在地上打滾,嘴裡面不停地問候那個婦人的生殖器官。
唐方宛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七竅中都似冒著白煙,喘息道:「兄弟,你好好的給我講講這恙,否則下次再遇到這娘們,我恐怕還要遭了他們的道兒了。」
王雲光道:「其實放恙的人很好認識,他們的胳膊上一般都會紋上一隻成型的恙,這成年的恙,長約五六毫米.通身鮮紅,赤眼一對.肢四對,與蠍子彷彿,你以後只要注意到有紋恙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要接她食物,若是吃了,這幼恙會在你身體中慢慢長大,成年之後,他們會在你身上亂竄,啃噬你的身體,甚至會鑽進你的腦袋,吃你的腦漿——那可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唐方嚇了一跳,道:「那現在我的身體中會不會還有那蟲子。」
「沒了,恙雖然毒,卻是極為好治,我這根曬天針,便是他們的剋星,你只要用一根普通的針,完全暴晒在中午午時最猛烈的陽光底下幾小時,然後取出一碗清水,只要這根針能漂浮起來,便是可以除恙,你喝下了我祝由符水,又有糯米拔毒,雙重保證之下,應該恙毒盡除。」
「那個可惡的婦人,我還當她一片好心,沒有想到,她居然存心置我於死地!我跟她無冤無仇,她何為加害我。」
王雲光嘆了口氣,道:「江湖五邪,雖然都被外人斥為邪魔外道,但是都各自有各自的底線和原則,只有這放恙一道,最沒規矩,他們害人,全憑喜好,哪來的那麼多恩怨。死在他們手中的人,可能到了閻羅殿,也不知道原因。」
「江湖五邪是什麼?」
「判、貢、蟲、屍、畜。判道是指判師,相傳這一脈的人能掌管陰陽,判人生死,但是人數極少,極為神秘,我祝由長輩曾經有人見過,但是我福薄,不曾見過,而貢道則是貢師,傳說這脈修到成功時,會將自己的頭連腸帶肚,一齊脫離腹腔,騰空而出,是為貢頭,相傳此術失傳已久,不知道還有沒有傳人,而蟲道就是『痋、蠱、恙』三脈合稱,至於屍道和畜道你已經見過了。就是鄙人和三娘這兩脈了。」
唐方點了點頭,恨恨地道:「狗娘養的婊子,把你的曬天針借我一用,老子要去結果這老娘們,為民除害。」
「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見識見識這放恙一道,有何本事,敢欺負到我王雲光的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