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季竮走進家門,無視傭人的問候,繞過高級樟木雕花座椅,腳步沒停的直接上了樓。推開房門,行李隨手一扔,整個人攤倒在床上。已經過了一天了,那擁著泱泱的充實和滿足感,卻在胸口無限擴大。

他睜眼呆望著天花板,腦子像部倒帶機似的開始往迴轉……轉到前夜兩人初次交合時的美妙瞬間。他看著纏著繃帶的手,疼痛感已不那麼明顯,但那份強烈灼熱卻是任何藥物無法消除的。

他起身脫下外衣,進浴室沖了個澡,想著出來時要打電話給泱泱,沒想到傭人先敲了門。

「季先生,樓下有您的訪客。」

「是誰?」季竮關了水龍頭,趕緊用浴巾擦乾身體,抓了浴袍往身上套。

「喔……是位小姐。」

「好。」季竮隔著門,緊張的脫下浴袍,衝到衣櫥前挑衣服,但想想不妥,又立刻跑回門前說:「你直接請她上來。」

「是。」傭人應了聲,隨即下樓。

他慌張的在屋裡走來走去,既拿不定主意穿襯衫還是線衫,又想著一會兒該帶她到哪去吃飯,最後還警告自己絕不能再依著她,這次……說什麼都要將她留在身邊。

他站在鏡子前撥弄微濕的發,在兩聲敲門聲后,房間的門打開。

季竮轉過臉,心一沉,笑容也僵在嘴角。「怎麼是你?」

禹嵐優雅的從門後站出來,望著他,盈亮的眼眸充滿了期待。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如釋重負的笑笑,緩步走進房間,然後往落地窗前一站,望著花園美景。

「這裡一點都沒變。」她轉身,意有所指的望著他。「讓我有回到家的感覺。」

「來之前怎麼不先給我電話?」

「我前天來,你弟媳說你出差。今天……我是想來看看伯父。」她的臉因為說謊而微微泛紅,為了避免尷尬,她立刻將話題轉到他纏著紗布的手。「你受傷了?」

「不礙事了。」他像是護著什麼寶貝似的把手收進胸口,不讓她碰。

「對了,我聽說你去了蘭嶼,什麼時候你在那也有投資了?」

「不是工作,是私事。」季竮不想再往下說。他不是怕,只是不想讓人破壞那份美好。沉默了幾秒,他扯開話題問:「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我不走了,我決定在台灣定居。」她堅定的望著他說:「我本來就有這個想法,跟你見面之後就更加確定了。要脫離過去,就必須離開、甚至放棄一些東西,我現在知道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法國有家有事業,這一走……不是得從頭開始?」

「這我倒不擔心。」禹嵐抓住他的手,試圖拉他坐下,但季竮抗拒。她只好貼近的說:「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季竮堅決的抽回自己的手,退了一步,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禹嵐,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禹嵐起身,在他膝前跪下,微仰著頭看他。「我沒有資格跟你要求什麼,更沒權利在這個時候介入你的人生。但我知道錯了,我只是想彌補……想贖罪。我不要一輩子帶著愧疚過日子。」

「你真的不用這麼做。」

「讓我做,給我一個機會證明,好嗎?」

季竮不懂她的想法,但此刻他也找不到什麼好理由來說服她,只有暫時依著她了。

「起來吧。你剛回來,找個地方,我請你吃飯。」他禮貌的攙扶,沒想到禹嵐順勢依在他懷裡。

「一下就好,讓我靠一下……」

禹嵐說著,整個人鑽進他懷裡。季竮僵著身子一動不動,這短短的幾分鐘,對他卻猶如酷刑般的煎熬。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季竮立刻拉開她,前去應門。

「煦晴?」他不自覺笑了出來。

「我聽梅嬸說你回來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沒關係。對了,禹嵐你應該也認識啊。」季竮硬是將她拉進屋內介紹。「這是我朋友夏禹嵐。這是我弟媳煦晴,啊……你們見過了。」

