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也是心甘情願的嗎?
也許吧,男人要是遇上一朵出色的解語花,也是會動搖的。
他動搖了嗎?
經過她婆婆經年累月的洗腦,和外面數也數不清的誘惑,加上他正值壯年,是男人最可口又誘人的年紀……
她一直很相信他,可是她的信任為什麼會換來這些難堪?
她癱然的滑坐在階梯上,捧著手機,久久沒有動。
初初結婚時,她和傅閑庭也有過一段比蜜還要甜的日子……
想起過往,她的臉不禁漾起薄薄紅暈,但是,今天,那些過往已經龜裂成不堪回首的往事。
掐掉思緒,不再繼續往下想。
她告訴自己不要急,不要胡思亂想,一個人在這裡就算猜破了腦袋,鑽牛角尖也沒有用。
但是,好你個傅閑庭,居然在結婚紀念日送她這樣的重禮,太叫人銘心刻骨了。
她把兩腿併攏,用雙手環住,縮成一隻蝦米,就這樣坐了一晚。
次日,她紅腫著一雙眼,在快要接近中午時等到了徹夜未歸的丈夫。
他剛硬的臉部線條沒有任何改變,進了門,沒有解釋一句自己的未歸,也彷彿沒看見她眼下的暗影,上樓盥洗去了。
被這樣扔下,她錯愕了,但還是忍了下來。
管萌萌坐在客廳的貴妃椅上等他,慢慢數著時鐘的秒針等待。
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度秒如年。
「你有什麼事要說嗎?」從樓上下來的傅閑庭陰著張臉,已經是一身要上班的打扮。
看起來她要不主動出擊,這件事就會變成歹戲拖棚,沒完沒了了。
「這是什麼?」
她叫出手機的圖檔,不哭不鬧,安靜得就像之前每一天的她,只是眼光無比陌生。
他有些吃驚她的冷靜。
「你是興師問罪,還是吃醋?」這女人連夫妻間簡單的吵架也不會嗎?
他知道裡面會是些什麼,但是他一點慚愧的樣子也沒有。
他只是利用那個對他有意思,痴心妄想的女人,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不論我是興師問罪,還是吃醋,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答案?是或不是。」
「你想知道什麼?」
真是個狡猾的男人,居然反過來問她?
「我相信自己的丈夫,這不是你會做的事。」不只有外遇,還讓人傳這樣不堪的畫面來羞辱她。
「如果我說是酒後意外,你會信嗎?」擦槍走火,加上他有幾分蓄意,也縱容那女人把私密照傳給她看,他是做得過火了些。
「你解釋,我就信。」
傅閑庭的眼神錯綜複雜,怒意蒸騰上了眼。
「我比較想知道你有沒有把我這丈夫放在眼裡,我跟別的女人上床了,你不但不吃味,還好整以暇的在這裡質問我,管萌萌,你到底是不是我傅閑庭的老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她冷靜得叫人惱羞成怒。
做錯事的人明明不是她,為什麼她要在這裡受人詰問?
管萌萌掐緊了掌心。
「你要離婚嗎?」她問。
她這麼乾脆,倒叫傅閑庭錯愕,心也涼了半截。
「你在胡說什麼?」
「其實我也不想,但是你有一次外遇,就會有下次,食髓知味,我沒辦法忍受這個,如果你已經決定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我可以成全。」離婚,她從來沒想過的事,現在卻那麼容易的脫口而出。
她真的不想離,是不想讓住在鄉下的爸媽擔心煩惱,至於她自己,她也以為自己會大吵大鬧,甩傅閑庭耳光,也以為會痛不欲生,可是都沒有。經過一夜的沉澱和反覆思考——
她能冷靜都源於,她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
這些年,她也許就在等著傅閑庭的決定。
從昨夜到現在,整個過程,她沒有眼淚,沒有想法,唯一希望的就是傅閑庭給她一個解釋,就算那解釋再讓她難堪,她也可以接受。
她當作這是自己五年婚姻的底線。
但是,他並沒有給她她想要的。
她豁然開朗了,就算堅決要自己的丈夫別再和那個女人往來,不代表以後就不會有別的女人。
接受真的不難,只要咬牙吞下去就好了,反正,這些年,她不也忍了許多以前當小姐時不能忍的,沒想過要忍的。
她給過他機會解釋的,是他放棄了。
她太明白,她和傅閑庭的婚姻,這後面幾年,僅僅維繫在他對她的愛,只要他能繼續全心和她過一輩子,她可以過這樣貧瘠的交友圈,沒有知心朋友,生活里只有傅閑庭的日子,只是他不知情。
既然他不要了,那麼她也不要。
「見鬼的成全!我只是想試探,試看看你還愛不愛我?」他震怒。
「我愛不愛你?」字句艱難的從她嘴裡吐出來,帶著說不出的冷涼。「你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這些年,她的全心全意都看不到嗎?「我在不在乎你,你看不出來,體會不到嗎?」
「你都不說誰知道!」
她失笑,原來還是她錯了。
「是的,我不愛你了,所以我要離婚。」這樣的豪門生活不如不要,這樣不信任她的丈夫……不如放棄吧!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留在這裡的?
