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顫抖著雙手將它捧起,注視著其上深深扎入的數根木刺和那依舊汩汩冒出的鮮血,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發難收。
「痛不痛?」她哽咽不已。
「痛。」
肯定的回答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嘆息一聲,他抽回自己的手,擁她入懷。
「不是手痛,而是你的淚令我的心痛!這點傷並不算什麼,別再哭了。」輕柔地為她試去淚滴,當他發覺衣衫濕透的她忍不住在風中顫抖時,卸下自己的長袍披在她身上。
「我們回宮吧。」
塞米拉斯抽泣著點頭。他的手必須馬上醫治!可……
「我們的馬……」
「它在那。」指著不遠處一路跟隨他們來此的馬匹,他的眼中布滿驕傲。靈性頗高的御風多年來隨他出生入死,是他最親密的戰友!
「走吧。」
扶她起身後兩人相繼跨上戰馬疾馳向王宮。
「我對不起您!」幾天後得知發生何事的貝依跪在地上痛哭著。
「快起來!」塞米拉斯彎身將她扶起。
「計策是我決定採用的,你何錯之有。」
「可這個餿主意是我出的!」貝依一臉悔意。
「也是我讓你出的呀。」
「您真的不怪我?」
「沒有理由怪你,是我的錯!」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那晚阿蘇為他醫治時,她就在一旁。看著那一根根伴著鮮血的硬物從他的肉中拔出,看著阿蘇一刀一刀割開他的皮膚清洗傷口,看著他額上忍不住冒出的層層冷汗,她的心就像被片片撕碎,劇烈地扯痛著。
是她害他如此痛苦的,是她!自責像潮水般將她淹沒,讓她難以喘息。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出聲更不能哭,因為那樣只會讓他擔心!
她是如何挺過來的她說不清,只知道那一夜,她無眠。
「王妃……」看著她明顯透露出哀傷的臉,貝依愧疚得無地自容。
收回自己飄離的思緒,塞米拉斯笑了笑,「我沒事。」
「那您和王子同房了嗎?」辛西亞忍不住問。
她搖了搖頭。這幾天根本沒有心思考慮這件事!
「不如您試試這個吧。」辛西亞從廚中拿出個瓷瓶遞給她。
塞米拉斯將它接過後打開,裡邊是一顆藍色的小藥丸。
「這是什麼?」
「一種由波斯私運過來的葯,據說能刺激人動情,民間有人在偷偷使用。」辛西亞低垂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不行!」先前就聽說過這種東西,它是專門用來害人的,她怎能將它用在自己的丈夫身上,那也太……
「至少它安全有效,又不太容易被人察覺,您可以考慮一下。」
「我不會用這種東西!」
「我想您將它想得過於齷齪了,其實有些夫婦為了創造情調加深情感也會用它。」
「真的?」這她倒沒聽說過!
「嗯。」
「你怎麼知道這些,而且這是從哪來的?」
「我……我……」辛西亞羞紅了臉,半天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是吉爾迦瑟給她的。」貝依快速說出她的秘密。
辛西亞扭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巴比倫的守城將軍兼王宮侍衛隊的隊長?塞米拉斯挑起眉。聽說這個幾乎獨攬巴比倫城軍隊大權的人相當的狂妄傲慢,根本不把別人看在眼裡,辛西亞是怎麼和他摻和到一起的?
「他喜歡你?」
辛西亞輕咬著下唇,沉默不語。
「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不適合。」
「為何?」
「他是貴族,而我只是個侍女!」平靜的語氣道出的是萬般的無奈。身份是她永不能改變的,它就像道鴻溝將他們分隔兩旁!
塞米拉斯不屑地撇嘴。
「身份是要去改變的,侍女又如何,有一天照樣能成為貴族,只要你自己不放棄一切都有可能!我為你做主可好?」她是考慮了自己的利益,可她更希望辛西亞幸福!
「不!不用了……」今生他們無緣,只希望來世能脫生在背景相當的家庭!
看著她不自覺變得哀傷的臉,塞米拉斯悄然在心中做下決定。她會請求父王為他們賜婚,就今天。悲傷中的辛西亞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改變,至於是好是壞,就沒人說得清了。
「我們不是在商討王妃的事嗎,怎麼繞到我身上來了!」過了會她故作輕鬆地說,可臉上牽強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讓人忍不住心疼。
「是啊,在說我的事。」塞米拉斯如她所願地岔開話題。
「那您決定了嗎?」
「讓我再想想吧!」心中不願以這種方式與自己深愛的人結合,可她又不能讓這件事無限期地拖下去!到底怎樣做才是對的呢?
「我也支持您用它,何必太在乎過程呢,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嘛!」貝依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結果?她認真地考慮起來。是啊!結果才重要!
「好吧。」這個方法失敗了也不會有何損害,反倒不嘗試就永遠沒有成功的可能!
