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人真的很奇怪，尤其是他身邊的這一個——上一刻還兇巴巴的在罵人，下一秒卻能在電視機面前，抱緊她的海綿寶寶哭哭啼啼的。

「嗚嗚……」

抽出一張面紙，交到她手上。「你哭夠了沒？不就是男、女主角重逢，有必要哭成這樣嗎？」

她紅著眼指控道：「不是只有重逢而已，這是一部充滿愛與勇氣的故事。」她相當認真的說完，勾著他的手臂繼續哭哭啼啼的看下去。

問題不是那個，而是她想看電視，為什麽不在自己家裡看，而非要跑到他家來看？

蔚尚霆斜睨一眼沙發上的不明物體，眉頭攢緊，不只那女人，現在就連海綿寶寶都跟著佔據了他的家。

他很懷疑這女人根本就是有意無意的把自己的東西，一件件、一樣樣，偷偷偷渡進他家裡。

沙發上的粉色抱枕，不是他的！

餐桌上的粉藍包花瓶，也不是他的！

柜子上那一隻只長鼻子方塊，號稱海綿寶寶傢伙的公仔，就更不是他的了！

「哈哈哈哈……」

他皺眉，不解的望著身旁笑得東倒西歪的女人。

怎麽都不覺得現在正上演著充滿愛與勇氣的故事，反倒覺得比較像在演搞笑劇。

「馬個混蛋、王八蛋！居然這樣出賣自己的好友，真該下地獄去！」

好了，現在又換成了奸詐、卑鄙的小人劇情。

她窩在他家也就算了，就連在電影院里看電影，這女人都可以一下笑、一下哭的，製造立體音效，她還真是情緒化。

「沒辦法，實在是太好看了！你不覺得這是一部結合了冒險、愛情與親情的電影嗎？這絕對會是我今年看過最好看的電影！」

「這只是一部動畫片。」在他眼中，就是這樣。

陪她出來逛街，他卻莫名其妙被拉進戲院看什麽動畫片，他一點都不覺得裡面的長發公主有多可愛，或是帥氣的竊賊有多搞笑，甚至連裡面的神奇動物有多特別他都沒注意，只是因為徐嬌艷想看，所以他只能陪著她。

蔚尚霆不知道，自己的那雙黑眸一直未曾離開這頭說得眉飛色舞的小人兒身上。

其實電影演了什麽並不重要，電視劇里演的主旨他也不需要清楚，又或者是他家被堆了多少他不熟悉的東西也沒關係，重要的是，他身旁的這個女人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行經一個攤販，有個婦人正在賣手工製作的蒸餃，徐嬌艷怔怔然的看著她，似乎在想什麽。

蔚尚霆突然覺得，自己欠她一個道歉。「對不起。」

咦？

「榮叔都告訴我了。」替她將落至耳前的髮絲撥到耳後，蔚尚霆的語氣相當誠懇，「那次是我誤會你，所以想跟你說聲抱歉。」

徐嬌艷聽得一頭霧水——蔚哥到底在說什麽？

「我誤會你是喜歡跟蹤人的變態狂，那時我的態度很不好，口氣也很重。」說話的態度亦充滿了歉意。

徐嬌艷愣愣的望著他，過了好半晌，她不滿意的開口，「就這樣而已嗎？」

這回，換蔚尚霆皺眉了，「什麽就這樣？」

「你不是要來跟我道歉，說你上次是故意在我面前吃了別的女人送的早點，害我的心碎成一片片的嗎？快呀！我等著你的道歉，為什麽你還不表示一下？」

這女人！

他一愣，而後笑了出來。

徐嬌艷永遠在意的都是這個！

不過，這也是她表示已經不在意的方式。

指尖一比，徐嬌艷指著那個攤販道：「好吧！為了彌補我受創的心靈，蔚哥，你就去買一盒蒸餃給我吃吧！」

還吃？她剛剛不是才塞了一大包爆米花到胃裡嗎？

蔚尚霆朝她比的攤販望過去，在攤販的車後有一名看似三、四歲的孩童，小手拽著婦人的衣角與婦人對望，婦人臉上的慈祥笑容顯示她是個慈愛的母親，看來又是一個努力賺錢好養活孩子的偉大媽媽。

