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啊……是誰把『一瀉千里』加到我的茶里,害我拉了一個晚上都沒停過?」
「啊……是誰昨晚偷偷在我換洗的衣物上加了『千手觀音』,讓我全身癢個不停?」
「啊……是哪個該死的傢伙給我吃了『花瀉流香』,讓我眼淚鼻涕直流個不停?」
清晨,天才微微亮,伴隨著公雞洪亮的啼聲,是此起彼落的慘叫聲。
這裡是南方赤炎谷東風一族的所在地,東風堡。東風一族擅長使毒,因此在江湖上又有「東毒派」之稱,是個人人畏懼的大門派。
東毒派目前的當家為東風熾,妻子早逝,只留下五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而東風熾的寶貝女兒東風雪桐,就是這些慘叫聲的始作俑者,也是讓眾人最為頭疼的大魔頭。
儘管東風雪桐遺傳了死去娘親的如花美貌,卻沒遺傳到那溫婉如水的個性,相反的,還非常的愛捉弄人,所有女孩子不愛做的事,她都愛,特別是整人這一項。
每天清晨,從東風堡四處傳來的哀號聲,便是東風雪桐的傑作。
被整習慣的人只能怪自己倒楣,除了認命以外,也別無他法。
還沒被整到的人也只能向菩薩燒香,祈求下一個不會輪到自己。
雖然每個被惡整的人都有怨言,卻不敢對她還以顏色,因為沒人知道下一次會不會被整得更慘。
「東、風、雪、桐!」這涵蓋了濃濃怒氣的咆哮是出自於東毒派當家東風熾之口,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看來這次連親生老爹也不放過愛整人的東風雪桐。
「我數到三,你最好給我乖乖出來,不然被我親自逮到,非痛揍你一頓不可。」
真是氣死他了,他怎麽會養出這樣不受教的女兒啊!
「嘻……我才沒那麽容易被你這胖老爹抓到。我看你是找不到解藥,才會希望我趕快現身吧!」眾人遍尋不著的「兇手」東風雪桐,如今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高高的樹上,兩條腿就這麽晃啊晃的,十分優閑的看著大家為了找尋她而東奔西跑。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啊!
看著被她下了瀉藥的大哥一邊忙著找她,一邊又忙著沖向茅房的樣子,她的心裡就一陣痛快。
原本還有書生樣的二哥被她下了癢粉之後狂抓,整個人披頭散髮,像個瘋子一樣,看起來也很滑稽。
而平時就愛嚷嚷「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三哥,在中了噴嚏粉之後,也不得不流下男兒淚啦!
最慘的是四哥,誰教他平日老愛對她說教?這會兒被她下了「百口莫辯」,也就是暫時讓人說不出話的啞粉,看他還怎麽對她說教?!
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啊!
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真好!
不過這次他們的速度還真是慢,這麽久了還沒找到她,未免也太遲鈍了吧!
話又說回來,就算他們能找得到她,也未必抓得到她。
雖然在東風堡內就屬她的武功最蹩腳,但是論輕功,他們可是比不上她的。
抱歉,她沒有真本事,不過逃命的功夫可是在行得很。
「東、風、雪、桐!快給我死出來!」東風熾中氣十足的吼聲從不遠處傳來。
「哦?這回是老爹先馳得點嗎?唉,這下子就不好玩了。」東風雪桐無聊的把玩著樹葉,看見身軀微胖的東風熾怒氣沖沖的跑到大樹下。
「找到了,小魔星在這兒,大家快來。」終於發現東風雪桐的東風熾大聲喊著,音量大到幾乎所有東風堡的人都聽見了。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所有的人,包括今天受害的那四個人,全都聚集到了東風雪桐所在的這棵大樹下。
「下來!快給我下來!」東風大哥一手按著肚子,臉色慘白的說。
「難怪古人有云:『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這句話說得還真是對極了。」儘管被癢粉折磨得不成人形,東風二哥到現在還是硬要裝出一副文人模樣。
「哈……哈啾,東……東風……雪……哈啾……桐,你……你就算不下來,哈啾,也把解藥交出來。」東風三哥強忍住鼻子的不適感,好不容易終於把話完整的說完。
「嗚嗚嗚嗚嗚……」中了啞粉,暫時失去語言能力的東風四哥,只能可憐的發出嗚嗚聲,來表達他的不滿。
「哎呀!全都到齊了,這下可熱鬧了。」東風雪桐用手指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今天的四個幸運兒,外加一個沒事的,還有一個老頭,大夥全都聚集到了大樹下。
好玩,還真是好玩。
她吐了吐舌頭,一臉淘氣的說:「你們要我下去,我就得乖乖下去嗎?嘻嘻……有本事就自個兒上來。」然後十指交疊,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等他們爬到樹上,她想,應該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在這之前,她先小憩一會兒吧!