「希望您如願以償!」貝依祝福道。
「您該成功,好人沒有道理不幸福!」辛西亞感嘆。
「那你也該幸福。」塞米拉斯認真地看著她。
「我?」辛西亞苦笑。幸福,從不屬於她!
「就是你。」她會幫她得到幸福!
「謝您這麼說。」
塞米拉斯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屋外,一陣細雨突然飄下,濕了大地。
【第六章】
晚間,塞米拉斯精心準備了豐盛的佳肴來款待自己的丈夫,當甲尼撒問其原因時她只是笑著說要感謝他的冒死相救。
並未多想,他坐到桌旁。「都是你自己做的?」那一大桌的菜讓他頗感吃驚。
「是啊。」從中午她就開始準備直到剛剛才完成,她沒有允許他人插手是因為確實想藉此表達謝意,儘管心中還有些別的目的。
「豈不是費了很多功夫?」
「確實花費些許時間,你快嘗嘗!」她為他夾了塊用大蒜、洋蔥、肥油和酸奶慢火煨熟的小山羊肉。
甲尼撒的目光不知不覺中隨她的身影移動。
月光下的她顯得格外的美,並不是因為華麗的裝扮,她僅是身著一件寬鬆的蓬裙,烏黑的長發用絲帶隨意束在身後,她的美在飄逸靈動的氣質,在沉穩內斂聖潔的靈魂!
「怎麼不吃。」那專註的眼神讓她的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頭不好意思地緩緩低垂而下。
「好。」唇角輕輕扯開,一抹微笑悄悄浮現於他的臉龐,軟化了那本剛毅冷峻的線條,讓他看起來多了份溫和俊朗的暖意。
塞米拉斯一時間愣在原地。沒想到堅韌剛強宛如鐵石的他會有如此和順的一面!
心底溫馨舒適的感覺是那麼的濃烈,因為她了解這樣的他僅屬於自己。也許人都有那麼一點霸道和獨佔的天性,她愛死了這種感覺!
「笑什麼?」他沒有發覺自己的笑意反倒問起掛滿笑容的她。
「沒什麼。快吃啊,菜一涼味道就不對了!」她笑著端起菜碟遞至他面前。
甲尼撒拿起銀叉將那塊肉送入口中。
「怎麼樣?」
看著那一臉期待的人,他沉著臉許久沒應聲。
「不好吃嗎!」她失望地低聲說,笑容漸漸垮了下來。
甲尼撒忽然爽朗地大笑出聲,手掌在她的頭頂胡亂磨蹭著。
「騙你的,很香嫩。」
氣憤地撥開他的手,她沉著臉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平日都是一本正經的,害她真的以為自己做的菜不和他胃口呢!不過……
那張板起的臉露出了笑容。他竟然會開玩笑,真是的!
「不氣了?」
「有什麼好氣的?我有那麼小氣嗎?」上一刻還沉著臉的人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是,你很大方!」這是實話!
「再嘗嘗這些。」
她將燉蘿蔔和卡拉蘇(一種豆子)等菜一一加到他的盤裡,而他很給面子地將它們全部吃入腹中。
他知道自己食用的並非僅僅是食物,還包含了她的心意。
趁這時,她拿起酒壺在杯里加滿酒後悄悄地將那粒藍色的藥丸放入其中。只是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的她並不知道甲尼撒已將一切看入眼中。
溫和的臉龐猛然間僵起,他的眼中滑過一絲陰沉的光芒。
她下藥?!
可下一刻他的臉已恢復如先前一般平靜。
為自己加滿酒後,她將他的杯子遞過去,「這杯酒謝你救我!」
凝望那雙真誠的眼,他無言地接過杯子將裡邊明知下了葯的酒一飲而盡。他信她!
本有些擔憂的塞米拉斯偷偷地吁口氣。如果被他察覺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將酒飲盡后她再次將兩個酒杯加滿。「再敬你一杯。」這次她先干為敬。
一直盯著她的甲尼撒跟著將酒飲盡。
不知為何,他清澈明亮的眼神竟讓她感到心虛,是因為自己做了不光明正大的事嗎?心底亂糟糟的,她又喝了一滿杯。「還敬你!」
甲尼蹙起劍眉,當見她又要加酒時大掌覆在她的手上。
「你喝得夠多了!」將酒壺拿過,他自己飲了起來,一杯接著一杯。
塞米拉斯的心跳有些雜亂。為何覺得他心事重重的,難道是知道她下藥了?不該啊!如果已發現他不可能不說的,可他怎麼……
漸漸的,甲尼撒感覺到有股熱氣從身體里向外涌,而且越來越強烈。
他清楚是藥效發作了,可他並不會知道是何葯,會有什麼反應。有些困難地站起身,他單手捂著發暈的頭。
「我有些不適,先回屋了。」儘管葯是她下的,他依然怕自己會在無意間傷了她!
「我扶你。」她攙住他的手臂卻被一把甩開。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