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婚宴上,與會的親朋好友幾乎都是男方淺野家那邊的人,她們的父母都各只有一個兄弟姊妹,因此參加唯衣婚禮的親戚長輩就只有從沖繩飛來的姑媽、姑丈,及自台灣遠道而來的舅舅、舅媽。

雖然親友寥寥可數,但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她不必在這個情緒特別激動的日子裡,還得花心思應酬各路人馬。

「唯歌。」

正當她想要走向今天特地撥冗前來參加妹妹婚禮的老闆琴川先生時,有人叫住了她,回頭一看,她發現是光一的母親。

光一的母親身邊跟著一個戴金邊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茍的男性,而他那雙在厚厚鏡片下的眼睛,正害羞的看著她。

以她的經驗及理解,很快就察覺接下來大概會發生什麼令人尷尬的狀況。「淺野太太……」

「哎呀,不是要妳叫我阿姨的嗎?」淺野太太皺皺眉頭,輕聲一嘆,「妳這孩子還真是見外……」

唯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笑一笑。

光一的母親是個熱情且容易相處的長輩,但有時熱情過頭,會讓人感到不知所措。

「對了,我跟妳介紹一下……」

來了。唯歌偷偷在心裡無奈一嘆。

「他是智哉,光一的表哥,是我妹妹的長子,今年二十九歲,是稅務局的職員……未婚喔。」淺野太太劈哩啦講了一堆,然後才補上最重點的一句。

「你好。」雖然很不喜歡這件事情,但基於禮貌,唯歌還是保持風度的跟對方打了招呼。

「智哉啊,她就是光一的老婆的姊姊,古唯歌小姐,很漂亮吧?」

「……嗯。」

聽見淺野太太居然當著她的面這麼問外甥,唯歌臉上真是浮現三條黑線。雖然她認為自己確實長得不賴,但在這種情況及問話方式下,不管對方如何回答,都會給她一種言不由衷的感覺。

「唯歌很了不起喔,她們的爸媽過世之後,她就獨自撫養妹妹、撐起家計,實在很不簡單。」

「淺……阿姨,我沒您說的那麼偉大,其實在這些年之中,我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忙……」

「哎呀,妳真是太謙虛了。」淺野太太說著,跟身邊的外甥使了個眼色,「你看,真是位不錯的小姐吧?」

天啊。唯歌在心裡哀嚎著。她覺得渾身不自在,有種想腳底抹油一溜煙落跑的衝動。

「阿姨,」她儘可能不著痕迹擺脫淺野太太的糾纏,「我的老闆在那邊沒人招呼,我得過去一下,待會兒有時間,我再回來找您。」

「唯歌?」淺野太太一臉錯愕。

趁著對方還來不及反應前,她行了個禮,然後飛快的轉身逃開。當她走向老闆琴川先生時,他正對著她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她皺了皺眉頭,懊惱的瞪他一眼。「琴川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她低聲地說:「多跟我說一會兒話。」

「呵。」他一笑,「千萬別回頭,新郎的媽媽還很不甘心的在看著妳。」

「唉……」她一嘆,模樣萬分無奈,「為什麼總有人認為我需要作媒呢?」

「那是因為妳已經不年輕了。」他打趣的說。

唯歌給了他一記白眼,「謝謝你喔,琴川先生。」

雖然琴川先生是她的老闆,但有時……不,應該是說,她「經常」強勢過他。

她人生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琴川先生的公司里當打雜小妹,當時她還是大一的學生,白天上課,晚上或是沒課的時候,就到公司里打工,泡茶、打掃、跑腿、影印……幾乎什麼工作她都包辦。

由於她勤快又值得信賴,琴川先生因此注意到總是忙得像只小蜜蜂的她,並進而了解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不幸。他憐惜她的遭遇,也看重她的能力,所以在她大學畢業后,他就將她留在身邊擔任秘書一職,而她也一直未讓他失望。

「唯衣結婚了,接下來,妳也該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了。」

「我的未來不就是繼續為你做牛做馬嗎?」

「真是罪過,我可不希望妳一直在我身邊做牛做馬呢。」琴川先生表現出一臉「我承擔不起」的苦惱表情。「唯歌啊……」他拉長尾音,幽幽一嘆。

唯歌知道當他這麼說話的時候,通常表示他又要大談什麼人生道理了。有時她覺得琴川先生不像個生意人,倒像個老師。

「人是不能單獨生活的。」他說:「人之所以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有所寄託,不管是成為別人的依靠,還是依賴著某一個人,那都是讓人活下去的力量。這些年妳能撐下來,不完全是因為妳的堅強,也是因為唯衣。因為有人依賴著妳,妳才能咬牙走過這段艱苦的路。」

嗯。唯歌覺得他說的有一點道理。如果不是為了唯衣,她應該不必這麼辛苦;但如果沒有唯衣總是笑著對拖著疲憊身軀回家的她說:「姊姊,妳回來啦?」並為她倒上一杯熱茶的話,孤獨的她又哪能露出些許安慰的笑容?