蔚尚霆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她剛剛注意的是這個，而不是上回他傷害她的事。

這個心地善良的女人，他發現自己好像愈來愈喜歡她了。

※※※※※※

「你家到了。」蔚尚霆不得不提醒那個仍牢牢抓緊他臂膀的女人。

「我知道呀！」

知道還杵著不動？他不懂這女人為什麽還不進家門，時間已不早了，他也要休息，他是不可能讓這女人又跑到他的屋裡來閑耗的。

那麽，她還張著那無辜的雙眼，對著他眨呀眨的，究竟是想干什麽？

徐嬌艷忍不住在心底急喊，他還真是笨呀！就是少了晚安吻呀！她等待的就是這個，可惜蔚哥哥卻像根木頭一樣，完全沒有反應，只顧著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兩扇門的中間。

男人不親，只能由她這女人主動出擊了。

「蔚哥。」趁男人低頭的時候，她快手一抓，把他的頭勾下來，腳尖一踮，往他的頰邊一親。

直到臉頰被柔軟的東西觸碰，蔚尚霆這才恍悟，他算是被人偷襲了嗎？

被女人偷親並非頭一回，以前也曾有過，但都沒遇過像徐嬌艷這種——偷親完了後還大喇喇的站在原地不走，她還真是少之又少的類型。

「你還不進去嗎？」

可那強親人的傢伙卻比了比自己的臉頰，展露出沒完事她就不走的討債決心。

做人可是要禮尚往來的，她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若他還不明白，就真的是太蠢了！

蔚尚霆在心中嘆氣，這女人怎麽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把戲，他沒欠債的習慣，低頭在她的頰邊也親了一下。

這下，徐嬌艷總算是滿足了！

※※※※※※

「這樣一個親吻，你就滿足了嗎？」嘲弄的聲音自一旁傳來。「想也知道，一定是你主動要求，搞不好人家蔚哥哥從沒想過要主動親你呢！」

「有！」徐嬌艷立刻反駁，上次就是男人先吻她的，只不過事後那男人再也沒主動過。

「得了吧！就這麽一次而已。」伸出一隻手指比了比。

「那又怎麽樣？起碼現在我和蔚哥的關係就跟男、女朋友一樣了，誰主動親誰又不代表什麽。」

「笑話！人家蔚哥哥有說喜歡你，要你當他的女朋友嗎？不過是一個吻，你就一廂情願的登上蔚哥哥女朋友的寶座，人家搞不好根本沒那個意思！」這女人真是追男人追到腦袋都變笨了，起碼得要個正大光明的名分嘛！

沒名沒分，還讓人家親，真是送上門的笨蛋一枚。

「你又知道了。」徐嬌艷的聲音里有著不確定的感覺。

「廢話，憑我交戰情場多年，經驗、閱歷都不知比你多了多少，當然看得出來到底是誰在一廂情願。」

徐嬌艷的眉頭愈攗愈緊。「等等，你這小子究竟是殘害了多少的國家幼苗……」

「本公子綽號情場小天王！」可惜只是在網路遊戲里啦～～

「聽起來是挺威風的，那請問，我現在究竟該怎麽做？」

「簡單，去向人家當面要個承諾，承認你就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不禁翻了個白眼，請問這不是廢話嗎？要是問得出來的話她早就問了，又不是不知道蔚尚霆根本是個酷得半死的悶葫蘆，心裡想什麽都不會講出來。

「有什麽辦法能逼他承認……」

眼角餘光瞄到徐小明那台正在打魔獸爭霸的電腦，她突然靈機一動。

有了！她想到辦法了！

只可惜徐嬌艷不知道，她這個方法即將為她的生活帶來巨大的轉變。

※※※※※※

徐嬌艷所謂的方法，其實也不是什麽正大光明的辦法啦！

就是趁某晚向男人討債晚安吻的時候，讓徐小明躲在暗處偷偷照相，隔天洗出來發送給警局裡所有人；她甚至還放大一張特寫，趁某日到他家看連續劇時，悄悄掛在牆壁上。

那麽大的一張照片怎麽不會被發現到？雖然最後被蔚尚霆斥罵為無聊舉動，照片只有短短出現一晚就消失了，但無妨，起碼她達到目的了。

現在她出入警局等他下班時，周邊同事都會對兩人露出曖昧的笑容。

當然，只做到這樣，徐嬌艷還是覺得不夠，她甚至把兩人每回出遊的相片，一張張放在網路上分享出去——人家說網路就是個地球村，而她就是要讓全世界的人都見證他們在一起的事實。

