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安。」里恩斯很紳士的在佟妮亞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這是個禮貌性的吻。
「晚安……」雖然只有半秒鐘的接觸，但她的臉還是紅了。「真不好意思，今天讓你麻煩了。」
「我只是借張床給妳睡覺，沒必要這麼客氣，又道謝又道歉的。」他不喜歡她這樣客氣的態度，既然成了男女朋友，當然就會有這樣的互動。
「還是得謝謝你。」怎麼他的話有點曖昧意味，卻又不像是暗示？「我……先上樓了，拜拜！」
在他的床上躺了一整天，情緒也緊繃一整天，現在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窩，感覺輕鬆許多。
在她轉身要上樓時，他卻伸手拉住了她。「等等……」
她轉回身子，看進他沈灰色澤的眼底。「還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妳，昨天晚上我所安排的約會妳滿意嗎？有沒有哪些地方需要檢討改進的？」
「啊？！」怎麼會問她這個？
這樣問她，感覺實在怪怪的，好像討論公事一樣。他以為他是在跟客戶談生意嗎？
他皺眉。「妳為什麼用這種奇怪的表情看我？」
「我只是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她偏頭想了想，決定誠實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約會的氣氛是靠當時的心情和感覺去感受，每一次的約會應該都會有不一樣的心情，若是要檢討改進……還真難倒我了，我想我沒辦法回答你這樣公事化的問題。」
他太公事化了，難道是太習慣工作，所以把約會也當成一種公事在辦理？
里恩斯一陣微愕。「妳覺得我是在跟妳談一件公事？」他給她這樣的感覺嗎？如果是這樣，那他該改進。
因為在將她追到手前，他可不想讓她知道他心裡在盤算的事情。
「沒錯。」她點點頭。「你……不會真的把談戀愛當成公事在處理吧？」
不是存心懷疑，只是一時疑惑，她才會這麼問。
「公事跟戀愛當然不能混為一談，我只是想把下次的約會安排得更好一些。」他不可能承認他真的將這場戀愛當成公事在處理。
「我覺得約會不需要刻意精心安排，只要我們感覺快樂就可以了，你其實可以放輕鬆一點，不要太在意細節。」
她還真敢說。
「可是我覺得從頭到尾最不輕鬆的人是妳，怎麼反而是妳要我放輕鬆一點？」里恩斯一點也不客氣的反駁了她。
「這……」佟妮亞有些尷尬，一下子又臉紅了起來。
「我有說錯嗎？」劍眉往上一揚，他等著她回答，希望能激起她的反抗心理，讓她用輕鬆的態度面對他的追求，這才是他期待看到的反應。
結果，里恩斯等到的是──佟妮亞退縮了，從他面前溜走。
「晚安，我得上樓了，再見。」不敢看他的眼睛，從他的輕握中怞回縴手，她飛快轉身進入公寓內，關上門，把里恩斯隔絕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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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天大的難題。」
「的確，我贊同基諾的說法。」
「這個難題確實不小，但我們還是得想辦法解決它。」
「怎麼解決？總裁好不容易才看上一個女人，要對對方展開追求攻勢，我們可不能亂出主意，壞了總裁的戀情。」
「努力想辦法解決啊！就算是得絞盡眾人的腦汁，耗盡所有人的心力，你跟我還有基諾和傑，都得在明天早上之前想出一個絕對完美的辦法來！」
這裡是位於德國的「DR」集團總部。在幕僚團隊辦公室里，四人小組的菁英們各自手捧著咖啡，或坐或站，圍在圓形會議桌前，商議著這件總裁緊急交辦的任務。
這件大事就是一個小時前里恩斯．艾頓所下達的命令──他要頭腦聰明的幕僚們替他想想，該如何讓一個女人在被他追求的過程中放鬆心情，享受約會的快樂，並放下對身分差異的在意，對他敞開心房，在最短的時間內接納他？
比起那些冗長的合約書條款，這個題目看似簡單，但對他們四個人而言，卻是相當困難的一道難題。
五年前，他們被裡恩斯．艾頓親自延攬進入幕僚團隊，為他效力賣命，無論多麼難纏的案子、客戶，只要交到他們的手上，無不迎刃而解，但今天這個愛情問題，可就真的難倒他們四個大男人了。
說實在的，他們每個人都跟上司一樣，忙於工作，沒多少戀愛經驗，對於女人，他們通常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引來一堆花蝴蝶，當然也就沒有認真去追求過哪個女人。
