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萬一被同事看到，說不定馬上就會傳出他們已經同居的傳言。

原來她是擔心這個。

知道嵐芸不是拒絕他，雷鼎格的神情跟著柔和許多，說話的語氣也恢復原先的輕鬆。

「別擔心。」他握住她的手臂，讓她輕輕坐進車裡，確認她坐穩后，替她關上車門，然後快速繞向另一側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上路。

車子快速在街道上行駛，雷鼎格詢問過她家的地址后，過了十多分鐘，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對話。

嵐芸有些擔心地看看他，輕咬著下唇，不明白他是不是在生氣，如果是，他又在氣什麼呢？

察覺她擔憂的視線，雷鼎格終於在等紅燈時側過頭看著她，嘴角微揚。

「那些都是別人的看法，別理會那些閑言閑語，萬一有人舌頭太長，我跟你老闆很熟，會出面點他一下，讓他好好管管員工們的嘴，所以不要再擔心這些無聊的雜事，好嗎？」

聽見他耍寶，扯什麼「我跟你老闆很熟」，嵐芸輕笑出聲。不管他剛剛在不高興些什麼，現在似乎已經雨過天青了。

「我老闆根本不在乎那些閑言閑語，他才懶得理你！」她粉唇微噘，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大概是剛才緊張過度，現在精神一放鬆，她也跟著和他開起玩笑來。

「說得也是。」雷鼎格附和道。

看著她臉上難得出現的輕鬆神情，他專註的凝視著她，想將她此刻的模樣刻進腦子裡。

綠燈亮起，他輕輕踩下油門時，淡淡地飄來一句，「如果對象換成你老闆在乎的人，你覺得他還會無動於衷？」

面對他狀似不經意的問題，嵐芸不禁失神。

她凝望著他不像在開玩笑的俊容，呼吸一下子全亂了。

平視前方的雷鼎格等不到回覆，快速瞄她一眼，將她惶惶然的茫然模樣盡收眼底。

「不表示意見？」他故意又補了一句。

見他緊追著這個問題不放，嵐芸只好避重就輕地回答，「我不是老闆，再說，我也不喜歡在人家背後議論這些有的沒的。」

「真是不巧，我特愛在你老闆背後議論他。」說完，雷鼎格爽朗地低低笑開來。

「你最好是。」她的雙手在胸前交握，不滿地咕噥。

「我是啊，瞧瞧我現在不就正在你老闆背後亂嚼舌根嗎？」他聳聳肩，轉過頭給她一個淘氣的眼神。

嵐芸輕笑出聲。

「不錯喔，很幽默。」

「對了，你老闆剛才要我轉告你一句話。」聽見她的讚美，雷鼎格繼續再接再勵地道。

「剛才？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她索性跟他一起瞎起鬨，享受兩人之間難得的輕鬆氣氛。

「在我身體里，我跟他是一體的，怎麼，難道你真的不曉得嗎？」他朝她露出微訝的神情，再次成功的把她逗笑。

「好，我老闆要你跟我說什麼？」嵐芸抬高下巴，一副等著抓他小辮子的模樣。

見狀，雷鼎格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他說，你做的便當很好吃。」他腦筋一轉，一個一石兩鳥之策陡然在他腦海中成形。

「真的，不是客套話？」她狐疑地問。

「絕對不是客套話。」他再三強調。尤其是那總是煎得香嫩可口的煎蛋，原本平淡無奇的食物，經她巧手一煮，吃的人能清楚感受到她烹調時的用心，那份簡單的溫暖，不是飯店大廚能做出的味道，卻是他從小的渴望。

「你又知道了？」

「我猜應該不是，因為……」雷鼎格逮住機會，開始請君入甕，見她因他的停頓而露出好奇的眼神，他心底一笑，緩緩掀開邪惡的底牌。「他說，就算忙完這陣子，以後也都要跟你交換便當。」

「什麼！」嵐芸驚喊出聲。

「看吧，我就說不是客套話，現在你相信了吧？如果只是客套話，誰會拿自己往後的腸胃健康開玩笑？」

「這樣不行。」她死命搖頭拒絕。

此時車子已抵達她家樓下，雷鼎格將車停妥，專註的盯著她。

「我看不出哪裡不行。」他沉聲這麼說，擺明了不接受拒絕。

「我做一個便當成本不到五十元，這樣的交換根本不公平！」

「好吧，要公平，對吧？」雷鼎格的鬼腦袋迅速轉動，同時覺得自己真是快被她打敗。

是否公平這種事是很主觀的，像他就覺得，拿用錢就能買到的便當跟她換愛心便當來吃，再值得不過。

對他而言，天底下所有能用錢買到的東西都是廉價的。

「當然！」嵐芸用力點頭。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麼以後不玩交換便當，直接由你幫你老闆做便當，然後你老闆以天天送你回家當作交換，各取所需，安全、健康兩兼顧。」