「你好。」煦晴紅著臉,難掩驚訝的看著這個知名的鋼琴家,熱情的伸出手說:「真不敢相信能在這碰見你。我還準備下個月飛到香港聽你的演奏會呢。」

「謝謝。」夏禹嵐優雅恬靜的笑說:「下回不必飛那麼遠了,等我回台灣定居,這裡會成為每次巡迴演出的第一站。」

「回台灣定居?」

「嗯,季竮也非常支持我的決定。」

禹嵐將視線轉向季竮,尋求認同,但季竮卻不管煦晴就在面前,硬是將臉轉開了。

「喔……」煦晴嗅到了四周飄散的詭異氣氛,立刻想走。「那歡迎你以後常到家裡來坐。我先下去了。」

「一起走吧。」季竮移動腳步說:「我要請禹嵐吃飯,幫她接風,你跟季碔一起來吧。」

「不了。季碔今天要開會,晚上還不知道幾點回來。我剛買東西回來,也累了,還是你們去就好。」

「可是……」

「改天吧。」煦晴無視季竮央求的眼神。「反正夏小姐就要在台灣定居了,我想……以後有的是見面的機會。」

「對啊。等新居落成,再請你們夫妻到我那聚聚。」

「好。」煦晴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坐上車,季竮腦子裡其實是一片空白。他發動車子,卻老覺得像是遺漏了什麼東西。

「你想到哪吃飯?」

「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禹嵐溫順的附和。

季竮這才回神,發現自己不但忘了打電話,連手機都忘在房裡。

「怎麼啦?」

「沒什麼,我忘了帶手機。」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在等人還是等電話?」

禹嵐的聲音雖然輕柔,卻讓人有股無形的壓迫感。季竮搖頭,裝作不在意,心裡卻盤算著一會兒再見機行事。

當車子駛離山路、進入市區,禹嵐不避諱的按撫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將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掌心。

即使季竮的大手不但冷……還透著無法越過的藩籬,她依然不願撤退。不管處於如何險峻的劣勢,她都必須撐住,因為她沒有後路了。若最後這孤注一擲的結果不如預期,那麼,她只好玉石俱焚了。

「什麼……」季碔領帶拉了一半,驚訝得轉過臉來望著妻子。「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幹嘛這麼大聲?」煦晴打開衣櫃,將季碔脫下的西裝外套掛進去。「吃飯這種小事我還應付得來。」

「只要牽扯到夏禹嵐,事情就單純不了。」他認真的說。

「一個氣質優雅,一個溫文儒雅,他們怎麼看都登對,你在不高興什麼?」

「那只是假象。」季碔坐在床上解襯衫的鈕扣,不以為然的神情中夾雜著些許擔憂。「我不想道人長短,但你可不要被她優雅高貴的模樣給騙了。」

「什麼意思?」

「她可是標準的蛇蠍美人啊。」季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她這裡……可是自私到一點情分都沒有。」

季碔簡述了兩人過往的那一段戀情,煦晴認真聽著。

「我不知道……原來他們曾有過這麼深的糾葛。」

「老哥在搞什麼!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他還不懂嗎!好不容易甩掉這包袱,幹嘛又惹麻煩啊。」

