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滿身傷痕（下）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他不快地挑起眉毛，看著狼狽的藍心蝶和同樣狼狽但大笑不止的我。

「皇上……」藍心蝶的聲音瞬間變得嬌嗔，從地上跪起，微微低著頭，杏目含淚楚楚可憐，連我看了都有些憐愛。然後她悄悄對她身後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立刻領會了，慌忙顫顫巍巍地跪下：「啟稟皇上，娘娘好心來看望碧妃娘娘……」

「哪裡有什麼碧妃娘娘，朕怎麼看不見。」蕭莫離懶洋洋地打斷了她。

「是是，娘娘好心來看望這個奴婢，可她卻把娘娘推倒在地……」小丫頭抽抽嗒嗒地說著。

我止住了笑聲，把臉緩緩抬起來，笑著望向蕭莫離，他看著我，蹙起了眉頭，又迅轉開目光:「是你推的？好大的膽子！」

我無聲地笑了，笑得花枝亂顫，身子一震抖動咳出一口鮮血，我偷偷用袖子把血跡擋去，不停地笑著，笑得呼吸都有些哽咽了。蕭莫離啊蕭莫離，任人都能看出我已經全身是傷哪裡來的力氣把藍心蝶推倒在地，任人都看得出來是藍心蝶打得我遍體鱗傷再栽贓陷害，你還問我是不是我推的，哈哈，當真可笑，面對你這麼不公平的裁決，我哪裡有開口解釋開口申訴的機會，你不是要報仇么，藍心蝶幫了你多大的忙啊，哈哈……又一口血湧上來，嗆到了氣管里，我連笑都不能笑了，只能趴在地上掙扎著咳嗽喘息。

「皇上，這奴婢還對太後娘娘出言不敬，辱罵娘娘，望皇上替娘娘做主，重責這賤婢！」那小丫頭說的頭頭是道，我又想笑了，一笑卻咳得更加厲害了。

「好像，你也只是個賤婢吧，主子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地方，掌嘴！」蕭莫離輕輕挑眉，寒意顯而易見，高嬤嬤從他身後出來，徑自扇了那小丫頭幾個嘴巴，扇得那小丫頭捂著臉說不出話來了。

「皇上！你……」藍心蝶兩行清淚落了下來，甚是惹人心疼的模樣。

「好了好了，太後娘娘何必和一個奴婢過意不去呢，朕自會替您重重地責罰她，莫離先送娘娘回宮，好生歇息歇息壓壓驚吧。」蕭莫離轉向藍心蝶，眼裡的瞬間變得一片溫柔，疼惜地把藍心蝶扶了起來，藍心蝶也順勢靠在他懷裡，小鳥依人梨花帶雨。

我看著這場景，隱隱有些作嘔，可是沒有了氣力，只能趴在泥土上啞然失笑。蕭莫離回過頭，嫌惡的看著我：「高嬤嬤，這賤婢交給你好好教訓教訓，替太後娘娘出氣。」然後便摟扶著藍心蝶出了院子。

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終於放鬆了身子，慢慢蜷縮起來，皺起眉頭小小地呻吟起來。等著高嬤嬤的暴風驟雨，帶卻等來了高嬤嬤的手臂。

她把我從地上扶坐起來，嘆息一聲：「何必這麼倔呢，一兩句求饒的話能要了你的命么，若不是我看太後娘娘來勢洶洶趕緊找來了皇上，今兒個你的命都得折在這裡。」

「謝，謝過嬤嬤。」我費力道。

「你也別怨皇上冤枉你，那畢竟是太後娘娘，身後還有掌管左翼軍虎符的藍將軍，也只能委屈你受冤了。」高嬤嬤餵了一枚丸藥給我，咽下藥丸之後翻湧不平的氣血漸漸平復了，不再嘔血，只是渾身的疼痛也愈難忍。

看著原本嚴厲苛責的高嬤嬤此時憐惜的眼神，心裡不由地一暖，一想到蕭莫離，心裡又是一陣酸澀，蕭莫離故意讓我含冤受辱，無非是通過縱容藍心蝶來報仇而已，我被他一次次踐踏凌辱，可悲的是至今我還不知道我是如何欠了他如此之大的仇冤，我的命在他眼裡，只如草芥……深深呼吸了幾次，勉強開口：「嬤嬤還是遵從聖旨責罰碧落吧，否則皇上會怪罪嬤嬤的，碧落，還撐得住。」

高嬤嬤想著，若皇上是真想責罰你，為何把你交給我一個管事嬤嬤，不如直接丟去刑牢里省事，不好明說，只得嘆了口氣道：「原本以為你只是個靠魅惑郡主來求得錦衣玉食的狐媚子，這幾日才現，你也是個硬脾氣的的倔丫頭，累了苦了疼了倦了也都自個兒忍著，日子也真真是苦啊……」

看著高嬤嬤有些泛紅的眼圈，我感動不已，但是現在的我不是以前那個自由隨性的我了，依著蕭莫離對我的仇恨，以不留意便會牽扯到身邊的人，於是我硬下心來，撇過頭道：「奴婢如何，是奴婢的事，嬤嬤無需感慨。」

高嬤嬤憐惜地搖了搖頭，小心地把我扶回煤屋的床上，又細細地替我上了葯。接著一連幾日都照料著我換藥，煎藥，且讓我躺在床上好生休息，身上的傷一日比一日好，可見高嬤嬤用的葯都是極名貴的，同時我也能感覺到這幾日頭也愈昏沉，無疑是燒了，可是每每看著高嬤嬤送葯忙碌的身影我便不好意思開口，忍忍吧，或許幾日就能好，風寒而已。也再也沒見蕭莫離來找茬，興許是因為已經趕走了父親吧，我現在只是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了，也許這一生都會被遺忘在這個角落裡。

奇怪的是，這些日子裡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夢，夢見深夜的時候有人坐在我的床側，有時候撫摸我的頭和臉頰，有時候會輕輕握著我的手，有時候甚至會親吻我的額頭……就像言歌一樣，讓我的夢安穩又舒適，甚至有時候真實得就像是言歌真的在一樣，讓我忍不住想要睜眼，可是無論如何我也掙脫不了睡眠的束縛睜不開雙眼，那麼就這樣吧，在灰敗的日子裡有這麼一個暖色的夢，聊以自慰……

其實日子若是一直這麼過，我很快會習慣，習慣自我麻痹不問世事，可是那一日，卻改變了我日後生活的所有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