「東、風、雪、桐,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還不趕快把解藥交給你的哥哥們?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不要讓我親自逮人!」東風熾對她下了最後通牒。
這個小丫頭,還真以為他治不了她嗎?
「嘿,有本事就自己爬上來嘛!不然用輕功也可以啊!」不過這裡還挺高的,就不知道那些傷兵要跳到幾時才能上得來。
「雪桐,堡里就屬你的輕功最好,幾個哥哥都比不上你,你這不是在為難大家嗎?」東風五哥東風湍替大家說句公道話。
「雖然五哥都這麽說了,但我還是那句老話,有本事就自己爬上來。」儘管最疼她的東風湍也開口了,不過她還是不打算下去。
開玩笑,一旦被他們抓到,他們一定會剝了她一層皮。
為了自己的安全起見,她還是決定暫時待在樹上。
「你……你……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雖然我爬不上去,但是誰說一定要爬上去才能逮到你這小魔星?要和我東風熾斗?你還嫩得很呢!」
頓時,東風雪桐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真的假的?老爹說有辦法治她?天殺的,這下她完蛋了。
「欸……嗯……那個『親愛的爹』,現在把解藥丟下去還來得及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在老頭的面前,她還是別太逞強好了。
「來不及了!就算你現在喊我玉皇大帝也沒用了,我已經警告過你很多次,是你自己把我說的話當作耳邊風,現在你是自作孽不可活!」對著上頭的東風雪桐撂下狠話後,東風熾立刻找來幾個僕人。
他們手中拿著一把又長又利的鋸子,開始鋸起了她待著的這棵大樹。
「快點鋸!還有,咱們用來綁牲口的粗麻繩準備好了沒?等會兒逮到這個小魔星,大夥就將她五花大綁,看她還怎麽逃?」東風熾故意說得很大聲,就是為了讓東風雪桐知道她的下場會有多慘。
「天哪!娘,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放了我一馬吧!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犯了,絕對、絕對!」
一刻鐘後,被粗麻繩緊緊捆住的東風雪桐一改先前的氣焰,低聲下氣的向眾人求饒,最後見大家都無動於衷,才又破口大罵。
「該死的臭老爹,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不要命了,居然敢把姑娘我綁成這副德行,看我下次怎麽十倍整治你們!你們把脖子洗乾凈,給我等著!」
不過她已經是瓮中之鱉,就算再怎麽大放厥詞,也是無濟於事。
這就是所謂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吧!
一場鬧劇結束後,東風雪桐在東風熾的威嚇兼命令之下,不得不換上了她平日最厭惡的女裝,甚至還不怎麽甘願的任由服侍她的婢女替她上點胭脂、抹點粉。
打扮過後的東風雪桐看起來還真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兩道頗具英氣的眉毛,一雙黑白分明的靈活大眼,獨樹一格的鼻子,還有那紅嫩的唇瓣,大體而言,倒也不折不扣是個別有一番風味的美人。
許久沒看見她做女人裝扮,東風家兄弟都不由得看傻了眼,而東風老爹東風熾更是誇張的流下了眼淚。
「孩子的娘啊,看雪桐這模樣,我就忍不住想起了年輕時的你。女兒果然是遺傳了你的美貌,只可惜……」東風熾站在已逝妻子的牌位前,有感而發的說。
女兒美是美,只不過……只不過……
「欸,胖老爹,還有你們,幹嘛把我弄成這副德行?抹的這是什麽粉?臉白得像個死人。還有那個紅粉,弄得我一張臉活像是猴子屁股。最糟糕的是這衣裳,綁手綁腳,真是不方便,害我想要爬樹也不行,搞這麽多花招是要做什麽?這不會是你們惡整我的方式吧?」東風雪桐拉拉雜雜的抱怨了一長串,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大家閨秀氣質登時全沒了。
儘管人長得美,不過她可是一點姑娘家的氣質也沒有。
琴,她會彈,只不過彈出來的像是魔音傳腦。
棋,她一個不高興,沒耐性下了,就索性毀了整個棋盤。
書,她房裡是有很多書,不過大多是見不得人的禁書。
畫,要她畫畫,還不如畫個驅邪避凶的符。
詩,人家是七步成詩,她也行,只是吟出來的全都是牛頭不對馬嘴。
酒,總算說到她的長處了,她最會喝酒,酒量極好,就連男人也未必比得過她。
除了這些,最糟的便是她那張嘴了,十句話有八句話都不能聽,說話的方式一點也沒有女兒家的含蓄,有時甚至比男人還要狂妄。
如果只是這樣,他們倒還可以忍受,偏偏這小魔星不肯安安分分的待著,儘是想些歪主意來惡整眾人,讓大家對她是頭疼得很。
想要把她嫁出去,可是憑他們東毒派在江湖上的名聲,又有哪幾個人敢娶她?
