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睡著的模樣挺好看的,可是睜開眼就很惹人厭了,非好好教訓不可。
刁不患天庭飽滿,只是劉海有些討厭,蘇穎一手執筆,一手要撥開他的劉海,怎知刁不患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嚇得她把筆掉落在他身上,以為他醒了,心跳加快,下意識想往外跑,手卻被抓得很牢。
吃了安眠藥的人不是應該睡死嗎?
蘇穎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見他沒有反應才放心,用力掰開那五根彷彿鐵條的手指。
早點做完早點閃人。
蘇穎撿起毛筆,迅速在他臉上留下「我是逼良為娼的混蛋」幾個字,然後取來小刀,這會兒她笑得更賊了,沒一會兒工夫就把他的鬍子剃光,這一剃光,突然發現刁不患其實長得不錯,有了鬍子是流氓,去了鬍子倒顯得斯文,她也算是替他微整型了吧。
稍微整了他一下后,蘇穎立刻離開客棧到隔壁的雲方寨。
徐幫正好就在裡頭,看見蘇穎,連忙出來。
「柳公子,怎麼只有你一人,刁爺呢?」
「剛剛我與大哥閑聊,不知何故大哥突然傷感哭了起來,我怕大哥要面子,便叫大哥進房裡,他邊哭邊說什麼壞事不能做多,他哭得很凄慘,一時不敢出門,所以吩咐我轉告你,他決定大赦天下,替他娘親祈福。」
「大赦?!」徐幫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就是要把所有借條都燒了,大哥說他要懺悔,以後不再當壞人了。」
「嗄?」徐幫更加困惑,「真的?」
蘇穎淺淺含笑,神情沒有半點慌亂地說:「我就知道你會擔心,我也叫大哥自己來說比較好,可是他哭完很累,倒頭就睡,叫也叫不起來,我看還是由你去叫醒他問清楚比較好。對了,大哥還說要趕在未時前到寺廟裡燒完借條,他說這是吉時,好像剩下不到半刻鐘了。」無論穿越到哪一個朝代,無論黑夜或白天,手錶都能順應時差做調整,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徐幫一驚。
雖然他不明白刁爺怎會對這小子青睞有加,不過他很清楚膽敢吵醒刁爺就沒有好下場,上一個敢吵醒刁爺的人,墳上的草差不多已經到膝蓋了吧,他當然不敢冒死去求證,而且只剩下半刻鐘的時間,若沒有趕在吉時里把借條燒光,孝順的刁爺恐怕不會讓他們好過;再者,這小子氣定神閑地要他去問刁爺,看來不會是假,反正是這姓柳的小子傳話,出事了,刁爺應該不會怪罪他們。
「我立刻照辦。」
蘇穎莞爾,轉頭離開。
刁不患自沉眠中醒來,尚未睜開眼,他立刻察覺不對勁,客棧賣的酒根本不可能讓他醉倒,他們也沒那個膽,唯一有可能對他下手的就是剛認識的柳永。
那小子為什麼要對他下手?莫非是有人指使他這麼做?
刁不患按著額際,匆匆離開客棧,每個經過他面前的人表情都很一致,先是驚詫,然後悶笑,無一例外,他完全狀況外不知發生何事,但他也沒有心情理會,直接衝進雲方寨,裡頭的人看見他也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卻沒人敢笑。
徐幫一愣,才問:「刁爺,您醒啦。」幸好他有把刁爺交代的事辦好。
「徐幫,柳永呢?他剛才有來嗎?」
「有,他來傳達刁爺交代的事,我們都辦完了,而且是在吉時之內。」
「我交代什麼了?」這個柳永果真是沖著雲方寨來的,該死!
「刁爺,你不是叫我們在吉時內到廟前把所有的借條燒光,替刁爺娘親祈福嗎?」
「柳永這麼說你就信了,怎不先來問我?」刁不患氣惱地握拳。
這時,徐幫也知道事情不對了。「我本來想去問刁爺,可是柳永說您在睡,我就不敢吵了,而且那小子一副光明磊落樣,我一時不察就信了他,請刁爺原諒!」
「那個混帳!」他難得對個陌生人那麼好,那個柳永竟敢算計他,等他找到人非把他的皮扒下來不可!「帶人去追,柳永應該跑不遠……」
「刁爺,您已經睡了兩天了。」
刁不患聞言傻眼,什麼迷藥竟能讓他睡這麼久?!
