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驀地,一隻塗滿紅艷蔻丹的雲白縴手往他肩頭一放,他一度以為是他想念的人兒回來了,驚喜萬分的回過頭。
可是一瞧見那張艷麗的臉,頓時喜色轉為怒火,毫不顧念舊情的將女人的手大力拍開。
「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居然在笑,發上還別了硃紅色發簪,她在高興什麼!
「我來弔祭妹妹,她死得真可憐,讓人好不心疼。」她假意拭淚,但眼底無淚。
「弔祭?」他發出哼聲。「你是真心憐惜她的遭遇,還是來確定她死了沒?」
「督主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好像妹妹是我害死似的,我和她是什麼事都談得來的好姊妹,既無仇也無冤,何必加害她。何況妹妹的遺體已經運回府里了哪還能有假,我都已經讓人備了棺木,好讓妹妹早日入土為安呢。」人都死透了,不可能起死回生。
她親眼看葉照容跳下去的,山高水深的,還有命活嗎?
雖然有點對不住,但做大事者不能心軟,犠牲一人來鋪就她的康庄大道,值得。
「你要是真為她傷心難過就不會穿紅戴綠,極盡華麗的來我面前賣弄。既是有口無心,又何必多此一舉,你真是當初那個任勞任怨的葉照容嗎?」她絕不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這……」失策了,她怎麼忘了府里死了人要一身素,一時得意忘形,她還特意妝扮了一番好來安慰這男人呢。
她太心急了。丹湘語窒的垂下雙眸,故作哀傷。
「說你們是好姊妹也不怕閃了舌頭,在府中以正室自居,處處刁難她的人不就是你嗎,你也不覺得厚顏無恥,盡拿來說嘴,她若遭遇不幸,想必你就是第一個額手稱慶的人。」他不說不代表他看不見,他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縱容她而已。
只要不鬧得太難堪,他通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那時還不知容兒在他心裡有多重要,他放縱丹湘只是為了補償,彌補她一個人在村子里等了他八年。
「誰說我和妹妹不和,督主是打哪聽來的,肯定是巧霞那賤婢因妒生恨在你面前嚼舌根,她是嫉妒我才編派出一些子虛烏有的謠言,督主萬萬不可聽信。」解決了葉照容,下一個就輪到巧霞了,她想動巧霞想很久了。
「住口,巧霞根本沒有在我跟前說過任何人的不是,你是心裡有鬼才往她身上潑髒水吧。」打她進陸府後,他一再發現她的面目可憎,言行不一,太令人失望了。
自從聽了陸三的話,陸瑞京的心裡就起了膈應,青雲寺一事若說沒有她暗中作祟他絕不相信,以她入府之後的種種行徑看來,此事必不單純,顯然他養虎為患。
其實陸瑞京懷疑過丹湘不是葉照容,她和他印象中的小姑娘相差甚大,即使八年未見面,容貌變得不一樣,有些事還是改變不了,好比說人的性子不可能完全判若兩人。
只是她被逼為妾是真,離家赴京也是真,可壞就壞在線索斷在牡丹樓,若花絳從中動了手腳,再幫太子安插一名內應到陸府……他神情一凜,看向丹湘的神情有了變化。
電光石火間,他驀然想通了些關節。
真的葉照容必定被他們藏起來了,應該就在牡丹樓,不然他們怎麼得知他和小媳婦「常生活上的瑣事和只有兩個人知道的私密話。
「你……居然護著一個下人,為了她和我怒目相向,你把我們過去的種種都忘了嗎?四郎哥哥……」連一個巧霞他都護得緊,還敢說兩人之間沒有私情?!哼!區區一個閹人也妄想左擁右抱,大享美人恩,可笑。
他是嫌死了一個葉照容還不夠是吧,那就見識見識她的手段。
「閉嘴,我說過你不配喊本督主四郎哥哥,本督主命令你立刻回府,無本督主的允許不得出來。」他早該管束她了。
「你……」丹湘用力咬著下唇,心裡忿然。「那妹妹的遺體該如何處理,她只是名小妾,不好布置靈堂。」
她連死後的體面也不給,就讓葉照容死後,魂魄化為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永生永世的飄零吧。
「那不是容兒的屍體,我已命人在方圓百里內尋找,直到找到人為止。」一具屍骸頂不了真,他認為不是就不是。
「那明明是妹妹呀!怎會不是,雖然整個人都泡腫了我也能認得出來,督主怕是悲傷過度,自欺欺人了,容妹妹她死了……」呃!他、他的手……