「但我看夏小姐的態度,還有她看二哥的深情模樣,似乎是余情未了。而且……」她突然想起什麼的驚呼出聲:「她說要回台灣定居!」

「什麼!回台灣?那她老公怎麼辦?」季碔面露憂色的低頭沉思。「不管怎麼了,總之在找老哥談之前,我得先查查她的底……」

「季先生,」煦晴一屁股坐到他身邊,雙手捧著他的臉轉向自己,警告的說:「不管未來發展如何,你記住,千萬不要涉入。」

「我怎麼可以置之不理!萬一有個差錯,她成了季家人,我……」

「我就是擔心這個。」她輕捏他的臉,認真的說:「如果最後不了了之也就罷了,萬一他們真的在一起,以後同處一個屋檐下,見面多尷尬啊。」

「可是……」

「先靜觀其變吧。搞不好根本就是我們多慮了。」

「是,遵命。」季碔拉下她的手,親昵的吻著她。

鈴……這時,床頭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季碔側身去接。

「警察?」本來面無表情的季碔皺眉。「季竮是我哥沒錯,但璩泱泱是誰我不認識。」

「璩泱泱?」煦晴一愣,緊張的扯著他的手。「給我。」

煦晴硬是把電話搶了過去。「喂……是。好,我們現在立刻過去。」

煦晴一掛上電話,立刻起身從衣櫃里拿出一件乾淨的衣服要季碔換上。

「幹什麼?」季碔不解的看著妻子。「那通電話是怎麼回事?」

「快穿衣服,在到醫院的路上我會把事情說給你聽。」

季竮在接近凌晨一點才進了家門。

他低著頭,疲憊得彷彿隨時會癱掉似的。而在廚房忙的季碔和煦晴一聽到開門聲,立即沖了出來。

「哥。」

「咦!」他看到煦晴跟在季碔身後,好奇的問:「這麼晚還沒睡?」

「哥,我有件事想問你。」

季竮甩著鑰匙直接走向樓梯,顯然無意交談。煦晴趕緊推了季碔一把。

「那個剛剛……警察……」

「我來說。」煦晴拉開他,直接往季竮面前一站。「璩泱泱在樓上。」

「什麼?」季竮愣了一下,完全反應不過來。

「你先坐下慢慢聽我說。」煦晴示意他到客廳談,他卻搖手拒絕。

「你快說……發生了什麼事?」

季竮深吸一口氣,原本疲憊的雙眼慢慢恢復了清澈冷靜。

「嗯,是這樣的。大約兩個小時前,我們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璩泱泱好像跟人起了衝突、受了傷,人在醫院。」煦晴刻意說得很快,似乎想淡化事情的嚴重性。「不過她沒事,只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她的情緒很糟。」季竮什麼都不想問,轉身就想衝上樓,季碔立刻伸手抓住他。「因為暫時無法做筆錄,所以先讓她回來。警察聯絡不到你,所以打到家裡,我們就把她接回來。」他補上一句:「她在客房。」

「謝謝。」他匆匆道謝,隨即大步往二樓奔去。

他無法原諒自己忘了打電話,天知道她發出了多少求救訊息!要是他早點接到,或許就不會……混亂的思緒排山倒海而來,當他推開客房的門,整個人已被那份自責壓得幾乎無法呼吸。

「泱泱!泱泱!你在哪裡?」

他在床上沒看到人,焦急的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搜尋;季碔夫婦也跟了上來。這時季竮終於在床和牆中間的空隙中看到一個蜷縮的影子。

「泱泱?」

聽到季竮的呼喊,泱泱慢慢抬起埋在膝蓋里的臉,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撐起身體,然後歪歪斜斜的爬過床,朝他奔去。

天哪!她身上還穿著從蘭嶼回來時的那件白色T恤,但胸前和手臂上那一大片暗紅色血漬卻非常駭人。

季竮還來不及看清楚,泱泱已經撲進他懷裡。她全身冰冷,不停顫抖;季竮抱得再緊,都無法使她暖和,最後只好拉起床上的被,緊緊裹住她的身體。

「泱泱,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他試著拉開她,但泱泱怎麼也不肯鬆手。

季竮心疼的用手輕撫她的背脊,輕吻她頸后,但她散發出的濃烈恐懼氣味在他鼻息間流竄,鹹鹹的汗水透過唇侵蝕他的舌尖。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泱泱?」

她突然用力抓住季竮身後的衣服,用顫抖的聲音說:「是他……他不聽我的話,他要找你……我不能……嗚……」

「好好,先別說,沒事了。」她壓抑的哭聲讓季竮心如刀割,他輕拍她的背,貼近她耳邊說:「你很安全,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可是……我殺了他。」