就算有,再看到她時,也被她這副德行嚇跑了。
最慘的是他們這些父兄啊,想擺脫她也擺脫不掉。
「來人,拿條布把小姐的嘴塞起來。」東風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為了讓自己耳根清靜,他覺得這個方法是最好的。
至少在看著她貌似妻子的長相時,不會因為她的話語而破壞了妻子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嘴裡塞著布條,雙手被繩子綁住,東風雪桐只能不斷的發出嗚嗚聲。
從她的表情看來,好像是在說:該死的,快把布條拿掉!
不過好不容易才讓她閉上了嘴,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讓她開口?
眾人決定忽視她微弱的抗議,繼續聽東風當家有什麽話要交代。
「我們東風堡養你這小魔星也養了十六年了,打從你懂事以來,就成天胡作非為,不好好練功,旁門左道的功夫倒是學了不少。為了讓你出去見見世面,多磨練、磨練,爹決定派你代表我們東毒派去參加這一屆的武林大會。」東風熾一臉嚴肅的說出他的決定。
東風家五兄弟,還有小魔星東風雪桐,皆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爹,參加武林大會可不是兒戲,派啥也不會的雪桐去,豈不是丟盡了咱們東毒派的臉面?」東風大哥不是很贊同的說。
他們東毒派平日鮮少在江湖上走動,對外人來說,是一個非常神秘但實力不容小覷的武林門派。
四年舉辦一次的武林大會,是他們難得露臉並一展身手的好機會,若是讓雪桐這門外漢去,豈不是讓江湖豪傑看盡了笑話,認為他們個個都只是虛有其表的草包?
「爹,您是認真的嗎?勸您還是三思而後行啊!」東風二哥也覺得這樣不妥,他們東毒派還有其他武功高強的人,為什麽偏偏要派這隻會逃跑的雪桐做為代表呢?
「阿爹,這丫頭一肚子壞水,就這麽放她出谷,肯定會造成江湖大亂哪!」東風三哥認為自家老爹這麽做,無疑是「縱虎歸山」。
「爹,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算再怎麽受不了這小魔星,也不該為了一時的寧靜,便派她到武林大會為非作歹吧!」東風四哥覺得他爹這麽做,只是為了趕快把燙手山芋丟給別人。
「嗚嗚嗚嗚嗚……」聽到幾個哥哥這麽說自己,就算開不了口,東風雪桐還是非常不高興的表達自己的意見。當然,她還是只能發出嗚嗚聲。
她惡狠狠的瞪著這些沒良心的哥哥。哼,敢說她的壞話?小心她全部「銘記在心」,到時候十倍……不,甚至是百倍奉還給他們。
「爹,再怎麽說,雪桐也是我們大家唯一的妹妹,這麽派她去,會不會太危險了?至少等她學會了一招半式,足以防身,再讓她到江湖上歷練也不遲。」和東風雪桐最親的東風湍擔憂的勸著自家老爹。
雪桐就算再怎麽像個男孩子,終究還是個女孩,讓她這個不知江湖險惡的女孩子家孤身到江湖上闖蕩,身為最關心她的哥哥,他實在是放不下心。
「嗚嗚,嗚嗚嗚嗚……」東風雪桐感動的看著東風湍。
對嘛,這樣才是人說的話,還是五哥對她最好了。
其他那四個,最好小心一點。
「好了、好了,統統給我住嘴!」東風熾大吼一聲。
頓時,廳內鴉雀無聲,只剩下東風熾的聲音回蕩著。
「我只是叫她參加武林大會,不是要她當上武林盟主,你們這些臭小子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不否認,要派雪桐出席武林大會,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將災難暫時送離東風堡,另一個原因則是希望她能在武林大會上覓得良緣,早點從東風堡嫁出去,讓他們得以耳根清靜。
「可是,阿爹,參加武林大會不得到武林盟主,有啥意思?倒不如別參加,還省事多了。」東風三哥不能理解東風熾的想法。
既然參加了,當然是要讓其他人好好看看他們東毒派的實力啊!