「唯衣已經有了好歸宿,妳也該替自己打算了。」琴川先生低聲地透露,「老實說,菱丸商事的志村先生在打聽妳呢。」

「欸?」不會吧?那位志村先生是個五十歲的歐吉桑耶她古唯歌就算到了拉警報的年紀,也沒凄涼到得跟五十歲的阿伯談戀愛好嗎?

再說,人家不是有老婆了?

「妳想到哪裡去了?」琴川先生輕咳一聲,笑著說:「他是替他部門裡的員工打聽的啦。」

「琴川先生,拜託你下次說快一點。」什麼嘛?真是嚇她一跳。

「他部門裡有位宮崎先生,妳知道吧?人長得挺體面,工作能力也不錯,有房有車有存款……最重要的是,對方對妳有好感。」

「我的天啊……」她才剛擺脫了淺野太太,沒想到又跌進另一個窟窿里。「琴川先生,拜託你們別再替我擔心了,我不是沒人要,只是還沒結婚的打算。」

「妳不想結婚嗎?」

「目前不想。」

「看見唯衣那麼幸福,妳沒有一點點動心?」

幸福?她是個沒有資格幸福的人吧……

她無法老實對琴川先生說出自己心裡的答案,因為這個答案牽扯著一個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於是,她給了一個較能被接受及理解的答覆。

「我現在只想讓自己完全放空,最好是能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窩著,然後好好休息一陣子,過著那種每天睡到自然醒、發獃發到變痴獃的悠閑生活……」說著,她無奈苦笑,「當然,那是不太可能實現的願望。」

「是嗎?」突然,琴川先生笑得一臉狡黠,從西裝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信封,「給妳。」

「什麼?」她狐疑的看著他,覺得老闆今天神秘極了。

接過信封,她用手捏了捏,憑觸感很快就發現裡頭放著的是一把鑰匙。

不會吧?琴川先生送她……一輛車?

「琴川先生,我不開車的。」

「誰告訴妳是車鑰匙?」他挑眉一笑,「打開看看。」

她遲疑一下,打開信封,拿出裡面那把鑰匙。那是一把古銅色的鑰匙,外觀看來感覺有一點點年份。

「地址在信封內,那是大門的鑰匙。」

「咦?」她一愣。

「我替妳在七尾租了一間房子,放妳一個月的假……」琴川先生一笑,「好好休息一下吧,妳辛苦很久了。」

聞言,她心頭一緊,眼淚不禁在眼眶裡打轉。

「那是一位朋友的房子,平常不太使用。」他說:「房子位在崖上,面對著一處小海灣,附近還有個小漁村,很適合不想被打攪的人。」

「琴川先生,這……」唯歌簡直不敢相信老闆竟然暗地裡為她做了這件事。她確實曾無意間跟他透露過,自己很想在一個靠海的地方住上一段時日,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實現了她這個願望。

不過,她也憂心自己不在時,沒人能替老闆分憂解勞,處理繁瑣公務。

「可以嗎?琴川先生……我不在的話……」

「別擔心,其它人可以暫代一下妳的職務,只是一個月,又不是不回來了。」說著,他拍拍她的肩,「妳就安心的到那兒度假吧。」

「琴川先生……」她強忍著淚水,不讓它落下,因為剛才牽著妹妹走紅毯時,她已經哭過一次了。

「別太感動。」琴川先生像個慈父般地看著她,「如果妳想報答我的話,就趕快帶著好男人來見我吧。」

在唯衣跟光一踏出國門、前往夏威夷度蜜月的同時,唯歌也拎著簡單的行李離開東京。才走出七尾車站,她就感受到不一樣的空氣,北陸的氣溫不比城市,感覺既濕又冷。

七尾位於北陸的石川縣,地理位置靠近富山灣,是個非常樸實又靜謐的地方。藩政時期,石川縣是屬於前田家的加賀藩,因為藩主並不熱中戰爭及名利,因此保留下許多超群的工藝及文化。