雷鼎格爽快的說出「公平方案」，嘴角噙著滿意的淺笑。

完美的陷阱已經布置妥當，現在就等著她傻傻跳進來。

「可是……」她不打算讓老闆天天送她回家啊！

嵐芸眉心緊皺，還想繼續抗議。

「抱歉，現在時間太晚了，不歡迎上訴。」他直接打斷她的話，涼涼的打回票，朝她一臉抱歉地搖搖頭。

「哪有人這樣的！」嵐芸解開安全帶，轉過身，氣呼呼地表示不滿。

豈料雷鼎格非但沒有愧色，還把責任推得一乾二凈。

「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你的老闆已經睡了，我呼叫不到他，要抗議，等明天上班時你再自己跟他溝通。」嵐芸聽了，險些當場昏過去。

如果跟身為朋友的他都抗議無效，她實在很懷疑是否能夠在身分是「老闆」的他身上討到便宜。

望著雷鼎格唇邊可惡的淺笑，嵐芸突然有種正一腳踏上不歸路的感覺。

兵敗如山倒，說的大概就是她現在這樣。

誰能料到不過是塊軟綿綿、根本不具任何殺傷力的煎蛋，竟演變成交換便當，然後又變成她做便當給他吃，再由他送她回家當作交換。

陳秘書當年接交時的交代猶在耳邊縈繞，可是……算了，反正她正在尋找適當的時機，等老闆龍心大悅時就向他提及她想要離職的事。

吃完午餐，嵐芸窩進洗手間里，回傳訊息給學長，順便稍微喘口氣。

最近情況變得有些奇怪，每次雷鼎格吃完便當走出辦公室時，都會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直勾勾盯著她。

直到她臉頰開始發燙，他才把便當盒放在她桌上，吶吶的說了聲「謝謝」後轉身離開。

每當那個時候，她心裡總是特別糾結，一方面總覺得老闆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樣了，再想到即將離職的事，心便不由得重重的一沉。

可是，當她接著想起這五年來纏在老闆身邊的鶯鶯燕燕和陳秘書當初的警告，再想到自己即將離職，心裡便跟著鬆了一口氣。

嵐芸走出洗手間，經過茶水間時，聽見她的名字出現在同事的嘴裡，頓時，她停下腳步，沒有馬上從茶水間的門前走過。

「最近裡頭那個祈秘書的事，你們聽說了嗎？」當說到「裡頭那個祈秘書」時，說話者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輕蔑的怒氣。

「你是指最近老闆天天晚上送她回家的事，還是便當的事？」接著響起的是男人的聲音，嗓音里夾雜著想要窺探他人私事的劣根性。

「都有！」尖銳的女性嗓音停頓了一秒鐘后才又神秘的接著往下說：「這個祈秘書很不簡單，暗戀老闆整整五年，處心積慮待在老闆身邊，最近終於成功跳上老闆的床，看看她這陣子走路有風的風騷勁，我真想衝到她面前告訴她，不過是老闆眾多床伴之一，到底有什麼好耀武揚威的？等哪天老闆膩了，照樣一腳踢開她。」

嵐芸渾身輕輕一顫。被人說得這麼不堪，她心裡一半是氣，一半被委屈填滿，淚水慢慢浮現眼眶。

此時，雷鼎格從另一頭走來，看見她站在茶水間外，半垂著頭，眼眶泛紅，垂在身側的雙手則緊緊握拳。

她怎麼了？

當他正要開口問時，茶水間里傳出的說話聲搶先一步回答了他心裡剛冒出的問題。

「祈秘書暗戀老闆整整五年？你怎麼知道？」李大同有點困惑地問：「我怎麼覺得是老闆對祈秘書有意思？」

嵐芸全副精神都拿來壓抑怒氣，因此沒有察覺周遭的狀況。

她緊緊閉上雙眼，渾身發顫。

一直不願正面面對的事，被人以輕蔑的態度公開說出來，讓她覺得自己可悲又難堪。

她是暗戀老闆五年沒有錯，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跳上老闆的床，更別說什麼成為床伴、耀武揚威！

「拜託，有女人能抗拒得了老闆的男性魅力嗎？我看她望著老闆背影的眼神，就知道她一直偷偷暗戀著老闆，又老是裝出一副不受老闆影響的模樣，真令人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