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陪棋太玩了一上午,再哄著他把午飯吃光光后,珠樹要他上床睡午覺。
棋太非常配合,乖乖的照著她的話去做,像只聽話的小狗。
利用他睡午覺的時候,珠樹開始進行她自己的功課——了解這個家。
在河野的講解及帶領下,她把佔地近三百坪的間宮家繞了一圈。
間宮家除了主子間宮都臣、小王子棋太及老管家河野,沒有其他家人。當然,現在又多了一個她。
因為不喜歡家裡有「閑雜人等」,間宮家沒有廚子、傭人、司機或是園丁什麼的。
偌大的間宮宅,靠的是每兩天來一次的清潔公司人員整理,至於三餐,則是由長期配合的外燴公司按時送來。
據河野說,間宮都臣的祖父及父親分別在四年前及三年前。因心臟病及中風過世,母親則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經去世了。
她很想問河野有關棋太親生母親的事,但初來乍到,實在不i好開口。幾經掙扎,最後還是作罷。
棋太醒來后,珠樹帶他出門並前往附近的超市。因為,她決定親自準備晚餐。
雖然都臣不要求她盡妻子的義務,但她必須對棋太盡到媽媽的責任。
而照顧好兒子的胃及身體,就是媽媽的首要工作。
儘管她會開車,而車庫裡也還有兩輛房車可以任她使用,但只是去逛超市,她覺得沒有開車的必要。
於是,她帶著棋太步行出門,並計劃將老家的腳踏車帶來這裡。
原本以為出入都有名車可坐的棋太會因為走路面抱怨,卻沒想到他好開心,一路上還像小鳥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附近除了間宮家,還有不少風格回異的豪宅,他們像是探險般的從別人家的圍牆外,好奇的打量牆內的世界。
突然,一戶自牆紅瓦的豪宅里,一名約莫四十歲,正在澆水的太太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咦?這不是間宮家的棋太嗎?」她走到圍牆邊問著。
「你好。」珠樹不認識她,但顯然地她認識棋太,於是,她主動向對方問好。
「你好。」太太笑視著她,「你是新來的保母?」
「呃……我是……」我是間宮太太。喔,老天,她實在講不出這句話。因為,她這個間宮太太還當不到一天呢。
「她是我媽媽。」一旁,棋太迫不及待的大聲介紹著。太太一臉驚訝的看著珠樹,「咦?什、什麼?」
她非常尷尬地小聲說道:「呃……我是、我是棋太的媽媽。」
「啊?」太太瞪大了眼,「你是說……」
「媽媽跟我爸爸結婚,她是我媽媽。」棋太以他五歲的辭彙解釋著珠樹跟他的關係。
「什……你真的是間宮先生的……」
珠樹難為情的抓抓脖子,訥訥地回道:「是的,我跟間宮先生結……結婚了。」
「哎呀。」太太訝異的掩著嘴巴驚呼一聲,「這麼神秘?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剛辦好登記……」她乾笑著。
太太愣了好幾秒,然後露出奇怪讓她猜不透阿表情。
但直覺告訴她,這位太太的奇怪表情絕對跟都臣的「亡妻」脫不了關係。
「想不到間宮先生竟然偷偷的再婚了,真是教人意外……」她好奇的打量起珠樹。
珠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神情尷尬的笑笑。
「對了,我是大島芳子,我家小兒子跟棋太念同一所幼兒園。」
「幸會,我是古……間宮珠樹,以後請多多指教。」
唉,她果然還未適應自己已經是「間宮珠樹」這件事。
「芳子阿姨,」這時,棋太緊緊的抓著珠樹的手,小小的臉蛋上有著慎重其事的表情,「請你告訴小孝,我有媽媽嘍,不准他再說我沒有媽媽。」
此話一出,大島太太跟珠樹互覷一眼,表情尷尬。
「好,好的,棋太,」大島太太不好意思地堆起微笑,「我會告訴我們家小孝的。」
珠樹以嘴形跟大島太太說了句無聲的「對不起」,大島太太則擺擺手,要她不必介意。
「大島太太,我們還要去超市買東西,改天有空再聊。」
為了結束這場尷尬,珠樹決定趕快帶著棋太離開。
「喔,好,有空到我們家來坐坐。」大島太太笑說。
「嗯,再見。」道完再見,她拉著棋太,飛快的走開。
晚上,珠樹做了簡單的飯菜。
「哇,夫人的手藝不錯呢。」河野看著桌上那四菜一湯,衷心讚美。
她謙虛的說:「都是一些家庭料理,跟外燴公司做的不能比啦。」
「不管是什麼山珍海味,都比不上媽媽的愛心料理。」河野笑視著等在一旁的棋太,「對吧?小少爺。」
「嗯!」棋太用力的點點頭,然後滿心朝待的看著珠樹,「媽媽,可以吃了嗎?」
「當然。」她一笑,「不過你要先洗手喔。」
「好!」棋太答應,飛快的跑開。
「河野先生,坐下來一起吃吧。」她招呼著河野坐下。
他微怔,「夫人,我是……」
未等他說完,她打斷了他的話,「拜託別叫我夫人,好嗎?我真的很不習慣。」
「可是……」河野面有難色。
「河野先生的年紀足以當我的父親,你夫人長夫人短的叫我,真的讓我頭皮發麻得想奪門而出耶。」她一臉困擾,語帶懇求,「拜託你叫我珠樹,好嗎?」
「欽!」他一驚,「那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她語氣堅決,「間宮先生要你怎麼稱呼他,我管不著,但至少我能決定你要怎麼叫我吧?」
「夫……」
「珠樹。」她立刻糾正他,「叫我珠樹。」
河野為難卻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十分艱難又礙口地喚道:
「珠、珠……珠樹……」
「很好。」她笑了,「多叫幾次,你就習慣了。」
這時,洗完手的棋太回來坐下,「媽媽,我要吃飯。」
「好。」珠樹盛了三碗飯,然後要求像只企鵝般站在棋太身後的河野坐下,「河野先生,你也坐下來吃飯吧。」
「什……」他驚愕的看著她。
「別愣著。」她幫他拉開了椅子,輕壓了他肩頭一下,「快,飯菜都要涼了。」
河野不安的坐了下來,遲疑的拿起筷子。
「來,」珠樹在棋太身邊坐下,「大家開動吧。」
聽見她說開動,棋太等不及的夾了一口肉絲炒野菇往嘴巴里放,「好好吃喔。」
「真的嗎?」
「嗯!」他點點頭,「以後我都要吃媽媽做的菜。」
珠樹難掩欣喜的摸摸他的頭,「那有什麼問題!」
看著這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母子和樂融融的樣子,河野的心情忍不住激動起來。
開朗、善良又溫柔的珠樹讓他忍不住想,或許她能為這個家帶來不可思議的改變吧?
