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知道,只憑力氣的話,她是決計打不過他的,她得為自己找尋一個脫身的機會。
沈蔚藍望著沈仲傑的美眸沉定定的,雖然驚懼,卻看來極為冷靜。
就是這張倔強不認輸的臉,老逼得他心癢難耐!從這個漂亮得像個瓷娃娃般的堂妹住進他家開始,他就每晚夢見壓到她身上的滋味。
沈仲傑猛然伸出手來抓她!一陣拉扯之間,沈蔚藍手上的提袋跌落,物品落了一地。沈蔚藍想推開他,又想撿地上的東西,最後是狼狽地半跪在地上,被沈仲傑壓在牆邊,一把扯住過肩長發。
沈仲傑拉著她的發,逼迫她仰起臉注視他。
「藍藍,你缺錢的話,我也可以陪你睡,我可以幫你還你老爸欠的三、五百萬,只要你每天、隨時、隨地,都讓我從前面、側面——」
沈仲傑拉著沈蔚藍長發的那隻手猛然被一名高大男人攫住!他吃痛地放開沈蔚藍。
「不要對女人動粗,派出所就在前頭。」於培武眉頭皺得死緊。他從來沒想過有男人會對女人做出如此粗暴的動作、說出如此不堪的言語。
方才,他離開了ChezVous,把車子停在加油站加油時,正巧碰上沈蔚藍從對面的便利商店走出來,他認得她那張極具親和力的臉。
他加好了油,拿了發票想從加油站離開,卻看見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沈蔚藍後頭。
因著一股天生的正義感與莫名的直覺,他驅車跟上來了。
然後,他坐在車內,因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猶豫了一陣,也觀察了一陣,最終還是覺得沈蔚藍與這名男人在小巷中對峙的景象實在太詭異,於是決定下車。
結果他一靠近,便趕上他們的拉扯,聽進男人惡劣下流的言語。
「老子的家務事,關你什麼——干!」遠方忽而有警車鳴笛聲靠近,惡人無膽的沈仲傑趁著於培武微愣的那一瞬間拔腿便跑。
於培武舉步想追,身後沈蔚藍踉蹌一跌的聲響卻令他放心不下,於是他回身檢查她的傷勢。
「你沒事吧?」於培武在沈蔚藍身旁蹲下問道。
一蹲低才發現地上居然有大把沈蔚藍方才被扯落的髮絲……硬生生地被扯落這麼多頭髮,該會有多痛?
於培武的眉頭皺得好緊,心疼地瞅了沈蔚藍一眼。
「沒事,我只是沒站穩。我很好,我沒事,謝謝你,真的很感激,還好有你在。」沈蔚藍朝於培武牽起笑容,然後低頭撿拾散亂的一地狼藉。
她臉上的笑容竟真誠明亮得令於培武感到一絲心疼。
她被登徒子襲擊,對方還用上了那麼大的手勁,而她看來纖細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她居然還笑著回答他說「沒事、很好」……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為了個第一天見面的女孩感到心疼。
「你認識那個男人?」於培武一邊幫忙她撿起地上的東西一邊問,眼角餘光微微注意到了微波餐盒上的到期日。
沈蔚藍偏眸望了望於培武,沒有回話。於培武對她而言也是個陌生人,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於培武很快便發現了她眼中的猶豫。
他站起身,從皮夾中掏出一張名片,在沈蔚藍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便在背後空白處寫下一串電話號碼,向她交代——
「這是派出所的電話,你最好把它記起來,存在手機里設成速撥鍵,緊急時馬上就能打,對了!你有手機吧?」他總是習慣把每間分店附近的派出所電話都背起來,以方便遇到客人吃霸王餐或是鬧事時能夠立即撥打。
「……」沈蔚藍沒有回話。她手機好一陣子沒用了,這男人好熱心,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口……
於培武見她沒說話,便擅自假定她有手機,又逕自接著說下去了。
「還有,如果那個男人對你居心叵測,你這麼晚下班,至少應該叫嘉莉還是誰陪你走一程比較保險。」
嘉莉?沈蔚藍一愣。
「嘉莉領班?」這個男人怎麼知道她工作場合里有個前輩叫嘉莉?
「對啊,嘉莉,不然ChezVous里還有哪個嘉莉?」於培武對她的疑惑感到不解。
沈蔚藍的眼中閃過更深的驚訝之後,又不禁浮現了幾分戒備,微微後退了兩步。
「你怎麼知道我在ChezVous上班?」他該不會又是另一個跟蹤狂或是色情狂什麼的吧?她今晚已經被嚇得夠多了!
於培武看著她一臉審慎戒備的神情,終於恍然大悟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輕嘆了口氣,口吻中隱約帶著笑意,言簡意賅地向女孩說明——
「沈蔚藍,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在ChezVous上班,那是因為我是你的老闆。」
老闆?老闆?這個路見不平的男人居然是她老闆?
當於培武將那張背面寫了派出所電話的名片轉正,指了上頭「於培武」三個大字給沈蔚藍看,並且在她眼前立刻撥打了連嘉莉的行動電話,要連嘉莉親口告訴她,她眼前以為的莫名男士真的是ChezVous老闆時,沈蔚藍只覺得好窘。
沈蔚藍在於培武以她堂哥或許會不甘心折返為由,堅持送她到她家門口后,她回身對他說道:「好了,謝謝你,老闆,你送我到這裡就行了。」
她附帶的九十度大鞠躬,令於培武又好氣又好笑。這鞠躬真不知道是因為她誤認他是色情狂向他道歉,或是因為他無意間救了她而向他道謝的?