「什麼?」

「他流了好多血,他死了,光司……死了。」

「那個男人還在醫院。」身後的季碔突然出聲,把季竮嚇了一跳。「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你聽到了吧,他只是受傷,沒事的。」季竮的安撫似乎奏效了,泱泱暫時安靜了下來。「今晚你先休息,明天一早我打電話去問,別擔心。」

「我想……先讓她洗個熱水澡吧。」煦晴關心的說:「先換下那些臟衣眼,然後喝點熱湯比較好睡。」

季竮回過頭,剛好和煦晴的目光對上,感激的說:「那麻煩你……」

「嗯。」煦晴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衣服和毛巾說:「你們男生先到客廳坐,這裡有我就行了。」

季竮還不舍的呆站著,季碔索性上前搭住他的肩,將他拉出房間。

兄弟倆一前一後下樓,一進客廳,季碔就問:「聽說你跟夏禹嵐複合了?」

季竮皺眉,譴責的看了他一眼,彷彿季碔在一個嚴肅的場合說了個不得體的笑話。

「你今晚不就跟她……」

「她前兩天剛回國,我只是盡地主之誼請她吃飯而已。」雖然身體極度疲憊,季竮還是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一日灌下。

「那她要回台灣定居又是怎麼回事?不是為了你嗎?」

「或許是。」他根本不在乎,但看見季碔質疑的眼神,立刻又解釋:「我不知道她是哪根筋不對勁。上回見面才說要離婚,今天就決定回台定居。」

季竮這才將兩人在瑞士巧遇的事情說出來。季碔越聽,臉色越凝重。

「我真佩服你還能這麼輕描淡寫,一臉的無所謂。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季竮看著他,右手搖晃著杯子,沒說話。

「晚上我一聽煦晴說這件事,就立刻找人去調查,結果發現夏禹嵐根本沒離婚。」他抓抓頭髮,半開玩笑的說:「如果你真準備跟她重修舊好的話,最好再等等。」

季竮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要是平時,他早搬出所有成語和道理來跟季碔好好辯論一番。但今晚,他一點心情也沒有。

「你不跟夏禹嵐複合,是因為樓上那個小丫頭?」季碔認真的問。

「嗯。」季竮放下酒杯,一副坦然接受審問的模樣。「就算她沒出現,我跟禹嵐也不可能了。」

季碔點點頭。

「她是我現在唯一想保護的人。」季竮才說完,就看見煦晴出現在二樓樓口,他立刻緊張的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怎麼了?」

「她想見你。」

季竮什麼也沒問,立刻起身,大步跨著三層階梯,直奔上樓。

梳洗過後的泱泱換上了一套藍色運動服,剛吹乾的短髮讓她看起來稍稍恢復了原有的活力。一見季竮進門,她立刻轉身,雙手抱在胸前,縮著肩,仍是驚魂未定。

「對不起。」她虛弱的說:「麻煩你和你的家人,我很抱歉。但放心,我不會連累你。」

季竮走近,眸里散發濃郁深情,試圖療愈她的傷。

「當務之急……你先養好身體,其它什麼都不用想。」

「不行!」泱泱本想推開他,沒想到反而落入他的懷抱。「放手,我不能留在這,萬一光司找來,那就糟了。」

「我說了,你放寬心住下來,其它的我來解決。」

「不管光司傷得有多重,我都已經犯了法。」泱泱本想做個無所謂的表情,不料淚水卻奪眶而出。「簽約的事算了,你不要再跟我有任何瓜

葛,免得害你身敗名裂……」

泱泱邊說邊試著掙脫,但季竮顯然早有準備。幾分鐘后,她整個人就像是耗盡電量似的停下動作,乏力的攤軟下來。

季竮抱起她,走回床前。

「你最好打消離開的念頭,因為沒有我的允許,你連房門都不準出。」

季竮幫她蓋上棉被,本只想安慰的親她一下,卻壓抑不住胸口那翻騰的慾念,於是深深的吻了又吻。

泱泱溫馴的縮在季竮的身軀下,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她的唇、手、身軀……都不斷釋放出索求的訊息。

