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好了好了,別人都在看呢。」看老公和兒子笑著笑著,竟誇張的玩起了拋高高的遊戲,嚇得她趕緊上前阻止。
「媽媽,好好玩,我還要玩。」小傑笑得一張臉紅通通的,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
「不行,太危險了。」她嚴肅的說,不贊同的斜睨了老公一眼。
「走吧,我們來去買牛肉和牛排。」連釋允立刻見風轉舵,抱著兒子率先往生鮮食品的方向走去。
沈媛啞然一笑,搖了搖頭,推著已經半滿的購物車跟了上去。
首先到達的是蔬果區,她看著冷藏架上各式各樣的新鮮蔬菜問他,「你喜歡吃什麼菜?」
「我不挑食,什麼菜都吃。」連釋允自然而然的回答道,說完心裡突然「咯登」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正背對著他挑選蔬菜的老婆。
「什麼都吃嗎?青椒、苦瓜、秋葵、紅蘿蔔也都吃嗎?」
「都吃。」他回答。
「蔥姜蒜辣椒這些佐料呢?」她又問。
「都吃。」他說。
「好吧,那你今晚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她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他問。
他被嚇得立刻避開視線,低下頭來,然後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舉動,只好開口問懷抱中的兒子,「兒子,你沒有特別想吃的菜呀?除了肉之外。」
小傑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回答說:「豆芽菜,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加紅紅和綠綠的菜?」
「紅紅和綠綠的菜?」他不解的問。
「紅蘿蔔絲和韭菜。」沈媛在一旁解釋道,然後斬釘截鐵的回答兒子的問題,「不行!」
小傑頓時垂頭喪氣了起來,讓連釋允看了有些於心不忍,忍不住開口替兒子求情。
「慶祝喬遷之喜,今天就通融一次嘛。」他對老婆說。
「不能讓他養成挑食的習慣。」沈媛堅定道。
連釋允無奈,只能對兒子聳肩,露出一副他也莫可奈何的表情,然後小聲的對兒子說:「媽媽說的話一定要聽,因為飯菜是媽媽煮的,我們若不聽話就會沒飯吃,知道嗎?」
「知道。」小傑也小聲回道。
「你們在說什麼?」沈媛哭笑不得。
「沒有。」父子倆極有默契,異口同聲的搖頭答道。
沈媛看了實在是又好笑又好氣,她白了他們一眼,轉過身繼續挑買蔬菜,沒再詢問他們父子倆的意見,反正問了也是白問。
他們在賣場里耗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回到家整理完那些剛買的東西都快要七
點了,沈媛根本就來不及準備晚餐,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準備。所以最後他們的晚餐是連釋允跑到附近的小吃店買的,一份炒飯、一份炒麵,再加上一大盤滷味和一碗貢丸湯,不過即使如此,三個人還是吃得既開心又滿足。
當天晚上,小傑睡在爸爸媽媽之間,帶著一臉笑容入睡,半夜不知作了什麼好夢,在睡夢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隔天中午,他終於吃到心心念念的牛肉和牛排,開心得不得了。
這兩天他過得好快樂,他好喜歡新家,好喜歡現在的爸爸,不過最喜歡的人還是媽媽。他告訴媽媽說他好喜歡新家,問媽媽他可以永遠住在這裡嗎?媽媽說可以,他忍不住開心的又叫又跳,然後爸爸又一次把他抱起來,舉高高,好像要跟他玩上次好好玩的遊戲,讓他期待的又叫又笑。
幸福原來是這個模樣,沈媛微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想著。
這就是他們一家三口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歡笑、幸福與愛,對不對?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未來的日子他們一家三口都能像這兩天一樣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人生便已無憾。
老天,禰有在聽嗎?
【第五章】
「李蔓媛!」
遠處突然傳來的一句叫喊,讓剛巧路過的連釋允不由自主渾身一震,停下腳步,轉頭去尋找聲音的來處,以及對方所呼喚的那個名字的主人李蔓媛。
他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移動捜尋著,一張臉看過一張臉,連自己也不知他想找的人長得是何模樣。
李蔓媛?為什麼他會對這個名字感覺如此熟悉,反應如此之大?他認識這個叫李蔓媛的人嗎?如果認識,為什麼在這之前他對這個名字一點記憶都沒有?
