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東京的十二月,正是個雪花紛飛的時節。
下雪的午後,六瓣雪花以完美的姿態在偌大的庭院上空四散飛舞,透過陽光的照耀,折射出一種異常燦爛的光彩,繽紛奪目。
千井家的和風茶室,牆上掛的是那幅蒼勁有力的日本茶道四規「敬和清寂」,榻榻米和東洋風格的裝飾,伴著室內精美的插花和書畫,顯得既古樸又雅緻。
「嘩啦」一聲,極其突然的,茶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猛然拉開,一對男女擁吻而來,打破了這一室的安詳沉寂。
「親愛的森,你終於回來了。」一身火紅衣著的女子,有著精細美艷的五官,她的臉上閃爍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睛里滿是被慾望燃起的火焰。
「才幾天不見,想我了?」千井森調侃的語調中有著明顯的嘲諷,黑色深幽的眸子在看到她放蕩的目光后變得更加深沉。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迴旋在不大的茶室內別有一番低啞性感的味道,騷擾著女人的耳膜,更惹得她越發欲罷不能。
千井森帥氣的一張臉上,不羈的雙眉下一雙黑眸閃爍著堅定而凌厲的目光,高挺的鼻樑,薄而有型的雙唇,搭配將近一九○的身高和得體高貴的日式和服,更顯出他的王者霸氣。
從他進門到現在,那一直躲在暗中的人影,就被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奪去了本就稀薄的空氣,穩定的心神也因為這對男女火熱的激情而有些許的波動。
只見他一手攬住那女人的細腰,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關上拉門,轉身將那女人大衣下低窄的小禮服扒得精光,將扭動中顯然已慾火焚身的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男與女的低喘和呻吟聲在下一刻響遍室內,千井森恣肆地吻上女人的脖頸,不理會她做作的求饒與哀哀呻吟,握住她雙峰的大掌更加用力,俯下頭狠狠地咬上她雪白的胸前,立刻惹得她嬌喘連連,仰頭高叫不斷。
「森,哦,求你,愛我吧……」女人一雙手來到他的腰部,迫不及待地想解開他黑色和服的腰帶,眼中的火焰更盛,他的健壯與勇猛一直都是她的最愛。
見她麻花般死死纏住自己的身體,千井森擰起桀驁不馴的眉峰,黑眸中閃過一抹鄙夷。
愛情?那是他最不屑的東西,他的心與愛眼前這個女人還不配擁有。對於這種自己送上門的女人,他不想溫柔對待。
狂野是他的天性,霸氣是他的宿命,他是翱翔於廣闊天地間的蒼鷹,任何女人都沒有資格和能力留住他的人,更不會有機會留住他的心!
只是,如果是平時,或許他會陪她玩玩,可是今天不行。從他被她拉進茶室,他就被一股冷風吹散了所有的熱情,那是暗處一股似有若無的注視,雖不在意,卻無法讓他輕易忽視。
猛然推開懷中已然沉迷不已的女伴,千井森皺著眉頭猛然轉身,似鷹般冷厲的眸子卻在對上茶室里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第三者時,剎那間目瞪口呆。
一個身著白色傳統和服的女子,正靜靜地端坐在茶室的窗前,伴著窗外的雲飛雪落,輕輕舞動著手中的茶具,優雅無比地行著茶道,一進一退端莊有致,卻又不失俐落大方。
她絕美精緻的五官沒有任何的表情,彷佛她現在所做的,就是盡情地享受茶道的樂趣,沒有人能走進她那極度自我的境界。
「你們可以繼續。」
半晌后,她放下手中的竹帚,頭也不抬地為濃如豆羹的抹茶沖水分碗,然後輕輕捧於掌心,輕啜前還不忘招呼一聲對著她發愣的主人家。
美,真的是太美了!