一隻男人的大手猛地掐住丹湘的咽喉,她面色漸漸發紅,而後轉為紫色,漸漸死白……
就在她快斷氣前,陸瑞京才鬆了手。
咳咳!一口氣灌進喉間,丹湘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不要對本督主的話有所質疑,再有下回,別忘了本督主出自東廠,多的是方法整治你。」論起折磨人的手法,誰比得上東廠廠衛。
一聽「東廠」兩字,丹湘差點腿軟了,從前有葉照容在,她從未見過陸瑞京有如此陰狠深沉的一面,她只看到他對葉照容的寵愛和憐惜,因此她犯了一個大錯,忘了他並非是條無害的狗。
經過今日後,她才猛然驚覺自己錯得離譜,他就是個活生生的妖孽,任何人在他眼中只是螻蟻,他想掐就掐,想捏就捏,生死就在彈指間,只有一個人是唯一的例外。
葉照容。
皇宮。
「呵呵,真的呀?你們真釣起一桶子魚,用煎、炒、煮、炸的方式將所有魚全端上桌,烹調出一桌全魚大餐?」聽來真有趣,令人嚮往,可惜她出不了宮,沒法兒親身體驗。
「是呀,二皇子還說他是釣魚高手呢!結果釣了老半天一條魚也沒釣起,魚竿倒是被大魚弄斷了好幾根,最後他還搶了我的魚竿才順利釣到魚。」不然只有望魚興嘆的分。
一道柔似春風的女聲笑著揶揄。「所以說全是你的功勞嘍!」
葉照容很得意的仰起下巴,「當然嘍,二皇子是沾了我的福氣,否則他連條小魚也釣不上……喔!好疼。」
笑太用力,傷口又疼了。
唉!這叫樂極生悲。
「小心點,你這孩子真胡塗,傷還沒好全別亂動,一會兒傷口又裂開了有得你哭了。」真是連傷著了也不安分,孩子心性,跟二皇子的性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自從二皇子齊任時從溫泉山莊回宮后,他便將莊上發生的趣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母后,聰慧過人的陳皇后一聽便覺得葉照容這個人大有用處,於是派人暗中留心,說不定日後有機會賣個天大的人情給陸瑞京。
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葉照容主僕三人一落水,陳皇后的人馬立即出手救人。
可惜他們會潛水的人並不多,只好先救落水的葉照容,再分神拉住她的丫頭,此時傷重昏迷的柳兒已被急流沖走,只來得及救起翠兒。
多日過去了,葉照容至今還不知道她的兩個丫頭已去了一個,陳皇后也有心瞞著,只說她們傷勢過重需要療養,等養了身子再回來服侍,要她不用太過著急,有太醫看顧著。
由於墜崖時是柳兒墊在最底下全力護主,所以她的傷勢最重,要不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受太重的傷,會水的她甚至可自行爬上岸,無須救援。
她這是犠牲自己來保全主子。
「母后,你們又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是不是,我一看你們的表情就知道沒好話,別想瞞我。」齊任時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疲色。
皇上近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隨時有可能駕崩,身為皇子的他早晚都得去守在病榻前,加上暗地裡的那些籌備大計,自然是忙得腳不點地。
「都那麼大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樣,母后和容兒不過是說起你們在山莊里的事,母后還不曉得我兒是釣魚好手,能釣起好大的魚加菜。」陳皇后故意取笑兒子的自吹自擂。
「母后,是真的很大,兒臣沒騙你,不信你問問容妹妹,足足有兒臣手臂長呢!容妹妹用魚頭、魚身、魚骨做了三道菜,把我們脹得肚皮朝天。」一想到那鮮味就嘴饞。
齊任時想著過些時日再溜到溫泉山莊,泡泡溫泉兼釣魚,人生一大樂事。
「你還敢胡亂叫什麼容妹妹,陸督主的綉春刀沒往你的脖子上一抹才怪。」由兒子的描述,那個生性陰狠的男子一旦動了心,是絕無可能允許別人動他的所有物,誰碰了都恐有性命之虞。
他嘿嘿乾笑。「母后,他可橫得很,兒臣膽子小,不敢在虎口拔牙,若被他咬一口,腦袋瓜子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