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抬手將她抱入懷中,他向屋中走去,而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何事的南娜並沒有出聲反對或是趁機逃離,她只是埋首在他的胸前,紅著臉細數著那有些雜亂的心跳。
大雨,依舊下個不停。
雲雨過後,喝了太多酒的甲尼撒終於抵不過從心底散發出的疲倦,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過躺在他懷中的南娜卻始終難以入睡。
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竟然迷迷糊糊地就和可能是她仇敵的人發生了關係,而且還是心甘情願!
她瘋了嗎?她的理智呢?面對悲傷的他,她竟毫無招架能力!他到底給她吃了什麼迷藥!
懊惱地抬起頭,看到他睡得很安穩,臉上還帶著滿足的微笑,不過那雙大手卻依舊緊摟著她的腰,好像生怕她偷偷離開。
煩躁不堪的心奇迹般地漸漸平靜下來,她注視著他,忽然想現在要殺他報仇簡直是易如反掌,可她竟一點都不想下手,也許日後她可能會為自己錯失這次良機而後悔吧,不過現在……
手緩緩地揚起,輕輕撫摸著他稜角分明的俊逸臉龐,「你怎麼能睡得這麼安穩呢?難道你不知道有個想殺你的人就在身邊嗎?」她輕聲呢喃著,手緩緩地滑到他的脖子上。
「如果我使勁掐下去你就死了。」他的皮膚溫溫的,很光滑,而且她能感覺到那強而有力的脈搏在自己的手掌中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那是種很奇妙的感受,就好像他的生命和所有的一切都握在她的手中。臉上不自覺地蕩漾起一分微笑,她的手繼續向下滑來到他寬廣的胸前。心中不期然地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俏臉「刷」地漲得通紅。
緊閉上眼,她縮進他溫暖的懷中,不敢再往下想。
呼吸著充滿他陽剛體味的空氣,傾聽著耳邊平緩有力的心跳,一股倦意悄悄地襲來,她也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屋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只剩房檐上殘留的水珠斷斷續續地滑下,與地上的積水相碰撞,發出了清脆的嘀嗒嘀嗒聲。
夜,已深。
當南娜再次睜開雙眼時,天地間已有一絲亮意。
意識恢復的那一瞬她猛地抬頭,見甲尼撒依然在熟睡,她的心才稍稍安下,暗暗吁了口氣。
她怎能那樣就睡著了呢!如果他醒來后發現懷中的人是她,那……
懊惱地搖了搖頭,她輕輕拿開依舊環在她腰上的手,快速起身穿好了衣服向外走去,可當她走到門前時又折了回來。
蹲在床頭,靜靜看著他俊逸的臉龐,心竟有些捨不得離開。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絕不能留下,他們是敵是友都還無法分清!
「我會努力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如果那時我確定自己是南娜,而不是賽米拉斯的話,我還是會殺了你的。昨夜的一切就當是一場夢吧,我們共同做過的夢。」
站起身,她拉過絲被輕輕地覆蓋在他的身上,「知道嗎,現在我也希望自己是賽米拉斯了,而這都是你的錯。」
笑了笑,她俯身眷戀地輕吻了下他的唇瓣。
「好好睡吧。」
說完她便轉身向外走去,而這次沒有再回頭。
當南娜走遠時,甲尼撒倏地睜開眼,快速坐起身。凝望著門外的目光是激動複雜的,沒有一絲剛醒時的迷濛。
其實早在南娜醒之前他就已經清醒了,剛開始他以為偎依在他懷中熟睡的人是自己的錯覺,以為這是場夢,他甚至再次閉上眼拚命讓自己入睡,因為他怕一醒來這一切就會消失。
可漸漸地他發現有些地方不對了,懷中的人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真實,根本不像是空乏的夢境。難道……
緊閉的眼倏地睜開,緊盯著她。依舊沉重疼痛的頭腦中也斷斷續續地回想起昨夜的一些片斷。
看來他把那個埃及公主當成自己的妻子了,可他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趁這麼好的機會殺了他,反倒會安慰他,甚至……和他發生了關係?!她不是一直想讓自己死嗎?那為什麼要這麼做?究竟是哪裡不對了?
而且他摟著她的手在這時也該鬆開了,可他竟捨不得!這樣擁著她,他覺得溫暖,覺得舒服,覺得踏實,而這些感覺一直以來都只有賽米拉斯能帶給他!難道是他的心已背叛了他深愛的妻子嗎?還是……
忽然感覺到懷中的人動了下,他快速閉上了雙眼假裝自己還在沉睡。他想知道她醒來時的反應,而且他也不知道此刻要如何面對她!