有那麼三分鐘,千井森無法相信自己眼前娉婷的身影。肉體帶給他的慾望和刺激正漸漸地從他的身體里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緊過一陣的強烈心跳。
剛剛她舉手投足間那股老練和無法遮掩的優雅如果不是他今天親眼所見,他真的無法相信,世間竟有人能將茶道進行得好似指尖上的舞蹈;再看她的臉,那絕色的容顏更是讓他怦然心動。
「妳是誰?怎麼會在這兒?」脫口而出的疑問,他眼中的那份震驚與好奇清晰可見。特別是看清她仍是那派不慌不忙的冷淡時,黑眸中更是閃動起一絲興味的幽光。
這個女人是誰?她怎麼可以如此優雅美麗?
他才去北海道處理事情幾天沒回來,竟不知道,老宅的茶室中竟然還藏著這樣一位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
「林雪霏。」
將茶具收拾妥當,輕盈地起身,彷佛對剛才那場活春宮毫不知情,白衣女子仍是那樣的恬靜優雅,語氣也是一貫的疏離。她大大方方地響應他的問題,也直直地迎接著他的注視。
「聽說,我是你的客人……」
他便是千井森了吧?她恭候多時的男人,不過他的出現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在日本,茶室是極為嚴肅尊貴的地方,來者無論是主是客,對茶室多多少少都有些尊重的心情。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是這茶室的主人,竟然就在這裡火辣辣地上演親熱戲,她還真是有幸得見啊?!
感受著那黑眸中興味探究的目光,林雪霏的心裡掠過一抹嘲諷,臉上卻仍無半點表情。
她對男人有種莫名的鄙視,特別是這種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更會讓她厭惡。即便第一眼看上去,眼前的男人帥氣英俊又貴氣十足,是眾多女人心中的理想對象。
「我的客人?」聞聽此言,千井森不禁啞然失笑。
這個女人很有趣,她對剛才那場親熱戲的反應,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換做其它的女人碰到剛剛的事,很可能會尖叫逃走,要不也會像他妹妹千井悠那樣乾脆跳出來來個棒打鴛鴦,不然也會臉紅心跳,不敢與他對視。
可是這個女人完全不同,她在一個封閉的自我世界里,對這件事根本毫不在乎。這從她剛才的話語和態度中能明顯感覺出來,如果不是她的性格比別人更陰暗,就是她偽裝的能力要比一般女人來得強。
「我怎麼不知道,幾天沒回來,我竟然會有客人上門。」他隨手紮好自己被扯得有些凌亂的和服腰帶。莫名地,在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他不想讓她留下自己一貫浪子的壞印象。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成了你的客人。」掃了一眼門邊那女人迷濛雙眼中閃過的不解,林雪霏開始討厭起茶室里骯髒的空氣。
「況且,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妹妹告訴我,是你下令把我綁來的,難道現在見到我,不想給我一個解釋嗎?」
當日在畫展結束時,一群黑衣男人突然來到她身邊,請她上車還說有人要見她時,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千井家雖是個陌生的地方,卻有一群友善的陌生人,還為她準備了極好的條件請她住下,和藹可親的老管家,活潑可愛的小主人,與她想象中的人質生活完全不同。
「小悠?」千井森皺眉,困惑的臉上寫滿不解。
小悠雖然一向頑皮好動,可是他什麼時候授意讓她綁架一個女人了?