「不要走,我不想……一個人。」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央求。

季竮滿足的笑笑,挪動身子躺上床,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

「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不走……」

雖然早有肌膚之親,但季竮直到這一刻才真正觸摸到她的心。

當泱泱理所當然的將臉緊貼、毫不掩飾脆弱的向他求救時,一直橫亘在兩人間的高牆瞬間瓦解。

他持續用唇代替言語安撫著她。幾分鐘后,耳邊竟傳來泱泱淺淺輕輕的酣聲。沒多久,季竮也一起進入了夢鄉。

但泱泱雖然睡了,惡夢卻並未因此而放過她。

「沒事了?」

季竮看了泱泱一眼,再望向埋首文件的警察。

「嗯……」他沒抬頭,視線定在手中的那份筆錄上。「姚光司昨天凌晨趁護士不注意時跑了,所以這案子就以意外結案了。」

「那……他的傷?」泱泱急切的問。

「縫了幾十針,但還能跑,我想應該沒事。」警察終於抬起頭,細細端詳泱泱后,又好奇的看了季竮一眼。「璩小姐,你跟他認識很久了嗎?」

「嗯。」

「這傢伙是個麻煩。」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季、竮一眼。「我勸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否則遲早惹禍上身。」

泱泱瞪了警察一眼,迅速轉身跑出警局。季竮則是禮貌的對警員道謝后,才快步跟上去。

「泱泱,等等……你等我一下!車子在這頭。」

「不用了,我想我還是坐公車回我住的地方。」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季竮跟了過來,大聲說著:「你在開什麼玩笑!」

「光司是個麻煩,我也好不到哪去。」知道季竮跟上來了,泱泱立刻加快腳步,始終跟他保持距離。「警察說得對,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下一個惹禍上身的就是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解讀?」

「因為這是事實。」她嚴肅的說。

「泱泱,你能不能冷靜下來,不要凡事都用負面思考?」

他抓下她攔車的手,沒想到泱泱突然大叫一聲,抱著手腕蹲在地上。

「讓我看看。」季竮將她拉到跟前,急忙把她的袖子往上推,立刻找到了痛點。

季竮將她攬進懷裡,半拖半抱的將她帶回停車處,打開車門,妥當的把她安置在副座上。

「我受夠了。這些日子來你一直在跟我兜圈子,這是我咎由自取,因為是我允許你這麼做的。但,結束了。」他坐進車裡,側身幫她扣上安全帶。「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

「你想怎麼樣?」

「我愛你,我想保護你。」

泱泱當場愣住!但她驚愕的神情卻嬌俏得令人忍不住想親吻。

「你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要是靠我太近……你會受傷的。」

「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他發動引擎,將車駛離警局,進入車道。「活到這麼大,還沒有什麼能難倒我,再如何棘手的問題都可以找得到方法解決。我把後院的倉庫整理出來當畫室,你可以放心的待在那,姚光司絕對找不到你。」

「光司不是壞人。」泱泱轉頭瞥向窗外,語氣平靜的說:「要不是因為染上了賭,他不會失控到這樣的地步。光司是我的恩人,無論他做什麼,我都不會恨他。而且我跟他的事,旁人插不上手,也沒資格管。」

話說完,車子剛好在一處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停下,但季竮仍沉默,一句話也沒說。

一分鐘后,燈號轉變,泱泱催促著,但季竮卻充耳不聞。

「綠燈了。你幹嘛?快開車啊。」

儘管後頭催促的喇叭聲四起,但季竮依然故我,將車停在川流不息的馬路口,無計可施的駕駛們只好繞過他的車,經過時還不忘探出頭來咒罵兩句。

「你幹嘛?這樣會出車禍,快開車啊!」泱泱顯然被他怪異的舉動嚇到了,她抓住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說。