嘿嘿！

這下，蔚尚霆還能不對外承認，兩人就是男、女朋友嗎？

※※※※※※

「嬌艷，別再玩那種偷拍和上傳相片的把戲了！」蔚尚霆對始作俑者語重心長道。

他受夠了每天早上一到警局，大一、小二不斷詢問他和徐嬌艷的最新戀情發展程度，或是有沒有最新的甜蜜出遊相片可以觀看？

他又不是在演羅曼史劇，沒必要處處跟人報備他的生活吧！

「現在到處都有人在分享生活甜蜜照，我不覺得這麽做不好呀！」除了扶正她的位置外，最好還能氣死那些曾經肖想過他的女人。

黑眸瞅著她，這女人無論做什麽，除了表面看到的一方，都會另有特定的理由。「要怎樣做，你才願意停止這麽無聊的事情？」

「嘿嘿，可不可以給我一副你家的鑰匙？」她將手攤到他面前。

蔚尚霆滿臉困惑的看著她。

「我很想嘗試看看當人家女朋友，替男朋友整頓家務的滋味，」怕他還有顧忌，她忙道：「不然，我的鑰匙也可以給你呀！」

他一點都不需要徐嬌艷她家的鑰匙好嗎？

「別人的女朋友都會到她的男人家去打掃啦、整理啦！最起碼那樣做，會讓我覺得有像你女朋友的感覺。」

眉心一凝，難道他給她的感覺和行動還不夠踏實嗎？他還以為他表現得已經夠白了——如果不是對她有興趣，他會任她一直在身邊胡鬧嗎？

但若她真的感覺不到，他確實得檢討，「你只是想要一串鑰匙就好嗎？」

她點了頭。

「好，我會把備份鑰匙給你的。」

「耶！」徐嬌艷開心的手舞足蹈起來。

「不過，我不喜歡別人亂動我的東西，更不喜歡有人偷渡一些奇怪的東西進我家；另外，別再偷偷把相片放在網路上讓別人看了。」

「沒問題。」現在他說什麽都好。「萬歲！我就知道蔚哥會給我，才不像那個死小鬼說得那樣過分。」

「小明說了什麽？」那個小鬼就跟他姊姊一樣——瘋瘋癲癲的。

「那傢伙居然說你一定不肯給，因為你會怕我一個忍不住，夜半三更溜進你家把你給五花大綁，然後剝光你的衣服，對你％＾＆＊％＾＆，逼你就範，那你不是吃虧大了。」

蔚尚霆咳了咳，像是在掩飾著什麽似的。

「真是笑話，難道蔚哥真會擔心心嗎？」

「……」

「不會吧！你真的覺得我會衝到你的房裡把你給％＾＆＊％＾＆？」

「……」

該死！她徐嬌艷是那麽猴急的人嗎？

※※※※※※

徐嬌艷決定要盡好女朋友的責任，絕對要讓蔚尚霆知道她有多麽的賢淑，將來娶老婆一定要娶她這種，所以她訂了一個整理屋子的大計畫。

首先，環顧這間充滿陽剛味的屋子，她搬來吸塵器，準備好抹布、水桶後，開始仔細、小心的清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從客廳、廚房、卧房，到三坪不到的小書房。

她跪在書房地板上，相當仔細的將書桌下方的灰塵全部清乾凈。

大功告成！

將額頭上的汗水擦去，徐嬌艷相當滿意這片乾凈無塵的地板，想到一會兒可以在蔚尚霆面前邀功，她就開心得闔不攏嘴。

太歡樂的結果，一個大意，卻將書桌上的水捅弄翻了。

「啊！完蛋了！」

水沿著書桌邊緣迅速流入抽屜里，徐嬌艷拿著抹布急忙補救，拉出一層層抽屜，仔細把水吸乾，免得弄濕抽屜內的文件。

最下方有一個抽屜，裡面除了幾張紙和幾張照片，其實還滿空的，讓人覺得很突兀。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取來一張相片看了一眼，相片里有兩個大男人站在陽光下，笑得格外開心。

徐嬌艷眼一眯，這個是……

「我有說你可以在我書房擅自動我的東西嗎？」低沉的聲音自她的背後響起。

徐嬌艷整個人跳了起來。「蔚哥！你幹嘛突然在我背後出聲？你不知道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嗎？」其實人會被嚇到，都是因為做了虧心事！

而她確實是做了虧心事——偷偷動了他的抽屜，還偷拿了他的相片看，所以才會被嚇到。

銳利的眸子一見到徐嬌艷手中的相片，當下顯現出幾簇火苗。

「對不起，蔚哥，我不小心把水弄翻在你的桌上，我已經都擦乾了，你放心，這張相片也沒弄濕……」話還未說完，那張相片已讓他一把搶去。

「出去！」蔚尚霆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蔚哥？」

「我叫你出去！」

第一次，徐嬌艷見識到蔚尚霆真正的動怒。

惡人其實才是最沒膽的，一溜煙的，她馬上衝出書房，兩手併攏乖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見她嚇得奪門而出，蔚尚霆的眉心攢緊。