結果，四個人圍在會議桌前討論了將近四個小時，依舊得不到答案，最後只好去請教秘書小姐方蕾蒂。
「什麼？！」方蕾蒂一聽完他們轉述總裁這份奇怪的命令，不禁驚呼出聲。「總裁才到台灣幾天，就遇見他生命中的真命天女了？」
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
向來是女人絕緣體的上司，竟然就這麼跌入愛河了？！
「蕾蒂小姐，妳快幫忙想想法子吧！要不我們四個人明天可能都要遞出辭呈了。」
方蕾蒂微笑。「那還不簡單？你們只要告訴總裁，請他好好利用自己無遠弗屆的魅力，並且肯先敞開心門，真心誠意對待對方，一旦對方感受到他的用心，絕對馬上愛上我們英明的總裁。」
就這麼簡單的解答，還需要費什麼腦筋呢？
真不是她愛說，這些每天只知道工作的菁英份子，也該花點心思在女人身上吧？畢竟女人可是男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寶物，他們再這樣忽視下去，等到七老八十都沒女人肯愛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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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恩斯嚴肅地瞪著電腦螢幕。
他看著幕僚們經過幾小時的腦力激蕩之後，傳遞給他的訊息──付出真心誠意，用真愛感動她。
就這樣？就這麼幾個字？
這幾個字看似簡單，對他而言卻像只可怕的怪獸，正打算趁他不備時，用強大的傷害力攻擊他。
他能真心愛上一個人嗎？
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打滾多年，他的心只用來精準算計每個賺錢的機會，仔細評量每一分獲利，得到最大的經濟效益。他善於用他聰明的頭腦管理帶領下屬，甚至是交朋友，他也會去估計對方的價值，這在在說明，他是一個絕對懂得算計、卻不會用心去跟別人來往的人。
他的幕僚們應當了解他才對，怎麼會給他這個奇怪的答案？
手指按住關機按鍵，那幾個看起來像猛獸的字，瞬間在他眼前消失。
這時候，門上傳來輕敲聲，他從螢幕前抬頭。
「進來。」
「艾頓先生，早。」感冒初愈的江承獄走進他的私人辦公室內。「沒想到您今天會在公司現身，真令我驚訝。」
上次的重感冒讓江承獄在家休息了兩天，此刻英俊的臉龐上都還免不了帶著幾分疲倦。
今早他才剛踏進公司，副理歐在勝就急急忙忙的追過來，告知他總裁出現在公司，並且打算參加早餐會報的消息。
「我到台灣不是來度假，而是來視察業務，當然得進公司。」里恩斯跟江承獄雖然是上司、下屬的關係，但兩人私交不錯，所以里恩斯可以容忍江承獄那不太禮貌的揶揄。「你看起來好像隨時會倒下的樣子，感冒還沒好嗎？」
從小就被悉心照顧，從沒生過病的里恩斯．艾頓，實在不懂一個大男人怎麼會被小小的感冒病毒折騰成這樣子？
「我好多了，這兩天再多找點時間休息就能恢復精神，只是現在總裁大人突然現身公司視察業務，我恐怕是找不到空檔摸魚打混了。」拉來一張椅子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江承獄迅速地環視這間很少使用的總裁辦公室。「需要再整理過嗎？」
里恩斯是挑剔出了名的，身為亞太區負責人，江承獄可不敢有任何怠慢。
「不用，這裡維持得很好。」里恩斯頓了頓。「江，你和你女朋友是真心相愛的嗎？」
「嗄？」這個幾乎從來不談私事的里恩斯，竟然會天外飛來一筆問出這樣的話，令江承獄很不給面子的差點從椅子上滑倒。
「你這是什麼意思？」里恩斯臉色一冷，緊抿著的嘴角不禁怞搐兩下。
「我很意外，日理萬機、連睡覺都沒空的艾頓先生竟然問起了男女感情的事？」江承獄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我現在碰上了一個女人，我想追求她，並且打算讓她榮登艾頓夫人的寶座。」里恩斯一瞬也不瞬的看著江承獄，看他會不會真的從椅子上摔下去。
江承獄聽了他的話，反而僵住不動，化身為雕像。
「你到底回不回答我的問題？」里恩斯火了，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檔案夾扔出去。
江承獄很神準的接住。「我當然會回答，不過如果被你給謀殺掉，可就沒機會說了。」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知道那個即將飛上枝頭的鳳凰是誰嗎？」