「混帳東西,說這什麽沒骨氣的話!」東風熾大聲斥責,「誠如老五所說的,女孩子家不會功夫就想在江湖上混,根本是自尋死路。我當然也不會讓雪桐這隻會作怪的小魔星就這樣離開赤炎谷,所以……」他將一本劍譜和一把看起來十分珍貴的寶劍放到東風雪桐身旁的桌上。「這本劍譜你給我好好的練,一個月之內要練好。」
「嗚嗚嗚……」東風雪桐想抗議,卻沒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一個月,這怎麽可能啊?
「你們四個給我好好的監督她,至於老五,你等會兒隨我到書齋一趟,我另外有事情交付你。」
「嗚嗚嗚!」眼見東風熾交代完事情便準備離開,心中仍有不甘的東風雪桐奮力的踢倒身旁的桌子,企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臭老爹,她話都還沒說完……不對,是她半句話都沒說到,他怎麽可以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東風雪桐,你這小魔星有啥意見?倒是說來聽聽。」東風熾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
「嗚嗚嗚嗚嗚!」說什麽說啊!東風雪桐暗自咒罵著,這樣塞住她的嘴,最好她能說話。
「噢!差點就忘了,你的嘴裡塞著布條,不能說話。好吧!把她嘴裡的布條拿掉,順便替她鬆綁,我倒要聽聽她有什麽話要說。」
「該死的,居然把布條塞在本姑娘的嘴裡,害我差一點就不能喘氣了。」終於回復說話能力,東風雪桐開口的第一句就不怎麽好聽。
「我可不是為了聽你罵粗口才讓你說話的。」東風熾的話語裡帶著些許的警告意味。
開口閉口就是粗話,她這樣還像個女孩子嗎?
孩子的娘啊,為啥我們唯一的女兒會是這副德行呢?他默默的嘆息著。
「叫我練什麽鬼劍法?姑娘我的輕功這麽好,一遇上敵人,只要三兩步,馬上就能跳到別人抓不住的高度。」她不懂,為什麽老爹一定要她練劍,還要她出赤炎谷,代表東毒派去參加什麽爛武林大會?
她看他八成是希望她丟盡東毒派的臉吧!
