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蟲洞、黑洞不是科學名詞嗎?
尤其蟲洞不是尚未發現,只是純粹理論罷了?
既是理論,那為何車子壞了,司機留在原地等拖吊車,而他抄近路準備回公司開會,居然會在走出巷子后發現眼前竟是古裝布景?!
一磚一瓦一飛檐,一馬一車一客棧,映入眼帘的全是古代造景,來往的人身上穿得更是古色古香,完全沒有半點現代味,他一身西裝反倒顯得怪異。
他迴避其它人的注目,趕緊往後退了幾步。
記得拐過右邊的巷子,依照兩地之間最短的距離必定是直線的公式,應該會提早三分鐘抵達公司,怎知穿過巷子居然跑到了拍攝片場?
是了,他絕不相信自己會穿過蟲洞,所以這裡應是古裝劇的拍攝現場,可是……有哪個笨蛋會把片場弄在寸土寸金的信義商圈裡?
徐靖磊活了三十歲,所學的一切還無法為此建立基準,甚至大腦也不打算相信這種荒唐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向來篤信科學,拒絕怪力亂神,那麼,擺在眼前的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看了眼手錶,上午十點五十八分,還有兩分鐘就要開會,他不能在這種無聊的小事上煩惱太久,他的思緒向來有條不紊,邏輯清晰,剛剛怎麼來,現在就怎麼回去。一轉身,他疾步往回走,原本還氣定神閑,大有泰山崩於前也不會變色的神情卻慢慢地露出一絲驚詫。
如果能做出瞠目結舌的動作來表示驚嚇的話,他應該會儘力做出來,可惜天生沒什麼表情的他只能露出一點驚訝,這便足夠形容當下是有多麼的不可思議。
巷子的另一頭是古代片場,沒想到往回走也是古代片場,敢情他真的穿過蟲洞了?!
徐靖磊不信邪又往另一頭走去,直到他在這條巷子來來回回走了十幾遍,最後終於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夢,他真的回到古代!因為隨著他的走動,這條巷子不知何時也沒了現代味,剛才停放在一旁的機車就在他往回走的時候消失了。他按了按太陽穴,試著釐清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不過是想走近路,怎麼最後竟會變成這樣?
巷子外是一條路,人潮往來繁多,那些人頂多怪異地看他幾眼,卻沒人來驅趕他離開。徐靖磊瞧瞧他們,心裡愈來愈肯定這裡絕非片場,同時也愈來愈疑惑,自己來到的究竟是哪個朝代?
他攔下一名行色匆匆和他差不多高的年輕男子。
「這位……公子。」應該是公子吧?他曾看過幾本武俠小說,書里稱呼男人為公子或大俠,不過眼前的男子不怎麼像大俠。「請問現在是什麼年代?」
「年代?」男子似乎不明白他的問題,打量他一會兒才回答:「你應該是想問年號吧?現在是元熙二年,現今國號為宋。閣下奇裝異服,是從東海來的嗎?」
原來他回到宋朝了。他歷史不好,宋朝那時已經有台灣這個名稱了嗎?
徐靖磊回答不出來。
年輕男子看徐靖磊幾眼,眼眸突然一亮,臉上原本的急迫神色也緩了下來,熱情地拍拍徐靖磊的肩膀,「在下正好也對東海的風土民情有興趣,公子剛來我們這裡,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我必定知無不言。」
「我並非從東海來的。」應該是比東海還要再過去一點……
年輕男子愣了一下,又說:「無妨,就當交個朋友,走,我請你喝杯茶。」
憑著這幾句交談,徐靖磊便可看出對方對自己似有什麼企圖,不過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確實需要有個人好好向他解說,至於對方圖的是什麼,到時再見招拆招了。
徐靖磊確認自己是來到宋朝,只是有沒有「徽安」這個皇帝,他也不會去考究,因為也不知如何查證,他的歷史成績向來只為了考試而已。
他從來不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消極個性,他習慣在逆境求生,更會在順境繼續往上爬,既然得知自己此刻人在宋朝,一者除了想辦法回到二十一世紀外,另一個就是要想辦法在這裡存活下去。
秋筵──那個年輕男子說宋朝仍有階級制度,庶民包含農工商,賤民是奴婢或僮僕,階級若想往上,除了靠科舉考試就是得靠姻親關係,無論嫁或娶都能改變自身階級,所以只要能往上爬,什麼手段皆可使。
因此秋筵才會被逼婚。
一個古代男人被女子逼婚,真是前所未聞,不過這不關他的事,眼前迫在眉睫的就是──他該如何在這裡生活?