可他不曾想她說出口的話,竟會讓他的心失去所有方寸。
她失去了記憶?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希望自己是賽米拉斯?那就是說她真的可能是自己的妻子嗎?賽米拉斯可能還活著,而且就在他的身旁!可……
她的手上並沒有割傷啊?那麼大的一道傷口——等等,他好像聽說過世上有種能徹底去除疤痕的草藥,難道……
已絕望的心猛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光,他激動得握緊了雙拳,心幾乎跳出了胸口。
馬爾杜克神啊,您並沒有拋棄我是不是?您還在眷顧著我的妻子是不是?她並沒有死她還好好地活著是不是?
求您了,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變得什麼樣了……
誠心祈求著,而當他感覺到她輕吻了下自己的唇時,內心又是一陣激蕩。
南娜,月亮女神的名字,真的希望她就是他的女神——賽米拉斯!可她會是嗎?如果這只是命運和他開的一次玩笑呢?不……不會的!
她一定就是賽米拉斯,不然他也不會一開始就對她有種特殊的情感!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更相信他對妻子的愛永遠不會改變!
察覺到她的離去,他坐起身,靜靜凝望著遠方。
他會等,等她記起一切,等她重回到他的身邊,不管需要多少時間!
【第七章】
接下來的幾天,南娜幾乎是在不間斷的頭痛中度過的。
她拚命地想回憶起自己的過去,可沒用,不管如何努力她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數日的折騰讓她面色憔悴,人也消瘦了不少,可她依然不想放棄。
這幾天她沒有見到甲尼撒,也不知道他對那夜到底記得多少,還是真的把它當成了一場夢,可她想儘快給自己也給他一個交待!她怕再這樣拖下去,到時就算她知道自己不是賽米拉斯,也下不了手殺他!
躺在床上,透過天窗看著夜空中高懸的那輪明月,她久久都難以入眠。可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房頂上有些異動,心瞬間警戒起來。
會是誰呢?不會也像她一樣是來刺殺甲尼撒的吧?
閉著眼假裝安睡,雙耳時刻留意著來人的動靜。聽落地的聲音,應該只有一個人,可為何她感受不到任何殺氣?難道……
「南娜公主,你睡著了嗎?」
極輕的女聲下一刻傳入耳中,南娜震驚地睜開眼,看向來人。是個穿著夜行服的女子,她並不認識。
「你是誰?」緩緩坐起身,她並未放鬆心中的警戒。
「您不必擔心,我是猶太的公主約雅卿,也是巴比倫的大王妃,相信您應該聽說過我。」女子邊說邊坐到了一旁的圓凳上,那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就像是在自己家中。
南娜輕挑起眉梢。是聽父王說起過這個人,她是埃及借猶太安插在巴比倫的眼線,可心裡清楚不能全然相信她甚至是猶太,世事無常,人心難測,說不定他們已然真正臣服於巴比倫。
下床走過來,她坐在約雅卿的對面,「找我有什麼事?」
「來看看你。」約雅卿笑了笑,如此的虛偽。
「是嗎,我有什麼好看的。」南娜不動聲色地瞄著她。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深夜跑到這裡不是來陪她聊天的吧!
「受人之託,不然我也不想深夜來爬你的房頂啊,萬一被捉到,可是殺頭的大罪!」話雖如此說,不過她的表情中可沒有什麼懼怕之意。
「誰讓你來的?」
「你王兄啊,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父王已經過世了,現在的埃及法老是你王兄普薩美提克。」
「你說什麼?」南娜震驚地站了起來。父王去世了?不可能啊!她離開的時候他的身體還十分康健啊!怎麼可能……
「父王是怎麼死的?」她悲傷地問,眼中已布滿淚水。
就算關係一直不親密,可那畢竟是她的父親啊,是她有記憶的這三年裡唯一的依靠,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突患一場疾病,聽說是因為過於擔心你的狀況,寢食不安才抑鬱成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南娜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慘白著臉沒有應聲。大眼中淚水轉啊轉的,卻沒有滑落。絕不能在外人面前落淚,那是軟弱的表現,而她必須要堅強,父王一直是這麼告訴她的!
父王……
對不起!是我任性!我不該胡來的!對不起……
請您原諒我……
「你父王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你王兄找到你,如果你有什麼危險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你救出來。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了,你在這裡也過得挺好的!」約雅卿感嘆地說。一雙偷瞄著她的眼中閃爍著陰毒算計的光芒,不過此刻沉浸在哀傷和自責中的南娜並沒有發覺。
手緊緊地攥著,關節因過分用力而泛白,她緊咬下唇將眼淚逼了回去。
她沒有資格哭!也不配哭!在父王為她擔心不已時,她到底在幹什麼呢?!她在這裡懷疑自己的身世!她在努力把家人當成騙子,把仇敵當成愛人!她不配當人家女兒,更不配得到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