她想他鐵定是人老了不中用,連腦袋也跟著不靈光了。
「難不成真的希望我趕快離開東風堡?」她隨口問了一句。
「是啊!有你這小魔星天天在堡內胡作非為,弄得大家雞犬不寧,所有的人都希望你趕快離開,只可惜你嫁不出去啊!」東風熾半開玩笑的說,「唉,一般女子到了十四、五歲,就會有媒人上門來說親,可是你這小魔星到了十六歲都還乏人問津,不讓你出去見見世面,又怎麽有機會嫁得出去?」這話一半是事實,一半是玩笑。
「哼,我才不要嫁人呢!因為我一、點、都、不、喜、歡、男、人!」東風雪桐被親生老爹氣到,生氣的說出這驚人的話語。
看大家一臉驚訝的模樣,她就知道他們把她的話當真了。
哼,她也不是在說謊,比起男人,她確實比較喜歡身上香香的女人。
管他的,他們要誤會是他們自己笨,才不關她的事。
「啊……小姐又把奴婢的衣裳劃破了。」
「啊……小姐討厭,奴婢只剩下一件肚兜了。」
「啊……小姐,別這樣,奴婢的綢褲都削去了一大半,這樣怎麽能見人啊!」
「啊……小姐,別來了,求小姐放過奴婢吧!」
此起彼落的呼喊聲,再度從東風堡各處傳來。
不同的是,這回不是東風四兄弟求解藥的哀號聲,而是東風堡四大婢女的求饒聲。
原以為自東風熾強迫東風雪桐練劍的那一天起,在東風四兄弟的監督之下,東風堡就能擁有短暫的平靜日子。
沒想到平靜日子才過沒幾日,東風雪桐故態復萌,鬧得整個東風堡雞犬不寧,甚至比起往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往只是下下藥,現在可不同,她手上拿著銳利的寶劍,胡亂的揮舞著,模樣看起來煞是懾人,讓東風堡四大婢女嚇得花容失色,倉皇奔走,只希望大小姐能高抬貴手,暫時放過她們。
「我說雪桐妹子,你有時間在這裡玩,還不趕快去練劍?再混下去,到了規定的時間,看你怎麽向爹交差?」東風四哥看了看拿著寶劍追逐婢女的東風雪桐,忍不住又對她說教。
一開始她確實很認真的在練劍,也持續了好幾日,東風兄弟看到她這麽有長進,決定不監視她,讓她自個兒練劍。
誰知道才過了一、兩日,她不好好練劍,反而又開始作怪,讓他們幾個不禁後悔當初一時心軟所作的錯誤決定。
「我在練劍,在、練、劍,你沒看到嗎?瞧,我的劍法多好,這樣亂揮都不會傷到人,多厲害,是不是?」東風雪桐得意洋洋的說。
不是她要說,她覺得自己還真是有天分,才短短几日,就把整本劍譜練完了。
但若是告訴幾位哥哥,他們恐怕會說她是在胡謅吧!
反正她知道自己很厲害就好了,用不著他們稱讚。
不過說也奇怪,這寶劍還真是越用越上手,她越是使到劍譜後頭越高深的招數,寶劍就越顯得輕盈,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練劍?我聽你在放屁!你這樣子根本就是拿著劍在亂揮的瘋子!」東風三哥不客氣的罵道。這丫頭片子,叫她練個劍也能搞成這樣,真是太胡來了。
「欸欸欸,別這麽瞧不起我嘛!說不定我是個武學奇才耶!告訴你,老爹給我的劍譜,我已經練完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你練的是什麽劍譜?」東風大哥一臉不相信,他猜,爹該不會是拿最簡單的劍譜給雪桐練吧?
「寒月五絕劍。」
聽她這麽一說,在場的東風兄弟臉上又是閃過一陣驚訝。
寒月五絕劍,這不是……
「你那把劍給大哥瞧瞧。」東風大哥著急的拿過東風雪桐手中的寶劍,仔細一看。
「怎麽?這把殘雪劍看起來不錯吧!」那臭老頭沒告訴她這把劍叫啥名字,她自己倒是替寶劍取了一個響噹噹的名稱──殘雪劍。
殘雪劍,顧名思義,就是會在碰到人的瞬間讓所有足以蔽體之物統統消失,被削下的衣料在空中飛舞,好像片片殘雪一般。
「什麽殘雪劍?你這根本就是……」東風二哥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哥手中的那把劍,它可是價值連城的寶劍,而且還是娘的遺物,爹居然把它拿給這個小丫頭用,豈不是太浪費了?