季竮無視外頭的混亂,反手鉗住她的手腕問:「我到底哪裡做錯?我費盡心力,試圖證明我的心意,但換來的不是鄙視就是嘲諷,那傢伙……不但勒索、甚至還傷害你,你卻把他當恩人?」

泱泱嘴角抽動,本想解釋,但一想到一旦自己習慣依賴他、甚至將自己託付給他之後,所可能衍生出來的問題,就咬住唇不說話。

「算了,反正我也沒有跟你走的打算,你就自己一個人在這發瘋吧。」

泱泱鬆開安全帶,想拉開門鎖,這才發現車門上了鎖。她轉過頭,正想找他理論,季竮突然無聲的靠近,吻上她的唇。

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眨著眼,不安的看著窗外,路過的車輛依舊川流不息,但一切都被隔在窗的外邊,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與他們無關。

「你……幹嘛?」泱泱左右轉頭,試圖逃開。

但無論她如何逃,就是逃不出季竮設下的牢籠。他不斷挑弄,甚至帶著些許教訓的意味,傾注全力,打算一次剷除她所有的不馴。

季竮灼熱的舌尖迅速溶化泱泱頑強的抗拒。

當他的手指滑下她臉頰,落在那起伏不定的胸前,泱泱忍不住發出一聲投降的嘆息。她無法抗拒他的柔情,更無法拒絕親昵接觸所帶來的快感。為了得到他的愛,她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

但或許……她不必逼自己走到那絕境,或許心胸寬大的季竮,不但願意接受事實真相,更會不計前嫌包容她的自私……

就在她汲取了季竮舌尖傳送過來的熱情之時,突然有人在敲窗。

叩、叩、叩。

兩人立即分開,季竮不慌不忙的按下車窗,剛好與彎身的警察對望。

「有什麼問題嗎?」警察嘴角帶笑,迅速往車裡瞄。

「沒事。」季竮說。

「就這樣停在路中間很危險喔。」

「對不起,我馬上開走。」季竮感謝的點點頭,將車駛離。

有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交談,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奇異的甜蜜,將兩人緊緊圈在一起。

沒多久,又遇上一個紅燈,一停下,季竮就開口。

「老實說……那瘋狂想要你的念頭,我也很害怕。」泱泱才轉過臉來,季竮立刻側身過來吻她。「因為那渴望超乎我想像,我願意用我所有來換取你的信任。無論你的過去如何,我要的是未來,不要讓那可笑的過去阻凝我們的幸福,好嗎?」

「我們的幸福?」泱泱望著他。

那曾經發誓不落淚的眼,此時竟盈滿了淚水。但她不在乎了,因為眼前這個男人不但隨時會幫她拭淚,更會把她捧在手心,哄著、逗著。

就趁燈號變換前,泱泱側身過去回他一個熱情澎湃的吻。當車子緩緩向前滑行,泱泱的唇還不舍的在他臉頰旁游移。

這舉動搞得季竮心猿意馬,連方向盤都抓不穩,但他卻不想叫她停下來。

「手還疼嗎?」他執起她的手,湊近唇邊。

「嗯。」

「一會兒先去醫院,然後再去把畫畫的工具買齊。畫室的整修這兩天就可以完工,如果還缺什麼,隨時告訴我。」

「沒有了。」

「你笑什麼?」她微揚的嘴角搔弄著他。

「我哪有?」

「還說沒有,明明……」

「好啊,專心開車啦。」

泱泱本想抽回手,但季竮卻怎麼也不肯。雖然傷處隱隱作痛,但泱泱決定不理會……她不想讓自己那被詛咒的命運發現此刻她的快樂和心底盛開的花。

這麼多年來飽經風霜,她從沒有抱持過任何希望,但現在……她只想握住季竮的手,緊緊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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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綠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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