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件事到底算是解決了吧?」齊士強問他。
「我希望如此。」他點頭道。
「那你什麼時候要去把我的孫子和媳婦接回來?」齊士強冷不防的問道。
他沉默了一下,緩聲道:「她已經結婚了,有自己的家庭。」
「說這是什麼話?孩子是我們齊家的骨肉,當然要接回來我們齊家養,至於孩子的媽媽讓她自己決定,如果她不想和你結婚,想繼續現在的婚姻生活,我們也不會強人所難。但是孩子是一定要接回來的。」齊士強斬釘截鐵的說。
「我不會讓他們母子倆分隔兩地。」他堅定的表示。
「那就一起接回來!」
「我覺得他們母子倆現在的生活好過跟我一起生活。」
「你講這是什麼混帳話?」齊士強怒聲吼道,「在台灣,有什麼家族是我們齊家比不上的?嫁到我們齊家,做我們齊家的長媳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還有傭人服侍,她還嫌什麼,要怎樣才叫做好?」
「她沒嫌,是我的問題。」
「你有什麼問題?家世好,人長得高帥又有能力,而且還沒有結過婚,你有什麼問題?」齊士強哼聲道。
「我怕他們在我身邊,林雪然事件會再次發生,上次的災難就是我帶給他們的,如果不是我,念綦不會發生被綁架毆打的事。如果不在我身邊可以讓他健康快樂的長大,讓他們母子倆平安喜樂,我寧願他們不在我身邊。」齊烙痛苦的說。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呆的兒子?就是為了避免再發生上回的事,你才更要將他們帶回身邊,好好地保護,你懂不懂?與其相信別人不如相信自己,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會不知道?」
「與其相信別人不如相信自己?」齊烙喃喃地念道。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沒聽過嗎?」齊士強打鐵趁熱的又說了。
這個兒子平常看起來挺聰明的,怎麼遇到關己的感情事就變得這麼會鑽牛角尖呢?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爸,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可以,不過我先告訴你,不管你最後想通沒有,我的孫子是一定要在我們齊家長大的。如果你不去接去他們,我會自己去接。」
說完,齊士強轉身就走,留下呆愣在現場,無言以對的齊烙。
他自問道:這樣他還需要想嗎?
想是一定要的,否則即使父親強硬的出面將人接回來,他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無法自然而然的面對施昀揉母子,齊烙心裡透澈。
所以,他將自己關進屬於自己的生活區域里的書房,打算好好的想一想,不料他房門才關上沒多久,就有人跑來敲門打擾他。
「什麼事?不是說暫時不要來打擾我嗎?」他打開房門,不悅的對門外的幫傭大嬸蹙眉道。
「是大老爺要我來告訴少爺,外頭來了有兩位訪客,是你一定要見的。」大嬸說。
「什麼訪客是我一定要見的?」齊烙莫名其妙的問。
「大老爺說你去了就知道。」
「爸在搞什麼神秘?」齊烙喃喃自語的念了一句,然後對大嬸說:「我知道了,他們人現在在哪裡?」
「在蘭室。」
「知道了。」齊烙點點頭,直接朝主樓的蘭室方向走去,一邊想著那兩位訪客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父親會說他一定要見呢?
想了一會兒仍想不透,他乾脆放棄不想了,反正待會兒見到人就知道了。
蘭室顧名思義與蘭花有關,是一間專門育養名貴蘭花的複合式玻璃溫房兼會客廳,只不過這個特別的會客廳除了齊家人之外,通常只會用來招待大老級的人物,很少開放給外人進入。由此可見,那兩位訪客的身分地位肯定有些不凡。
齊烙帶著這個想法來到蘭室入口,推開彩繪玻璃門,走進綠意盎然、空氣清新、花香陣陣的蘭室,然後他前進的腳步猛然一頓,因為他竟然聽見從蘭室內傳來一陣孩童咯咯咯的笑聲。
怎麼會有小孩子?這是他聽見兒童笑聲的第一個反應,因為齊家並沒有稚齡兒童。
小孩是訪客帶來的嗎?這是他的第二個反應,因為除此之外沒別的答案。
所以,是哪位大老帶著自個兒的孫兒來訪嗎?這是他的第三個反應,充滿了疑惑。因為小孩頑皮,一不小心就會闖禍,父親又怎麼可能在對方帶著一個小頑皮蛋時,選在蘭室招待客人呢?除非這個客人非常、非常重要或者是與眾不同。
重要、與眾不同、兩位、他一定要見、小孩……
各種資訊在他腦袋浮現、重組著,抽絲剝繭的試圖拼出一個答案,然後一個人名忽然從他腦海里跳了出來。
昀揉——
齊烙渾身一震,臉上頓時露出了難以置信與驚喜萬分的神情。他激動的舉步往前跑,卻在跑了兩步后又猛地停下腳步,躊躇了起來。
從綁架事件發生至今已過了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里他雖有與昀揉通過數通電話,但卻始終沒有到嘉義去探望他們母子倆,並在昀揉主動開口詢問何時會去找她時,以各種理由拖延沒去嘉義探望她和兒子。
上一通電話是在三天前,當他再次借口拖延時,她終於忍不住發怒的問他是不是後悔了,如果是的話,只要說一聲就行了,她不會死纏著他不放。說完這話之後,她就把電話給掛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發火,也是她第一次掛他電話。
剛開始時他有點慌,本想立刻回撥電話給她,跟她道歉解釋的,但是後來又突然覺得這不就是老天給他與她分手的機會嗎?只要讓她對他失望、死心,她自然能與他撇清關係,以後也不會再因他而遭遇到危險,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
雖然這樣做會讓他痛不欲生,但只要他們母子倆能擁有平安快樂的未來,那就足夠了。
所以,接連三天他都沒打電話給她,而她竟也沒再打電話來,看樣子真的氣得不輕。
可是誰能告訴他,他們母子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呢?