在車站前,唯歌攔到一輛計程車,並請司機照著地址將她送到目的地。

途中,車子經過一個小漁村,村落不大,但感覺挺熱鬧,此刻正好是下午船隻入港時,碼頭邊處處可見魚販及買魚的客人。

離開漁村之後,漸漸看不見房子,計程車開上一條像是產業道路似的小路,路上雖鋪了柏油,但兩旁沒有路燈。

「小姐,妳一個人要住在崖上的那棟房子啊?」

「不,我還有朋友在那裡。」她隻身在外,要是讓人知道她只有一個人,恐怕不太妥當,為了自身安全,必要的謊話應該是可以被原諒的。雖然這位司機看起來並不像壞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為上。

計程車一路往高處行駛,穿過一個小樹林之後,前面不遠已可看見一個紅色的尖屋頂。

當車子繼續前進、來到平坦處時,唯歌看見了那棟房子—

「哇……」實在不是她愛大驚小怪,而是眼前的這棟房子真的太棒了。那是一棟有著紅色斜頂的白色木屋,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鄉間小屋般夢幻。

給了車資,她拎著行李跳下車,迫不及待的跑到屋子正前方。

沿著幾個木頭階梯而上,是檐下的走廊,看來十分寬敞……她已經開始想象著自己坐在廊上,悠閑看著海景邊喝咖啡的畫面。

她拿出鑰匙,打開那道木造的圓拱門,摸到門后的開關。一按,屋內頓時亮了起來。

「我的天……」她驚喜的低呼。

屋內沒有任何隔間,儘管坪數不大,卻很有開放感。所有傢具都是深木頭色,樣式樸實穩重,沙發及窗帘則以黃色為基調,給人一種舒適放鬆的感覺。

靠東的窗戶邊擺了一張厚實的木頭書桌,跟一把有高高椅背的手工椅子。再後面一點是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廚房跟客聽之間有張餐桌和兩把餐椅。

屋內的西邊有個書櫃,上面擺了幾排書,但她還沒有時間跟心思去看上面究竟都放了哪些書籍,因為書櫃旁有個直立的木梯直通上面的小閣樓,它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猜想,那上面應該就是睡覺的地方。

不自覺地,她的腦海里浮現一些兒時所看的卡通畫面,「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小時候就住在爺爺家的閣樓里,「魔女宅急便」的琪琪在海港城市裡租的,也是一個閣樓的房間……

琴川先生說,這棟屋子的主人久久才會來住一次,但她卻覺得這裡像是常有人居住,很有生活感。

例如,書桌上擺了一本厚厚的記事本,旁邊還有幾支筆躺著。廚房流理台上擱著一個乾淨的杯子,而邊上則有一小盒速溶咖啡……要不是這裡是琴川先生幫她租的,她還真以為自己闖進了別人家裡。

她將行李放妥,把屋裡的擺設小小更動一下,以符合自己的使用習慣。之後決定先洗個澡,而這又是另一個讓她覺得這裡有人住的原因—浴室里有盥洗用具。

她想,那應該是屋主貼心的表現,不過她向來只使用自己準備的盥洗用具,即使是出差在外也一樣。

擺上自己帶來的盥洗用具后,她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沐浴過後換上舒適的家居服,她開始準備晚餐。

知道初來乍到,食材取得不易,因此她自備了一些麵條跟罐頭,煮了一人份的肉醬義大利面裹腹。餐后又泡了一壺蘋果紅茶佐著一本書柜上的翻譯小說,就這樣悠閑的度過了幾個小時。

十一點鐘,她爬上了小閣樓,閣樓上有迭得很整齊的棉被跟毯子,攤起來蓋在身上的時候,還聞得到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唯歌本以為剛到一個陌生環境,再加上外面的風呼呼地吹,自己可能會難以入睡,沒想到躺下不用多久,她眼皮就漸漸沉重,不知何時已失去意識,進入夢鄉。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聽見聲音……有人在廊上走動的聲音。

當「有人」這個念頭鑽進她腦海里時,她整個人霎時清醒過來,彈坐而起。

她從閣樓上爬了下來,踮著腳慢慢穿過客廳,來到門前。

屋外除了呼呼風聲,沒有其它奇怪的聲響。

她自忖著,該不會是她神經兮兮,疑神疑鬼,所以聽錯了吧?