「她就是樓下旗艦店的店長，佟妮亞。」說著，他從江承獄手中怞回檔案夾，那份檔案正是佟妮亞的資料，十分鐘前他要人事部主管送上來的。
「竟然是她？！」江承獄張大嘴巴，有點失了形象。「這叫不打不相識嗎？」
姻緣真是太奇妙了！
「她很勇敢，很符合我擇偶的條件。」
「勇敢……」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江承獄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除了這點，沒有其他了嗎？」
「我不知道。」里恩斯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因為似乎連他自己也摸不著頭緒。
「所以你才會問我，我對我女朋友的感情態度？」旁觀者清，江承獄看著那雙陷入迷惘的灰色眸子。
里恩斯若能看見自己現在的恍惚眼神，絕對不會相信那是他自己。
「好吧，我告訴你──我愛我的女朋友曉恬，她是我這輩子專寵的女人，如果我的生命失去她，將會完全失去意義。」
這樣說，夠淺顯易懂了吧？
他當然是真心愛著段曉恬，才會跟她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里恩斯聽了江承獄的話，灰色的眸子瞇了起來，陷入了長長的深思當中，沒再理睬坐在面前等著他一起進會議室開會的江承獄。
直到江承獄提醒他早餐會報開始，他才收斂起那脫軌的情緒，換上冷然嚴肅的神情，跟著江承獄一同前往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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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恩斯．艾頓來台灣視察業務的消息，很快在各個門市傳開來。
旗艦店門市位於台灣分公司樓下，佔了地利之便，自然是最先知道這件事的，而且也討論得特別熱絡。
不過當同事問討論得沸沸揚揚時，佟妮亞卻一點談論的興趣都沒有，因為這個消息她早知道了，甚至還成了里恩斯的「女友」，所以她對里恩斯雖然還感到有些陌生敬畏，但卻一點也不好奇。
中午用餐時間，排到第一輪用餐的佟妮亞正打算進辦公室拿皮包外出吃飯，卻被後頭過於急促的叫喚聲給叫住──
「店長～～妳有外找！快點！」
「咦？是誰？」到底是何方神聖出現，才會讓同事產生如此不尋常的反應？
該不會是……里恩斯吧？
一思及此，佟妮亞立刻一臉驚慌。她目前並沒打算將跟他交往的事公開，假如他有意這麼做的話，那她怎麼在公司待下去？
二話不說，她立刻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里恩……」跑到休息室探頭一看，並沒有里恩斯的蹤影，她趕緊改口。「我是說……誰找我？」
「店長，外頭有仰慕者送花來給妳，是一大束昂貴的進口一級紅玫瑰，整整有九十九朵耶！」說話的女同事一臉興奮，好像收到花的人是她一樣。
原來不是里恩斯．艾頓親自現身，佟妮亞當下鬆了一口氣，同時心頭也矛盾的浮上一絲失落感。
「誰會送花給我？我去前頭看看。」說著，她往店門口走，果然看見門口有個年輕人，手捧著一束嬌艷動人、正盛放著的紅玫瑰花束。
她有些呆愣地走到門口，從送花小弟的手中接過花束，簽收。
那精緻高雅的包裝讓人讚歎，讓佟妮亞第一眼就喜歡上這束不落俗套的玫瑰花束。
花束里夾著一張卡片，她想怞出來看，但圍攏過來的同事們又讓她遲遲不敢取下卡片。
「店長，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嘛！」有人起鬨。
「拜託啦！我好想知道是誰這樣大手筆，竟然送九十九朵玫瑰追女人……」
「是不是昨天來買古董煙具的那個小開？我看他昨天一直盯著店長看，一臉愛慕耶！」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測，將佟妮亞圍得密不透風。
「對不起，大家，借我過一下……」佟妮亞吃力的將花束抱在懷中，試圖往後頭走，擺明了不願告訴大伙兒送花的人到底是誰。
抱著花束，她飛快躲進她的辦公室內，鎖上門，怞出那張淡粉色精美卡片。
送花的人用英文書寫，以優美俐落的詞句邀請她今晚赴他的約會，最後的署名自然是里恩斯。
看過卡片，她將卡片按在胸口上，雙腿有點虛軟的坐了下來。
是里恩斯送她的花束，已經隔了兩天沒跟她聯繫的他，又出現了！