「雪桐,你說已經練好了寒月五絕劍,是嗎?我把爹請來了,你就使個幾招,讓我們看看吧!」東風湍適時出現,打斷了東風二哥的話。
現在就讓雪桐得知寶劍的來歷,或許還太早了,也太沉重了。
若是她知道那把劍是娘親的遺物,恐怕就不願意帶在身上,這樣一來,也會壞了爹的計畫。
寶劍的秘密,還是先暫時不要說出來好了。
「這有什麽難的?我這就使給你們看。」東風雪桐從大哥那兒拿回殘雪劍,劍一出鞘,便吸引眾人的目光。
她一連使到了第四招,每回使招動作都快得讓人不知道她已經出手了,且到目前為止,她大氣都不喘一個,臉上一點疲態也沒有。
「最後一招,我看就免了吧!」她收回殘雪劍,對上父兄驚愕的目光。
「還算不錯,你可以出谷了。」東風熾口是心非的說,雪桐的劍法何止不錯?簡直是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
東風湍倒是不意外妹妹的劍術突然變得如此精湛,因為他知道每天夜裡她是多麽認真的在練習。「雪桐,五哥替你收拾好了包袱,裡頭有些盤纏,還有換洗的衣物,其他你會用到的東西,五哥也替你準備好了。」他遞給她一個很大的包袱,除了日常用品以外,他還放了一些她會需要的「藥品」。
「雪桐,我看這次去參加武林大會,沒事就順便拿下盟主的寶座來玩玩好了。」東風大哥看過她俐落的劍法後,立刻對她改觀。
「大哥說得是,我看光是使出這幾招,你這丫頭片子就足以讓那些老前輩嚇得膽戰心驚了。」東風三哥也這麽說。
「劍法通過了,包袱也拿了,大災星也該出谷了吧!」東風四哥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裡其實是有點捨不得。
「這幾本書你帶著,一定會有需要的一天。」東風二哥神神秘秘的塞了幾本書給她。
她接過來一看,然後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十大禁書中的第一大禁書?!這稀奇的寶貝他居然拿得到,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不錯、不錯,有朝一日她必定會好好利用一番。
「雪桐……」東風湍看著妹妹,眼底寫滿擔心與不舍,走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這次是你第一次出遠門,凡事要小心,盡量避免麻煩上身,知道嗎?五哥暫時不能陪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你的殘雪劍是很貴重的寶貝,一定要收好,最好不要讓人知道它的存在。萬事小心,雪桐。」他輕輕的撫了撫她的臉頰。
「五哥……」聽到關心她的五哥說的這一番話,東風雪桐覺得一陣感動。
「好了,我沒什麽大事要交代,只是希望你能帶一個夫婿回到東風堡。」東風熾如是交代。
憑女兒的精明,他想,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才是。
「各位兄弟,還有老爹,既然你們都這麽擔心我,那我也應該有些表示才對。」東風雪桐停頓了下,靈活的大眼一轉,接著又說:「廳里有壺熱茶,是我親手泡的上等好茶,本來是要自己享用的,不過……現在就給你們當作餞別茶吧!胖老爹,你交代的事,我記得了,一定會帶一個媳婦兒給你。」
小魔星東風雪桐拎著包袱,爽快的走了。
弋陽客棧是南方最大城弋陽城中最頂級的客棧,如往常一般,客棧內仍是聚集了許多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有的大口吃肉、大口飲酒,也有的毫不避諱的高談國家大事,批評時政,整間客棧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當然,也是有不愛與人高談闊論、特立獨行的人存在,坐在角落的一個男子,身穿深青色衣袍,一臉嚴肅,默默的喝著茶,靜靜的觀察客棧內人們的一舉一動。
他是鳳倚槐,皇宮內的第一高手,同時也是皇上身邊不可多得的幫手。
他的行事向來十分神秘,因此儘管他的名號在朝中,甚至在江湖上十分響亮,卻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他不隸屬於朝廷中任何部門,直接聽命於當今天子,被賦予的任務通常都是極為艱難或是危險的。
現下他才結束一個危險的任務,馬上又接到了從京城來的飛鴿傳書,要他去調查最近各大門派的毒殺事件。
「毒殺事件嗎?」鳳倚槐低吟一聲,對於這次的任務有點懷疑。
朝廷向來不插手武林各大門派的事,如今卻要他去做深入的調查……
這件事著實詭異得很,該不會當今天子害怕毒殺事件會擴大到朝廷?
罷了,天子的腦中究竟有何想法,不是他這個臣下應該過問的,反正他只要做好交代的事即可。
只不過這毒殺事件應該從何查起?
他緩緩的合上眼,眉心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說到毒,江湖上傳言最會使毒的門派即為由東風一族構成的東毒派。
不過東毒派行事素來神秘,除了在四年一次的武林大會有露臉外,鮮少與外界有任何密切往來。
武林大會嗎?四年一次的武林大會正好在今年舉辦……
莫非真是和東毒派有關?單憑這樣就妄下定論似乎太過沒道理,他想……他還是先到各大門派做詳細的調查再說吧!