他一不會種田、二不懂科舉考試,在現代賣的又是高科技產品,教他要如何在這裡謀生?
一隻手掌拍上他的肩,讓徐靖磊回過神。
「徐兄,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還挺適合。你就暫時住在我家吧,雖然我們秋家已經落魄,但名聲仍在,有朝一日等我考上狀元,想恢復往日盛況便不是難事了。」秋筵好客地說,一副不懂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徐靖磊不知科舉考什麼,印象中好似是明經、進士吧……這會兒他真有些遺憾當年歷史沒熟讀,要是早知自己會回到宋朝,鐵定會將宋史背得滾瓜爛熟,不──應該說早知道穿過那條巷子會回到宋朝,他打死都不會走小巷子了。
他不知秋筵是否有真本事,不過他的口氣倒是頗堅定,應該是那名逼婚的小姐促使的,如果秋筵有一日高中狀元,真該好好感謝那位小姐的鞭……呃,逼婚。
秋筵又喝了一杯酒。
他倆原本在茶館喝茶,喝著喝著就喝出交情來,秋筵帶徐靖磊回家繼續把酒言歡,他爹娘也不介意兒子帶了個陌生人回來,反倒要他有機會幫忙安撫秋筵的情緒。
如果不是秋筵已心有所屬,便是那姑娘生得醜陋至極,說不定還是三頭六臂……既然他都能回到宋朝,那麼現在一個外星人打他眼前走過去,他也不會太驚訝了。
「唉!」秋筵嘆口氣,「那女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以為時不時送錢給我們就了不起?即使有錢能使鬼推磨,也不可能改變我的意志!我才不想娶那種女人,長相怪異就算了,又沒有婦德,成天學男人在外拋頭露臉,是怕沒人知道她的特異長相嗎?還是怕沒人清楚她蠻橫、霸道、囂張的個性嗎?若要娶這種妻子,我寧可娶一隻貓……」
徐靖磊朝正巧從他面前走過的小黑貓打量幾眼。
人獸嗎?
「若不是那女人抓准我爹娘想重振秋家名聲的心思,我爹又豈會逼我就範?」秋筵忿忿道,氣到激動處還把杯子摔到地上。
看來秋筵確實對那名姑娘恨之入骨,古代也會有逼子成親的事情,有句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環遊過世界,但相較起來還沒來到宋朝有收穫,看古人生活其實也很有趣,但他真的只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想成為劇中人物。
雖然不明白自己怎會回到宋朝,但徐靖磊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錯改了歷史,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不過那也要他能回到現代才能成罪人。
「徐兄,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很可惡?」
可不可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秋筵喝醉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為了家族,你就……」為家捐軀了吧,將來的後生晚輩會感激你一輩子。「接受吧。雖然你想顧及面子,但家徒四壁的日子可不好過。」秋府除了他們三人,連一名服侍的奴婢都沒有,看得出早已家道中落,他這人考慮的從來就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大局,為大局犧牲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秋筵打了一個酒嗝,臉色紅潤的他格外清麗,徐靖磊猜想那名姑娘除了看重他清白的家世外,應該就是為了這張好看的臉皮,秋筵如果生在他那個年代絕對是明星偶像,再加上這身高……嗯,原來古代人有這麼高,他身高有一八五,秋筵只矮他一點點,若不是偶像也會是出色的模特兒,只可惜秋筵生錯時代了。