啊!他等不及想看見那令人期待的改變了。
雖然要求棋太九點準時上床睡覺,但珠樹還是拗不過興奮過頭的他,讓他玩到十點才就寢。
哄睡了他,她下樓來,發現河野還在起居室里。
「河野先生,你還沒睡?」
「是的,我要跟夫……珠樹討論一下小少爺上學的事情。」河野說。
「喔。」她微怔,「是什麼事昵?」
「是這樣的……」河野的表情變得有點嚴肅,「小少爺之前因為在學校里被嘲笑而跟同學打架,至今都不願意去上學,所以想請珠樹你勸勸他。」
雖然已經在她的要求下不尊稱她為夫人,可河野在言談中還是經常使用敬語。
珠樹雖不習慣,但至少他已經試著直呼她名字了。
「我今天帶他出去時,遇到了大島太太,大概知道了一點……」她問:「一定要回原來的幼兒園念書嗎?」
「咦?」他微怔,「這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因為間宮先生答應讓我繼續經營道館,所以我想讓棋太到櫻台的幼兒園就讀,這麼一來,我可以送他上下學,也可以隨時到道館去。」她續道:「道館里有幾個孩子也在那裡的幼兒園念書,有他們作伴,棋太應該很快就能適應。」
「這倒是不錯,不過……」河野雖贊同,卻面有難色。
她微怔,「不過?」
「這件事,我想你得先問過少爺比較好。」他說。
「喔,那沒問題,我會先跟他說一聲的。」說著,她不經意的看了一下牆上的鐘,不禁皺起眉頭,「已經十點多了,他……每天都忙到這麼晚嗎?」
「差不多都是這樣。」因為已經是常態,因此河野想都不必想就能回答她。
「他到底在忙什麼?應酬嗎?」
河野搖搖頭,「少爺這時候應該還在公司里,他很少應酬的。」
她難掩訝異,「這時候還在公司?」
拜託,他又不是開便利商店的,為什麼得那麼長的時問都泡在公司里?
「少爺做的是國際金融,因為各地時差的關係,他幾乎得隨時掌握各國的政經局勢及數據,就算回到家,他也常常得忙到凌晨兩、三點才休息。」
聞言,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是超人嗎?」
「超人應該沒他這麼忙。」河野苦笑一記。
「他把時間都拿來工作,哪有時間陪小孩長大?」
「少爺也是這樣長大的。」河野有幾分無奈,「老爺生前也是個工作至上的男人,因此少有時問及機會陪伴少爺。」
河野嘆了一聲,繼續說道:「雅夫人在少爺十四歲時過世后,老爺就把少爺送到國外念寄宿學校,前後有十年的時間,少爺都是一個人在異國度過。」
「什……」珠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有錢人家的小孩必須付出的代價就是這個嗎?過著炊金喂玉、吃穿不愁的生活,卻寂寞得像是個孤雛?
「珠樹,」河野感慨的看著始,「要不是有你,小少爺他或許再過不久也會步上少爺的舊路子。」
她秀眉一擰,「那實在太可憐了。」
「所以我才希望他再婚。」他日光一凝的注視著她,「珠樹,關於你答應跟少爺結婚的事,我都聽少爺說過了,真的沒關係嗎?」
她想河野一定知道她是為了保住道館,才以三千萬賣掉了自己的婚姻。
雖然這事不光彩,但她知道河野並不會因此而看輕她。
「河野先生,每個人都有他就算犧牲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道館就是我最重要的資產。那間道館是我爺爺跟爸爸打拚一輩子換來的,他們將它交到我跟哥哥手上,要我們好好的守護它,只可惜我哥他……」
想起跑路的哥哥,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哥哥曾經是很有希望的劍道選手,卻因為受傷無法握刀而自暴自棄,這次他闖了這麼大的禍,我也很驚訝……」她輕嘆一聲,「雖然跟陌生男人結婚實在荒謬,但也幸好有間宮先生,我才可以保住道館。」
「但……這是沒有愛,只有交易的婚姻……」
「有愛啊。」她笑看著為自己感到心疼不舍的河野,我愛棋太,他是個好孩子,我願意當他十三年的媽媽。」
聞言,河野一愣,「十三年?」
她坦白道:「間宮先生等棋太成年,就會跟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