這是有可能的,正所謂疑心生暗鬼,處在陌生的環境里,難免自己嚇自己。

還是回去睡覺吧。她想著,轉過了身。

而就在她轉身的同時,身後大門突然打開,一陣風灌了進來,她忍不住驚呼,「啊!」

她反射性的再次轉身面對大門,這回,她看見一個滿臉胡碴、瞪著兩隻發光大眼看著她的高大男人。

「啊!」她又一次驚叫,隨手脫下腳底的脫鞋朝他扔去—

「該死。」

齋京慎三忍不住咒罵一聲,瞪著眼前這個穿著維尼熊圖案睡衣的女人。

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這個女人怎麼會出現在他家裡……喔,不,嚴格說來這裡不是他家,而是避難所—他用來逃避前妻追殺的避難所。

但總之,這女人不該出現在這裡,而且最可惡的是……她竟然還拿脫鞋丟他

這世界上唯一會被脫鞋丟到的,除了蟑螂還是蟑螂,這女人把他當蟑螂了嗎?

「妳是誰?」他怒視著她,卻發現她已經退後了兩步,東張西望的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他想……她大概正在找可以用來自衛的工具或是……武器?

「你……你又是誰?」半夜裡殺進來一個滿臉胡碴的高大男人,唯歌的三魂七魄活生生被嚇得逃跑了幾條,可她力持鎮定,儘可能不讓對方察覺到她的恐懼。在面對惡徒的非常時刻,沉著冷靜是最基本的反制之道。

只不過……她東望西瞧,發現視線所及的地方找不到任何可以自衛的東西,心裡難免直打哆嗦。

「我是誰?我是這裡的主人。」

「什麼」她用一種「你在唬我」的眼神瞪著他。

「妳懷疑嗎?」他手一放,咚地擱下抓在手上的袋子,那是他這個星期的所有糧食跟生活必需品。

唯歌被他那重重掉在地上的袋子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又退後一步。

見狀,齋京慎三挑眉一笑。他看得出來這女人在故作鎮定,其實她心裡怕得要命。

她是該怕。在這種人煙罕至,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就算神經再大條的女人都該感到惶恐。

「我才離開半天,妳就溜進我家……妳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拿著鑰匙進來的。」

「什麼?」他一怔。

「你說這是你家,你又有什麼證據?」

他懶得跟她爭辯,直接將大門鑰匙「展示」給她看。

看見他手裡的鑰匙跟自己所持有的一模一樣,唯歌不禁困惑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男人也有一樣的鑰匙?難道他真是這間木屋的主人?可如果他是屋主的話,又怎會不知道琴川先生租下了這間屋子呢……

「喂!」見她自顧自發怔,他沉喝了一聲。

她整個人一震,驚慌的瞪著他。「幹麼」他是故意嚇她的嗎?可惡,她古唯歌才不是膽小的女人呢。

「妳是入侵的老鼠嗎?大剌剌的住進別人家裡……」他視線一掃,看見她擱在廚房流理台上的幾個罐頭,「居然還在這裡開伙?」

「我有房子的鑰匙,是合法入住。」她理直氣壯地說。

「妳說什麼?」大半夜的回到家裡,卻不能好好休息,而是得跟一個陌生又莫名其妙闖入的女人在這兒爭論,齋京慎三實在覺得很火大。

「我租下房子一個月,才不是什麼入侵的老鼠。」唯歌慍怒的瞪著他。

聽她說租下房子一個月,他差點呆掉。

慢著……這屋子的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他身上,另一把則在他母親手上,難道……是他母親把房子租給這個女人?

「妳跟誰租房子的?」

「那個……」天曉得房子是跟誰租的,一切都是琴川先生出面處理,她只負責「度假」的部分。

「支支吾吾的,妳在說謊吧?」他忍不住吼她。

「你凶什麼?」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房子不是我租的,是我老闆……是我老闆租給我住的。」

她說什麼?她說她老闆租了這間房子給她住?呵,搞什麼,他的避難所變成老闆跟女下屬偷情的小小天堂嗎?

「多少錢租的?」他問。

「做什麼?」

「我退給妳,妳現在馬上離開。」他口氣強硬的說。

「欸?」他要她現在馬上離開?在這種風聲呼呼、一走出大門可能就會被風吹著跑的夜裡?

