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也會有這麼調皮可愛的一面,會想尋死覓活的人不都陰陽怪氣、怨天尤人,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他一樣嗎?怎麼她表現出來的卻完全不像,偏偏昨晚他又親眼目睹了那一切……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既然你不記得,那我告訴你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他說,接著便從昨晚他突然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說起,一直說到她上車后,拚命扳著車門,差點沒把他的車門開關弄掉為止。
謝欣欣真的快要囧死了,自知自已做了丟臉事是一回事,但聽別人將她所做的丟臉事鉅細靡遺、從頭到尾的講述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這也就罷了,敘述完經過之後,他竟然緊接著開始訓起她來,說什麼想自殺也不要連累無辜的人,叫開車撞死她的人情何以堪?又說她這樣做根本就是在浪費國家資源,不管死不死,警車和救護車都得跑一趟。還說只有笨蛋、傻瓜、獃子才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去尋死覓活,弄得親痛仇快,沒想到她外表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原來竟是個傻子。
傻子?竟然說她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她一時忍不住就這樣脫口罵了出來,結果可想而知,她尷尬得差點死了,最後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二十二,她迅速逃離現場轉身就跑,並且發誓從今以後一定要戒酒,因為這麼丟臉的事,她一輩子做一次就夠了,真的。
說來說去還是蔣東陽害的,她對他真的是又怨又恨,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捨不得他,不想和他分手。
她將手機拿出來,從過去的通話紀錄尋找他的手機號碼,希望能找到一個漏網之魚,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看樣子她若想找他,只能直接到他上班的公司或家裡了。她苦笑的想,決定今天下班后就去找他。
去公司樓下堵人好像有點丟臉,所以謝欣欣決定到蔣東陽住的地方等他。
她在路上買了一個麵包和一杯咖啡之後,就直接到他家樓下守株待兔。
她從七點開始等,一直等到快十點,才看見他和一個女人手牽著手、有說有笑的走回來。他沒有看見她,因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身旁的女人身上。
「蔣東陽。」她出聲喚道,從行道樹的陰影下走出來。
聽到她的聲音,他停下腳步,轉頭看見她,露出明顯不悅的神情。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他蹙眉道,聲音冷冷地。
她沒理他,將目光移到他身邊的女人身上,一眼就認出對方是那天與蔣東陽一起出入飯店的女人,他果然在很早以前就背著她搞劈腿了。
「我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見她沒回答,蔣東陽再度問道,語氣充滿了不悅與不耐。
她怒極后反而冷靜下來,淡然的開口,「我來找我的男朋友。」
「誰是你男朋友?」他蹙眉道:「我和你已經分手了。」
「那是你個人的決定,我並沒有答應。」
「你說這是什麼話?」
「人話,難道你聽不懂嗎?」她平靜地說。
「謝欣欣,不要讓自己變得這麼難看,我們好聚好散不好嗎?」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看著她說。
「不好。」她直接回答。
蔣東陽臉色一變,隱忍著怒氣沉聲問:「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你和那個女人分手回到我身邊。」
「不可能。」他毫不猶豫的拒絕。
謝欣欣感覺心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一樣的痛。
「你就這麼喜歡她?」她問他,聲音中滿是痛楚。
「我愛她。」他堅定的說,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你愛她?那麼我呢?以前你也說過你愛我,而且會愛我一生一世,你忘了嗎?」她像垂死前的掙扎般,聲嘶力竭的質問他。
蔣東陽緊皺眉頭,只覺得煩,但也知道這件事不解決不行。他轉頭柔聲的對身邊的女友說:「親愛的,你先上樓去,我待會兒就上去。」他將大門鑰匙交給她。
「你不要走,留在這裡!」謝欣欣倏地大聲對那女人叫道,「因為我將是你未來的借鏡,你要看清楚!」
「你這個女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他怒瞪著她,又迅速轉頭對女友說:「你不要聽那個瘋女人說的話,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了解對不對,親愛的?」
「他以前也叫我親愛的,叫我寶貝,結果現在卻說我是瘋女人。」她對那女人慘笑,「你等著看吧,不久以後你也會變成他口中的瘋女人的。」
「你閉嘴!」蔣東陽怒不可遏的朝她吼道。
「你是我的誰,憑什麼要我閉嘴我就閉嘴?我偏要說!」她與他針鋒相對的吼著,又對那女人說:「他會對我用情不專搞劈腿,對你也會!他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全都是屁話,你最好別當真,否則以後——」
「我叫你閉嘴聽到沒有?!」他怒氣沖沖的走向她低吼,恐嚇意味極濃,但謝欣欣根本不怕他。
「你想怎樣?想打我嗎?」她抬起下巴挑釁的看著他。「會動手打女人的男人是全世界最爛的男人!我倒要看哪個不怕死的女人敢和你交往。」說著,她意有所指的將目光投向那位「小三」小姐。
蔣東陽握緊拳頭,真的很想給她一巴掌,但現任女友還在一旁看著,他若真動手,就坐實了「全世界最爛的男人」的位置,肯定會讓女友心底產生陰影,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不。
「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了,我什麼時候動手打過你,你說啊?」他冷靜地質問她。
「那是因為我始終對你百依百順,讓你沒有動手打我的借口。剛才我一不順你意,你不就想動手打我了嗎?」她撇唇冷笑。
「你不要胡說八道!」他怒聲道。
「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說著再度看向「小三」小姐,嘲諷的對她說:「希望你最後別偷雞不著蝕把米了,再見。」
說完,她不再留戀,轉身就走,只是眼眶裡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整整三年的感情付出,她作夢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她真的以為他們會白頭偕老,以為他會離不開她,因為所有認識他們倆的人都覺得他好幸福,她好委屈,他能找到這樣一個女朋友,完全是三生有幸、祖上積德,而他當時也是滿臉得意的模樣,結果呢?