「可惡!快點派人出去找,就算要把整個縣翻過來也要把他找出來!另外派人去城門問官爺有沒有看到外貌身形和柳永相似的年輕人離開。」刁不患說完也要出去。
「呃……」徐幫看著他,有些欲言又止,遲疑半晌才開口問:「刁爺……您要不要先把臉上的字擦掉?」要不然可好笑了--當然這句話他沒膽說。
「什麼字?」
徐幫命人取來銅鏡,刁不患這一照,隨即火大地把鏡子朝牆砸去。
「好你個柳永,我刁不患若沒把你找出來,我名字就倒著念!」
就在刁不患氣得發誓的時候,蘇穎已經搭著馬車來到濟賦縣。
「蘇公子,這裡就是濟賦縣,再過去就是北漠了。」
蘇穎揉揉眼睛,給了車夫車資,然後拎著包袱下車。
石頭砌成的城門聳立在眼前,巍然如山,城外是一片沙漠,風吹過捲起地上的沙子,滿是荒涼。
原本她是要往南走,但不知何故,臨時改變主意往北走,找個聽得順耳的縣城落腳。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情,蘇穎抬頭往上看。
「濟賦縣……好耳熟……不知道有沒有繼母縣?」睏倦的蘇穎沒多想,單純以為可能是在哪本書上看過。
暫時得在這兒落腳了,得早早習慣才行。唉,她好想搭飛機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
笑聲從囂張到欲罷不能到最後笑得沒力了,三段起伏非常符合起承轉合,透露出一個人對於某件事情的恥笑態度。
刁不患冷冷橫了一眼笑到拍桌的好友--柳淵源。
「你笑夠了沒有?」
柳淵源拭去眼角的淚水,繼續伏案狂笑,刁不患也不理睬他,叫來孫管事報告他這三個月不在濟賦縣所發生的事,這本該是柳淵源做的事,不過看得出來他一時半刻是說不出話來了。
孫管事嘴角也掩不住笑容,但至少比柳淵源懂得掩飾。
過了一會兒,孫管事將事情全告訴刁不患,柳淵源也止住了笑,正襟危坐在一旁,雖然他的嘴角仍可看見怪異的抽動。
「終於笑完了嗎?」刁不患問得很不高興。
孫管事知道沒他的事便逃得飛快,因為他不僅還沒笑完,也等著把刁爺的事散布出去。
「是、是……終於笑完了。」柳淵源喝了口茶潤喉,咳了幾聲繼續說:「所以你花了兩個月時間在那裡,只差沒把整個縣翻過來,卻始終沒找到那個叫柳永的年輕人?」
刁不患很沒力地應了一聲。
「那小子八成已經離開了。」
刁不患搖頭,「不可能,守在城門的人說沒有一個打扮和柳永相似的人離開,所以他一定躲起來了。」
「我不相信有人能從你眼皮子底下逃過,我敢打賭那小子一定早你一步離開了。」
「那個可惡的小柳,虧我對他印象不錯,沒想到他竟是暗地算計我的小人!不僅剃了我的鬍子,在我臉上寫字讓我丟臉,甚至假傳我的命令要徐幫把所有的借條燒了,說是要替我娘祈福,我去他娘的!」刁不患重重又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左搖右晃,杯子里的茶水也灑出來。
「嗯,燒掉借條確實是件善事,這點他倒是沒說錯。」哈哈哈!最好笑的就是好友的鬍子被剃光了,可惜他沒能親眼目睹。
「柳二,你是嫌我麻煩不夠多是不是?」兩人自小就認識,柳淵源小他一歲,他便喊他柳二。
「當然不是,我只是認為這小子雖然壞,但挺有腦子的,竟敢要徐幫去找你求證,由此可見他膽大包天卻又心思細膩,若有機會遇上,應該想辦法將他拉過來為我們所用。」柳淵源涼涼道,一點也不同情好友的悲慘遭遇。
「用個屁!找到他,我非拆了他的骨、扒了他的皮不可!」
「雲方寨在全國各地總共有八十間分店,每年光是收利息就夠你吃穿十幾年,區區一間分店的借條燒光了,也沒什麼好心疼的,畢竟是件好事,年關將近,做點好事也不錯。」柳淵源忍不住又調侃他幾句。
刁不患不是心疼那些收不回來的錢,但那個原因他不想說,免得又被笑。
柳淵源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打算替他留面子,全部說了出來,「我知道,你是生氣你對他一見如故,正要掏心掏肺將他當作兄弟,他卻包藏禍心算計你,不僅讓你出糗,連帶還有些小損失,是嗎?」
刁不患哼了聲,默認了。
「彆氣了!這世上本就不是我對你好,你就必須也對我好,要找到知己、至交可是需要緣分,看看我們兩個本來也是互相厭惡,彼此看不順眼,不也是經過幾年才成為朋友,所以緣分這種東西強求不來。」
「他娘的!我是真的挺喜歡他,他跟你有點像,又姓柳。」
「患爺,這世上姓柳的不全是好人。再者,你幾時那麼喜歡我了?我可沒有斷袖之癖啊。」他還想延續柳家的香火。
「去你的!誰跟你說那個,我是說朋友的喜歡,我第一眼看見柳永就很喜歡他,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讓我找到他,我一定狠狠--等等!患爺?!」刁不患的怒火停在兩個很詭異的字上。
柳淵源淡淡笑著,「你不是說沒找到人就把名字倒過來念嗎?」
「……」
「還有,你遲遲不肯回來,該不會是要等鬍子長出來吧?」柳淵源不安好心地補上這一句。
柳永!你就不要讓我逮到,要不然我一定--
「哈啾!」
蘇穎打了一個噴嚏。
「小穎,你沒事吧?」陳大娘關心地問。
兩個月前,她結識了蘇穎。原本她家是開包子店,但在丈夫過世后,生意一落千丈,最後不得不收起來,靠著做點女紅討生活,就在入不敷出陷入困境的時候,她與女兒認識了蘇穎。
說起來,蘇穎真是她們母女的貴人。在得知她們的情況后,蘇穎立刻表明手邊有點錢,能幫助她們改善生活環境,問她們信不信她。
她心想反正店都收了,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便由得蘇穎去了。
蘇穎先是出錢整修店面,又請木匠在店裡做了些東西,她們起先一頭霧水,等到開張那天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蘇穎客氣又善良,很快便得到她們母女全心的信任,為了保護蘇穎,她對外宣稱她是來投靠的外甥,蘇穎也說做生意由男人出面比較好,她也就同意了。
至於蘇穎做的是什麼生意她並不清楚,只知道蘇穎印了很多的紙,每一張紙賣五錢,紙上有三十個數字,每次只能選三個數字,如果對中三個數字就能拿到獎金,至於能分到多少獎金,就得看買的人有多少,每天早上辰時開始賣,戌時宣布中獎的數字,若沒有人中獎,獎金便可累積,直到有人中獎為止,蘇穎稱這種無本生意叫「樂透彩」。
三個字拆開各自有意義,合在一起她卻看不懂。