李蔓媛,應該是個女人,是連釋允失去記億中的某個親朋好友呢?還是存在於他腦海中,感覺像是另外一個人記憶中深入骨髓卻沒有任何畫面與聲音的人呢?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答案八成是後者,而且這個李蔓媛對那個另外一個人很重要。
目光在放眼可及的人群中來回搜尋了兩遍,都沒有找到一張足以勾起他記憶或那深入骨髓感覺的臉龐,連釋允只好將視線收回,放棄搜尋,可是他的心和思緒卻再也無法從李蔓媛這三個字上收回來。
從醫院昏迷中醒來至今已過三個月,他從一開始腦袋一片紊亂,分不清充斥在腦袋裡的大量記憶哪些是真實的,哪些又是幻想的,到現在他已經可以完完全全的分清楚了。
所謂的真實記憶,說穿了其實就是連釋允的記憶,至於幻想的則根本就不是幻想,而是另外一個與連釋允完全不同的人的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的腦袋中為何會同時擁有兩個人的記憶,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他也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醫生,就怕別人會當他精神不正常,或將他以治療為由拘禁起來研究。
在他醒來之後,其實他並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他名叫連釋允,再加上他紊亂記憶中關於連釋允的記憶還滿多的,雖然有不齊全之處,但是他應該是連釋允沒錯,所以他便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自己就是連釋允這個事實。
然而,這個事實真的是事實嗎?
出院后,他回到熟悉的環境與親近的家人身邊休養,這本該是最能讓他如魚得水的地方,卻讓他有一種違和感,而且待愈久愈感到不舒服。他知道那跟母親和妹妹、外甥女對待他妻子和兒子的態度有著絕對的關係。
他的妻子和兒子是他捧在手心裡最重要的人,他一直有這種感覺,深入骨髓。雖然在連釋允部分沒有遺忘的記憶中,他好像已經習慣,甚至可以是完全漠視這一切,但是他卻怎麼也無法接受這件事,甚至不由自主的感覺到生氣,氣自己過去的行為,氣母親和妹妹的尖酸刻薄,氣眼前妻兒在家中所受的不平等待遇,氣一切。
他一直告訴自己那是他的母親,母親待他極好,很愛他,所以他一定要包容、一定要適應、一定要接受眼前的一切就是他原本的生活,只要他接受就不會有問題了。
可是他真的接受不了,尤其是在聽見老婆開口說要離婚,淚流滿面的懇求他替他們的兒子小傑想一想時,他頓時只覺得心痛難抑。他怎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老婆身上,絕不容許!絕不容許!
他愛他的老婆,愛他的孩子,很愛很愛,他沒有說謊,因為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入骨髓的感覺。雖然他也不知為什麼他會和記憶中過去的自己,在對妻兒的感覺會有如此大之差異,但是他非常確定的一件事就是他絕對不能失去妻子和兒子。
他決定離開母親的家,和妻兒搬出去住,這個想法一產生,他竟有些迫不及待,總覺得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會很幸福。另外一個不知名的人的記憶一直給他這種感覺,好像他曾經擁有過這種幸福的感覺。
然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然有了一種非常匪夷所思的想法,那就是他或許根本就不是連釋允,而是同樣存在他記憶中的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的記憶中沒有畫面,也沒有名字、聲音、言語,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感覺,而且那種感覺總是伴著溫暖、幸福、甜蜜和滿足。
到底是誰?他一直努力的試圖想要想起什麼,卻什麼也想不起來,直到「李蔓媛」這個名字闖進他耳朵,進入他腦袋,然後就像在平靜的湖泊投下一顆巨石一樣,頓時波濤洶湧。
記憶湖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在那裡,他暫時還看不清楚,但是只要它不再平靜地不起一絲漣漪,他遲早都能將它看清的,不是嗎?
李蔓媛,這個名字里也有一個「媛」字,和老婆沈媛的名字一樣,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字,但卻是同樣的發音,這種巧合該怎麼說呢?
沈媛……
想到老婆,連釋允整顆心頓時都柔軟了下來,喜歡的感覺真是無以復加,對兒子小傑的感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