心裡翻江倒海,眼睛不知怎地就酸澀了起來。
「離就離,」他陡然暴怒,男人的自尊大過天。「不過你要想清楚,一旦離婚,你在我這裡非但拿不到一點好處,出去,掛著一個失婚婦人的名聲,不會有什麼好將來的!」
他傅閑庭是什麼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威脅……
管萌萌和他相處那麼久,從來不知道傅閑庭有那種表情,驚慌震怒交加,集結成惱羞成怒。
潑婦罵街從來不是她的Style,不過他的話成了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事實。
她明白了一件事,是誰說一定要弔死在一棵樹上的,這棵樹,已經讓人無法再倚靠信賴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是啊,好聚好散……
她辛苦維繫了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就只換來這四個字。
春暖得穿不住冬衣了。
那是一幢看不出年紀歷史的老房子,像台灣許多沒落的老街一樣,繁華過一陣子,後來隨著都市計劃都市遷移,就業機會和年輕人外流,漸漸的沒落了。
「買買氏紙寮」是管家上一代傳下來的家族工廠,前身是造紙廠,最輝煌時期曾經成為日本及東南亞手工書畫紙最大的供應廠,來到父親管堯的手裡時除了因為時代變遷,進口紙張大量傾銷造成了傳統紙業蕭條,管堯開始轉型成觀光工廠,可惜在轉型半途還是遇上所向披靡的金融大海嘯。
一場金融海嘯差點將管家的基業連根拔起,要不是管堯和管萌萌的弟弟苦撐,按理說買買氏早就要關門大吉了。
當然,管萌萌那筆為數不少的聘金,也算是及時雨。
圍牆后散出來濃郁的花香,那是昨夜開了一晚,清晨就凋謝的白曇花散發出來的味道。
比人還要高大的枝幹,泛出油光的綠葉,二十幾朵碗公大的月下美人在「喀嚓」、「喀嚓」的聲音里,一朵一朵被剪刀剪了下來,放進石桌子上的藤籃子里。
晨光裡帶著余霧,一抹窈窕的身影穿梭在種滿做紙原料的樹種園子里。
曇花不只可以製藥,摘掉花蕊后,無論鮮食晒乾都能做成非常美味的料理。
看看數量差不多了,管萌萌提起籃子,穿過石徑,打開綠紗門,從後院進了廚房。
廚房裡,管璿正大口咬著管萌萌事先做好的總匯三明治,一口三明治,一口巷子口買的豆漿,一早起床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條牛。
「怎麼那麼早起?你不是一向睡到八點?爸媽呢?也起來了嗎?」她放下籃子,打開水龍頭,洗了手,擦乾后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稀飯,雙胞胎姊弟兩人坐在木頭的餐桌前用起早點。
「爸起來了,在前院打他的太極拳,媽和妙妙的媽晨跑去了。」管家人最優良的習慣就是喜歡運動,以往管璿一早會出門慢跑,可是自從管萌萌離婚回來娘家,他把慢跑的時間改到了傍晚。
管萌萌知道這個雙胞胎弟弟的用心,他總以為離了婚的她會想不開,做出什麼蠢事來,不用兩隻眼睛盯著,他不放心。
其實她很想叫他不必這樣的,但是看著他至今還有些瘀青未褪的手指關節,也就吞了回去。
結束一段婚姻,她沒有脫層皮,她老弟卻因為揍了傅閑庭,真的脫了半層皮,看他拿著豆漿的手還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