「SNOW,我的筆名,我在畫展結束時被帶來這裡。你妹妹說,你要找我談條件,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林雪霏的聲音冷冰冰的。條件,說白了就是企圖,沒有平等或是不平等,只有接受或是不接受。
驚奇的表情快速閃過千井森緊皺著雙眉的俊顏,他的黑眸里綻放出一抹瞭然的目光。「SNOW?很難想象,那位近來最為有名的華裔畫家會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看來這下子,小悠可高興了。」
知道了她的身分,他對她更為好奇。一個有才華的女人,在他的想法中,不該是這樣的美女,畢竟有才有貌的女人天生就是會遭妒忌的。
「她是很高興,可是你不覺得現在談的,該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嗎?」
受不了,那女人一身赤裸的白膩肌膚肉慾得讓她作嘔,特別是在看到兩人剛才的瘋狂表演之後,她突然開始討厭起那個放蕩的女人。
千井森將她臉上快速閃過的那抹鄙夷看得清清楚楚,他正想轉身,正好趕上那女子從剛才的激情中回過神來。
「啊……」她尖叫一聲,立刻掩住自己胸前的雙峰,快速地從地上抓起已無法蔽體的衣服勉強穿上,在手指顫抖著指向林雪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仍寫滿困惑與不解。
「妳、妳……妳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聲音仍殘留著剛才激情的沙啞,火紅的雙眼慾望未褪。林雪霏的突然出現並成功奪走了千井森全部的注意力,讓她心中升起一抹憤恨。
「我早就在這裡了。」
將視線轉向一旁窗外的落雪,林雪霏厭惡地不願再多看那女人一眼。不料卻在和千井森的目光交會時,他眼中的笑意與玩味被她接個正著。
他在等,等著看她要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解除自己的尷尬和那女人的質問。
「回答我!妳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那紅衣女人腦筋快速地盤算著,看千井森似乎和這女人並不陌生的樣子,更是讓她的心中湧起陣陣的不平和敵意。
這個可惡的女人,她、她怎麼可以那麼美?!
看到林雪霏絕色的容顏和清麗高貴的氣質,如果不是今天兩人的立場不同,她又壞了自己的好事,難保自己不會被她的美麗和氣質迷惑住。
「我剛已經說過我是誰,或許妳只顧著看男人,根本沒聽到。既然妳對我不感興趣,為什麼我要再說一遍呢?」
林雪霏鄙夷地瞧了她一眼,仍然感受到千井森在一旁火熱的注視,忽然間覺得這個下午也變得很有趣。
他想看到什麼?
兩個女人的戰爭?哈,真可笑,他又不是她的誰,他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為什麼她會有反應?如果他想看到她生氣動怒,那更加不可能。
「妳、妳不要太過分,妳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伊原家的大小姐伊原秋子。」那女人得意非凡地拿出自己傲人的家世對林雪霏炫耀,此舉讓還準備繼續看戲的千井森忍不住皺起眉頭。
庸俗的女人,說不過人家就拿自己的身家背景出來擺闊。一抹厭惡從他的心頭升起,黑眸中閃爍起凌厲的幽光。
「伊原?」伊原……林雪霏閉上眼嘆了一口氣,這個姓氏讓她心悸。
見她靜默不語,伊原秋子更加得意。「對,怎麼樣,怕了吧?我們伊原家的清源組是全日本最大也是最知名的幫派,我父親伊原廣志在日本,可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告訴妳吧,丫頭,如果妳想在日本混,就別得罪我!如果惹我生氣,別怪我對妳不客氣!」
她惡狠狠地對林雪霏放話,完全忘了一旁千井森的存在。
好,很好。
他狠狠地咬牙,一番話已經觸犯到他的忌諱。響噹噹的偉大幫派?清源組?他的唇角閃過一抹嘲笑,這愚蠢女人的夢果然做得很徹底啊!
「清源組雖然很厲害,可是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日本最有力量的組織恐怕該是千井家的日野組吧!就連一向把自己當老大的清源組現在也不敢不顧忌這股新生勢力。清源組既然已經是一天不如一天,我何懼之有?」
林雪霏在心裡頭冷笑,告訴自己不要怕,她所在的千井家是現在日本最安全的地方了,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包括伊原家的人。
「我很好奇,在遇到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女人時,妳會有什麼感覺?」一旁的千井森突然發問。他轉頭看向她,似乎不再關心伊原在旁不停叫囂的潑婦模樣,轉而更在意這冷淡女子的想法。
她竟然知道日本的幫派,也知道他現在的實力已經超過了伊原廣志那個老頭,這竟然讓他的心中有一絲莫名其妙的驕傲。
但是,她在說起伊原這個姓氏時眼中的沉痛和恐懼他也沒有漏看。這個女人有什麼秘密嗎?這也是她如此冷漠的原因嗎?他知道,自己不多見的好奇心正在蠢蠢欲動。
「她的身材不錯,就是反應慢點,人愚蠢了些。」
林雪霏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目光轉回面前的男人。他當真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對女人嗎?怎麼她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憐惜?