他的出現，他送花的舉動，讓佟妮亞的心不禁怦怦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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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佟妮亞一直等到同事們都走光了，才提起皮包準備離開公司。
這麼做只是為了能低調的和里恩斯交往，她不想讓傳言加身，扭曲了她和里恩斯交往的事。
走到門口前的騎樓，她等著里恩斯出現。
以為他會像上回一樣親自開車來接她赴約，結果里恩斯卻從一旁的公司大門走出來。
他緩緩靠近她，灰色的眸子將她婀娜的身段盡收眼底。
思索了一天，讓他改變了追求佟妮亞的心態。他的幕僚和江承獄說得沒錯，他若想要追求她，並讓她真正相信他，交出她的心，他就得用真心誠意去對待她。
也許真心愛一個女人對他而言是困難的，但假如他能慢慢習慣愛，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就真的會懂得愛。
就當這是他生命中的另一項極限挑戰吧！
「妳等很久了？」里恩斯走上前，伸手牽起她空著的那隻纖細的手，長指碰上她微涼的手掌。
佟妮亞被他突然的靠近嚇了一跳。「你……走路來？」
「嗯，今天我們的約會就是在街頭漫步。」相較於她的訝異，他的語調輕鬆，灰色的眸子變得暖和。「妳同意嗎？」
他緊緊握著她一度想怞回的小手，不願放開。
街頭漫步？這個主意不錯。
「我沒意見。」
怎麼他把她的手抓得這樣緊？讓她想怞都怞不回來。
「妳不覺得我沒開車卻約妳出來，作法很失禮？」里恩斯的語氣中難掩訝異，她的反應令他意外。
「這有什麼好失禮的？我倒覺得這樣的約會比較沒有壓力。」趁他手指力道放鬆時，她成功的收回手，他指腹的溫度卻還在掌心燙著。
「說到壓力……你以後可不可以別再送花到門市給我？放過我吧。」
她從來不想談高調的戀愛，尤其對象是公司的大老闆，要是他們的戀情傳了開來，可以想見會有多少中傷她的謠言產生。
「放過妳？」兩道英氣的濃眉攢了起來。他不喜歡這句話。
「呃……我說的放過不是要你對我放手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低調一些……」她急忙解釋，不過語氣中泄漏了一些秘密。
「我了解妳的意思了。」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妳不反對我追求妳，只要我別太公開，追求手段收斂些。」從來他作風就是極為低調，遇上她之後才有所改變，但她卻不太能接受。
「對，沒錯！我不習慣被當成注目焦點，我只渴望平凡。」
她的話在里恩斯內心掀起一陣小小波濤。
女人不是都希望男人猛烈追求嗎？女人不是都渴望不平凡？看來她跟他所認知的女人們不一樣。
她果然是特別的，才會引起他的注意跟青睞呀！
「可是我要給妳的，和『平凡』兩個字絕對扯不上邊。這樣的我，妳肯接受嗎？」看著她，他承認他有點心動了。
她的勇敢，她的可愛，她的甘於平凡，她的低調……在在都證明，她就是他想找的女人。
「我……」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如此熾熱，讓她有點招架不了。「我想我……可以的。」
這話等於是有些表白自己的心動，她的臉蛋不禁瞬間布滿紅霞。
「很好，妳的答案讓我很滿意。」他動心的重新牽起她的手，走向一輛悄悄停到他身邊來的房車。「我們的約會開始了，不過我臨時改變主意，不想浪費時間散步，還是搭車吧！」
他打開門讓她先上車，而後自己也坐進車子里。
其實他會走路過來找她，是因為已經安排好司機來接他們，剛剛說什麼街頭漫步是瞎扯的。
佟妮亞白了他一眼。
「下次不准你再蒙我！」手肘彎起，她頑皮地輕拐他的腰際。
「不會有下次了。」他難得地綻開笑意，傾身在她的嫩頰上落下一個極輕極輕的吻。
她除了勇敢、可愛、行事低調之外，還挺頑皮的！
而在佟妮亞的眼中，他是個很紳士的男人，就連親吻也帶著一種絕佳的禮貌和紳士風度，不會隨便碰她，霸道地索取他想要的。
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呢？
車子緩緩駛向餐廳，佟妮亞對他的恐懼和疏離，一點一滴的消失不見了。
她決定試著真心接受他的追求，管他的身分是尊貴大老闆，還是叱吒商場的企業家，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正在追求她的新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