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昭武
昭武十六年。
大周皇帝頒發鐵劵大明律,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對丞相權力的變動限制。
鑒於丞相位高權重,限制任職年限,四年考核一次,不合格者當罷免,且連任不得超過八年。同時限定丞相提拔制度,丞相任職期限內,若無確鑿謀逆、裡通外國等違反大明律罪行,皇帝不得隨意罷免。
設中書省參知政事一名,分管吏部,以分丞相之權。
樞密院增設至樞密使四人,武職兩人,文職兩人,位同參知政事。保證了武職的上升通道,又不至於讓武將擅權。講武堂山長逢勤、原北軍都督車風被任命為武職首任樞密使。
中軍都督許義陽被調回西域,統管西域軍政,籌劃與哈薩克建立聯盟,共同應對準格爾和羅剎人。左軍都督李定國被改任中軍都督,負責京畿防備。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帝在為傳位太子做準備了。許義陽被調走,是因為皇帝暫時還不想見到太子在京師的勢力太大。
翟哲繼續回漠南草原狩獵,他不是愛好狩獵,他是給太子示範怎麼去當皇帝。天天呆在憋悶的紫禁城中,處理永無止境的朝政,並不意味就是個好皇帝。
皇帝經常在塞外巡遊,讓漠南草原越來越繁榮`一`本`讀`小說`www`ybDu`com,也讓漠南和漠東蒙古各部不敢有異心。蒙古的王公們都辦起了馬場,牧民們變成了的農奴,他們從漢人那裡學會了許多,這是個無法逆轉的時代。
方以智辭去大祭酒一職,隨湯若望遠赴歐羅巴。
海船到達南洋時,他發現大周雖然禁止崑崙奴入境,但許多工坊坊主在南洋各地強佔土地,強迫當地土人和崑崙奴種植水稻等各種農作物。這裡有富可敵國的漢人,也有一貧如洗的漢人,但都充滿了幹勁。
南海都護府施琅睜一隻閉一隻眼,都護府的軍職也是人,也有慾望。崑崙奴和土人在他們眼裡就是可用的勞力,詔書改變不了腦子裡的觀念。
這還算好的,聽說孫可望在安南殺人如麻,緬甸等地國王走到都護府衙門前都是戰戰兢兢。但從每年從安南運往北京城的糧食只會多不會少。孫可望為調回大周花了許多錢,宗茂罷相后,他終於如願以償。
「難怪大周能填滿所有的糧倉。」
掠奪果然是獲得財富最快的方式。
昭武二十二年,冬。
大周皇帝在狩獵時墜馬昏厥,在送回北京城中途中清醒過兩次,傳旨召見丞相張英、參知政事陳潢、樞密院使姚啟聖、逢勤。
回到北京城時,皇帝已經睜不開眼睛,但還有呼吸,太子和幾位大臣都跪在靈柩前。
午夜時,紫禁城中靜悄悄,宮女和侍從都躲在角落裡。
皇城門外,侍衛們高舉火把身披冰冷的鐵甲跪在雪地中為陛下祈福。
皇帝終於醒過來了,精神狀態還不錯。太醫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皇帝大限將至,但是不敢明說。
翟哲張開臉,笑容像在雪地里孤獨綻放的臘梅花。
「朕的時刻就到這裡了,朕已經做了能做到的一切,其他的無能為力。」
一個人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吧。
工坊主為了掙錢會發展技術,大周的國庫已經離不開來自海外的財富,皇帝也只能順應這個時代。工商農三者皆本,是他這二十年來努力唯一的成果,並通過書院和科考改變了天下人的觀念。
至於權力,也許後世有人會踩著翟家子孫的屍首迎接新時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它的交割常常少不了鮮血作為祭品。
這東西,不能幻想別人賜予,就像他賜予宗茂的,一道聖旨就可以收回。
播下的種子遲早會發芽,會慢慢成長,到最後推翻壓在上面的石頭。
翟哲閉上眼睛,彷彿見到了大周龐大的疆土,那些彎著腰勞作的百姓。
「你們想要什麼,就站出來伸手爭取啊,也許能搶到,也許會讓他們害怕從而給你們分享。有人會死去,有人會獲的新的榮耀,但總要做點什麼,這終究還是個弱肉強食的的時代。隨隨便便就獲得的東西,也不會珍惜吧。就像崇禎年間的文官,能把皇帝逼的無可奈何,最終卻讓整個帝國崩潰。」
昭武二十三年,冬,大周皇帝翟哲駕崩,太子翟天健繼位。
前丞相宗茂在瀋陽聽聞消息后,在深夜中自縊。
錦衣衛統領季弘終於如願卸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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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浙東寧波府。
黃宗羲從朝露未乾的田間溜達回來。東邊天空的太陽剛剛露臉,紅彤彤的,像個鴨蛋黃,煞是好看。他看見門樓處停著一個小轎子,轎子邊站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回到老家后,他謝絕一切訪客騰出空來,開始編寫《明史》。除了幾個嫡傳弟子,其他人被拒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再來吃閉門羹。
見到來人,這位儒學泰斗臉上波瀾不驚,淡淡的說:「沒想到你還能活著回來?」
方以智笑道:「你的修為功夫見長啊!」
「你回來的晚了。」
「我是聽說先帝駕崩才特地趕回來的。」
「在歐羅巴也這麼快就知道了先帝去了?」
「那裡有很多漢人,你想不到的那麼多人。」
方以智朝候在一邊的隨從召手道:「我把這幾年一路見聞記錄下來,編了一本《海上行記》,請你幫我寫個序,讓我掙點銀子花。」
黃宗羲翹起嘴巴道:「你寫的書還怕賣不出去嗎。」
「我不行了,好多年沒回來,現在的年輕人哪裡還記得我的名字,倒是你弟子滿天下。」
黃宗羲氣鼓鼓的說:「有什麼用,還不是被趕回家養老。」皇帝勸他從大祭酒的位置上退下來,他很不高興。但皇帝能勸他,已經給足了他面子,再不從就是不識相了。
方以智拉住他的胳膊走進門,道:「回家不是挺好,禍從口出啊,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容忍你坐在大祭酒的位置上罵他。」
「說到底,是他膽太小,我罵了先帝二十多年,也沒見怎麼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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