人賤就是矯情,果然是真的。
不知不覺又來到OpenMind,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走到吧台邊坐下。
「你還好嗎?」看見她凄慘的模樣,Jerry問她。
「不好。」她搖頭。
Jerry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下只能問:「跟平常一樣,還是要喝『午夜』?」
聽到「午夜」這調酒名,謝欣欣霎時想起昨晚的慘事,急忙搖頭,「不要『午夜』,給我平常喝的就好。」
「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是她的反應太激烈,Jerry好奇的問著,邊動手為她調酒。
她只是搖了搖頭,這麼丟臉的事她才說不出口。
心情好糟,好想找人訴苦,但她能找誰?
家人?她不想讓家人擔心。
朋友?她的朋友都以為她很幸福,不久后就會步入禮堂,她根本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可憐、多凄慘。
Jerry將調好的酒送到她面前,她想也不想就端起酒杯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然後重重放下酒杯說:「再來一杯。」
Jerry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的轉身去幫她調第二杯酒。
謝欣欣將手機從皮包里拿出來,看著電話簿里的聯絡人,一個跳過一個,一頁滑過一頁,還是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讓她安心訴苦的人選。但是她真的好想找個人發泄一下內心的苦楚,再不發泄,她可能會發瘋。
電話簿里找不到人選,她改找通話紀錄,一眼看見昨晚撥錯的手機號碼,她手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猶豫著要不要乾脆打給這個人訴苦?
從他昨晚的表現看來,他心地算好,沒將醉酒的她丟在馬路邊置之不理,還帶她回家讓她借住一宿,這樣的他應該會聽她訴苦吧?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厚臉皮也很丟臉,但是反正昨晚她都在他面前丟過一次臉了,今晚在電話里再丟一次也沒差,而且重點是——他們倆不會再見面。
猶豫不決間,Jerry為她調的第二杯酒送來了,她同第一杯一樣,豪邁的端起來喝盡,深吸一口氣后,借酒壯膽的按下撥通鍵。
她的心跳得好快,不確定是不是酒精作祟,還是緊張。但話說回來,她有什麼好緊張的?
「喂?」
天啊,通了!她現在該說什麼?她的腦袋突然間莫名其妙的一片空白。
「哪位?」
「是……是我。」她有些心虛的回答。
「你是哪位?」
「我……」她咽了一口氣,然後一鼓作氣的說:「我就是昨晚打錯電話,今早在你家醒來的那一位。」
手機那頭突然一片靜默,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嚇得趕緊叫道:「別掛電話,拜託!」說完,她立刻將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下,還好,仍在通話中沒有掛斷。
若被他掛斷,她應該沒有勇氣再撥一次了。
手機那頭仍是一片靜默,讓她不禁又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一下,確定仍在通話中后,才又將手機拿回耳邊。
「有什麼事?」那頭終於傳來聲音,讓她頓時有種要喜極而泣的感覺。
「我想找人說話,拜託你聽我說話好不好?」她要求道。
手機那頭又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他懷疑的聲音,「你又喝酒了?」
「我沒有醉。」她趕緊澄清。
「你知道喝醉的人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什麼話嗎?」他問她,然後沒等她回答便直接說:「我沒有醉。」
「我真的沒有醉。」她再度保證。
手機那頭的他緩慢地說:「第二句喜歡說的話就是,我真的沒有醉。」
謝欣欣突然覺得好委屈,眼淚咱嗒一聲就從眼眶裡掉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她哽咽的說,有些抽噎。「蔣東陽那混蛋不相信我沒劈腿,還拿這當借口要和我分手,就連你也不相信我說的話,我這個人真的有那麼糟,做人真的有那麼失敗嗎?為什麼大家都不肯相信我?
「那個混蛋前幾天才單方面和我分手,今天就帶新歡回家,還在我面前口口聲聲的叫那女的『親愛的』,說我是瘋女人。他說的沒錯,我是瘋了當初才會喜歡他、愛上他;我是瘋了才會迎合他所有的喜好,對他百依百順、逆來順受;我是瘋了才會為他學做菜,為他下廚,為他整理家務任勞任怨!
「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他不感動、不感謝就算了,竟然還背著我劈腿,帶著小三進出飯店,甚至最後還為了小三和我分手,說我是瘋女人……」
「他有叫你為他做那些事嗎?」
手機那頭冷不防傳來這麼一句話,讓她滔滔不絕的抱怨停了下來,田一考他的問題:蔣東陽有叫她做那些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