可惡!他憑什麼這樣要求她?

「我不要。」她直視著他,「你無權這樣要求我。」

「我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要是妳不走,我會把妳丟出去。」他語帶威脅地道。

聽見這種威脅性的話語,唯歌突然冷靜下來,就在前一秒,她還有點害怕、有些不安,但現在,那些情緒都不見了。

因為十九歲就扛起家計,變身為一個家的守護者,養成也造就了她強勢性格,不論遇到什麼衝突,對方若客氣禮貌的與她商量討論,她或許會退讓妥協,但,她就是不吃威脅這一套。

她是天生的母獅子,遇到強敵壓境便會張牙舞爪悍然抵抗,甚至是反擊。

總之,她不是個好說話的女人。

「你這是在恐嚇我嗎?」她怒目圓瞪的質問他。

「我是在陳述客觀的事實。」他唇角一勾,挑釁的一笑。

唯歌怔了下,不自覺注意到他的嘴唇—那飽滿性感、感覺柔軟又有彈性的唇瓣……

但只一秒鐘,她便猛然回神。

老天,她在想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欣賞他的嘴唇?

「我不走,要走也是你走。」她重申立場。

「我是屋主,這房子登記在我名下。」

「不管如何,有人收了租金,還把鑰匙交到我手上,我沒有理由聽從你的要求離開。」

「妳開什麼玩笑?」他一個大步向前,兩隻眼睛瞪得像是老虎似的盯著她。

「開玩笑的是你吧?」她迎上他灼熱強勢的視線,「大半夜的要一個女人家離開,你是男人嗎?」

「大半夜穿著睡衣在一個男人面前晃,卻一點自覺都沒有,妳是女人嗎?」

「咦?」經他一說,唯歌才倏地想起自己確實身穿睡衣,雖然她的睡衣款式保守,底下還穿著不至於使她激突的舒適棉質內衣,但這可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穿得這麼少。

下意識地,她雙手環抱胸前,略略側過了身子。

「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走的,不過你要是賴著不走,我會報警。」

他輕啐一記,不以為然的睇著她。「妳最好現在就報警,看看警察來了以後,是誰要離開。」

看他一臉自信的表情,她心裡暗叫不妙。

在這種小漁村裡,警察大概只有小貓兩三隻,而他一副「好膽妳就報警」的嘴臉,看來……搞不好認識村裡的警察。

直覺告訴她,情況對她不利,她最好別硬碰硬。「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我不想打擾警察休息……」她乾咳了聲,「明天一早,我會想辦法的。」

他哼笑,眼神狡黠地說:「妳最好趁今晚把行李打包好,明天一早就識相點離開。」

離開?才不呢!明天一早她會立刻聯絡琴川先生,讓這個沒禮貌的傢伙知道該離開的人是他—現在,她要回去睡大頭覺,不跟他鬥了。

轉過身,她往閣樓的木梯走去。

「妳幹麼?」

「當然是睡覺。」

「不好意思,床是我的。」

「那我睡哪裡?」

「沙發。」

「什……」她瞪著他,大聲的抗議,「我不要!」

天啊,自己向來是個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女人,怎麼才碰上這男人沒幾分鐘,她就整個人快崩潰?

轉過身,她快步奔向上閣樓去的木梯,爬了上去。

哼,先佔先贏,她才不睡沙發呢!閣樓居高臨下,具有易守難攻的極佳戰略位置,她絕不讓出來—至少今晚不讓。

看她拔腿就跑,然後像只八腳蜘蛛似的爬上梯子,他愣了一下。

好樣的,想來這招「鳩佔鵲巢」是吧?沒關係,他齋京慎三也不是那麼小器的人,今晚就把床讓給她吧。

他已經累了,不想再跟她纏鬥下去,待他休養生息足夠,明天就把她這隻莫名其妙的母鳩攆出他的鵲巢。

「喂!」這時,已爬上閣樓的她在圍欄邊往下看著他。

他挑了挑眉,抬頭睇向她。

「我警告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她煞有其事地說:「我有電擊棒跟防狼噴霧劑,要是你敢亂來,我就給你好看,聽見了沒?」其實她根本沒這些東西,這麼說純粹是在唬他。

閣樓底下,他哼出鼻息,語帶調侃地說:「放心吧,穿著維尼熊睡衣的女人是不會讓我感到興奮的。」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卻無力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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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定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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