鳳倚槐睜開眼,正好見到一個穿著靛色衣袍的少年走了進來,他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便立刻移開。
他拿起杯子,將早已涼了的茶一飲而盡,再將杯子斟滿,此刻那少年正好從他身旁經過,不知為何,他身邊的烈日劍竟有奇怪的反應,沒來由的震動著。
他不得不再度看向少年。
一個很普通的少年。
若真要說普通,他看起來又和一般少年不太相同,至少……那張臉蛋似乎太過清秀了。
他肩上背著一個沉重的大包袱,手上拿著一把劍,在客棧內環顧了一會兒,卻遲遲沒有入座。
「嘖,居然客滿了。可是我的肚子正餓著,也沒那氣力去找別家客棧。」少年喃喃自語,接著又繞到了鳳倚槐的身旁,面有歉色的對著他說:「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不是刻意要打擾,只是眼下客滿了,偏偏我的肚子又餓得很,介意我坐下嗎?」
很介意。鳳倚槐本來想這麽回答,畢竟他不喜歡和陌生人同桌共食,也沒有這樣的習慣。
但是隨著少年的靠近,烈日劍又變得更不安分了。
他想知道,烈日劍的騷動和少年是否有關係?
「坐。」簡潔有力的回答,表示他雖然同意少年坐下,卻不太願意和他交談。
「謝啦!大哥。」得到了他的首肯,少年不客氣的坐了下來,一邊蹺著二郎腿,一邊招來店小二。
「這位客官,需要些什麽嗎?」
「餓死了、餓死了,把你們店裡最好吃的東西統統送上來,對了,別忘了送上一壺好酒。」少年交代完畢,便從褲腰處掏出一個錢袋,仔仔細細的盤算著身上的銀兩。
愚蠢!鳳倚槐暗自罵了一聲,正所謂財不露白,而這少年居然在人多的客棧里大剌剌的算起錢,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太有自信,認為別人搶不走他的錢。
不管是哪一樣,都不關他的事。
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烈日劍的騷動……和少年的寶劍是否有關?
打量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
「做什麽這樣看著我?該不會是在嫉妒我錢多吧?」少年也就是女扮男裝的東風雪桐,當然注意到眼前這位沉默男子過分熱切的視線。
她以為他是對她的錢有興趣,才會這樣盯著她。
就算她錢很多,也不用這樣一直看著她吧?她實在不喜歡這人的視線,讓她渾身怪不舒服的,好像要看穿了她的底。
鳳倚槐始終保持沉默,並不打算回答這無聊的問題。
「再看,當心我毒瞎你的眼。」東風雪桐低啐一聲,旋即開始享用店小二剛送上來的美食。
「你的劍,是把好劍。」只不過配他這樣的人實在太浪費了。
「是嗎?我也覺得這把殘雪劍不錯。」東風雪桐一邊啃雞腿,一邊說話。
原來這嚴肅的傢伙是在看她的劍啊!看來他還挺識貨的。
「殘雪劍嗎?」鳳倚槐近似自言自語。
他以為能讓烈日劍產生騷動的,應該是「那把劍」才是。
看來他似乎是搞錯了,再說……「那把劍」也是女人的持有之物,不可能會在眼前這位少年的手中。
那麽剛才那騷動又是怎麽一回事?或許只是因為劍氣相鬥而產生的鳴動吧!
算了,這些不是他應該關注的事。
眼下還有任務要辦,還是先想想接下來應該先上哪個門派調查才是。
他舉起杯子,一口將早已涼了的茶飲盡,再度陷入沉思。
「欸,你們知道嗎?最近江湖各大門派死了很多人耶!」
「聽說都是被毒死的,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毒咧!」
「真的假的?說到用毒,該不會是東毒派的人下的手吧?」
「我說這東毒派的人還真是心狠手辣,難道是為了爭奪武林盟主的寶座,才先除掉幾個心頭大患?」
隔壁桌傳來的對話,打斷了鳳倚槐的沉思。
照理說,這消息應該還沒有幾個人知道才是,怎麽會這麽快就在這裡傳開?