雪又下得大了。
「果然。」千井森擊掌叫出門外精壯的屬下,拖走那像野貓一樣想撲上前的伊原秋子,順道揉揉發痛的耳膜。
「我不是冷酷無情的人,對待不同的女人自然會有不同的態度。」看清她眼中的疑問,他突然想跟她解釋清楚,不想讓她留下壞印象。
雖然她的出現教他意外,但是她的表現卻引發了他想一探究竟的慾望。原來女人並非都是一個樣子,聰明和冷靜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他開始有些期待看到她有不同的表情。
「說說你的目的吧?」林雪霏不亢不卑地和他對視。這種風流火暴的男人讓她新奇,至少他的反應不會讓她覺得平庸。
她看清他眼裡壓抑著什麼,也知道自己似乎正在從不受歡迎變成更加地不受歡迎,但是他的忍耐卻又讓她激賞不已。
「目的?」千井森有些發愣。
之前妹妹小悠跟他提起時,他根本沒想過,請名畫家SNOW來作客的後果。但既然是妹妹的心愿,他自然會努力達成,只是沒想到,一次無心的授意,卻反而給自己帶來一個大驚喜。
「我妹妹千井悠明年春天就要出嫁了,作為兄長送給她的結婚禮物,也是她唯一的夢想,就是讓她心目中最崇拜的畫家為她畫一幅肖像畫。怎麼,她沒有跟妳提起過?」看樣子,她也應該和小悠接觸過一段時間了,不可能不知道吧?
「恐怕她不好開口。」林雪霏聞言,心中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果然,人們在面對她的時候,提出來的要求也都差不多是這一件。
「既然她是我的畫迷,就一定知道我從不為他人作畫,特別是肖像畫。這是我的原則,不會為誰打破慣例。」
這一點她一直很堅持,不管有多少人,有多少錢,這是她固執的一面。
六年前的一個許諾,她犯下今生再也無法挽回的大錯,也將自己推向最痛苦無助的地獄深淵,從此萬劫不復。
那場意外后的兩年時間,她甚至無法再拿起心愛的畫筆。外界一直認為,著名的華裔畫家SNOW的肖像畫僅存兩幅,而那兩幅正是她兩個姊姊用愛和耐心挽回她元氣的最好證據。
從她再拿起畫筆的那天起,她知道,她是為家人而活,不再是為了她自己。只要她們能夠擁有幸福,她也會快樂。
「是嗎?」有些好奇地挑眉,千井森走近她身邊,看清她杏核狀的水眸中那一抹心痛和悲哀。
她的臉型是東方人最為熱愛的瓜子臉,尖瘦的下巴有著完美的形狀,小巧高挺的鼻子不是一張誘人犯罪的嫩唇。她的嘴唇緊抿著,粉色中略顯慘白,讓人看了心疼。
她站在窗前,迎著外頭的白雪,整個人是那樣的冷清而疏離,即使她是美麗出塵的,他仍不喜歡那樣的她。
女人該是溫暖的動物,她們感性而且熱情,這是他對女人貧乏了解中的唯一印象。
而她,似乎沒有可以在乎的人和事,對外界,她處事對人的態度讓他好奇。
「究竟什麼才會引起妳的興趣?」他走到窗前,長指不經意地挑起她的下顎,像是問她,也像是在問他自己。
「又會有什麼能引起你的興趣?」猛然回神,林雪霏平靜的臉上閃過一抹惶恐和不安,略微垂下眼,不自在地躲開他手指的輕撫。
這個男人,他溫熱的氣息就像是潛伏在晨間樹叢里的黑豹,慵懶卻透著致命的危險。
心緒在多年不曾悸動后再次紊亂起來,一股溫暖的電流透過他的指尖快速地竄入她的身體,震撼她的四肢百骸,也讓她的心跟著慌亂地跳動。
四目交接,他眼中風雨欲來前壓抑的熱情讓她看得一清二楚,林雪霏輕輕地瞇起眼,表面仍然冷靜地和他對視,心中卻再也壓制不住那股騷動。
千井森?!
或許在她不問世事的自我世界里,該從此記住這個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