「少爺,你怎麼站在這裡?」奉命去準備茶點的大嬸端著一大盤的糖果與點心,訝然的站在他身後問道。
大嬸的聲音擴散開來,頓時引來不遠處父親的注意,接著便聽見父親的聲音朝這方向響了起來。
「齊烙嗎?還不快過來,在那邊做什麼?」
他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然後看見那對令他朝思暮想的母子。
她好像清瘦了些,而他們的兒子身上的外傷也已痊癒,烏溜溜的大眼睛和上回在公園看見他時一樣帶著好奇與些許怕生。
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完全忘了他這個曾經陪他玩溜滑梯的人了。
那麼他是否也已經完全忘了曾經被綁架、被毆打得渾身是傷的恐怖記憶呢?
他心痛的祈禱著,希望已經忘了。
「幹什麼像根木頭一樣的杵在那裡?昀揉都辛苦的抱著孩子遠從嘉義自己搭車上來了,你連句『辛苦了』都不會說嗎?」齊士強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你怎麼來了?」沒理會父親,齊烙看著施昀揉沙啞的問道。
施昀揉沒有應聲,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你們聊吧,我有點累,想回房休息了。」齊士強有些受不了小倆口之間的氣氛,起身說道,然後轉身離去。
蘭室里一片沉靜,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小念綦也乖巧的窩在媽媽懷中,好奇的看著兩個不說話的大人。
不知過了多久,施昀揉終於率先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很不希望我到這裡來?如果是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馬上離開。」她看著他直言。
「我沒這麼說,只是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而已。」他弱弱的說。
「因為你遲遲不來,所以只好由我來了。」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齊烙頓時有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麼快就進入主題。問題是他還沒想通,還沒想好呀。
「你怎麼上來的?自己搭車嗎?那應該很累了吧?我先帶你去房間休息,你以前住的那間房間一直都還保留著。」他說。
「你在害怕什麼?」她驀然開口問道。
「我沒在害怕什麼。」
「好,那你在逃避什麼,為什麼拒絕和我面對面?」她換個方式問他。
「我們現在不是面對面了嗎?」他微笑著說,只是臉上那抹微笑怎麼看怎麼僵硬。
「好,既然面對面了,那就坐下來談一談吧。」她率先找了張沙發,抱著兒子坐了下來。
「你不累嗎?」他猶豫的問,仍站在原地上。
「不累。」她毫不猶豫的回答,然後沉默地看著他,等他坐下來真正的面對她。
齊烙又掙扎了一會兒,輕嘆了口氣,認輸投降的挑了張沙發坐了下來面對她。
「念綦身上的傷都好了?」他問她。
「我以為你不關心這個。」
「我怎麼可能會不關心?」他苦苦的笑道。
「如果關心,過去兩個多月來也不見你來探望兒子,一次都沒有。」她控訴般的說,然後又接著道:「說真的,為此我有點怨你,你不想見我也就罷了,但念綦受傷住院,你至少也該來探望一下吧?他是你兒子。或者,你懷疑我說謊騙你,懷疑念綦根本就不是你的骨肉?」
「我從未懷疑過這種事!」他迅速說道。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過去兩個多月來,你連一次都不願意去嘉義?不要再說你很忙了,我要聽真話。」她直瞅他,表情相當的嚴肅。
齊烙倏然沉默了下來,施昀揉也沒有催他,而是耐心的等待著,一邊輕搖著懷中想睡覺的兒子,一邊輕唱著歌手張懸的「寶貝」哄他入睡。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這世界……」
齊烙第一次見她哄兒子睡覺,那溫柔慈愛、充滿母性光輝的模樣讓他入迷,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好美的畫面,好溫馨的感受,這是他所愛的女人,以及他的兒子。如此美好的他們是屬於他的,不是別人的。他想守護這樣的美好,想守護他們。
與其相信別人不如相信自己。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為避免再發生上回的事,你才更要將他們帶回身邊,好好地保護。
爸爸之前對他說過的話突然在這一刻一句又一句的從他腦袋裡冒了出來,讓他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整個徹悟了。
「睡著了嗎?」他看著他們母子倆輕柔地開口問道,深情隱藏在他深邃的眼中。
「睡著了。」她點頭道,臉上有著無盡的溫柔與慈愛。
「抱他到床上睡吧,你會比較輕鬆,他也會睡的比較舒服。」他柔聲道。
「你又想逃避,不想與我面對面的交談嗎?」施昀揉平靜地看著他說。
「不,就是想和你好好的談,所以才想要你抱兒子到床上睡。我不會再逃避了。」他看著她認真的回答,表情堅定決然。
她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點頭相信他。
將沉睡的兒子暫時交給孩子的爺爺照顧之後,施昀揉跟著齊烙來到他的房間。說是他的房間,其實和外頭一般小坪數的房子差不多,因為裡頭不僅規劃了卧室和衛浴空間,還有客廳和書房,以及一個小吧台,就差沒廚房而已。這就是有錢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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