事情很詭異。
正準備上前問個清楚時,和他同桌的少年卻比他早一步有了動作。
「欸欸,什麽東毒派下的手?你們這些傢伙的嘴巴最好給我洗乾凈點,別亂說話!」一聽到有人胡亂給自家族人扣上罪名,東風雪桐一把怒火就這麽燒了上來,主動跑到隔壁桌去「關心」一下。
「哪……哪裡來的臭小子?我們講話,關你啥事?」原先談得正起勁的兩個人,看到東風雪桐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本能的感到畏懼。
「哈哈……你們說不關本少爺的事?告訴你們,這件事和我的關係可大了。」她的聲音往上提高了幾分,「少爺我呢,正好就是東毒派的人。」
頓時,不只是被恐嚇的兩個中年男子嚇了一大跳,就連鳳倚槐也忍不住流露出關切的目光。
他是東毒派的人嗎?不知道這話有幾分可信度?也許只是隨口胡說罷了……
微微眯起眼,他對少年說的話半信半疑。
「天……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你……你這臭小子該不會只是在嚇唬我們吧?」其中一名中年男子雖然不太相信,但也擔心若他所言屬實,很有可能就會像那些江湖豪傑一樣被毒死。
「少爺我叫東風……海,若是不信的話,可以打聽、打聽東毒派是不是真有此人。」東風雪桐大言不慚的說著謊話。
她借了三哥的名字來用,應該沒關係吧!管他的,他又不在這兒,借來用用也不會死。
「東風海嗎?」鳳倚槐半眯起眼,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好幾屆以前的武林大會曾經代表東毒派參加過。
「好……好像有……有聽過耶……」另一名中年男子結結巴巴的開口,與他的同伴面面相覷。怎麽辦?他們要被毒死了嗎?
「少無聊了,我才沒那閑工夫毒死你們。把毒藥用在你們身上,也太浪費了吧!」頂多就是用「百口莫辯」讓他們暫時無法胡亂造謠罷了。「快說,這謠言打哪聽來的?」知道了以後,她好去給那個始作俑者一點教訓,讓他知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總……總之,就是聽來的……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
「東風大俠,請……請相信我們,我……我們真的沒有說謊啊!」
「知道了、知道了。」東風雪桐不太耐煩的擺了擺手。
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怕死啊!他們真以為她會對他們用毒?省省吧!上好的毒藥不是這麽浪費的。
「哼,我警告你們,再敢亂說話……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事。」她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還有,我再說一次,你們剛剛說的事絕對不是東毒派乾的。」
「是是是,我們知道了,謝大俠不殺之恩。」兩人點頭如搗蒜。
「哼,都是你們這番言論,害我的飯都變難吃了。」教訓完亂說話的兩個人,東風雪桐心情不大愉悅的回到座位,繼續啃著她的雞腿、喝著她的美酒。
不一會兒,她就發現那位嚴肅老兄的眸子里似乎寫著「不信」兩個字。
「怎麽?你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話。」
「是不信。」東風一族向來神秘,就算真有東風海這個人,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不是就是本人,或者……只是盜用東風一族的名號罷了。
「你……我說自己是東風海就是東風海。」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東風雪桐這回還真當自己就是東風海本人了。「倒是你這個嚴肅老兄,怎麽稱呼?」
「與你無關。」鳳倚槐淡淡的出聲,不是他問他問題,他就一定要回答。
「是嗎?確實也不關本少爺的事。餓死了,吃飯、吃飯。」東風雪桐故意裝作不在意的吃著自己眼前的美食。
哼,沉默是金,是嗎?待會兒就讓你不想說也得說!
她從懷裡摸出「從實招來」,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加了一點在他的茶里。
鳳倚槐毫不知情的喝了被下藥的茶。
「再問你一次,你叫什麽名字?」東風雪桐等了一會兒,又對他丟出相同的問題。
藥效也差不多該發作了,哼哼,看你怎麽辦!
「鳳倚槐。」他覺得很怪,明明不想回答,嘴巴卻自己動了起來。
「喔喔!鳳倚槐是嗎?我記下了。」將來算帳少不了你一份。
「你下了葯?」這是他想到最有可能的事。莫非這少年真是東風一族的人?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東風雪桐倒也大方承認。「好了,吃飽了、吃飽了,感謝鳳老兄你分出半張桌子。江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小魔星東風雪桐拍拍屁股走人了。
生平第一回被人算計的鳳倚槐,在算完帳後,臉色十分難看的走出客棧。
東風海是嗎?很好,他非要逼他交出解藥,不管用什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