他似乎不該如此失控的對她那麽凶，要怪只能怪自己為什麽不收好這張相片！

他一嘆，眸光中帶著些許痛苦和懊惱，望著相片里那兩個笑容燦爛、互相勾肩搭背的男人好一會兒，隨後他將相片扔回抽屜，重重的關上，也關去了關於相片的所有回憶。

當他回到客廳，見到那抹異常安分的身影正默默坐在沙發上垂首不語。

「抱歉，我剛才的口氣不好。」

聞言，徐嬌艷偷偷瞄了他一眼，「我不是故意要動你的東西，只是打掃的時候不小心……」

「我知道。」蔚尚霆主動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入廚房，「走吧！你不是說晚上要親手做晚餐給我吃嗎？我來幫你吧！快告訴我你想要怎麽做，是要我先切菜、洗菜，還是……」

他的主動示好，讓徐嬌艷更是認定了一件事——那張相片一定藏了什麽不愉快的秘密，才會令他失控。

水眸偷偷朝書房又瞄了一眼，那張相片中的兩名年輕男人，雖然一個頭髮是紅色的，但她一眼就認出那正是她的蔚哥哥；只是另一個金黃色頭髮的亞洲人她不認識，不過讓她吃驚的是，那兩人居然是穿著賽車服拍照。

盯著廚房那道幫她忙的背影，那個秘密一定對蔚尚霆造成—很大的影響，不然，那男人不會露出那麽凝重和痛苦的表情。

但是，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

只要有恆心，天底下沒有她徐嬌艷達不到的目瞟！

不過，現在就出現一個。

她問過大一、小二，甚至整個警局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蔚尚霆曾經染過紅色的頭髮。

這就表示，那張相片是在他來警局工作前就照的。

去過蔚尚霆先前住的公寓四處打探，她還是摸不著什麽頭緒，只知道蔚尚霆是在七年前搬來的，至於其他資料，統統都沒有。

「這樣要我怎麽查呢？」徐嬌艷托著腮幫子，一臉的苦腦樣。

「小艷，還在想老蔚染頭髮的事呀？」大一放下文件，靠了過來。

蔚尚霆去執勤，尚未歸來，而反正大家都很熟了，讓徐嬌艷坐一會兒等男朋友下班沒關係。

「你為什麽不直接去問老蔚？」

「若是問得出來的話，我何必來找你們？」她相信自己若是提到相片兩個字，那男人一定會當場變臉給她看。

「那你現在想怎麽辦？」

「如果不從頭髮這方面查起的話，那……還是從賽車來找好了。」

「賽車？」小二湊了頭過來，「這跟老蔚有什麽關係？」

徐嬌艷也白了一眼過去，「就是不知道，才要查呀！」既然穿著賽車服，那就一定跟賽車有什麽關係。

「可是賽車這種東西在台灣，資訊比較少。」大一摸了摸下巴。

說得也是。

「不過說到賽車……」小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接著道：「記得第一次見到老蔚時，我還真以為人事令有問題，因為那傢伙騎車就像在騎火箭般，速度快到我都以為他應該是常被開單的不良駕駛，怎麽可以當交通警察！」

徐嬌艷月眉一擰，這個她第一次坐上他的機車時就已感受到了。

「可是老蔚卻總是能在遇到紅燈時，完美的煞住車身，那樣的技術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曾經我還以為他根本就是個賽車手，結果問他被他罵無聊……」

徐嬌艷的意識開始飄離，他是個賽車手，有可能嗎？

※※※※※※

一名穿著打扮相當時尚、典雅的女性，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門，悶熱的天氣令她忍不住皺了冒。

脫下太陽眼鏡，端莊的臉蛋有著一抹高傲的神情，她觀望著這片陌生的土地——若非朋友把在綱路上看到的那張相片寄給她，她簡直無法相信赤郎居然就住在這裡！

歲月的流逝讓他變得好成熟，但她仍是一眼就能認出他；難怪她跑遍好幾個國家都找不到他！

日本和台灣就只有這麽短的距離，她為什麽想不到？這裡畢竟是赤郎母親的故鄉啊！

攔了一輛計程車，她交給司機一張破舊的紙張，上頭留著一組相當陳舊的字跡。

先去這個地址碰碰運氣吧！雖然她知道，赤郎待在這個地址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只要他人在台灣，她相信一定會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