「照、照做……要我成天看那張醜陋的臉,我寧可、寧可……」
見秋筵醉得整個人都站不直了,徐靖磊連忙扶他坐下,「我知道,你寧可娶一隻貓。」
小黑又慢騰騰地打他眼前走過去,不過這會兒嘴裡叼了魚骨頭,看得出它的午餐有著落了。
秋筵高舉一隻手,氣勢高昂地回答:「對!沒錯!我寧可娶一隻貓!」說完,他向前一傾倒在桌上,昏睡不醒。
徐靖磊將他扶進屋裡,關門要離開時,秋夫人已等在外頭。
「秋伯母。」
「徐公子,再三天就是筵兒的大喜之日,麻煩徐公子好好勸勸他,雖然金姑娘相貌不佳,但為了挽回我們秋府岌岌可危的處境,還是得委屈筵兒,等他高中狀元,到時他真要休妻,我們兩老也會順著他。」秋夫人也是萬分心疼自己的兒子。
這番話聽在徐靖磊耳里,卻倍覺諷刺。
果然,無論千年前或千年後,為了自己利益而利用婚姻的人不少,他不禁想起自己的母親,亦是這種利益婚姻之下的犧牲品。
縱然那女人逼婚不妥,但她也是賭上自己的一生,秋家人卻只想利用完后便隨意扔棄,他為那女人感到不平,話也不自主脫口而出:「秋伯母,或許你們是各取所需,但你們這裡對女人十分苛刻,利用貞節、用不侍二夫的枷鎖困住女人,一旦你們得利后便能隨手扔掉那個被利用的女人,試著將心比心,若換作是你,又做何感想?」
秋夫人顯然沒料到他會為那女人抱不平,沒好氣道:「那金家不過是有幾個錢罷了,也不想想自己長相如何,竟逼筵兒娶她,對外說好聽是娶妻,實則根本是入贅,若不是考慮秋府當前的情況,這臉我們也丟不起!一旦等我兒高中狀元,看那姓金的還敢不敢如此囂張跋扈!」
嚴重溝通不良,他說東,秋夫人卻說西。
對於這樣固執的人,徐靖磊向來不會浪費時間,朝她點了一下頭,轉身就離開了秋府。
秋府這種情況,他萬萬不可能長住,得把握時間找找自己能做的事,畢竟他可不喜歡看人臉色。
這裡是伏陽縣,據秋筵說是個南北往來貿易的重要地方,河運發達、交通便利……再怎麼便利也沒有飛機、高鐵快,他雖不會怨天尤人,可這當下也不禁懷疑為什麼讓他來到宋朝?
唯一能慶幸的是,他的時代已經沒有讓他留戀的人,剩下的那些人根本不會擔心他的安危,他們恨不得拉下他這個總裁,穿過蟲洞來到宋朝不啻是幫了他們一個忙,至少他們用不著再多費心思。
「救、救命啊!」
身後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呼救聲,就像聽見救護車的鳴笛聲一樣,徐靖磊連忙往旁邊閃,回頭就看見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沒命地往前跑,後頭緊追著一名身穿粉嫩衣裳的姑娘,她手上還揚著一根長鞭,直直朝老人的大腿揮過去。
尚未看清對方長相,便能從勁道十足的鞭子嗅出一點潑辣味。
徐靖磊自幼學習武術,雖然沒有古代人高超的輕功、深厚的根基,看見鞭子還是能穩穩抓住。其它路人則是能閃就閃、能躲就躲,沒一個有勇氣出面救人,徐靖磊也不是想當英雄,純粹只是看不下去。
對方顯然也沒料到會有人上前阻止而感到詫異。
「讓開!」女子低喝一聲,聲調清脆悅耳,氣勢也挺強悍,她欲收回鞭子,徐靖磊卻牢牢不放。
「小姐,用這鞭子會打死人的。」女子揮鞭有力,他儘管抓住了,手掌肯定也已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