「門窗要鎖好,那間便利商店不要再去了,自己小心一點,知道嗎?」於培武向她叮嚀。雖然剛剛沿路上他都一再地回頭確認沒有人跟蹤,但總是覺得放心不下。
那個男人對沈蔚藍清清楚楚且明明白白的惡意,連他都感到不寒而慄,真不知道沈蔚藍怎麼能如此平靜?
「知道了,謝謝你,老闆,你也早點休息,再見。」沈蔚藍拿出了公寓鐵門的鑰匙插入鑰匙孔,打開大門的動作卻遲遲沒有完成。
直到於培武疑惑地望向鑰匙孔,這才發現沈蔚藍的手抖得厲害。
真愛逞強,這女孩……
於培武輕嘆了口氣,接過沈蔚藍手中的鑰匙,輕而易舉地將鐵門打開。這道輕易便能被撬開的老舊門鎖不安全得令他擰眉。
本來只想送她到住家樓下的於培武臨時改變主意。
「你住幾樓?我陪你上去,你一進門我就走,我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可以嗎?」他怕沈蔚藍推辭,也怕沈蔚藍防備,於是決定事先把話說清楚。
「呃?啊?喔,好。謝謝老闆,我住在二樓。」幸好她只是住二樓,老闆都這麼說了,她能推嗎?
她是真的很害怕沈仲傑又折回來,但是,跟初次見面,高高在上的老闆走在一起其實也挺令人緊張的。
雖然她很感謝於培武,但是她根本就不認識他,與他同行的整路,她都不知道該把眼往哪兒擺,或是該和他說些什麼話。
當然,她承認,這或許也有部分是因為於培武十分年輕、又十分英俊的緣故,但是她現在實在沒空思考她的老闆究竟英不英俊這個問題,更別提欣賞了。
她目前對於培武唯一感到激賞的,是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義感。
「謝謝你,老闆,我進去了,晚安。」沈蔚藍與於培武一道上了公寓二樓之後,沈蔚藍站在自家大門口前,第一千零一次向於培武道謝。
「好了,別謝了,早點休息,晚安。」於培武旋身正要下樓,一道從三樓奔下的迅疾腳步聲令他尚未鬆懈的神經又為之緊繃!
他幾乎是出自本能反應的,在第一時間沖向沈蔚藍的前頭,將她牢牢地護在身後。
沈蔚藍一愣,而從三樓奔下來的房東太太更是一臉看到神經病的與於培武直視,對著他高大身軀後頭掩著的嬌小人影喊道:「沉小姐,是不是你回來了?」
「是,是我,房東太太,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沈蔚藍從於培武身後探出頭,感覺到他因為來人是房東而鬆了一口氣,心裡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她的老闆,原來是一個這麼纖細溫柔的男人……
「厚!還不就是你,才害我這麼晚還沒睡!」房東太太指責地戳了戳沈蔚藍肩膀。「我當初就是看你乖乖的,想說你一定不會欠房租,才答應不收押金就把房子租給你捏,而且還租得這麼便宜!結果你這個月五號要繳的房租,拖到今天二十五號了都還沒繳!」
「對不起啦,房東太太,我明天領了錢,晚上就把房租拿上去給你。」沈蔚藍連連鞠躬道歉。明天ChezVous不發薪水,但是她在學校兼職的行政工作薪餉會下來。
「厚!好啦,沉小姐,你明天一定要記得給我捏,下次房租要是晚繳記得要先跟我講啦!不然我按你電鈴都沒人應門,還以為你跑了,煩惱到睡都睡不著咧!」
「對不起、對不起……」沈蔚藍還是一直道歉。
於培武看著這一幕,除了覺得房東太太其實人還不錯之外,突然,又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他一時還說不上來。
「后啦!不用對不起了啦,阿是說,電鈴是壞了喔?」房東太太又跑過去按了按電鈴開關,側耳聽了聽,果然沒聽見鈴響。「電鈴好像都不會響捏!沉小姐,電鈴壞了你要告訴我啊,我才可以請人來修理啊,這是我們房東的工作啦!」
「呃……不、不用修理啦,房東太太,電鈴沒有壞。」沈蔚藍說得有點心虛。
「啊沒有壞怎麼不會響?」
「……我忘了繳電費。」沈蔚藍猶豫了會兒,最後支支吾吾地吐出這一句。
房東太太的眼睛突然危險地眯了起來。欸,房租沒付,電費也沒繳,這很嚴重喔!
「沉小姐,我是看你乖乖的,也很喜歡你啦!但是你要是想白白住我的房子,這樣是不行的喔!天母這邊地價很貴你也知道,我一個月才租你——」
於培武忽而出聲打斷房東太太即將發表的長篇大論,他終於知道這整件事情哪裡不對勁了。
「房東太太,對不起,這些錢先給你,其他不夠的我們明天再補,現在很晚了,你先讓沉小姐進去休息吧!」於培武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千元鈔票塞進房東太太手裡。
沈蔚藍太過驚嚇,以至於她伸出手想阻止於培武拿錢給房東太太的動作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一臉驚愕地盯著她正義感過剩的老闆,啟唇想說些什麼。
於培武只是按了按沈蔚藍手臂,要她先別說話。
他不怕沈蔚藍跑掉,畢竟現在是月底,他掏出的錢能從她這個月未支付的薪水裡扣,但是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弄清楚。
房東太太沾了沾口水數了數鈔票。
「后啦后啦!明啊載一定要把剩下的房租付清,電費也要去繳一繳捏,不然我也是會趕人的,栽影后,哇賣來困啊!」房東太太說完,便逕自回身上樓了。
「老闆……」沈蔚藍的心情並不只是感激涕零而已,她是誠惶誠恐,不知道為什麼與她初次見面的於培武要這麼做。
於培武只是神色複雜的望著沈蔚藍。
他這麼做的理由只因為,方才他的腦子很盡責地將他今晚聽見的所有事情串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